打從松山機場出發,一路從飛機換大船,再從大船換小船,合計約八個小時的舟車勞頓後……
賴慶國強忍下嘔吐的念頭,衝下船,蹲在港口旁,把大頭埋在雙膝中間,深呼吸排出肺中黏呼呼的汽油味。
男人的內心此時只有一個髒字。
去你的死魔鬼!
他很確定長官單雙一定知道他會暈車暈船,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用叫他去離島查案這個惡毒的方法整他!
頭頂好像有人在擔心的問話,賴慶國揮了揮手表達還好,打發來人,不要別人同情他。
雖然他一點都不好,還不知道要暈多久!
XX的,男子氣概頓失的現在,他只想一個人吹海風,舔舐內心那屬於男人的傷口。
他到底有什麼錯?
老天爺肯定是要磨練他,從小到大和四個任性姊妹以及瘋狂老媽相處還不夠,為了不想和女人繼續有牽連,選了個硬漢工作,但是○○XX的,他最後還是淪落到一群女人中間。
女人等於麻煩,女人中的女人等於災難。
那票經由單雙精挑細選出的女警,個個都有災難基因,不只會呼喚災難,還會製造災難!
他恨,他恨透了兩性工作平等法案,他更恨帶著憐憫眼光,哪個單位不挑,把他推下火坑的前長官!
前任職單位如願來了個漂亮妹妹中和隊上的陽剛味,而他則被交換去扮演一堆紅花中的小綠葉,以解決督察室的碎碎念。
噢,他一點也不值得羨慕,尤其在不得寵的時候!
各種算是島,必須要使用兩種以上交通工具才能到達的偏遠邊疆,他都去過了!
這回是到連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輪弧嶼,依他的經驗法則,這種愈名不見經傳之地,愈是不吉利!
他又不是在主持旅遊頻道!
要不是看在公務員是鐵飯碗,加上這是個懲奸除惡,還滿對他正義感的工作,他一定二話不說就辭職!
吃苦當吃補,他記得在學校時,教官曾說過:「細皮嫩肉煉銅牆,脫胎換骨變金剛。」是正港男人就要禁得起千錘百煉!
女魔鬼,就不要讓他賴慶國有機會破大案子,換過來變成她的長官,哼,到時候他一定要整個回本……
正當男人發著美夢,那惡魔好似感應到了一般,非常配合的打了一聲響雷,嘩啦嘩啦的雷陣雨瞬間當頭澆下。
賴慶國錯愕的瞪眼看天,渾身僵硬,舉目四望,船已開遠後的港口,是既沒個人,也沒個鳥,連遮雨的地方也沒有!
「怎麼人都跑光了?果真天要絕我!」想起自己為期兩年的不幸不知何時能結束,男人喃喃的說道。
忽然,在他的眼角餘光之中,有三朵小傘花朝著他跑來。
高大威猛的男人感動得差一點流下男兒淚。
太好了,這種偏遠地方果然人情味濃厚,一定是剛才船上的人見到下雨,來解救落難的他!
小傘花愈來愈近,在其中一把傘下有張古銅色的臉蛋,尖尖的瓜子臉蛋在大雨滂沱中看不清五官,不過,她身上很明確的是穿著警察制服。
賴慶國豐潤的嘴角勾了起來。
太好了,自己人!
搶在男人說話之前,一道嚴肅女聲響起。
「阿水姨,你確定就是他嗎?」小女人凌厲的問。
隨同而來的兩名鄉民中,一名福態而且表情認真的婦人,鄭重而又用力的點了下頭。
「對,就是這個壞傢伙!」
淋著大雨,對於被冠上壞傢伙三字還來不及發表意見的賴慶國眼眸一凜,便發現小女人已欺到眼前,下一秒,他的雙手被人扣上。
向來是他銬人,他從沒被銬過……
女人冷瞪了因為驚嚇而呆住的男人一眼。
「我現在依照刑法第三百二十條及三百二十一條,竊盜罪的現行犯逮捕你!」
葉怡君看著抵死不從的陽剛男人,再度歎息,拿出書面資料,準備進行筆錄,一邊還叫那些嘈雜的鄉民安靜一些。
「你叫什麼名字?」葉怡君如常詢問著。
被人當小偷抓起來的男人,臉色漲紅。
「我說過我不是賊,你怎麼有理說不清呢?!」
賴鏖國全身濕淋淋,雙手被銬著,坐在椅子上,慍火讓他一點也不覺得冷,拚命澄清自己的清白。
輪弧嶼是個平靜安詳之地,連派出所都快要廢除,葉怡君久未偵訊,沒想到就遇上一個惱羞成怒的瘋子。
而且,他也太不挑了,居然偷上這個只有退休老人的小島!
她手指比向方才在雨中信誓旦旦叫男人壞傢伙的婦人。
「阿水姨的錢包不見了,在那艘船上只有你一個外來客,而且她說她在岸邊有關心過身體狀似不適的你,她認定你是在那個時候偷了她的錢包。」葉怡君非常冷靜的說道。
不過鄉民們可就一點都不冷靜。
「你有手有腳,高頭大馬,怎麼不找一個工作,清清白白的做人啊!」一個老伯說著。
「我這個老人家全身上下也就那麼幾千塊,你也好意思偷?」那個應該是阿水姨的婦人抓著手絹,哭號著。
站在婦人身邊的男人,用力環抱妻子的臂膀。
「放心,老伴,怡君會幫我們討一個公道,會把壞人就地正法!」
「對,怡君,這種敗類就給他彈掉啦!」
眾人你一言、我一句,賴慶國不得自由,只能靠狂吼表態。
「我才沒有偷你的錢呢!」
葉怡君也被轟得頭大。
「大家安靜一點,這不是八點檔連續劇,竊盜罪也不是死刑,不會判槍決的!」她瞟了眼因為久沒大事而全聚集在派出所的人們,「阿水姨,你的錢包真的不見了嗎?」
婦人激動的上前,拉開自己的提袋。
「你看、你看,沒有了,我的大紅幸福招財錢包不見了!」年紀愈大,個性反而愈像小孩,阿水姨委屈的說道。
那可是她塞了無數求來的符,還特地挑選顏色,她的老伴前年送她的銀婚禮物,這下不見了,該如何是好啦!
葉怡君點頭,轉回來面對男人。
「現在證據在此,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賴慶國眼睛噴火、發直。
這個離島是怎麼一回事?
他啥都沒做,昏得七葷八素,眼前全金條,半點英雄氣概也無的蹲在港口邊喘息,都能被當成犯人?!
「第一,光憑她一方的證言不能當作證據。」怒火攻心的男人強自冷靜,好說歹說也是個刑警,他搬出吃飯工具,以法鬥法。「第二,既然沒有確實的犯罪證據,你就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和偵訊我,這違反了憲法第八條第一項的規定……學妹,我不會知法犯法的。」
葉怡君聽見他喊她學妹,秀眉微蹙,好像很是反感。
「請不要亂攀關係,我不是你的學妹,當然更不知道你會不會知法犯法。這個島上總共二十戶人家,每一戶之間都有親戚關係,今天只有你一個外來客,才一出現,阿水姨就丟了錢包,你當然嫌疑重大。」女人依她所知做推論,說得不無道理。
被人當成小偷,而且還是個笨到不知離開現場,然後被以現行犯抓住的蠢賊,賴慶國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他看起來很呆、很拙嗎?
「她的錢包搞不好是掉在路上什麼地方了,怎麼能一口咬定是我偷的……」
賴慶圍話還沒講完。,就被搶白。
「你的意思是我老伴誣賴你囉!」老人家抱著啜泣的妻子,豪氣干雲,「你這龜孫子,出來單挑!」
「老伴,我還沒有老人癡呆,不要拋棄我!」
「放心,親愛的,我們生死同在!」
厚,現在是在演連續劇喔!
賴慶國嘖了一聲,無奈的說:「喂喂,大家講講理好不好?」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有理說不清。
他一副大家都在超番的態度再度挑起公憤。
「怡君,你出來主持公道!你認識我這麼久了,我不會說謊的!」
「恁爸就是要不講理!」
「有手有腳還不學好啊,真是丟光了你祖宗的臉!」
被點到名的葉怡君這回得站起來,將一票想衝上來的激動鄉民推到門外。
「好了,所有人在問話時都不可以進來,」和這群老頑童在一起一年,她多少知道治他們的方法。「要不然我就以妨礙公務起訴你們喲!」
眾人像蛤蜊,轉眼間閉緊了嘴。
威嚇生效,葉怡君的注意力又回到男人身上。
他身上散發一抹她很熟悉的氣味,也的確不像會做壞事的人……他的眼睛很清澈,給人一種清潔感。
「你口口聲聲說你沒偷,那你為什麼來輪弧嶼?」葉怡君好奇心起,自然而然的問道。
這句問話命中了賴慶國的死穴,不過一方面,他卻又很開心可以辯解。
她以為他想來這啊?
「我剛才叫你學妹是因為我也是警察,我叫賴慶國,是奉命來輪弧嶼查案的!」賴慶國直直迎上了女人的視線,不吐不快,「我現在是刑事警察局偵十隊的幹員,應該有電子公文,主旨請求貴單位協助,送過來了才對。如果你還是不信,我提袋裡有警員證,你可以拿出來看。」
葉怡君有些愣住了,她今天根本沒上網,不知道是否有這麼一封公文,但在門外的人群又開始鼓噪了。
「騙肖耶,學電視學甲很像耶!」
「厚,我們這裡也就二十戶,每個人都認識,誰會犯罪啊!」
「真是不學好,是個警察還手腳不乾淨。」
葉怡君眼光一瞟,眾人噤聲。
「刑事警察局只有偵一到偵九,沒有偵十,你真是警察?」她喃問。
男人粗魯而又不耐煩的點了下頭。
「偵十本來就屬於編制外,我原諒你孤陋寡聞,我的警員編號是……」他念了一串數字,「現在是二線一星的警官,不是警察,因為你而暴露我的身份,現在已經造成了偵防上的困擾。」
賴慶國心情不好,口氣便差。
葉怡君內心微微一動,硬要說沒被震住是假的,長期隻身一人在此,但她沒忘記警界向來注重長幼有序。
正有些不知所措,她背後又有不小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無間道』裡也一堆壞警察,又不是警察就不會做壞事。」
老人軍團點頭附和,表達他們的意見。
眾口鑠金,人言可畏!
賴慶國兩年來受盡欺陵的憤怒和被誣陷的怒氣全都暴起。
「我說沒偷就沒偷,不然你來搜我身啊!」早忘記先前要小女警尊重他的憲法人權,他霍地起身,一個箭步就貼上了女人,「來搜呀,搜徹底一點,漏了哪個地方,我絕不輕易饒過你!」
賴慶國已經氣昏了頭,被手銬扣住行動不便的雙手抓起了女人的小手,便往自己身上摸來摸去。
葉怡君臉色驀地爆紅。
明明是她在輕薄人家,卻有一種被輕薄的感覺。
「喂喂喂,你冷靜一點!」她試圖說服男人。
女人拚命想縮回手,可是男人緊抓著不放。
他說沒偷她不信,他要她搜身她不肯,女人真可怕!
「叫你搜你還有意見啊!你不當我是罪犯嗎?來呀!要不要像被羈押的犯人那般,全身脫光光讓你搜?」
男人賭狠就要扒衣服,女人連忙捉住他的手。
噢,他也太衝動了吧。
葉怡君在內心尖叫著。
「冷靜,拜託你冷靜一點!」
香蕉你個芭樂,人生最大羞辱也不過如此,他不管了,豁出去了!
一邊拉皮帶和褲頭,他精壯的身體再度欺到女人眼前。
「冷靜?眾人都不冷靜,我冷什麼靜啊?!」
賴慶國冷哼一聲,雙手已經刷的一聲脫下牛仔長褲!
哇的一聲,眾人的叫聲此起彼落,響徹雲霄。
姑且不論他那一雙長腳比牛腿還粗,他……他……他穿著小圓點花樣的四角褲耶!
噢,他是同志!
噢噢,一個娘娘腔!
噢噢噢,觀音、菩薩,年輕的男人肉體耶!
各種想法在老人家的腦海裡以光速閃過。
可在場唯一的年輕女性不能像老人家一樣肆無忌憚,她此時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而且男人還很主動的抓起她的手,往他又窄又鼓,和山東饅頭一樣的翹屁股伸去。
賴慶國平時是個君子,但抓起狂來,連君子兩字要怎麼寫都忘記了!
「學妹,仔細搜過犯人沒有?來,學長犧牲自己,給你一個機會教育!」他狠聲說著。
「我不要,我不要啦!」葉怡君終於放聲尖叫。
戰況緊張,情形混亂,眾人正聚精會神觀察這一男一女會不會進展到挖地道尋寶活動之際,手機的合弦鈴聲極不識相的大響特響。
「找我的!找我的!」
手機難得響一回,有人找的阿水姨興匆匆的接起電話。
而聽到鈴聲的賴慶國,從不知何方神靈附身的狀態下回過神,被他緊抓著手的小女警則是抽回手,強自鎮定,但還是渾身發抖,驚恐的看著他。
賴慶國總算冷靜下來了,他如鈴大眼轉了一圈,驚覺自己幹了什麼後,他繃著臉,很緩慢、很緩慢的彎下腰,然後以更緩慢的速度拉起牛仔褲。
神色還算自若,狀似一切都沒發生過。
一群老人家之中,阿水姨歡快的對著小手機大吼。
「喂,心心啊,乖女兒,有什麼事情啊?啥?你說我的錢包放在你家床頭忘了拿?噢噢,我下禮拜去看孫子時再拿就好了,反正在島上用不著太多錢,你爸身上還有現金啦!」
阿水姨是聽到什麼就直接復誦,語氣完全反應了她的驚嚇。
她掛斷電話的同時,在場眾人一齊望向臉色好比豬肝,只能看著腳前一公分地面,抬不起頭的女人,還有另一個正緩慢繫上皮帶,臉色難看到頂點的男人。
令人難堪的靜默無邊開展。
「阿水姨,那他不是小偷囉?」一個老伯搶先發難。
阿水姨搔搔頭,一邊扇風往後靠,一邊傻笑的說:「我說他身體不舒服嘛!小帥哥臉色蒼白的蹲在港口邊,厚,很可憐哪!」
剛才有參與指責的老人家們,都慢慢後退,後退,後退到一個程度之後,全都拔腿就跑。
讓被留下來的男女更加難堪。
賴慶國終於體會到何謂萬箭穿心。
他在發什麼鬼瘋啊?!男人悔不當初,也只能在內心尖叫。
激動到失去理智,當眾脫褲子兼大放送,雖然內褲還沒脫,但萬一她告他性騷擾怎麼辦?
天啊,他的一世英名全毀了--
他發誓要當英雄男子漢,這下子變成怪叔叔、大色狼了啦!
噢噢噢,他不想淪落到穿風衣在暗巷襲擊未成年奶娃兒的變態啊!
他急轉直下的一生就這樣子殞落了,一定會受盡萬人,尤其是女魔王上司的冷嘲熱諷……
一死了之,會不會痛快點?
平時被上司、媽媽和姊妹欺負成慣性,他忘記自己遭到誣告,被害妄想在他腦裡風起雲湧。
而將身子縮得小小的,躲在服務台裡的葉怡君,此時心頭也暴烈的跳動。
驚嚇,人生最大的驚嚇,她從沒想過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摸一個男人的身體……
而且,他很壯,真的很壯,隔著衣服都摸得到他的肌肉,好在他沒有脫,要不然她一定會腦溢血!
島上沒有醫院,所有人因為一個裸男而死光光,噢噢噢,這是什麼爛理由啊,真是太丟臉了!
等大島的同僚來偵辦這起懸案,她身為女人,情何以堪啊!
一想到此,葉怡君不由自主的伸手觸摸自己的胸口。
她以為這處已經冷凍結冰,再也不會興起任何形式的波瀾,沒料到這個男人卻成功的讓她變臉。
在兩個人各有所想的時候,難得的雷陣雨漸漸停了,隱藏在雲朵後頭的太陽公公露出紅咚咚的臉。
而再怎麼尷尬,總要有個人先開口講話。
無論如何,他肩負使命而來,不能一直這樣提心吊膽下去。
賴慶國刻意清了清喉嚨。
「咳咳……學妹,這裡有旅館或廟可以借宿的嗎?」他努力維持音調的自然,不讓不正常的波動起伏又引發了女人的回想。
很可惜,葉怡君原本漸漸恢復正常的臉色,一瞬間升溫到沸點,然後心湖啵啵啵的冒泡。
她沒有抬頭,不過手卻胡亂比著。
「呃,這裡沒有旅館也沒有廟,很少外人會來這裡。」
輪弧嶼雖然海天一色,景觀優美,但實在太偏遠,而且沒有任何沙灘,自然沒有遊客。
賴慶國其實也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他的包包早被人拖來此處,就在這裡睡吧!
「那我借睡在派出所裡,這兩個禮拜的時間,請你稍微忍耐一下不便。」不睡荒郊野外就好,他不太挑的。
早就失去立場,葉怡君只能點頭。
「很抱歉,沒地方讓你睡,我住在後面的宿舍裡,要是有事情,可以到那裡找我!」
她一口氣說完,像逃命一樣的跑走。
賴慶國看著女人的背影,按著太陽穴,不需要再和任何人面對面,讓他得以喘息。
「天啊,史上最惡偵察任務,我能夠順利進行下去嗎?」他頓了一下,「她叫怡君啊,真是菜市場名字,不過,接下來我能和她平安無事的相處嗎?」
窗外的天空,晴晴藍藍,像未曾下過雨,男人的心頭卻罩上不安的烏雲,有種前途堪慮的感覺。
女人,是種自私而又任性的生物!
賴慶國躺在硬邦邦的長椅上,一手枕在腦後。
一路上的辛苦,和接下來的風波,已讓他想倒頭就睡。
在合眼小憩前,他環顧為期兩周的住所。
古老陰暗的派出所,歲月在此留下刻痕,露出水泥塊的剝落斑駁牆面,正如他現在的心境。
「女人真麻煩哪!」
賴慶國吐出不合他年紀的蒼涼話語。
他一點都不想碰觸任何女人,打從兩年前起,他就很明白,他完全不想和女人扯上關係。
除了偵十隊、還有陰盛陽衰的家,他不想再……
他不明白為何會在此時想起往事,但他隨即要自己不再想,接著,他的腦袋便像插頭被拔掉,猛地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