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樓左側翼是宿舍大樓,右側翼則是一大片運動場地,網球場、籃球場、排球場、迷你高爾夫球場等等,甚至小型賽車場、溜冰場,還有一大片森林圍繞著整座研究中心建築物,森林外是綿延的綠色山丘。而這一切全歸屬研究中心所有,可見研究中心的財務背景有多雄厚。
此際,在臨著小型賽車場的籃球場中,不但有恩得和茱麗等人,還聚集了不少聞風而來的工作人員。
茱麗眼色陰鬱地瞥一眼仍是一臉冷傲的黑毓爾,隨即側身望向不遠處的幾輛小型賽車,她突然開口了——
「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我,不只是因為畏懼我父親的權勢與財富,最重要的,是他們知道違背我的結果會如何。」她傲慢地說,在那張美麗的面龐上佈滿了與稚嫩的十七歲極不協調的陰狠惡毒之色。「你們不知道,所以你們敢拒絕我。為了公平起見,我會讓你們瞭解得罪我的後果是如何之後,再來問你們一次!」
說著,她徐徐抬起雙臂在腰前平舉,同時合上雙眼。眾人皆將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想要看看據說是截至目前為止,美洲地區所能找到最厲害的超能力者到底有多厲害。
片刻後,她猛然睜眼,雙拳緊握,從她緊繃的臉色和緊抿的雙唇,大家都可以看得出來她有多麼盡全力在施展她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啊!你們看!」
突然,人群中有人指著賽車場那頭驚叫。很自然地,所有的目光隨之轉過去,旋即,更多的驚叫喘氣聲加入,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六輛小型賽車漂浮在空中,而且愈升愈高。
倏地,茱麗猛一吸氣,所有的小型賽車驀地朝遠處迷你高爾夫球場飛去,而後碰然落地!聽那金屬扭曲巨響,看樣子工作人員若是還想玩賽車,肯定要買新的了。
茱麗微微喘息著,傲然轉過身來,不屑地瞥一眼兀自張口結舌的佟心蕊,隨即往上朝黑毓爾望去。
「現在,你還敢拒絕我嗎?你最好搞清楚,我通常脾氣沒有這麼好的,就算我真的很喜歡你,惹火了我,我照樣讓你死得很難看,明白嗎?」
從來只有恐怖天使威脅人的分,沒有人膽敢威脅恐怖天使!
黑毓爾緩緩將佟心蕊推到身後,那張原是美得如此懾人的臉孔猝然蒙上一片邪詭凶狠之色,如瑪瑙般深邃的翡翠雙眸閃爍著惡魔般的妖異綠光如追魂索般鎖住了茱麗,冷酷殘暴地盯住她,教她駭然地踉蹌倒退數步。
「你……你想幹什麼?」
陰森的詭笑緩緩在他的唇際浮現,驀地,他雙手高舉,眾人剛始愕然,隱隱風吼便從遠處遙遙傳來,恐怖的不安迅速攫住眾人心口,他們屏息地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事。而隨著風號聲逐漸靠近,地面也開始震動,彼此更在對方眼中看到深切的驚悚惶恐。
不過數秒,他的長髮開始隨著平地突起的風勢飛揚飄蕩,緊接著,更令人驚駭不已的,兩道妖邪的慘綠光芒陡地從他雙眸射出,狂烈的颶風、兇猛的地動就此驟然降臨!
僅是一剎那間,在狂風怒吼、劇烈的晃動中,所有的人都摔跌在地上無法站立,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驚恐畏懼;他們惶亂戰慄、失措無助地相互抱持趴伏在地上,忍不住驚懼的女人也開始尖叫哽咽起來了……
而在地面開始晃動之際就本能地從後抱住黑毓爾尋求倚助的佟心蕊,她震驚、不敢置信地望著樹林像風吹稻草竿似的一一倒塌,迷你高爾夫球場的草地從下往上掀開來,小型賽車彷彿風箏般在空中飛舞,幾乎所有在地面上的東西都宛如碎紙屑般隨風飄揚……
天哪,她知道他的能力應該很強,卻沒料到是如此地可怕!這……這根本不是超能力了,這是鬼神才有的恐怖魔力呀!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啊?
或者……他是人類嗎?
正當她駭然疑惑間,突然,身後傳來建築物可怕的龜裂聲。
老天,大樓要塌了!
遽然回神,佟心蕊忙用力搖撼著黑毓爾。
「停止!毓爾,停止啊!大樓要塌了,裡面還有人呀!」
但是,狂風仍然怒吼,地龍依舊翻攪不已,龜裂聲更厲害了!
她加倍用力地搖晃著仍高舉雙手的男人又喊了一次,可是狂風地撼都動不了他,她區區螞蟻般微小之力又能起得了什麼作用呢?
掙扎著,她從他腋下「爬到」他身前,而後仰臉,可觸目一見從他那翡翠眸中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魔異綠光,還有唇角那抹凶殘寒酷的陰冷笑意,頓時嚇得她差點放手讓強風將她吹得遠遠的。
可是不停傳來的龜裂聲讓她明白情況不容許她害怕,於是她強抑住滿心的恐懼,結結巴巴地在強風中喊道:「毓……毓爾,拜託,停……停下來好……好嗎?」
除了天搖地動之外,佟心蕊沒感到有其它動靜,只能再一次更大聲地喊著:
「毓爾,停止呀!大……大樓快倒了,裡面還有好多人啊!」
還是不行!咬著唇,佟心蕊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突然間,她腦際閃過一道靈光,想到男女吵架時最好的休戰方式……
眼看著大樓搖晃得更厲害了,甚至可聽到大樓內隱約傳來的尖叫呼救聲,佟心蕊不敢再猶豫,雙手迅速爬到黑毓爾頸後,緊接著使盡生平之力猛然將他的腦袋扳下來,繼而用自己的小嘴去印上那雙噙著殘酷笑意的嘴唇。
該死,這還是她的初吻呢!
可就這一下,不到五秒,一切驟然靜止,突兀得令人有點受不了,每個人依舊趴在地上不敢起來;有的人甚至還覺得地面尚在晃動。
好一會兒工夫後,老博士們第一個顫巍巍地抬起頭,卻見黑毓爾招來颶風的雙臂已然落下,並緊抱住佟心蕊貪婪地攫住她的紅唇吮吻不已。
眾人狼狽不堪地一一爬起來,俱是臉色蒼白、個個驚魂未定的惶恐神情,就連茱麗也是一副被嚇傻了的呆樣子。
掃視著週遭,眼前可見的一切俱是滿目瘡痍,每個人皆是顫抖不已,能爬得起來就算不錯了。
突然,恩得驚恐地望著歪斜的大樓,失聲叫了起來:
「天哪,快叫他們出來啊!」
所有人聞聲忙踉蹌著跑向大樓,同時,這聲驚呼也喚回了情不自禁沉迷於黑毓爾的狂暴熱情中的佟心蕊。
她赧然推開黑毓爾,見他立刻攢眉怒目地表現出他的不悅,心中一驚,忙安撫道:「這裡人太多了,你……」
瞟著搖搖欲墜的建築物——
「你先幫他們穩住大樓,等人都出來了,我們再找一個隱密一點的地方好不好?」她軟言哄勸著。「拜託,幫他們一下嘛,頂多待會兒你想如何就如何嘍!」
哈!說錯話了!
桃樹中心是由三十層高的「桃樹中心商業大樓」和二十五層樓高的另一棟大廈,還有二十二層高的「凱悅大飯店」規劃而成。凱悅大飯店的頂樓是旋轉餐廳,離地三百七十二尺高,可以進食並盡覽亞特蘭大風光。
而凱悅飯店與「桃樹廣場旅館」和「希爾頓飯店」同為亞特蘭大最高級豪華的大飯店,其消費價格自然不貲,但研究中心有的是取之不竭的財務靠山,在研究大樓與宿舍大樓尚未確定安全以前,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只能暫住這兒了。
沒有多少人吃得下晚餐,都是洗個澡就早早上床休息去了。只有一八二八室內的房客不但仍是清醒異常,而且氣氛還緊張得很。
佟心蕊一手拉住被撕破的胸前衣襟,一手擋在前面!
「你……你想幹什麼?」她緊張兮兮地叫道。
讓佟心蕊擋在前面的手剛好抵在他胸前,黑毓爾邪惡地盯著她。
「你說我想如何就如何的。」他語聲低沉暗啞地說道。
「才不是!我……我是說你想如何親就如何親,不是……不是這個啦。」佟心蕊往下瞥一眼自己狼狽的樣子。「我……我已經讓你親得很過癮了不是嗎?」
「不夠!」黑毓爾簡潔地回道。「我要你!」
「不要!」佟心蕊不覺失聲大叫。
黑毓爾臉色驀沉,佟心蕊一驚,忙擠出一絲可憐兮兮的笑容。
「我們……我們還沒有結婚啊。」
黑毓爾瞇了瞇眼,隨即斷然道:「我們立刻去結婚!」
一聽,佟心蕊又是立刻脫口否決:「不!」隨即發現自己的失誤,忙趕在黑毓爾臉發黑之前補充道:「現在不行!」
「為什麼?」黑毓爾冷冷地問。
為什麼?對啊,為什麼?
該死……為什麼……趕快想啊!為什麼……為什麼……倏地,她雙眼一亮,「啊」了一聲。
「我爸爸,還有我哥哥,他們都不知道,我怎麼可以就這樣結婚了?」
黑毓爾皺眉半晌。
「我們明天就去找他們。」
嘎?明天去找他們?
「不行!」佟心蕊再一次失口尖叫。
黑毓爾臉色愈來愈陰沉了。
「為什麼?」他咬牙切齒地問。
為什麼?為什麼又是為什麼?
「呃……呃……喔,對了!」佟心蕊連假笑都裝不出來了。「工作,我還有工作呢!」
哼了哼,黑毓爾不屑地說:「那裡還能工作嗎?」
窒了窒,佟心蕊還是嘴硬地反駁:「安全監定還沒有開始呢,你怎麼知道研究大樓一定不能工作了?」
黑毓爾冷笑。「我可以保證它不能繼續工作了。」
又是一驚,佟心蕊尖叫:「不行!」
這次黑毓爾沒有問為什麼了,他只是陰森森地瞪著她;佟心蕊無力地回視他,半晌後,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
「再過兩天吧,等我這邊先交代好就去找他們,這樣可以了吧?」
※ ※ ※
對許多人來說,聖安東尼奧市可能只是個陌生的名字,可是它在美國卻是排名第八的大城市,在德州也僅次於休士頓市而已。
聖安東尼奧市無疑是德州歷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甚至比美國建國也早了約半個世紀。在一七三一年西班牙移民首先正式在此定居,因此西班牙文化始終是對聖安東尼奧市影響最深刻的文他。
聖安東尼奧市一年四季都很溫暖,或者該說是很炎熱才對。幾乎是秋、冬、春天各一個月,其餘都是夏天。夏天時紫外線都是超強的,進行室外活動若是忘了擦防曬油,包準一天內變成焦炭;冬天則非常乾燥,出門在外彷彿皮膚都裂成龜甲狀,另外還有靜電也往往將人們電得哇哇亂叫。
只有春天和秋天是最舒適的季節,而黑毓爾和佟心蕊就是在群蝶飛舞的秋天來到聖安東尼奧市。
再一次地,在機場往阿勒摩方向駛去的計程車裡,佟心蕊欲言又止地偷覷著神情冷漠兀自死瞪著前方的「米開朗基羅石雕像」。良久後,終於,她鼓足了勇氣開口——
「毓爾,那個……」佟心蕊悄悄吞了口口水。「你……是不是忘了你媽媽跟你說的話?」
片刻後,米開朗基羅石雕像才慢吞吞地轉眼過來斜睨著她。
「什麼話?」
「那個……呃,你媽媽說……」又使力嚥下喉頭處的口水。「你……你不能對我凶,而且……不能勉強我?」
綠芒閃了閃,佟心蕊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下,黑毓爾又轉正了腦袋。
「記得。」他冷冷道。
悄悄鬆了口氣,佟心蕊覺得膽子大了些。
「那……遠有,你媽媽也說……什麼都要我……心甘情願的?」
「記得。」
「那……」她遲疑了下。「你會照她的話做嗎?」
「會。」
毫不猶豫的回答,終於教佟心蕊吁出了一大口氣,整個人差點癱瘓了。老天,還以為他發了一次神經,理智就都找不回來了呢!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他都沒有逼她,是她自已被他的樣子駭住了,自己嚇自己而已。如果她堅持什麼都不要,他……
覷著黑毓爾僵冷的側臉,佟心蕊慎重考慮了會兒。
是的,他也不會對她怎麼樣。事實上,她想,他一直在容忍她。
以他的個性,她猜測,他可能從來沒有如此有耐心過哩。或許他的臉色很難看、樣子很恐怖,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對她發過脾氣,其實只要她當作沒看到,事情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唉!她不覺又垮下了臉,根本沒必要來這一趟嘛,反正就算她堅持不結婚,他也不會對她怎麼樣啊。現在可好,都快要到地頭了她才發現這個事實,總不能現在叫回頭吧?
如果真這麼做,他肯定要氣得吐血,就算不對她冒火,恐怕也是要找其它犧牲品出出氣了。一想到研究中心建築物那種風一吹就會倒的樣子,她頭皮就發麻;那次雖然沒有造成任何傷亡,可誰又能保證下回絕對不會教誰冤冤枉枉地上天界去應卯報到了?
現在怎麼辦?佟心蕊擠眉苦思良久,最後決定順其自然,就當她完成媽媽臨終時的囑言:去找爸爸。
去找爸爸,並不表示一定要留在那兒讓爸爸養吧?就是去看看他罷了。還有哥哥,每年聖誕節和生日時都會寄卡片給她,她也應該跟他說聲謝謝吧?其它的就到時候再說了,反正……
她又偷瞧了身邊的「未婚夫」一眼,他會保護她、照顧她,也是很好的擋箭牌;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其它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比起紐約、洛杉磯、休士頓這些真正的大城市來說,聖安東尼奧市算是一個寧靜的城市,沒有很多高樓,而且高樓大多集中在市中心鬧區。
計程車經過繁華的市中心後不久,就進入開發不算密集的住宅區,房子最高也只到三樓;附近一般的購物中心也多是一層樓的建築物,外加寬敞的停車場,在社區道路的兩側還有一些樹林哩。
接著,車子突然轉入一條寂靜的道路,兩旁除了密密的樹林外,不見其它屋舍。駛了約五分鐘後,才到達道路盡頭的建築物前面。
那是一棟典型西班牙殖民地式的建築物,矗立的圓頂塔、雕花木門、低梁天花板、拼花瓷磚前庭及葡萄籐架,各種幾何圖形彩繪裝飾了整個建築表面,雖經歲月摧殘皆已褪色不復當年光彩,卻依然宏偉壯觀。
建築物前是一個大型羅馬噴水池,右方是迷宮式的花圃,左邊看似大型騎馬場,一個年輕男人正從遠處騎馬快馳而來。
車子在屋前才剛停下上且刻有位僕役裝扮的男人開門迎出來。
「請問小姐要找誰?」
剛從車門鑽出來的佟心蕊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環境,猶豫了下才問:「請問安先生在嗎?」
「對不起,他到公司去了。」僕役歉然道。「或者您要見見夫人?」
夫人?那個把她和媽媽趕走的西班牙女人?
見她做什麼,讓她再趕一次嗎?佟心蕊冷笑著暗忖。
「不要。那你們少爺呢?他也到公司去了嗎?」
「少爺?」僕役朝屋子左側望了一下。「他來了。」
「呃?」佟心蕊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適才正在騎馬的男人已在柵欄旁下馬並朝這兒走來。那位看起來相當英俊的二十四五歲男子是個中國人。
佟心蕊盯著那年輕男人,心中有些不安。媽媽說哥哥和爸爸很像,但她沒有他們的相片,所以只能從他是個中國人上來判斷他應該就是哥哥了。然後呢?她該如阿和他相認?或者……他不敢與她相認?
年輕男人站定在佟心蕊面前打量她片刻,而後,唇邊一抹開心的笑容逐漸氾濫開來。
「我有一張媽媽的照片。」他說。「你長得跟媽媽好像喔,小肉丸。」相當標準的國語,可見他雖然身處異國卻仍是惦記著母親和妹妹,不想有朝一日見面時會溝通不上,卻沒料到妹妹的英文也不差。
小肉丸……
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名像支利箭般驟然穿透佟心蕊小心防衛的心靈一隅,那裡收藏著幼時的片段記憶,瞬間便誘引出滿眶的淚水。
小時候她很胖,圓滾滾的,所以瘦巴巴的哥哥總愛叫她小肉丸,而她則喊他「油條哥哥。」她哽咽著。
「你已經不是小肉丸了,是一個好漂亮的小姐了呢。」年輕男人……安建平朗笑著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兩下。「喔,天,我好想你!」
讓淚水盡情宣洩而出,佟心蕊哽咽著說:「我也是,油條哥哥,我也好想你們!」
一直不敢承認是怕傷害更深,現在知道思念是雙方面的,她再也不想辛苦去隱藏了。
「哎呀,小肉丸,別哭啊。」安建平手忙腳亂地拭著她的淚水。「見面該高興不是嗎?好了,別哭了,快告訴我,媽媽呢?媽媽還好吧?她也來了嗎?」
佟心蕊仰著臉,眼底噙著淚水,並寫著困惑。
「媽媽……幾個月前去世了,你不知道嗎?」
安建平驀然臉色一變!
「你說什麼?媽媽去世了?」他雙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臂,緊得令她發痛。「你怎麼不告訴我們?」
「我打電報通知爸爸了啊。媽媽住院時一通,醫院發佈病危時又一通,媽媽去世後是最後一通……」她哀怨地瞅著安建平。「是你們連通電話也沒有的嘛!」
安建平倏地轉頭望著宅內,面色瞬息數變,既怨又恨更怒,最後,他回過頭來黯然苦笑。
「我瞭解了,對不起,小肉丸,我……不知道,我想……爸爸也是不知道的。如果我們知道了,我們一定會趕去見媽媽最後一面的。」
佟心蕊很快就明白了。「我應該打電報到公司去,對不對?」
安建平搖頭。「沒有用,公司裡大部分也是……那個女人的眼線,現在公司的股權還是掌握在她手裡,她……並不相信爸爸。」
說著,他回頭用西班牙語吩咐僕役幾句,僕役應聲去付計程車車費並把計程車後面的行李提進宅內。
「來,我們進去再說吧。」安建平隨即看向始終面無表情的黑毓爾。「這位是……」
佟心蕊也瞟一眼,隨即聳聳肩,正想隨便介紹一下,突然,宅內傳出一聲女性的尖銳怒吼!
「扔出去!」
隨著吼聲,一個西班牙女人出現在大門口。從五官上來看,那應該是個很美的女人,可惜歲月在她身上刻劃下太多無情的痕跡,讓她連遲暮美人也夠不上資格稱呼。然而她自己似乎無法看清這一點,臉上厚厚一層濃糙顯示出她極力想抓回青春的腳步,卻令她顯得更可悲。
「我說過,那個女人不許再進我的房子!」她對著安建平大吼。
「你該死的早就知道我媽媽死了不是嗎?」安建平忍不住也怒目吼了回去。
「是你把電報藏起來的對不對?」
西班牙女人傲然挺了挺胸。「是又怎麼樣?這是我的房子,一旦進入這房子裡的東西也都屬於我的了,電報既然是寄到這兒的,我為什麼不能依我的高興去處理它?」
「賤貨!」安建平不由恨恨地咕噥咒罵。
西班牙女人畫得很誇張的柳眉高高一挑。
「你說什麼?有膽子你再說一次!」
「我說你是——」
佟心蕊猛力一扯,及時將安建平的吼聲扯斷了。她向哥哥使了個眼色,繼而朝西班牙女人冷冷地抬高了下巴。
「你放心好了,我也不稀罕住進來,我只是特地來轉達爸爸和哥哥,媽媽的遺言而已。」
西班牙女人高高挑起的眉毛仍未放下。
「是嗎?你不要以為你那個不要臉的母親死了,你爸爸就會偷偷收留你,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允許你出現在我面前!」
「因為我很像我媽媽對吧?」佟心蕊冷笑。「你知道爸爸愛的是我媽媽,所以才不願意讓我這個很像我媽媽的女大留在爸爸身邊,怕的就是我會讓爸爸想起我媽媽,對吧?」
西班牙女人臉色倏地黑得像鍋灰似的。
「婊子!你媽媽是個不要臉的婊子,而你也是不要臉的小婊子,我絕……」怒罵聲猝然噎住,西班牙女人驀地瞪大了驚恐的雙眼盯著佟心蕊後面。
佟心蕊立刻瞭然地回過身去,果然,黑毓爾那雙詭異的綠眸又隱隱露出邪魅惡毒的光芒了,美絕的五官上更是寫滿了忿怒與殘酷,甚至連那頭烏溜溜的長髮都開始飄飛起來了。
「不要生氣,毓爾,拜託,不要生氣!」她忙緩言安撫著。「拜託,讓她說幾句也不會痛,更不會少塊肉什麼的,就當瘋狗在吠就好了嘛!」
看他猶是怒火難消,佟心蕊暗歎一聲,只好雙手搭上他的肩膀,踞高腳尖在他緊抿的唇上親了一下。
「哪,這樣可以了吧?」
飛發落下,邪惡的光芒驟失,綠眸垂下,黑毓爾瞪著她。
「不夠!」
雙頰微赧,佟心蕊嬌嗔道:「就算真的不夠也不能在這裡嘛!」
說著,她回身去朝滿臉愕然的安建平擠擠眼,再一次傲然揚起下巴。
「看到沒有?這是我的未婚夫,我不需要爸爸收留,毓爾會照顧我、保護我,我就是來跟爸爸和哥哥說一聲,然後我們就要結婚了!」
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黑毓爾肯定會死死抓住這一句催她結婚。可是她實在忍不住要在這個女人面前炫耀一下人升是替自己、還有媽媽出口氣吧。
「不像某某人,還要用威脅強迫的手段才能嫁到丈夫。」她輕蔑地斜睨著那張幾乎要冒煙的黑臉,心中有說不出的爽快。真是值回票價,她暗忖。「就像當初爸爸追媽媽一樣,毓爾也是緊追著我不放呢!」她突然回頭一笑:「對不對,毓爾?」
黑毓爾沒說話,他只是一把將佟心蕊抓來身邊佔有性地攬住,佟心蕊笑得更開心了。
「瞧見了沒有?我跟媽媽一樣,都不用倒追男人,就有人搶著要呢!」
「怎麼?小肉丸,你真的要結婚了?」安建平驚呼。「可是你才二十一不是嗎?怎麼這麼早就要結婚了?你的學業呢?你還沒大學畢業吧?千萬不要為了找依靠而結婚啊,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你的,你至少要大學畢業之後再考慮結婚吧?」
而西班牙女人則是眼中狡詐光芒一閃,她惡意地冷笑了笑。
「他知道你是私生女嗎?」
安建平雙眼差點冒出火來!
「你這個……」
「哥!」佟心蕊向他搖搖頭,繼而露出甜美的笑容開心地說道:「他不需要知道,因為他不在乎,他只要我,我是什麼身份對他來講根本沒什麼兩樣,就算我是乞丐、殺人犯的女兒,他也不會在意。對不對,毓爾?」
還是沒有回答,黑毓爾僅是更摟緊了她。
「至於學業嘛……」佟心蕊俏皮地皺皺鼻子。「哥,我已經是心理學博士了,在亞特蘭大的超心理學研究中心還有一份工作呢!」
「嘎?」安建平不由驚訝地張大了嘴。「你……你是博士了?」
「是嘍!」佟心蕊頷首,而後不經心地瞥了黑毓爾一眼。「不過我還想再去修修人類學的學位,有些問題……咳咳,可能要從那一學科才能找到答案吧。」看看能不能找出來這傢伙到底是哪一種人種發展出來的怪物。
安建平不可思議地瞪住了她。「你還想修人類學學位?」
佟心蕊再一次頷首,同時盯著從大門口出現的另一個年輕西班牙女人,她跟西班牙女人五官極為相似,佟心蕊臆測她是西班牙女人泰瑞莎的女兒,蘿伊蓮——泰瑞莎第一次婚姻的女兒。
「嗯,說不定順便修一些物理學的學分。」
同所有女人一樣,蘿伊蓮一踏出大門就盯住了黑毓爾。
「媽咪,他們是誰呀,為什麼要站在門口談,不請他們進來坐呢?」
泰瑞莎冷哼。
安建平便搶著說:「她是我妹妹和她的未婚夫。」他不希望再聽到心蕊是私生女這種話了。「我媽媽過世了,我妹妹特意來通知我的。」說著,他又憤恨地瞪了泰瑞莎一眼。
蘿伊蓮「喔」了一聲,又大又深邃的黑眸在佟心蕊臉上掃了一眼,繼而逗留在她火爆玲瓏的身材上好片刻,之後難掩妒忌的視線又拉回黑毓爾那張令人著迷的臉上流口水,看樣子是恨不得立時抓他藏進自己的口袋裡好好獨享一下。
「既然如此,我們就該好好招待他們嘛,來,大家進……」
「蘿伊蓮!」泰瑞莎又驚又怒地叱了一聲。「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才不會讓那個女人……」
「媽咪。」蘿伊蓮不耐煩地打岔道:「她已經死了不是嗎?何況……」她拿下巴指了指安建平。「傑姆也是那個女人的兒子,你不是照樣讓他住在咱們這兒,現在不過就是另一個女兒嘛!再說……」
她又瞥向黑毓爾,眼神輕佻嫵媚,寫滿了邀請之意。
「她不是還要唸書或工作嗎?應該是住不久的吧,而且,要是叔叔知道你毀了電報,現在又把他女兒趕出去了,我想他肯定不會太高興的吧?最近你跟叔叔已經處得不太好了,為這點小事吵起來實在沒必要吧?」
泰瑞莎繃了半天臉,嘴巳開合好幾次,卻又知道女兒說得沒錯,終於忿忿地猛然轉身,一臉狗屎地進屋去了。
蘿伊蓮不由得意地笑了起來,隨即又向黑毓爾猛拋媚眼。
「好了,大家進去吧,讓我們好好聊聊去。傑姆,我想你最好趕快打電話去通知叔叔一下,讓他知道他多年不見的女兒終於來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