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情假意 第五章
    朝九晚五的生活,雖然固定、規律得讓人無奈,但也有它的好處。自古以來,萬物原就是本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定律存在著,身體之運行也自有它的時刻表,至於夜行者總給人神秘晦暗的不好感覺。  

    但換句話說,所謂生生不息,不正是不斷的輪迴交替?就像白天與黑夜,如果沒有黑夜的降臨,萬物總在日光下不停不停地勞動著,想必一定會很快地力竭而亡。  

    其實,寫小說也不一定非得在深夜,只是,萬籟俱寂的夜裡,似乎有股「天下皆睡,唯我獨醒」的清明之感,腦中文思泉湧、下筆如風,於是,宋憶齡便在日復一日的循環裡養成了夜貓子的習慣。  

    聽很多人說違背自然、不善待自己身體的下場往往是元氣大傷,但宋憶齡並不在意。人的平均壽命有七、八十年之久,她一直覺得那麼長的生命之於她,是浪費了,所以當別人不斷地在提倡養生之道時,她卻拚命地在殘害身體裡的細胞,企圖減短她這毫無建樹的生命……簡直悲觀、消極得無可救藥。  

    即使平常就是夜晚工作、白天睡覺,但每到假日,宋憶齡還是會特意多睡一些,睡覺養顏美容、不吃東西就省得減肥等等,她想不出睡覺有什麼缺點,像那些一天只睡一小時的大忙人,不停地賺許多許多錢,就算因此滿足了不斷擴大的慾望,那又如何?那麼累是一生,像她這麼悠哉也可以是一生,生活上該有的不會少,不該有的又何須有?  

    呵,生平無大志,料定了她這種人不可能會有成功的一日。  

    星期天是睡覺天。但門外母親的叫喚聲已瀕臨不耐,即使宋憶齡也已當媽媽了,但對母親的敬畏還是那麼地不由自主,不甘願地離開被窩,下床氣漲滿了腦子,隨時有爆發的可能——  

    「幹嘛一定要把人家挖起來啊?」她看了下表,隨即翻翻白眼。「才十點多!」  

    「你兒子找你啊,懶丫頭!」  

    「什麼話!太陽冒出頭時我才上床的嘛,睡不到六小時呢。」宋憶齡無力地掛在母親肩頭。「別開玩笑了,我兒子怎麼可能來找我呢?」  

    「你是睡糊塗啦?他老爸帶他來的。」宋母敲了下女兒的頭。  

    「楊啟猶?他搞什麼鬼?」  

    「他最近好像常來找你,你們兩個在玩什麼把戲?」宋母露出探究的眼神。  

    「哪有!我還能跟他玩什麼把戲?」  

    「記住,我沒阻止你們往來是看在小孩的面上,可不代表允許你們再來一次。」  

    「媽咪呀,我明白你是為我好,我也謝謝你,但我已並非當年的我了,我不傻。」  

    「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瞭解你嗎?明明就傻丫頭一個!」宋母喃喃叨念,邊催促她快點,邊往外走。  

    「老是罵我傻,不真讓你給罵傻才怪。」宋憶齡不住嘟囔著。  

    迅速地梳洗一番,走進客廳。  

    楊啟猶將漢漢抱坐在膝上,瞧見了她,起身相迎——  

    「吵醒你了?」  

    「廢話。」與楊啟猶的精神奕奕相比,她仍是一副睡眼惺忪。「什麼事?」  

    「天氣這麼好,約你出去走走。」  

    「看我現在的模樣,你覺得我有精力跟你出去走走嗎?」她抱過漢漢。  

    「那麼你姑且當漢漢是主角如何?」  

    「你們去就好了,我沒睡飽,什麼事都做不了。」  

    「機會難得,你就賞賞臉嘛。」  

    「漢漢,跟爸爸去玩好不好?」宋憶齡對著懷中的孩子說。  

    「為什麼媽媽不跟我們一起去呢?」漢漢皺著眉頭。  

    「一起去吧?」楊啟猶再接再厲遊說。  

    「我們從來沒有一起出去玩過耶,媽媽,去啦去啦?」悄悄接收到父親的眼神指示,漢漢撒起嬌來。  

    宋憶齡瞟了楊啟猶一眼,安撫道:  

    「好吧,媽媽陪你們去,漢漢想到哪玩呀?」  

    小小的腦袋瓜認真想了想,興高采烈地大喊:  

    「動物園!」  

    基本上,想在動物園裡吸收到什麼新鮮空氣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在空曠區,空氣中依舊瀰漫著動物體特有的膻腥味。  

    宋憶齡的鼻子一向敏感,所以她從來就不喜歡毛絨絨的布娃娃,而此刻置身在這樣一個對她的嗅覺充滿考驗的環境,她感到坐立難安,但又不想教漢漢失望,所以她忍著不適,強顏歡笑地陪他們父子倆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柵欄。  

    由於天氣太過嚴熱,許多動物都躲在洞穴或岩石後懶得出來見客,剩下的就是那些無處可躲或不怕烈日的,盡責地將它們的私生活一覽無遺地展露在遊客眼前。  

    「怎麼了?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楊啟猶終於發現她的異狀。  

    「沒事。」宋憶齡避開了他的關懷。  

    這時,看猴看得入迷的漢漢忽然轉過頭來,不解地望著大人們問:  

    「為什麼小猴猴跟大猴猴都住在一起,媽媽卻不跟我們住在一起呢?」  

    兩人聞言怔了怔,宋憶齡瞪了瞪楊啟猶,壓低聲音譴責道:  

    「這就是你一早將我吵醒的真正企圖?你找孩子來當說客?」  

    「冤枉!」楊啟猶忙不迭高舉右掌。「我找孩子當什麼說客啊?」  

    「你說漢漢需要一個媽媽。」  

    「憶齡,漢漢我一個人帶了這麼多年,如果我真急著要找個女人幫我帶孩子,老早就娶了,但,任何女人都不是他的媽媽,只有你才是!我相信關於這點,我們父子倆絕對有這個共識。」  

    「那為什麼你以前從來沒提過,現在才提?」  

    楊啟猶別有深意地一笑:  

    「你是在怨我讓你等得太久?」  

    「少臭美了你!」  

    「漢漢再過不久也該上小學了,進入同儕,免不了就會開始有比較,當別人都有媽媽,漢漢卻沒有的時候,我無法預期他會怎麼想。也許就如他問的,為什麼別人都能在一起,我們卻分開?」楊啟猶趁機動之以情。  

    「孩子的接受度與理解能力往往超乎大人的想像範圍,我想他應該能夠瞭解我只是他的媽媽,並不是你的妻子。」宋憶齡輕描淡寫。  

    「憶齡,你真的變了!」楊啟猶略微咬牙道。他好說歹說,她卻不變初衷。  

    「時間本來就會改變很多人事物。關於這個問題,我想我們先前便討論過了,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並不想作何變化。」  

    「難道為了漢漢也不願意?」  

    「再說吧。」漢漢在場,她不想把話說得太絕對,於是避重就輕地帶過。  

    「我想知道你拒絕的真正原因。」他根本就懷疑她外頭有別的男人了。  

    「什麼真正的原因?」宋憶齡顯得不耐。「明明本無事,硬要惹是非,你何必呢?」  

    「為什麼你總要將氣氛搞得這麼僵呢?」楊啟猶沉了臉。  

    「是你先引起的,現在反倒怪起我來了?」宋憶齡心生不滿。  

    「不要吵架好不好?」漢漢怯怯地打斷他們。  

    「媽媽她不想當你的媽媽了!」楊啟猶遷怒地低吼道。  

    「你別無中生有行不行?孩子可不是你的情緒垃圾筒,沒必要受你遷怒。」宋憶齡伸手要抱過漢漢。  

    楊啟猶手臂一轉,故意不讓她碰孩子。  

    「既然你無意為他做些什麼,那索性也別當他媽媽了!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  

    「你什麼意思?」宋憶齡揪住他的衣袖。  

    「你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你憑什麼擅做決定?」宋憶齡慌了。他的意思是,以後都不再讓她碰孩子?  

    「我沒有,做出這個決定的是你自己。」  

    「你這算是在威脅我?你莫名其妙!卑鄙!」  

    「我莫名其妙?我卑鄙?」楊啟猶眉稍微挑。「呵,隨你怎麼給我安罪名,都無所謂了。」  

    語畢,他往出口處走去,懷裡的漢漢則不時回頭凝望被丟在後方的媽媽,一臉的泫然欲泣。  

    宋憶齡當真愣在原地,心裡的恐慌愈擴愈大,不知他是言出必行或意在嚇唬她。  

    待回過神追上前,他們父子倆早揚長而去——  

    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就這麼丟下她!  

    在這種地方,上哪攔計程車呢?  

    宋憶齡懊惱而心不在焉地往前走,迅雷不及掩耳地,身後傳來一陣猛烈撞擊,轉瞬間,她被強大的衝力微微拋離地面而後墜落,接踵而至的疼痛立刻侵略她體內每個細胞。  

    在黑暗整個淹沒她之前,她似乎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爸爸,為什麼我們沒有等媽媽呢?」坐在疾駛的車裡,漢漢鼓起勇氣問道。  

    「她不是你媽媽!」  

    大人一句意氣話,卻教孩子的腦袋裡漲滿疑問。  

    「可是……從小到大,她都是我的媽媽呀,怎麼現在突然不是了?」漢漢凝緊了他那兩道細細小小的眉。  

    「囉嗦!我說不是就不是!」楊啟猶叱喝。  

    漢漢連忙噤聲,縮緊了他小小的身軀,心裡自責地想著,都是他不好吧?如果他沒說要到動物園來,或者他沒停在猴園前問了那個問題,也許爸爸媽媽就不會吵架了……  

    在他那小小的腦袋瓜裡,負荷著不應屬於他的早熟思想,並以倍數累積著。  

    「爸爸,那麼『不是媽媽』要怎麼回家呢?」  

    那句「不是媽媽」讓楊啟猶轉了頭,他睨了小孩一眼,不知該氣或笑:  

    「你管那麼多幹嘛?」  

    「『不是媽媽』是陪我們一塊去的呀,我們載她去動物園,當然也應該把她載回家呀,『不是媽媽』曾經也是媽媽,我們這樣丟下她,她該怎麼辦?」  

    他那刻意區分的「不是媽媽」惹得楊啟猶不由自主想發笑。  

    「人小鬼大!」  

    「我們轉回去接『不是媽媽』好不好?」漢漢見父親神情有軟化現象,忙懇求道。  

    「好吧。」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丟下宋憶齡,只是惱極而負氣之舉,這會有漢漢當橋樑,他也才好下台階。  

    不料車回駛至動物園出口處,赫然見到宋憶齡倒下那一慕,他低吼一聲,停妥車,還來不及抱下漢漢便飛奔到她身邊——  

    「憶齡!憶齡!」  

    血緩緩從傷處流出,暈染了衣服,那些紅色的液體,像是正一點一滴地帶走宋憶齡的生命……  

    「撐著點,憶齡,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楊啟猶抱起她,焦急忿怒之餘不忘對著肇事者大吼道:  

    「你最好跟著來,別動一走了之的歪念頭,否則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年輕的肇事者發現自己撞了人,惶恐地站在一旁;而年輕女孩則畏怯地縮在年輕人身後,這對小情侶似的男女,一瞧就知道還未成年。  

    這年頭,年輕人的作為是愈來愈大膽了,不過十多歲,就偷開父母的車出門逞威風,嫌摩托車不夠看了!真不知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怎麼管教孩子的,又或者根本是放牛吃草表民主?  

    漢漢一見到渾身是血的宋憶齡,立刻嚇得哭了出來。他邊哭邊喊邊回頭望倒在後座的母親。  

    「閉嘴,漢漢!媽媽沒事,你別哭得爸爸心慌意亂。」楊啟猶低喝。  

    「都是爸爸的錯!如果爸爸不把媽媽丟下就不會這樣了……」漢漢含淚指控。  

    「我說閉嘴!」楊啟猶按了下喇叭洩忿,加快油門,急速超越一輛龜行的小貨車。  

    他不敢隨便將她交給小醫院,硬是撐到了市立醫院,一進急診室,接著是一連串的急救工作。  

    楊啟猶抱著漢漢守在簾外,坐立難安,偏偏又什麼忙都幫不了。  

    至於那對小情侶果真乖乖地跟了來,兩人絞扭著雙手也守在一旁。  

    楊啟猶原本很想向他們開罵,但在宋憶齡的安危尚未確定前,他連罵人的心思都沒有。  

    等了彷彿有一世紀那麼久,簾幕才被拉開,醫生拿著病歷表在記錄些什麼,護士則推著儀器跟在側邊。  

    「她怎麼樣?」楊啟猶迫不及待地詢問。  

    「不幸中的大幸,只是些擦傷。至於有沒有腦震盪的現象,則得再觀察觀察。」醫生慢條斯理地回答。  

    「簡言之,她不會死的,是不是?」  

    「不,我還不敢向你保證,因為腦是生死存亡的最大關鍵。」  

    醫生留下這句話,便忙著其他病患去了。  

    「媽媽什麼時候才醒過來?」被楊啟猶抱在懷裡的漢漢望著昏迷中的母親,想伸手碰碰她,終究沒有勇氣,怕不小心碰疼了她,也怕那副纏著紗布的模樣。  

    「不曉得。乖,漢漢求媽媽別睡太久。」  

    「但媽媽不是睡著了呀。」  

    「總之你多喊喊媽媽,知道嗎?」  

    「嗯。」  

    楊啟猶將漢漢放在病床邊的凳子後,轉身走向那對小情侶。  

    「等等警察會過來,你們通知父母了嗎?」  

    年輕人慌亂地猛搖頭。  

    「能不能不通知父母呢?」原本緊緊跟在他後頭的女孩忽然跳了出來,情急地問。  

    「你們成年了嗎?有駕照嗎?那輛肇事車是你們的嗎?如果你們足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那麼通不通知父母倒無所謂。」  

    楊啟猶一連串的問號逼得他們啞口無言,兩具年輕氣盛的身軀更加畏縮了。  

    「我去打電話。」女孩低著頭逃離似的暫時跑開。  

    不久,果然有兩名警員朝他們走來,由於肇事者未成年,責任歸屬還得等監護人前來,而關於事後和不和解的問題也有待商討,所以警員將他們全請回警局裡去。  

    「我不能離開我太太。」楊啟猶不放心地望著病床上的宋憶齡。  

    「但你不隨我們回局裡,怎麼作筆錄?」  

    「這裡有護士看著,你留個大哥大,有事小姐會馬上通知你。再說,做個筆錄也不會花你太多時間的。」另一位員警說。  

    楊啟猶想想也有理,現在宋憶齡還在昏迷中,但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於是他撥了通電話給宋憶齡的母親,簡短地交代幾句,在宋母迫切地詳細追問前便掛斷電話,接著抱起漢漢隨兩名警員及那對小情侶到警察局。  

    隨後趕至的小情侶父母一見了彼此,還來不及問明原由便辟哩叭啦地開罵起來,而且還愈演愈烈,分明沒將警方及楊啟猶這受害家屬放在眼裡。  

    看樣子,這對小情侶不僅偷開父母的車出遊,連交往都是偷偷摸摸的。  

    「嘿,夠了沒?」一名員警看不過去而向前制止。  

    「我們在教訓孩子,干你什麼事?」  

    「你們的孩子沒出事前是不干我們的事,但現在闖了禍,連你們當父母的都有責任!」被警員這麼一吼,兩方家長立時噤若寒蟬。  

    作完筆錄,小情侶被放回父母身邊,警員遞給楊啟猶和兩方人紙筆,道:  

    「這樣就可以了,你們雙方互留個聯絡電話,願不願意和解,你們再自己私下談。」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哪兒受了傷呢?我看你並沒怎麼樣嘛,該不會是想藉機敲一筆吧?」年輕人的母親對楊啟猶提出質疑。  

    「如果是我被撞,這會兒還可能會站在這裡嗎?」楊啟猶對她的質疑甚是不滿。「被你兒子撞到的是我太太,現下還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你們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這筆帳可有得算了!」  

    聞言,婦人惶恐,連忙轉身去打兒子出氣:  

    「要死了你這孩子!沒事偷開你爸的車做什麼?這下禍可闖大了吧?」  

    「如果你真害人家怎麼了,就自個兒等著坐牢吧你!」年輕人的父親也開罵。  

    「我說警察先生,肇事的並非我女兒,這根本不干她的事,我們可以先回去了吧?」女孩的母親打岔問道。  

    「誰說不干她的事?」年輕人的母親立即反駁。「我兒子是為了要載你女兒出去玩才會偷開車,也才會導致這事情的發生,如此說來你女兒也該負一半責任才對!」  

    「講那是什麼鬼話!明明是你兒子自己闖的禍,可別想隨便賴給別人!」女孩的母親嗓子尖了起來。  

    「怎麼?我有說錯嗎?」  

    眼看兩方人又要吵了起來,剛剛出面「協調」的警員搖搖頭,歎口氣,索性眼不見為淨地走開了去。  

    楊啟猶睨他們一眼,一樣懶得理,因為肇事車輛的車牌與行照都被交通大隊給扣押了,得有和解書才拿得回去,所以他諒他們想逃也逃不掉,還是趕快回醫院看宋憶齡的情況較要緊。  

    見楊啟猶離去,一旁的警員不耐煩地提醒他們:  

    「喂,你們還是跟過去探望探望人家比較好,終究錯在你們,表現得誠心些、關心一點,說不定人家很快就願意簽下和解書了。」  

    爭吵聲倏然停止,兩方人互看一眼,不約而同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  

    「不管怎麼說,總該去瞧瞧人家。」  

    「是呀。」  

    「要不咱們就一道去吧。」  

    「也好。」  

    一人一語達成難能可貴的共識,話完,他們相偕離去。  

    待他們一行人的身影遠去,局裡的警員們紛紛鬆了口氣,因為辦公室總算又恢復原有的平靜了。  

    楊啟猶回到急診室時,宋母已守在宋憶齡的床畔,一見著他,宋母迅速上前摑了他一耳光,氣忿地控訴:  

    「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我女兒只要跟你在一起,非得受傷不可?難不成你是她的煞星,分明存心要來折騰她的?」  

    「伯母……」對於如此的誤解,楊啟猶沒為自己辯解。的確,宋憶齡此刻會傷痕纍纍地躺在病床上,他難辭其咎。  

    「外婆……為什麼凶爸爸……」漢漢扁著嘴,怯怯地問。  

    「別叫我外婆,我實在不想跟你們楊家沾上半點關係!」宋母有些口不擇言。  

    漢漢一聽,飛快將臉埋進楊啟猶懷裡。  

    「伯母,錯在我,您儘管罵,但請別遷怒在無辜的孩子身上。」  

    「怎麼?在孩子面前裝好爸爸呀?」宋母表現出不屑。  

    對於她任何言語,楊啟猶只是沉默以對。  

    就在這時,床上的宋憶齡有絲絲騷動,宋母驚覺,忙湊近床畔,執起女兒的手忙低喚:  

    「憶齡?媽的寶貝女兒?」  

    覆在眼瞼下的瞳仁隱隱在轉動,彷彿吃力地想撐起它,良久、良久,那厚重的眼皮終於移開,露出宋憶齡美麗但略顯疲憊的眼瞳——  

    「我……」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虛弱得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  

    「我可憐的孩子,瞧你渾身是傷的,歇著就好、歇著就好。」宋母憐惜地撫著女兒的頭。  

    「媽媽……」漢漢掙扎著要爬到宋憶齡身上去。  

    「不行呀,漢漢,媽媽負荷不了你的體重啦。」楊啟猶退後兩大步。  

    「媽媽——」漢漢不依,更加地拚命掙扎。  

    「帶回去!快把你兒子帶回家去,別在這兒打擾我女兒休養。」宋母趕起人來。  

    「伯母,別這樣,讓我們多陪陪憶齡。」  

    宋母沒答應也沒拒絕,只轉移了問題:  

    「怎麼不見肇事者?」  

    「大概還在警察局裡吵著。」  

    「吵什麼?」  

    「我也不太瞭解,總之是一團亂。」  

    「媽咪……」  

    漢漢還是吵著要到宋憶齡身上去,沒辦法,楊啟猶只好將他放在床沿,並一再叮囑他不可以壓到受傷的母親。  

    宋憶齡的意識半醒半模糊,給了漢漢一朵淺笑,無心聽詳細楊啟猶和母親在談論些什麼,腦子裡唯一想的是——她多久不能夠碰她的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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