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對羅輯動情的?
嗯,我不知道耶。
好像沒有什麼很特定的界限,或者標誌性的事件來劃分我喜歡他之前和喜歡他之後。
其實我覺得感情應該就是慢慢地圓滿,慢慢地積蓄的。
我們喜歡一個人,都是由剛開始朦朦朧朧的好感開始。感情的發展並不是只有一個方向,很多人你剛開始對他有好感,但是到最後你們只能做朋友。也有很多人,你剛開始喜歡他,但是通過相處,你漸漸發現他並不是你想要的人。
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任賢齊不也那樣唱嗎?
所以我慶幸,慶幸和羅輯能夠發現我們彼此都愛上了對方。
但是,我也擔心,前路茫茫,希望我們是彼此合適的旅伴。
——楊笑眉
「讓生命自然地流動,你就順其自然,不要掙扎,不要逆流而上,甚至不要游水,只是順著水流漂浮,讓水流帶你去它帶你去的地方。」蔡芫花一邊嚼著蘋果一邊叨叨唸唸,「做一朵在天空漂浮的白雲,沒有目標,不去哪裡,只是漂浮,這種漂浮便是終極的花朵。」
「然後?」我懶懶地問。
自從和龍飛揚分手以來,我的好朋友們全都出謀獻策,只為了讓我放鬆心情。
我已經無限次告訴她們我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和龍飛揚分手對我的生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反而是他——提出分手的那個人,好像比較受打擊。
我不是在抬高自己,事實上我也不是什麼絕世美女,但是萬物相生相剋,偏偏就是有人那麼喜歡我。
是的,即使是他甩了我,我還是覺得他依然是喜歡我的。
又或者是因為太喜歡我而甩了我?呵呵,反正已經無從追究,以我的性格,肯定往比較自戀的方向去猜測。
我惟一感到難過的是,我被人甩了,說出去真是沒有面子的事情啊。所以我常常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在煩惱如何挽回面子的問題,結果在朋友圈中引發大騷亂,他們全都以為我受了很重的情傷!
「所以呢,感情最好的狀態就是順其自然,這是『無為』思想的精華!」
芫花的聲音活像在宣傳邪教組織的。
「那你就順其自然地讓高考來臨吧,不作任何掙扎,甚至不要學習,讓你的最好狀態在考場上開出終極的花朵?」明葉諷刺道。
「或許是朵朵紅花哦。」文芬也取笑道。
依照芫花的說法那我們在考場上肯定是開出朵朵紅色大交叉的花朵!
「我懷疑像你這麼龐大的身軀是如何到達那種『像雲朵般漂浮的狀態』。」明葉也拿起一個蘋果,吃了起來。
「這叫『身似浮雲,心如飛絮』啊!」芫花把蘋果核往垃圾桶一扔。
「為什麼我感覺你說的那段話比較像是在催眠我一樣呢?」我皺皺眉頭,芫花已經拿起第二個蘋果了。
我開始為我家的冰箱祈禱。
上個禮拜,芫花吃掉了我家的一箱美國櫻桃;上上個禮拜,她吃掉了我家幾盒澳大利亞進口的果仁;上上上個禮拜——
果然她不負眾望地又把我媽昨天才買回來的一大箱蘋果吃掉。
「芫花——」我感覺我的聲音比哭還淒涼。
可惜始作俑者卻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罪行。
「為什麼每次我和你們一起吃東西,我總覺得自己像《西遊記》裡面吃人參果的豬八戒呢?」芫花開始盯著明葉和文芬手中的蘋果。
她好像已經開始有點覺悟了,有點慚愧了。
嗯,好現象,也許以後我家的東西可以保存兩天以上了。
「豬八戒——真的好可憐哦!」
芫花此話一出,我們三個幾乎同時暈倒在地上!
「不是嗎?他都吃完了,可是他的師兄弟們還在吃,他心裡多難受啊。」芫花幾乎都哭出來了,「那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是多麼的折磨人啊!」
我終於瞭解什麼叫做無底洞。有時候真想建議芫花去參加那種大胃王的吃東西比賽,但是又怕這樣會傷害她的自尊心。
明葉和文芬一起把自己手中吃了一半的蘋果奉送到芫花面前,「八戒——吃吧,不要哭啦。」
「對了,笑眉,上一次去海邊,你和羅輯幹嗎去了啊?」文芬躺在我的床上,問道,「你們跑得好遠,結果我們找你吃烤雞翅都找不到。」
我當時正在梳妝台前面無聊地對著鏡子孤芳自賞。
聽完她的話,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神色開始變了。那一夜,屬於海邊的那一夜,是一個秘密。
我不知道羅輯為什麼會突然間吻我,不,應該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接吻。因為當時我也是樂意這件事情發生的,畢竟我並沒有抗拒。
「我——」
我正想著該如何回答,芫花就已經大叫了起來:「好啊!你們去海邊玩都不叫我!」
「喂喂,小姐,是誰當初說怕冷的?是誰任我們怎麼拉都不肯去的?」明葉瞪著她。
「你們——你們都沒有說有烤雞翅可以吃——」芫花自知理虧,「要是知道有吃的我一定不會錯過!」
「真是的,誰出去露營會不帶吃的啊?」文芬感到芫花為了吃有點不可理喻。
我趁著她們爭辯的時候悄悄地拉開抽屜,拿出一大疊八卦雜誌往床上扔過去,「最新出版的,又很對多新人帥哥在裡面哦!」
眾女生立即尖叫,餓狼般撲向那堆雜誌。
「哇!你看他的胸膛,多麼的寬闊結實啊!」
「啊!啊!啊!多麼讓人興奮的六塊小腹肌!」
「OH!MY GOD!這個男的長得多麼有性格啊,我簡直愛死他了!」
唉,果然是一幫色女。
我的臉上都出現無數道黑線了。真不想告訴別人我認識她們。
不過還好,我成功地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再也沒人有興趣知道那天晚上我和羅輯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我還真的有點怕大家知道。畢竟我是剛剛和龍飛揚分手,發生那樣的事情,顯得自己有點水性楊花;而別人,又會不會說羅輯是趁虛而入呢?
看吧,看吧。
我竟然變得非常在乎別人的眼光!活得還真是累啊。
羅輯,這個名字開始在我生命中變得不一樣了。那天晚上的一個吻到底是我們之間故事的開始,還是積蓄已久的一次感情爆發?
我的思緒開始有目的地回到以前發生的那些與羅輯有關的事情。
「嗨!笑眉。」羅輯的聲音永遠是那麼誇張,他跟人打招呼的時候熱情到讓你情不自禁地想以同樣的熱度給予回應。
當時我正騎上自行車,聽到羅輯的聲音,我竟然傻傻地忘記腿部動作,然後,在一大幫放學回家的學生面前,慢動作地摔倒——
我很清晰地記得當時羅輯那誇張的表情和放肆的笑聲,雖然是他來把我從地上救起來,但是我當時還是決定恨他——因為好沒面子啊!
後來我們大家混得比較熟的時候,我責問他當時的罪過,他這個頑固分子竟然拒不認錯!
想到這裡,我不禁覺得有點好笑,當時的自己還真是傻乎乎的。
那三個色女還躺在我床上津津有味地翻閱明星雜誌,我決定繼續回到我美麗的回憶之中。說起摔跤啊,我上高中以來發生的頻率還真是不低呢。
記得有一天下著雨,在上學的路上——
我穿著雨衣,騎著自行車穿過一個小街道。小街道兩旁是一些五六十年代留下來的破舊房子。街道的路面破破舊舊,雨水都在路面上形成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水窪。街道的兩邊是兩道小小的溝渠。這一切在雨中顯得朦朦朧朧,我覺得自己在雨中穿行,在水墨色的歲月中穿行。
雨水敲打在雨衣上面發出低低的讓人心情奇異地舒緩的聲音,忽然一股水流從雨衣帽子上滴了下來,滴進我的眼睛裡。我感到一陣刺痛,連忙用手去抹眼睛。
注意,我用的是兩隻手哦!
哪裡有人白癡到騎車的時候鬆開兩隻手的?而且還是在這種下雨天?
結果我整個人摔進了一旁的溝渠裡。
幸虧是下雨天,別人應該不會發現我的樣子吧?
可憐的我努力在溝渠裡爬出來後,掙扎著再次騎上那已經身經百戰的自行車,繼續我的上學之路。前面是一個大坡,我用盡吃奶的力氣拚命往上衝。
但是在我前面的那個人忽然從車上摔倒了,當時由於我太貼近她了,雖然我匆匆茫茫下車了,但是由於衝力過猛,我竟然從她身上踩過去——
而且,踩到的地方還軟軟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慌忙道歉後急急地逃之夭夭。
那個女人肯定氣得七竅生煙了,因為我可能害她的胸部變形。
正當我在內疚毀了一個女人美好的一生時,忽然有個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嚇了一大跳,差點又要摔倒。
那個人居然是羅輯。
天啊,他在我後面多久了?
見我一臉慘白,他居然像會讀心術一樣解答了我的疑惑:「從你在溝渠裡爬出來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天!
我不禁笑了出來,為什麼自己的丟臉歷史總是讓羅輯看到呢?
想想真是鬱悶啊,我在他眼中是不是就是那種笨手笨腳一無是處的女生?他會不會覺得我就是那種除了唸書之外什麼都不會做的呆子?
唉,我到底在煩惱什麼呢?
現在的一切都是不確定的啊!
誰知道經過那個黑色七月之後,我們各自的去向如何?很多事情就像明天的雨,半點由不得我們去控制。
經過那個晚上後,感覺兩人已經回不到以前那種可以自然相處的時光了,有些東西悄悄在變,我的感覺開始彆扭得讓人難受,所以乾脆選擇避開他。
明天我就要到深圳的親戚家裡度假了,我打算等到開學再回來。畢竟有些東西我需要時間去好好整理。而且我現在高三了,沒有太多美國時間去浪費。
高三第二個學期,我覺得日子過得非常的快。每天除了學習,我還得幫忙管理很多班上和我們年級的許多事務,而且學校每個月舉行的「學習經驗交流會」總讓我忙得快瘋掉了。每次我都被選作語文科和化學科的代表上台演講,所以每一次我都必須總結出新的學習經驗來和同學們分享。
上台之前的好幾天,我肯定是在背誦演講的稿件,因為我不喜歡帶著稿上台像讀書一般地念著。要做我就要盡力做到最好!於是我不厭其煩地背了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增加幽默的語句來活躍氣氛。
所以我成功了,我成了我們年級的大紅人。
我們的教室在四樓,羅輯是念生物的,在二樓;而龍飛揚,也是在二樓。
每次經過二樓的時候,常常會見到龍飛揚。當他身邊有別的同學的時候,我就會和那個人打招呼,而當他透明的。當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更不用說了。
有一次我們又在樓梯口遇上了,當時我差點撞到他懷裡。他一臉意外地盯著我,我看到他的臉色似乎十分蒼白——就這麼討厭見到我嗎?
我忽然有點氣憤,於是高傲地仰起頭顱,朝他身邊的人「嗨」了一聲,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然後就走掉。
我只聽到那個人在對他哇哇亂叫:哇!你聽到沒有?她對我說嗨耶!楊笑眉對我說嗨耶!我甚至沒有和她正式認識過!你說她是不是暗戀我?
我總覺得這種方式能夠挽回我驕傲的自尊。
真不明白分手後我為什麼還老是遇見他。倒是羅輯,我幾乎就沒有見過他。
有時候我會發神經地拿著綜合科的試卷佯裝不懂地對周圍的同學說:「哎呀,這個關於生物的題目我不懂哦,還是下樓去找羅輯來請教一下吧。」於是裝模作樣地拿著試卷拿著筆跑到二樓去。
可是一到二樓的教室我就膽怯了,於是我就像個老鼠般地探頭探腦,從他們的窗戶那裡看進去——
一看到羅輯在和別人談笑風生的樣子,我就立即想起了海邊的那個夜晚,於是臉紅耳赤地跑上樓去。
我不禁有點感歎,做人真是失敗啊。
這一天上午,我們四節科都是自習課。大家正在學習的時候,芫花回過頭來小聲地跟我說:「我餓了。」
這小妞沒啥貢獻,就是在促進國民經濟方面還貢獻了一點力量。每天必往小賣部跑N次。有時候我會很凶地對她吼:「吃吃吃,吃到肚子和屁股一樣大了,還吃!」
可是一遇到她淚光閃閃的雙眸時,我就覺得自己像虐待動物的禽獸,心裡愧疚得不得了。尤其是她跟我說了一句話之後,我再也沒有抵抗之力了,通常會立即答應她要吃東西的要求。
她說的那句話就是——我請客。
於是這次我還是很爽快地帶領芫花,文芬和明葉一起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教室,向學校小賣部進軍。
當我們越過講台的時候,我聽到下面的同學在竊竊私語。
「哇,四人幫啊?」顯然我不喜歡這個名字。
「楊笑眉好大膽哦,竟然在上課時間出外!」
「不就是個班委嗎,居然那麼猖狂!」
天啊,我還不知道原來居然還有人這樣看我的呢!我以為大家都很喜歡我才對啊。這班狼心狗肺的人,是誰辛辛苦苦地幫他們收作業,訂購資料,組織活動的啊?
真是忘恩負義,嗚嗚嗚。
算了算了,不要太在乎別人的眼光!
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去計較。
不是曾聽說過那個什麼——走狗的路,讓貓說去吧。
對對對,就是這樣。反正我有沒有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是班委就不可以逃課啊?真是的,狗屁!
買了雪糕,我們一路吃得正歡啊!這個時候下課鈴響了,很多班上的人開始在陽台上活動。
我們四個人一路吃啊一路走,我心裡正在感慨青春是多麼美好多麼無憂無慮的時候——一個粉筆沿著拋物線的軌跡擊中我的頭部。
「哎呀!」我抬頭看向教學樓,尋找元兇。
只見羅輯正站在二樓的陽台處向我壞壞地笑。天啊,好久沒有見到他的笑了!真是陽光般燦爛啊!
我佯裝沒有理會地慢慢走到他們樓下,然後,一個神鷹展翅!用力一揮,把手上的雪糕盒子甩到二樓去!
「送給你吃!」我大聲地叫道,然後開始和幾個姐妹笑成一團。
羅輯居然接住了那個盒子,他紳士地聳聳肩,「謝謝。」
我連忙抓住機會跑到二樓,把手中的波板糖送給羅輯。然後胡亂東扯西扯地尋找話題。
後來的日子還是很少見到羅輯,偶爾幾次在樓梯上遇見,都是匆匆地點點頭而過。
日子就這樣水一般地流去,帶走了我的初戀,帶走了我青澀的十八歲,帶走了那些散發這芳香的陽光燦爛的日子。
我接到了H大的錄取通知書,家裡說要為我舉行一個小小的送別會,讓我邀請死黨到家裡來聚一聚。
我第一個電話就是撥給了羅輯,當時他的語氣聽來不是很好,也許正在為什麼事情而煩惱呢。不過很快,他就開始和我貧嘴了。我們聊得非常開心,誰也沒有提到那個海邊,那天夜晚。
我想他也許是忘記了,於是我的心臟開始悶悶地痛。
我告訴他我考上了H大,過兩天就要離開這個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但是他只是淡淡一句——恭喜你。
我知道自己要的不是這麼一句回答,但是我卻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有點不死心地問:「你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嗎?」
說啊,說你為什麼會吻我,說你到底心裡在想些什麼——或者任何有點溫情的話,我只需要一點點溫情來暖和一下心靈。
「沒有。」他說。
這句話在我聽來竟然是那樣的冷酷和殘忍!
沒有?沒有?!
他竟然沒有一絲不捨,沒有一絲難過!
沒有,對我沒有一絲男女之情?
也許那晚是個意外,也許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但是那一句「沒有」卻讓我意識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或許沒有想像中重要。
後來掛了電話,我撥通了龍飛揚家裡的電話。
想給他打電話已經很久了,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我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對他提出分手而耿耿於懷。反而有點好笑自己當初的幼稚和無知。有些事情既然注定了是這樣,就不會是那樣。有些人既然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再怨恨也是於事無補。
只能像莫文蔚唱的那樣:總之那幾年,你們兩個沒有緣。
接到我的電話龍飛揚顯然非常驚訝,畢竟他以為我恨他入骨。
「你還好吧?」他輕輕地問,聲音微微有點震動,也許是因為激動吧。
「嗯,不錯啊。」我擔心他會因為我們的分手而內疚,所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愉悅輕快,「我考上了H大。」
「恭喜啊,我考上了A大,以後我們在同一個城市上學呢。」
他的聲音似乎很興奮,但是我卻沒有半分熱情。有人說有多深的愛就有多深的恨,今天我不再恨他,我對他的感情也已經隨風淡去。
但是,他顯然還沒有走出以前的他,他仍然想著我和他應該是還有可能的。
很想告訴他,他錯了,但是我始終都沒有說出口。
有時候事實很傷人,尤其是當別人告訴你的時候。
這次歡送會算是非常開心,因為大家都玩得樂此不彼。
後來因為冰箱裡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了,我就悄悄地讓羅輯陪我出外買點東西回去。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由自主地扯著他的衣袖。不過我很高興自己這樣做了,雖然一臉潮紅燒得我覺得臉皮都要煮熟了,但是羅輯想也沒有想就答應和我出去。
門外飄著細細的雨絲,我們撐了一把傘,走了出去。
下雨的夜晚特別的涼爽,尤其是這種並不惱人的綿綿細雨,總讓人心中有種奇怪的情絲在浮動。雖然聽到的是細細的雨聲,但是我總覺得空氣中有音樂在漫遊。
我們在一把傘下並肩走著,有時肩膀會輕輕地擦過,我總覺得那相接觸的地方會產生瞬間的電流在我全身流竄。
我們就這樣默默地走著,誰也不願意去破壞這美好的沉默。
甚至不願意想起,其實我們是出來為他們買食物的。
路上的行人很少,這樣的雨絲,竟為我們營造了一個靜謐的世界。
後來走到安禹大橋的時候,羅輯忽然開口了:「我們到橋上走走吧?」
我看到橋上那一盞盞燈在朦朧的絲雨中向我散發出誘人的昏黃色的光芒。
我點點頭,於是兩人往橋上走去。
偌大的橋上除了我們兩個並沒有別人,我們一步一步地走著,腳步聲在這麼安靜的環境下聽起來非常的響,彷彿聲聲敲在我的心房上面。
羅輯忽然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我,我感到我的心臟快要因為跳動頻率過高而衰竭了。
他把傘扔在地上。
我瞪大眼睛不解地望著他。
「我們來跳舞吧。」他的聲音此時聽來似乎具有無法抵抗的魔力。
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拒絕這樣充滿詩意的夜晚?拒絕這樣一個溫柔的男子?
我像中了魔咒一樣情不自禁地摟住他的腰身,隨著他的節奏慢慢地,慢慢地開始舞動。
在昏黃的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雨絲柔柔地飄到我們的身上,飄到我的心裡。
偶爾會有車輛經過,車上的人對我們吹著口哨。
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和諧契合的舞步。
我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愉悅地起舞,於是就這樣,我在他的懷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我看到我的青春在轉圈,我的幸福在轉圈,我的愛情在轉圈。
後來在我上了大學後,我常常會想起在橋上的晚上,當然,還有海邊那個夜晚。
雖然後來羅輯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覺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我擁有和他一起最美好的回憶。經歷了一次情傷,我已經學會了隨緣。
只是,生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以前想像的那麼單純。
離開父母,離開多年的好友,離開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家,我總覺得自己像是缺氧的魚一樣,雖然不至於死去,可是吊著半條命,非常辛苦。
在H大,我的日子過得閒散而沒有目的。總是有許多莫名的憂傷陪伴著我,讓我整個人處於一種陰鬱的心情之中。
我以前的那些好朋友,都已經散落在天涯。還有那些燦爛的日子,總是在夜裡幾度夢迴,在一個遙不可及的時空向我招手。
當我越是思念以往,越是清楚,它們永遠不能再從來,不能再回到我身邊。
有一次我給芫花打電話,告訴她我有一大堆零食,可是都沒有人吃,因為我的舍友都要減肥。
我傻傻地問她什麼時候來看我。
她立即就哭了出來,「你以為我隨便騎個自行車就可以到你那裡啊。」
我還常常想念明葉唱歌的樣子,原來在我的記憶裡,革命歌曲也不是那麼難聽啊。
龍飛揚還是常常到H大來找我,A大到H大只需要幾十分鐘的車程。我常常找各種借口躲著他,但是他似乎沒有被人拒絕的自覺,我的拒絕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決心。
也許他很相信那句該死的「近水樓台先得月」!
軍訓那段時間我變得跟猴子一個樣子,又黑又瘦。
老爸曾經來看過我,他看了我半天才認出我是他的親骨肉,真是讓我欲哭無淚。
羅輯經常給我打電話。他的電話對我來說算是無聊的日子裡惟一的快樂源泉。
我們總是像以前那樣鬥嘴,互相打擊對方,然後褒揚自己。
我也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情,還知道有一個女生正在追他。
有時候我也會在想,那個女生漂亮嗎?溫柔嗎?他喜歡她嗎?
然後我就做了各種假設,在腦子裡面給他們安排一場愛情故事,當然,故事到最後總是會讓他發現他真正愛的人其實是我。
每天晚上我總是在自己的幻想中滿足地睡去,第二天悲傷地醒來。
也曾有過瘋狂的時候,有一天半夜我餓了,竟然異常想念花旗參燉竹絲雞!
於是在凌晨三點的時候我撥響了羅輯的手機,「我好想念以前淺化路的文記燉品店裡面的花旗參燉竹絲雞哦!」
被吵醒的某君顯得對我的處境不是很同情,他聲音悶悶地說:「如果你說你是在想念我,我想我會比較知道怎麼解決你的問題。」
學期末的時候,我迷上了《流星花園》,尤其是裡面的道明寺,簡直是我的最愛!
我喜歡那種強烈得令周圍的人都在燃燒的感情,還有那矢志不渝的執著。
後來我給羅輯打電話,他當時正在上網。
我就自然地聊起了道明寺,他居然說:「好,你居然喜歡他!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你傻的呀?」我嚇了一大跳,當他發神經,「我覺得啊,道明寺這種人最深情了!我就是喜歡這種癡情的男人!」
我一副花癡的樣子,沉浸在自己是被道明寺愛著衫菜的美好幻想裡。
羅輯沒有再說什麼。第二天晚上他說:「昨天我上通宵網,把《流星花園》看完了。」
「哇!」我吃了一驚,「好不好看?道明寺很帥吧?」
「不好看。」他說。
「啊?為什麼啊?」我百思不得其解。真是沒有眼光的傢伙,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男人很有魅力嗎?
「因為你喜歡他啊。」
「那——又怎麼了?」
「我喜歡你啊!」
完了,我覺得自己完全被丘比特之箭擊中,失去了語言能力。
「可是、可是——」我緊張得手指不斷地繞著電話鍵盤劃圈圈。說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
忽然一個錯手,我把電話掛掉了。
我盯著自己的手指,恨不得將它砍掉!
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我會如此地怨恨自己的手指!
後來無論我怎麼撥打他宿舍的電話都是占線,打他的手機又是關機。
於是我上QQ,可是他的頭像永遠是灰暗的;我給他發E-mail他從來都沒有回過我一封信。
就這麼完了嗎?我問自己。
可是我根本就不是存心的啊!我也是喜歡他的,可是我連一個表達自己真正感覺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我真的覺得不甘心。
可是我對這一切又無能為力!
日子又像水一般流過了許多天,我茫茫然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快要期末考試了,但是我一點學習的心思都沒有。雖然這跟羅輯的事情有很大的關係,但是我知道我的無心向學並不只是由於他的關係。
自從我上了大學後,就開始有點鬱鬱不得志吧,總是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麼東西是欠缺了,也許是沒有生活目標。
以前高中的時候,每天拚搏就是為了考上大學,上了大學後反而就不知道自己目標在何方。曾經很籠統地想,要做一個成功的人,但是怎樣成功,在哪方面成功?我卻沒有一個很明確的方向。
不甘心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女人,卻又不知道自己可以有什麼作為。
所以我的大學生活很「鬱悶」!
再加上這次的事情,我更加沒有心情去看什麼書了。
後來有一天晚上,在我已經覺得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的時候,我接到了羅輯的電話。
「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一聽到他的聲音,立即的反應就是解釋。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並一直向他強調我不是故意掛他電話——另一層意思就是我並沒有拒絕他啊,他懂不懂?
「有沒有收到我的QQ留言?有沒有看到我給你發的E-mail?我都向你解釋了,可是你都沒有回復我,一直收不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很著急——」我覺得有點委屈了,事情本來就不是我的錯嘛,我哪裡知道我會那麼倒霉啊?
「笑眉——」他終於開口了,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疲憊不堪,「我收到了啊。」然後就是沉默。
那是什麼意思啊?
我正想問清楚的時候,他又開口了:「我這個寒假不回家過年。」他的聲音聽起來飽受滄桑得讓人心驚,「我要到香港去,我哥哥在那裡工作。」
怎麼扯到了這裡啊?
而且,他說什麼——不回家過年?那不就是我見不到他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慌亂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淒楚,下一句話還沒有出口,眼淚就已經流下來了,「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難道你不想見到我嗎?」
「我、我們也許不適合——」
「這是什麼破爛理由?」我覺得有點生氣,但是哽咽的喉嚨使得聲音斷斷續續,「明明、明明是你說……喜歡我的……可是現在人家都喜歡你了……你又這樣……你又這樣說……」
「我……笑眉……不要哭啊!你哭到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他也急了。
好啊,你不知道怎麼辦是吧,那我乾脆放聲大哭!
反正你都不要我了,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於是我就拚命地哭。
這一哭啊,就哭爆了他兩張電話卡,手機也打到欠費。
後來不知道他是怎麼勸住了我的眼淚,也許是我哭到累了。他說他明天就開始放假了,他訂了到深圳的車票,到了深圳再坐車到香港。
我就那樣麻木地聽他說著,最後放下電話的時候好像答應了他要想開一點什麼之類的。
過了兩天,他又給我電話,劈頭就問:「你沒事吧?」
我當時正洗完衣服回來,愣愣地道:「什麼事?」
他說:「上次和你打完電話之後的第二天,我在上火車之前聽到了一聲響雷!當時是晴空萬里啊,忽然這麼一聲雷,嚇得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了!要知道我到那裡上學這麼久那個城市都沒有響過雷!」
我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你以為我會怎麼樣?自殺?」
「我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完了!笑眉出事了!」
我竟然笑了出來。
「我真的以為!」他聲音聽起來很激動,「我在火車上可是坐立不安啊!幸虧你現在沒事!」
我的心臟又開始有點隱隱作痛了,他現在到了深圳了吧?
「到了深圳?」
「是啊。」他頓了一頓,「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嗯?」我不懂。
「我決定回家啦。」
他的聲音聽起來忽然變得非常好聽!我以為我遇到天籟了!
哼,這個善變的男人,害我浪費了好多眼淚,還有心肌細胞!
「為、什麼啊?」我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回去,有人會因為想念我而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啊!」他誇張的語氣讓我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你不要臉!誰說我會為你茶飯不思啊!」我急急地爭辯,臉迅速地紅了起來。
「我哪有說你啊——」他故意拖長尾音,「我說的是——我媽!」
「你!」明知道被耍了,可是我卻感覺到一種很特別甜蜜,「老土的笑話。」
「呵呵,有人不害羞哦,喜歡自作多情。」
「哼,等我回家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厲害!」我恐嚇道。
「呵呵,我還真是害怕呢。」他笑道,「對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放假啊?」
「明天上午考完最後一科,晚上就可以坐車回去了。」
提起坐車我就難受。
從學校到家坐車要八個小時,而我又暈車,那真是一大折磨。有時候想過坐火車,但是火車站離家很遠,而且還在郊區,三更半夜的我一個女孩子在那裡等天亮總是覺得不安全。所以我每次都是忍受著汽車的折磨一路嘔吐著回到家。也嘗試過吃暈車的藥,但是總是讓我昏昏欲睡,更加難受,所以每次坐車除了多準備幾個塑料袋別無選擇。
不過這一次再怎麼難受我也要回去,因為我有想見的人——只是,我們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