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先生,請你不要這樣……」被困在沙發與對方的胸膛之間,石景困難地發出難看的聲音,他的臉很熱,周圍的空氣躁動不安。
這裡是黑川智的家,臨海,擁有一小片屬於黑川家的私人海灘。當石景踏入這棟外表不算張揚的別墅時,就已經落入了黑川所設下的圈套。就在石景還在納悶黑川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時,便已經被對方困在沙發上,正面壓下來的不只是黑川的高大軀體,還有他誘人犯罪的溫柔嗓音。
一個小時前,石景被黑川帶到這裡,名義上是指導他做發聲訓練。石景拿到新的劇本,看了之後發現那是一部迷亂的BLDramaCD。繼續他之前跑過龍套的作品的續篇。
前情說到黑川扮演的攻方男主角對自己的學生產生了好感,最終衝破層層障礙確定了彼此的心情,到了第二部故事峰迴路轉,黑川喜歡的人為了在車禍中保護自己的雙胞胎弟弟而死亡,於是之前由石景代打的龍套弟弟就成了第二部作品的受方主角。
失去戀人的老師將怨恨轉嫁到戀人弟弟的身上,強暴他又用虛幻的愛情誘惑他,當早就暗戀老師的弟弟在驚恐與期待中陷入對方的溫柔陷阱時,被對方殘忍的背叛了。第二部故事結尾的部分,是老師在床上惡狠狠的對弟弟說:「雖然我不愛你,但你永遠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囚犯。」——這部CD的名字就叫《永遠的愛囚》。
不愛對方卻要囚禁對方,這種感情和愛又有什麼區別呢?正當石景朦朦朧朧的思考著劇情,黑川就這樣毫無預警地壓了上來,將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人壓倒在沙發上面。
石景下意識的側過頭,看見客廳裡的魚缸,裡面有一直黑色的金魚,靜靜的停在水中,彷彿潛伏的黑色魔鬼。
「石景君,你現在這樣根本一點也不像被人『強上』哦!你這叫欲拒還迎,如果不入戲就把握不了角色的感情。所以現在,你要有即將被人強上的感覺。在故事裡,即使你曾經暗戀過我,可現在的我是個扭曲變型的復仇魔鬼,即將用暴力撕碎你的身體與靈魂,你要有所覺悟。」黑川以一種極端輕柔的聲音說道,然後更欺近了身下忍不住發抖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發音訓練嗎?這樣困惑的同時,石景問道:「黑川先生不是說要指導我做發音訓練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現在的黑川又變得殘忍了,像是戴上了魔鬼的面具,抑或是扔掉了偽善的軀殼。
「我這不就是在指導你做發音訓練嗎?」黑川單手捉住對方的下頜,強迫他的視線與自己相對。熾熱堅定的目光對上因驚慌而飄忽不定的眼神,剎那間摩擦出驚心動魄的悸動,撲朔迷離般蔓延了。
石景呆滯著,任黑川低頭,輕輕地啄了他的唇,然後玩味道:「這個角色跟你的感覺很像,你自然地把台詞念出來就可以完成。所以,我要指導你的是更重要的部分,也就是你沒做過的『H』的部分。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可是,H的部分,不需要實踐吧?」石景驚慌的說,聲音顫抖,黑川摘掉他的眼鏡,低頭吻上他閉合的眼睫,完全不把他的異議放在眼裡。
「黑川先生,請您住手!」石景終於回過神來,剛剛沉浸在黑川智出奇溫柔的動人嗓音裡,差點就迷失了理智。他開始掙扎,可這只是讓對方借由拉扯的動作解開了他上半身的衣服。
「反抗吧,今天你再也逃不掉了!你不是一直站在哥哥背後偷偷地看我嗎?你不是一直期待我對你做這種事嗎?你今天來恐怕也是為了讓我上你吧!」黑川說出凶狠冷酷的話,對石景展開更加猛烈的進攻。
石景知道對方現在說的是劇本裡的台詞,而且它的人也在一瞬間變成了劇中的人物。兇猛的、狂烈的、為復仇而來的魔鬼。他會撕碎自己的身體,踐踏自己的尊嚴,強行把自己佔為己有!鬧鐘警鐘大作,石景開始奮力反抗,可他的力氣畢竟比對方小,反抗到最後被對方以毫不憐惜的方式采掬蹂躪著,舌頭緊跟著伸入無助的口中。
「唔……」這是一個綿長得令人無法忽視的吻,由粗暴漸漸轉緩。當黑川終於放開石景的時候,石景已經順不過氣來了。
「真是迷人的小東西。」完全揭開他上半身的衣服,黑川看到的是一副白皙誘人的景色。伸手去摸,滑膩的觸感也是上品。露出一個玩味的笑,他毫不猶豫地俯身,在那白皙的肌膚上烙下屬於他的痕跡……
黑川低咒一聲彈開了身體,唇被咬破了,感到疼痛的同時嘗到了血的腥味。石景急忙趁對方不備將自己縮成一團,退到沙發的角落裡,因深度近視而微微瞇起的眼睛,像受驚的小動物般顫抖不已。
「這就是你的態度嗎?不喜歡BL就不要硬撐,我最討厭騙子。」黑川一瞬間變回了那個冷酷苦的黑川智,冷淡的聲音不復剛剛的熱烈,彷彿剛才那個襲擊石景的人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BL還不就是女人歪想的東西嗎?黑川先生您為什麼要如此執著於BL呢?難道您的事業還不夠輝煌嗎?」石景反問,仍舊緊緊的將身體縮成一團,彷彿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
「這就是你對BL的理解嗎?」黑川站起身來,轉身露出挺拔的背影,不再看沙發上縮成一團的人,冷然道:「如果你對BL的理解只是這樣而已,那我只能很遺憾的告訴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BL,也不配參與BL作品。現在,如果你打算繼續堅持自己膚淺可笑的認知,那麼就請你立刻離開,合約我會幫你解決,從今以後你就再也不要出現在LEAFER和我的面前了。」
石景愣了一下,呆呆的望著黑川的背影。五分鐘後,他迅速的爬了起來,拿起自己的背包,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好,只是胡亂的裹住自己,便衝出了黑川智的家門。
黑川望著魚缸裡那條依舊黑如墨色的金魚,自言自語道:「小智,我打賭他會回來的,你說是不是?」
這條金魚是黑川的寵物,名字叫小智,長久以來,在這間別墅裡居住的,就只有這一人一魚。
***
第二天早上,太陽剛剛照亮海面的時候,黑川家的門鈴聲突然響起。正如預料之中,門外站著的是石景彰吾,手裡還提了個行禮包。
「請告訴我什麼是真正的BL!請指導我成為一名合格的聲優!」石景激動著這樣說道。顯然他剛剛跑過了,氣息還沒穩定,臉頰也漾著微微的紅暈。
「你打算住下來嗎?」黑川不答反問,審視對方的目光十分嚴肅。
「是的,請黑川先生收留我!拜託了!」石景低下頭拿出拜託人的禮貌與誠意。
黑川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一把將對方拉進懷裡。
突然貼近溫暖的胸膛,石景抬頭,看見黑川臉上的笑容,眨了下眼睛。
「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這次,我不會再給你逃走的機會了。」這樣說著,黑川把石景拉進室內,回手關上了門,把滿目收穫味道的金色秋景關在了門外。
***
石景是石景彰吾母親的姓氏,換句話說,他是私生子。在石景的記憶中,母親是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可是在他升上高中的時候,一向有些神經兮兮的母親染上了藥癮,終日靠安眠藥度日。在他幾乎被母親的神經質折磨得快要崩潰的時候,發覺母親的精神狀態嚴重影響孩子成長的叔父將她送到鄉下的療養院去了。所以現在,石景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母親了。
那時候,如果不是迷上了黑川智的聲音,那他恐怕已經迷失在毫無方向感的扭曲人生裡了。所以對石景彰吾來說,黑川智不只是「偶像」那麼簡單的存在,而是有著更深刻意義的依戀。
石景第一次聽到黑川的聲音,是一部叫做《恆星》的劇場版動畫,在當年是一部很有爭議的意識流作品。劇中講述了一個感情脆弱卻無法控制自己不斷行兇的殺人者和他一個摯友的情感糾葛。扮演這個連環殺人兇手的就是黑川智,在殺人前他會用溫柔的聲音勸哄被害者,讓對方在迷幻般的夢境中死亡;每次行兇後,他又會痛苦地呻吟哭泣,大段大段的內心獨白在令人心驚的同時也令人無法不去憐他惜他。
而一直想幫助他擺脫困境的另一個男主角,也在對朋友的疼惜與良心的譴責中痛苦掙扎,最終親手結束了友人的生命,讓他自痛苦中解脫而後自首歸案。扮演兇手摯友這個重要角色的人,是流川秀人。當年,還謠傳流川是黑川的密友兼競爭對手,同時他也是現今聲優界的大紅人,主要活躍在全年齡的舞台上,但進來BL作品也漸漸多了,也呈走紅趨勢。
《恆星》不是BL作品,卻比BL作品更加狂亂曖昧,它的主題是對人性丑美的探討,可這樣的主題似乎在以娛樂性為主流的市場中並不受眾人,所以其結果很自然的就是叫好不叫座,還因為某些血腥暴力情節在業界引起很大爭議。不流行則流失,隨著時間的消磨,現在記得這部作品的人恐怕已經屈指可數了。
可石景彰吾永遠也不會忘記它,當他遊走於精神崩潰的邊緣時,是《恆星》拯救了他,正確說是《恆星》中黑川智的聲音拯救了他。當黑川在劇中常說的那句話——「我不是天使,我的世界充斥著鮮活的顏色與香醇的聲音,全部被染紅……可是,我要活下去,所以,請允許我親眼看見明日的初升朝陽……」——這句話把石景從瀕臨死亡的幻境邊緣拉回現實,那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
《恆星》之後,黑川智曾一度消沉,謠傳是因為太入戲而無法分清現實與作品的虛構世界。但不久之後,再度活躍起來的黑川智使眾多人的猜疑謠言不攻自破。從那開始,黑川智這個名字成了BL作品賣座的必備利器,漸漸的成為了現在的「BL界攻之帝王」。
仔細思考了一整夜,石景決定相信自己內心的直覺,不論現在的黑川智究竟為何對自己如此惡劣,他都寧願相信黑川的本質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沒有黑川智,就沒有現在的石景彰吾。即使石景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夠客觀,可他無法讓自己有其它想法。如果是BL改變了的黑川,那麼他要知道黑川眼中的BL究竟是什麼?他要用自己的雙手和雙眼去發現,要知道黑川究竟快不快樂?幸不幸福?他,只是……只是想更加接近那個人罷了。所以,他回來了,回到黑川的別墅中,明知是陷阱卻一腳踩了回來,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能阻止自己的癡心妄想。
不能再回頭了,石景這樣想著,疲憊與睡意襲來,隨即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黑川結束一天的工作在傍晚回家時,一進門就看見窩在沙發裡沉睡著的石景。很疲憊嗎?好像長期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般的舒適神情,安詳的睡臉被透過的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的夕陽餘暉染上金色的光暈感。難道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嗎?黑川想笑,不動聲色的來到對方的身邊,用溫柔的聲音喚醒他。
石景張開朦朧的睡眼,本能的尋找眼鏡,卻被來人一把拉了起來。「這樣我會看不清楚的!」低聲的抗議無效,石景被黑川拉到落地窗前,從背後環住他的肩膀和腰身,他們的身體完全契合。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黑川在石景的耳邊吐出溫柔的熱氣,含笑的聲音不難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大好。
「海……」瞇起茫然的眼睛,石景看見模糊的海和落日,繼續說:「還有夕陽,就快要沉入海裡了。」
「太陽永遠不會落入海中,因為它距離地球有一點五億公里那麼遙遠的距離。」黑川繼續他致命的溫柔。
「可是現在看起來,太陽和地球就好像要融合在一起了。」眼前的景色太動人,耳邊的聲音太誘人,石景有些忘我的說。
「呵呵……」黑川輕笑著,「現在,跟著我說——我愛黑川智,我永遠愛他。」
「我愛……」剛說了開頭,石景猛然回過神來,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喉嚨裡卡住了,幾乎透不過氣來。
「臉紅也要說哦,這是培養你對角色產生帶入感的重要環節,所以不可以偷懶哦!」黑川勸哄的聲音令石景立刻聯想到了《恆星》中殺人者行兇前的仁慈。
「可是……」心還在猶豫。
「只是告白台詞的練習而已,如果連這個也做不到,那就不要當什麼聲優了。」威脅的話語也同樣是溫柔無比。
「我……」心裡突然缺了一角。
「說吧,就是現在。」溫柔的聲音,命令的語氣。
「我……愛……黑、川、智……我……永遠……愛……他……」心被蠱惑了,石景只覺得黑川這個男人對他來說,是輕易就能讓他上癮的危險毒香。就快要被攻陷了嗎?
還是已經陷落到底了?在第一次見面就被奪走初吻的時候?還是在更早以前迷戀上他的聲音時?
「好孩子,從今以後,每天早上睜眼和晚上睡前的時候,都要說這句話,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也不可以偷懶哦……」危險的毒香更濃了,黑川轉過石景的身體,傾身吻他此刻已經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的唇。
溫柔的陷阱,危險的毒香,石景竟不想反抗對方霸道的進攻。就這樣陷了進去,徹底的、無法回頭的——陷入了。
水痕沿著赤裸的肌膚蔓延,石景屏息著,任黑川幫他清洗身體。清洗者的動作很輕柔很小心,讓石景產生神聖的錯覺。彷彿這是一個儀式,一個洗淨心靈重新雕琢人格的神聖儀式。此刻他慶幸自己的近視眼什麼也看不清楚,不然他真不知要用怎樣的表情面對黑川。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麼自己被黑川做出這種過分親暱的事情,不但沒有反感反而逐漸產生更多的期待呢?
這是他們「同居」生活的初夜,按理說黑川不應該這麼快就對自己出手的,可是……石景困惑的想著。黑川敬業的「勞動」著,不時用語言挑逗他的感官。可僅止於語言,卻沒有任何出軌的行為,吊足了對方和自己的胃口。
「黑川先生……」赤裸著被黑川壓倒在床上,石景恢復了一些理智,「我們……我是說,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問我為什麼?」黑川看著石景迷茫的眼睛,輕輕的笑了。
「一般來說,正常的男人是不會想對同性做那種事情的,對嗎?如果黑川先生只是想戲弄我的話……」沒說完的話淹沒在突來的熱吻中。
黑川低頭堵住對方破壞氣氛的唇,懲罰性的粗吻著。石景由抗拒漸漸轉為迎合……
次高潮的時候就徹底失去了意識,懷著滿腔的幸福感與墮落感,失去了所有的思考。
「你看起來和聽起來都是這麼美味,要是不立刻吃掉你,我就不是男人……」陷入昏迷的石景被黑川抱在懷裡,他沒聽到黑川滿足的歎息聲和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可愛的彰吾君,我會慢慢教你什麼是真正的BL,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所以,請你不要辜負我的期望……」輕吻印上懷中的額頭,閉上眼,擁住夢想,露出滿足的笑意。黑川智要石景彰吾,不是愚蠢的愛情俘虜,而是更深層境界的羈絆。
那天晚上,石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自己變成一隻混在貓群裡的幼虎,被主人抓起來單獨抱在懷裡調教把玩,雖然看不清主人的臉,但卻認得他的聲音——他永遠也忘不掉的、帝王般的、黑川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