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約楚雲(上) 第四章
    一擊成功,荊楚雲不敢大意,迅速連點他幾處大穴,披衣下地,粲然一笑:「這個時候我最高興,你是不是也該高興呢?你既然喜歡我,那麼我拿你一些東西應該不會見怪吧。」

    說著把他懷裡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將那塊關家玉牌放在手裡掂了掂。

    「當年你的傷藥讓我受益匪淺,衝著這個,我會將這裡的賬目都結清再走,不會讓掌櫃的將你當成白吃白住的無賴。」

    荊楚雲收拾停當,蹲下身看著風唯卿,目光閃動,盈盈如水,雙唇彎起一個絕美的弧度,微笑著開口:「兩次救命之恩,我要如何報答?你現在一定很難過,不如我幫你解脫,再不用為情所苦,一了百了,豈不快哉?」

    見風唯卿只是緊緊盯著他,目光深邃,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荊楚雲皺了皺眉,又換了一種手法點了一遍穴,放下心來,搖頭笑道:「不好,不好,你又要說我恩將仇報了,我向來恩怨分明,可不願擔這樣的罪名。怎麼辦?好為難啊。」

    荊楚雲眨眨眼,歪頭看著他,那燦爛的笑臉,帶著三分頑皮七分無辜的神情,如同和最親近的人撒嬌一般,哪裡像是在轉瞬間便要出手傷人?

    「現今的光景和四年前很相像,是不是啊,風少俠?既然如此,我就完成四年前沒做的事,廢去你的武功,我想知道,沒有了武功的你要如何替我承擔一切。」

    手掌放在他氣海穴上,停住,只要一吐內力,他的絕世武功便會化為烏有,見他眼神之中仍是毫無情緒,荊楚雲不由暗自佩服。

    想到他嬉笑應對強敵的從容,想到他從無數劍光中縱身而起的英姿,想到他一招制敵破陣的瀟灑,荊楚雲緩緩收回手,再沒有心情說笑,原來真的和四年前一樣。

    當時明知日後會有麻煩,卻沒有害他性命,沒有廢他武功,甚至明知「火影」的好處,卻還是沒有下手。事後每次因武功不濟而受傷,或是不慎中毒,都後悔萬分,如今終於知道,重來一次也是一樣的結果。

    荊楚雲默然站起身向外走去,卻聽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說,四年前沒有殺我是因為一念之差、一時之仁,那麼現在呢?」

    荊楚雲身體一震,停下腳步,不自覺地咬住下唇。

    「高興時笑得歡暢甘美,得意時喜歡開玩笑戲弄人,其實你的性情並不冰冷,為何要壓抑自己?」

    荊楚雲緩緩轉過身:「你——」

    風唯卿突然看向窗外。

    「唐四少爺好興致,長夜不眠,在我屋外徘徊,不知是何用意?」

    「好耳力,好功夫,我剛一來就被發現了。」隨著朗朗笑聲,一個人影從窗口躍入,落地無聲。

    「唐霄沒有惡意,只想和風少俠交個朋友而已。」

    風唯卿淡淡譏諷:「唐四少何等身份,不辭辛苦,一路相隨,就只為和我交個朋友?」

    唐霄輕揮折扇,走近兩步,似對屋內的狼藉視而不見:「不錯,我一見少俠便仰慕之極,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只要能交到少俠這樣的朋友,這點辛苦又有算得了什麼?」

    風唯卿淡然道:「我還是那句話,唐門四少爺威名遠播,我哪裡高攀得起?」

    唐霄刷地把折扇一合,笑道:「少俠莫要如此說,其實我一路跟來,還有別的想法。本想找少俠促膝長談,卻遇到這種情況。這人如此可惡,竟然忘恩負義,意圖加害少俠,我替你擒下他,以示誠心,到時少俠必定肯和我做朋友。」

    說著腳步輕移,將手中的折扇向荊楚雲遞過去,隨著折扇一抖,一股勁風突然在屋內旋起,他有意炫耀,這一招看似緩慢,卻含有無窮後招,荊楚雲向那個方向躲都會受制。

    風唯卿暗道:右手出招,左手扣著暗器,折扇之中怕也暗藏玄機,就是不算這些,看這撲面的勁風,內力也是極強,這人的武功確實不容小覷。怪不得他年紀不大,名頭卻極響,怪不得唐禮和紀韜光會輸在他手上。

    面對唐霄的攻勢,荊楚雲巍然屹立,目光凝然,似乎入定了一般。

    「住手,你有什麼話——」話未說完,卻見荊楚雲緩緩軟倒,風唯卿目光一閃:「你對他用了什麼毒?」

    唐霄微笑著收起折扇:「這位公子真是聰明,知道躲不開乾脆就不抵抗。少俠放心,他中的只是迷藥,沒有大礙。」

    風唯卿沉默了片刻,問:「唐門的迷藥自然厲害無比,不知還有什麼高明之處?」

    唐霄笑道:「只是解藥有些難尋,少俠醫術精湛,或許可以製成,但是拖得久了,會讓他武功全失,力氣比不過三歲孩童。其實他沒有武功對少俠不是更好?」

    風唯卿突然出手抓向唐霄肩頭,渾厚的內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壓過來,唐霄向後急退,風唯卿收手,將荊楚雲抱起,放在床上,轉身面對唐霄:「解藥。」

    唐霄歎道:「原來你根本沒被他制住,少俠這般本領,何苦受此委屈,霄實在不解,也為少俠不值。」

    「這是我的事,與你何干?拿出解藥,我饒你不死。」

    風唯卿這門功夫是雷轉篷的一位方外朋友所授,遇到攻擊無法閃躲時,能在瞬間將穴道稍稍移開。他假裝受制,是想探出楚雲的真心,不想竟害他中毒,心中懊惱,說話也不再客氣。

    唐霄笑道:「我死不足惜,不過這位小兄弟變成廢人可如何是好?」

    風唯卿冷笑:「那麼你是不肯了?你方才也說,他沒有武功對我來說更好,可是你沒了性命,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此話一出,周圍的空氣霎時冷冽起來,饒是見慣大場面的唐霄也不由心中一緊,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少俠宅心仁厚,對意圖加害的人還諸多回護,又怎麼會殺我這無冤無仇之人?」

    風唯卿聽他口口聲聲說楚雲加害,正戳到痛處,心中更為惱怒:「他和你又有何怨仇,你要下毒害他,他若有絲毫——」

    閃失兩個字卻說不出來,回頭看看昏睡的楚雲,再回頭,目中又添上凌厲:「仁厚也有尺度,人不欺我,我不傷人。區區解藥換你的命,應該划算吧。」

    看到風唯卿看向那人時溫柔之極的眸光,在面對他時變成純然的憎惡,唐霄心中突然浮上一股莫名的惱恨。

    那人有什麼好?長相妖媚,行事詭異,身份更是可疑的緊,別說用區區解藥換,就是用他十條命也換不了自己的命。

    但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心中動氣,笑容卻愈發無邪:「我對少俠神交已久,絕對沒有惡意,只要少俠答應我一個請求,我立刻為他解毒。」

    唐霄相貌俊秀,柔和圓潤的臉龐還帶著些許少年的青澀,加上大而圓的烏黑雙睛,更為討喜。不管是在唐門還是面對江湖人物,一旦擺出這樣的笑容,向來都是無往不利。

    風唯卿冷冷瞥他一眼:「若我不答應呢?」

    「那就是唐霄福薄,我並非隨意傷及無辜之人,仍然會為這個小兄弟解毒。但是——」唐霄蹙起眉頭,來回踱了兩步,似深為憂慮:「這迷藥需金針刺穴才可解,而刺穴的方法和時間分毫都不能錯,否則恐怕會害人性命。如果少俠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定然心中難過,行針的時候若是出了錯可怎生好?」

    風唯卿精通醫理,深知其中的凶險,吸口氣問:「什麼條件?」

    「不是條件,是請求。」唐霄無比誠懇道:「我想和少俠結為異姓兄弟,從今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希望少俠不要嫌唐霄本領低微。青城山一見,我就對少俠心生敬仰,當時情況複雜,未能傾談,深感遺憾,今日——」

    「好。」

    唐霄一愣,他思慮周全,能言善辯,早已準備了很多話來說服風唯卿,不想才說了幾句就得到首肯,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驚愕的表情他顯出些許的天真稚氣,風唯卿暗笑,這才對,明明年紀不大,偏要作出成熟老練的樣子,令人不舒服。

    「唐四少爺好像不太高興。」

    唐霄立刻醒悟,大笑道:「怎麼會?少俠如此豪爽乾脆,唐霄是高興有些忘形了。少俠已經同意,怎麼可以還叫我唐四少爺?我們來排一排歲數可好?」

    兩人報出生辰,風唯卿大了半年,為兄,唐霄為弟。

    二人以對月發誓代替焚香歃血,叩拜過後,結為兄弟。

    「現在可以為他解毒了嗎?」

    「當然。」唐霄抬頭看了天,微微搖頭:「不過大哥,現在天還未亮,不宜行針,我們先聊聊如何?能和大哥結拜,是唐霄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明日我一定要昭告天下,讓天下人也為我高興。」

    風唯卿怎會不知他的心思,暗忖:這人恁的多疑,他和楚雲都是絕頂聰明之人,可是偏偏都被這聰明桎梏住了。

    「霄弟,我生性粗直,最不喜拐彎抹角,有話還是講在當面的好。我答應與你結拜,一是急於為楚雲解毒。二是這樣於我並沒有壞處。日後你若功成名就、大有作為,我也可跟著榮耀;你若為惡,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到時大義滅親,更能宣揚我俠義的名聲;你若是想利用我做什麼,也要想好,能騙過我一輩子才行,否則定不輕饒。」

    唐霄笑道:「大哥才不是追求榮耀、沽名釣譽之人,唐霄雖然不濟,卻從未想過利用大哥做什麼。我起先只是佩服大哥的武功,如今更為大哥的胸襟和氣度折服。難道大哥懷疑小弟的誠心麼?」

    風唯卿不置可否,只笑笑,道:「今日之事,不管你我都存了什麼心思,既已結拜,日後我會以你為弟,真心相待。現在可以解毒了嗎?」

    唐霄點頭,暗道:此人對著那少年時顯得愚魯無比,怎麼此刻如此精明?他武功高得出奇,破陣時表現出的機智和氣度更是令人歎服,卻沒有什麼大志向,真是可惜。

    *  *  *

    錦城風物繁華,風景優美,吃住玩樂條件極為優越,風唯卿帶荊楚雲到此地是想讓他好好將養身體,順便也可以散心。

    蜀中是唐門的勢力所在,唐霄以盡地主之誼為名,帶著二人在錦城中聽歌賞菊,遊園泛舟,把酒言歡,盡情遊玩了幾天。他善於察言觀色,又心思靈巧,一路之上舌燦蓮花一般,盡力讓風唯卿開心,為他排解煩惱。對荊楚雲卻是客氣而不過於熱情,有禮而不刻意冷淡,既設想周到,又保持適當距離。

    風唯卿心胸開闊,不是記仇之人,見唐霄如此,對他的行為也已釋然,心道:這人雖然狡猾,卻實在無法令人厭惡。他的目的無外乎想知道我的師門,或是不想與我為敵先攀交情,或是想得到我的幫助,取得在唐門甚至江湖中的地位等等,只要不上當,有這樣的人做朋友也不壞。

    他一旦放開心懷,以唐霄的討好人的本事,怎能不相談甚歡?但是不管和唐霄相處得如何好,他最關注和掛心的只有楚雲。

    經過那天的事,風唯卿認為楚雲也並非全然無情,但是這些日子他的態度依然冰冷。風唯卿的心情也隨著他的情緒乍暖乍寒,一上一下,沒個著落。患得患失、心煩意亂之下,一有機會便要詢問於他。卻沒想到楚雲自尊心極強,對那日的忘形倍感恥辱,被他一問,更為惱怒。

    那日聽見他開口,荊楚雲就知沒有暗算成功,見他由著那人攻擊自己而不出手相救,事後還和那人稱兄道弟,好不親熱,心中便如針扎火燒一般,比從前被人欺負侮辱還要難過,哪裡還能有好氣?往往幾句話就讓他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風唯卿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對他愛極才處處忍讓,每當那時,說也說不過他,打又下不去手,實在忍不住了就亂砸一通發洩,幾日下來,明月館梅軒不知換了多少套傢俱,掌櫃和夥計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唐霄表面安慰勸解,心中卻著實高興,恨不得讓他們徹底掰了才好。不過最近兩日的情形不太好,風唯卿似乎找到對付荊楚雲冷言冷語的辦法。每次一起爭執就閉口不言,不再摔東西發洩惹人笑話,就算氣得極了,也只是默默看荊楚雲一眼,轉身走開。他這樣荊楚雲反而不知所措,漸漸也不再刺激他了。

    「楚雲,醒了嗎?」風唯卿滿面笑容地走進來。昨夜和唐霄喝酒聊天到深夜,不想打擾楚雲休息,沒有進房,就在院中打坐到天亮。

    荊楚雲坐起身來,抬頭看他,這人真是精力旺盛,一夜未睡,竟然還能如此神采奕奕。

    「這幾日天氣真怪,白天很熱,到晚上還挺涼的,昨夜風大,沒有凍著吧?」把外衣遞過去,風唯卿就勢坐到床邊。

    荊楚雲披上外衣,低頭把頭髮從衣領中拽出來,纖白的手指在黑髮上一捋,甩到腦後,剛要下地,卻突然被撲倒在床上。

    「你幹什麼?放開。」

    「好久沒這樣抱你了,讓我抱一會兒。」

    風唯卿埋首在他頸窩,滿足的歎息。

    山神廟一面之後,找了好幾年才找到他,拋開恩怨,除卻激動,也難免會有些許的生疏和不知所措,這些日子雖然經常吵架、慪氣,卻不影響彼此瞭解,相處也越來越熟稔了。

    不過一個晚上,就是好久了嗎?荊楚雲暗自惱怒,知道他是隨性的人,有時心細如髮,有時又粗心的要命,就像現在,如果不抗議,他大概就這樣一直壓著不動,也不管別人是不是難受。

    「你好重。」

    風唯卿嘿嘿笑了兩聲,翻身躺在荊楚雲身側,手臂卻沒有放鬆。

    他不怕爭執,就怕楚雲不說話。

    想起拙嘴笨腮的師傅經常被嬌弱的師娘罵得大氣也不敢出,時常還會挨打,卻只是笑,一幅甘之如飴的樣子。他那時不能理解,武功蓋世的師傅為什麼會怕不諳武藝的師娘,如今才明白。

    如果楚雲也肯那樣罵他、打他,他不知會有多高興。

    「楚雲,我們今天哪也不去,好好休息一天,明日啟程去峨眉山逛一圈如何?聽說那裡風景很美。」

    見他不回答,風唯卿抱住他不住地搖晃,一迭聲道:「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這人此刻的行為倒像是在耍賴撒嬌,若不開口,大概會一直這樣說下去。

    「然後再去樂山看看,好不好?」

    「好。」

    「然後——」

    「好。」

    風唯卿笑道:「我還沒說你就同意了,那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長長的睫毛一抬,秋水明眸在他臉上淡淡掃過:「什麼都好。」

    「不願意嗎?那麼你有想去地方嗎?」英挺的眉微蹙:「還是直接去西湖?」

    「好。」

    又是這個字,風唯卿一把勒緊他,直欲把那柔韌的身體嵌入體內,一邊在他臉上亂親一氣,一邊笑罵:「壞東西……壞蛋……又要氣我……不許……不許再故意氣我。」

    鬧了好半天才停下,癡癡地看著他:「我喜歡你,楚雲。你傷我,氣我,我還是喜歡你。」

    鄭重地將唇印在那抿緊的薄唇上,停了片刻,深深吻了下去。

    一清早被這個瘋子弄了一臉口水,連想擦一下都動不了手臂,荊楚雲氣憤已極,正要發作,卻聽見他的話,看到他溫柔堅定的眸光,感受他的唇輕柔地,似乎怕弄傷他似地壓下來,突然心中一緊,這是自那夜之後,這是他第一次說這句話,第一次吻在唇上。

    這一刻荊楚雲突然明白,對於那天的暗算,他事後雖然一字不提,其實也是傷心的。傷心到不再說這句過去常掛在嘴邊的話,傷心到不願親吻他的唇。

    承受著他濃烈的吻,荊楚雲的心裡卻突然酸楚得厲害,連帶眼眶也酸澀起來。這兩日面對他冷厲的態度和尖刻的話,這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也一度冰冷絕望。

    他——曾想放棄嗎?所以,他的笑容更多地給了那人,他和那人說話時更為意氣風發,他昨夜整晚和那人在一起,一定是心情舒暢,言笑款款……

    這算什麼?說得那麼動聽,這麼快就要放棄嗎?

    心中莫名委屈起來,咬牙暗恨。

    可是這不正是他的目的嗎?也許再加把勁就能達到。為什麼難過?大仇未報,母命難違,他不能軟弱,不能——

    荊楚雲只覺心中又是慌亂又是害怕,卻不知為什麼而慌亂,更說不出到底在怕什麼?

    「別碰我,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都是他不好,他讓他軟弱,讓他難過,讓他害怕,讓他心慌……

    不顧一切用力掙扎,掐他,咬他,踢他,打他……腦子裡什麼都沒有,只想壓下心中的慌亂和酸楚,只是想掙開他,推開他,遠離他……

    風唯卿在他掙扎時就已放開手,任他的拳頭雨點般落在自己臉上、身上,很疼,卻不及那一句「恨你」來的痛。

    「不要恨我,楚雲,不要恨我……」心痛得無法忍受,不顧他的拳腳,緊緊抱住他:「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不要恨我。我喜歡你……楚雲……我——愛你啊……」

    「不要說,不要說……討厭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荊楚雲被他抱了個滿懷,拳腳施展不開,心中越來越慌亂。眼前什麼也看不見,除了他飽含痛楚的眼神,耳朵什麼也聽不見,除了他深情渴切的聲音。

    不要,他不要看,不要聽,閉上眼擋住那討厭的視線,一口咬下去,封住那垴人的話。

    雙唇相接,兩個人都呆住了,當償到鮮血的腥甜時,又同時驚醒,荊楚雲急退,風唯卿哪裡肯放,狂喜而迅猛的撲上去。

    「楚雲,你不討厭我,是不是?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所以你……」

    「住口,你胡……嗚……」

    嘴唇又被封住,荊楚雲又羞又急,拚命扭動身體,搖頭,卻怎麼也掙不開他的如鐵箍一般的手臂,更閃不開他如影隨形的雙唇。

    髮絲亂了,玉顏染上嫣紅,雙眸如水般潤澤,其間還包含著些許的迷亂和羞怯,美麗得讓人直想一頭栽進去,陷落,醉死。

    炙熱狂烈的吻未曾停歇,雙手在那柔滑白皙的身體上探索……

    風唯卿撈起他軟綿綿的身子,見他雙目緊閉,毫無聲息,不由大驚失色:「楚雲,你怎麼了?」

    風起,雲湧,飛舞的柳絮化作如絲細雨,從雲端飄落,撲入溫暖輕拂的風裡。

    如扇的睫毛顫動幾下,眼簾一抬,漾著秋水的眸子緩緩地睜開,迷濛地看著眼前的人,如玉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絕美的笑容,含混地道:「下雨了……風……」

    「天……楚雲……」

    風唯卿猛地抽了口氣,方才大驚之下,慾望稍稍退卻,現在又被他魅人的美態激起,猛烈燃燒,但神智畢竟清明了片刻,咬牙道:「楚雲,打醒我……快……」

    呈著健康光澤的小麥色肌膚已經染成火紅,他身體火燙而顫抖,眸光亮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沉醉而癡迷的看著身下的人,喃喃的哀求,手卻不受控制地摸上他胸前的殷紅茱萸,身體不由自主地壓下去,緊緊纏繞。

    「快啊——,楚雲,否則就——來不及了。」

    荊楚雲只是暫時失去意識,這時已然清醒,想到如此輕易被他影響情緒,竟然還被他笨拙生澀的挑逗逼出從未有過的快感,不禁惱羞成怒。

    憤然舉起手,卻停在半空,只要一掌下去,他即使再痛苦,也會離開,可偏偏就是這個原因,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

    風唯卿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第二個耳光還未打上,手就被抓住。荊楚雲垂下眼簾不看他,也不說話,只牢牢抓住他的手。

    風唯卿又驚又喜,遲疑地問:「楚雲,你願意嗎?不會後悔?」

    手抓得更緊了,皓齒幾乎將下唇咬破,卻說不出一個字,身體好像化成了最完美的雕像,一動不動,美麗而冰冷。

    還是不願啊,風唯卿歎了口氣,剛要開口,卻聽窗戶一響,一顆石子敲在上面,不禁臉一紅,深吸一口氣,道:「是霄弟。」

    昨日早晨唐霄就是這樣叫他的,戲言說是怕打擾他們好事,那時還辯解說和楚雲是清白的,讓他不要瞎想,唐霄揶揄笑道:大哥早有那個心思,就算今日清白,明日可說不定了。不想竟被他說中。

    風唯卿定了定神,緩緩坐起身,找尋自己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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