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跟你說了自己帶傘,你偏偏不聽!」溫湄不爽地抱怨,抓了一大把面巾紙往身上擦拭。
夏日午後的雷陣雨總是來得毫無徵兆,出門的時候還萬里無雲陽光普照,剛下了公車就風雨大作,上課的地點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路,於是兩個人共撐一把小花傘,頂風冒雨地艱難前進。結果當然是渾身濕透,從上到下,只要有衣料的地方就有水漬。
偏偏溫湄還因為怕太陽曬傷她向來自傲的皮膚而長衫長褲球鞋全副武裝,所以跑進教室時已經舉步維艱,身上重得幾乎動彈不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啦!」蘇伊蘅涎著臉賠笑,誰叫她貪省事不肯多帶把傘又穿得比較清涼所以災情輕微呢,「以後一定注意!」
「我就說不要來上課,你非得來,看吧,報應了吧!」其實她最不爽的就是這件事,今天做夢的時候有好多好吃的,被她一叫,又全飛了。
「報應也報應在你身上好不好?」像她這種勤學苦讀的老實小孩不就沒什麼事?「你幹嗎啦?」
「吹乾啊。」溫湄拉著她站到講台旁的空調前,不顧眾人詫異的眼光,一邊抖動一邊吹著她身上那件從姐姐那裡剝削來的寬大T恤。嗚嗚嗚,為什麼她喜歡的衣服總是多災多難。
「不用了,我身上不太濕——」而且你的動作很曖昧很淫蕩,大家都在看好不好?
「你當然不太濕!我都把傘偏到你那頭去了!」好心沒好報就是指的她這種人。
「同學,你們還要在這裡站多久?」老師陰森森的聲音從側面傳過來,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用氣憤就可以形容。
他認識!他認識這個胖胖的女生,講了兩天課,第一天這個女生就拿一堆零食在課堂上狂吃猛吃!吃倒還罷了,吃得讓人看著也眼饞那就是天大的罪過,第二天就發現坐在她身邊的所有人嘴都動個不停,「咂吧咂吧」聲嚴重影響課堂氣氛,打擾了別的同學的睡覺樂趣,直接導致一堆被迫保持清醒者紛紛舉手,用問他刁鑽古怪難以回答問題的方式來排遣寂寞,使得他本來就已經偏離正常指數的血壓更以不可遏止的速度滑向危險的邊緣。
今天更離譜,竟然堂而皇之站在這裡跟他爭奪學生的眼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們要玩可以到外面去,不要打擾到別的同學的學習。」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擾他按正常程序摸魚打混。
溫湄下意識往窗外「嚮往」一眼——可惡,雨竟然停了,老天爺是不是誠心跟她過不去!
「不用了,外面熱,我們在這裡比較好。」蘇伊蘅攥著溫湄往座位上走,一邊還自以為幽默地朝老師傻笑,「阿湄,你在發什麼呆?快回座位。」
真的不太想呆在這裡耶,好沒意思。剛下過雨的話,外面也不至於很熱吧。
「老師。」很謙卑的微笑。
「什麼事?」懂得他的厲害,準備道歉了是不是?
「還我三十塊錢行嗎?」這樣回去就不怕小蘅跟阿禾告狀了。
老師渾身僵硬,簌簌發抖地走回講台。
結果今天提早兩個小時下課,老師走之前還惡狠狠地要去了溫湄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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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走了,這個老師吹得好厲害,沒一點意思。」溫湄在上英語課時收到蘇伊蘅的短信。
溫湄很開心地拿著雨傘溜出去,果然看見蘇伊蘅提著書包站在門口。
「厚厚厚,你也會逃課啊?」她奸笑著迎上去,發現她臉色很差。
「小蘅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那個來了,肚子痛而已。」蘇伊蘅虛弱地笑笑。
原來如此啊。「那你趕快回去吧,雨傘給你。」外面還是有點雨在下。
蘇伊蘅奇怪地端詳她,「你不跟我回去?」她不是應該很興奮終於有機會逃課嗎?
「來都來了,我當然要堅持到下課!」這會兒倒是說得大義凜然。
「那你沒帶雨傘一會兒怎麼辦?」
「沒關係的,反正雨也不大。」
蘇伊蘅皺眉,「是嗎?」那幹嗎很期待地看著她?「要不要叫尚冉過來接你?」
「好啊好啊!」溫湄露出正中下懷的笑容,「你打電話給他吧。 」
「為什麼要我打?」奇怪了我根本就沒他號碼。
「因為我是因為你才沒有辦法一個人回去的啊。」溫湄很流利地報出一串號碼,「快打快打。」我自己去求他不是很掉價?
蘇伊蘅聳聳肩,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突然現在一副小女人模樣的室友,腦子裡怎麼運轉。
「喂,尚冉嗎?」那邊傳來一向沉穩的回應。
「我是蘇伊蘅,我現在有事要先走,你一會兒能不能過來接阿湄回去?」望著眼前笑瞇瞇的滿足貓臉,她心理極度不平衡,「她故意自己不打反倒要我打電話給你,不知道在玩什麼,你千萬要小心——」
下一刻手機落入貓爪,被按掉了通話鍵。「你可以滾了,月經女!」
話音落下,蘇伊蘅呆了不到十秒,漲紅著臉大吼一聲,轉身跑掉。
「怎麼了?」溫湄傻傻站在當地,KUKUMALU的手機鏈在腕邊一晃一晃。
不知什麼時候下課出來「放風」的學生們夥同保安,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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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湄回寢室之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洗衣服。以前也沒見她這麼勤勞,但是這個暑假卻不知發了什麼瘋,不但每天都把穿過的裡裡外外換洗一次,有時候還硬拗尚冉的衣服回來洗,於是陽台成為她經常出沒的地點,也於是她就經常很有幸地成為最先發現某些事情的報警器。
「天哪,小潔,你的龍蝦又不見了!」看到空空如也的可樂瓶,她心中暗叫不對。
「啊!啊!啊!」果然,驚天動地的慘叫聲從衛生間裡發出,剛洗完澡的孔禾又一次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無與倫比的行動能力,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以前,她已經飛進了自己的小床,「爬到哪裡?爬到哪裡?」見鬼的驚恐神情與某影后相比不遑多讓。
「又逃了啊。」蘇伊蘅很鎮定地合攏參考書,很鎮定地關了檯燈爬上床,又很鎮定地緊緊拉好紗帳,然後暗暗輕吁一口氣,嘲笑地看向孔禾,「你這麼擔心做什麼?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人卻怕龍蝦?」
孔禾則頭也不抬地回以無比不屑的口吻:「切,五十步笑百步。」然後俯身關注下面的搜尋二人組,「找到沒有,找到沒有?」
「你再等等哈,總會找到的。」
溫湄戴上眼睛,手持捕蝦專用工具——筷子,聚精會神地在陽台上搜索——自從龍蝦第一次外逃被她成功發現並且引渡回瓶以後,溫湄就對於這項有益於身心健康的活動抱著極大的熱誠,以至於廖潔曾經一度懷疑頻頻上演的龍蝦失蹤記是她自導自演的產物。
「還沒啦,進行中。」廖潔則敷衍地回她一句,打著手電筒趴在地上,用據說是未來法官所特有的銳利眼光,搜索寢室裡每一個死角,背景音樂是雄壯豪邁氣吞山河的變調版「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讓我死了吧!」孔禾做一個嘔吐的表情,「你說怎麼樣的人才會把龍蝦當成寵物?」知道什麼叫寵物嗎?就是起床要喊Good Moming睡覺要說Good Night出門前Kiss Coodbye,主人吃素它吃葷,為了給它改善伙食,主人會心甘情願特地去麥當勞買雞腿回來餵養的那種好命動物。
「你應該問,在什麼情況下,變態才會把龍蝦當做寵物。」蘇伊蘅在一邊冷冷地糾正。
「當這個變態的男朋友特地放下堆積如山的工作,從山裡釣了龍蝦當做生日禮物送她的時候。」廖潔毫不在乎問話中的攻擊性詞彙,笑得無比甜蜜。
「花癡。」孔禾怒。
「莫名其妙。」蘇伊蘅鄙視。
「眼紅了吧眼紅了吧?眼紅就直接說嘛。你們知道念大學的十大遺憾之首是什麼嗎?」廖潔繼續不知死活地刺激居處無郎小姑兩名,「就是沒有談過一場戀愛啊!這是怎麼樣的悲哀啊哈哈哈!」
蘇伊蘅狠狠地瞪她一眼,默默拿起床頭手機,撥了幾個數字。
「喂你好,請問是H城都市報嗎?是這樣的,我有一則關於『力行』總裁張楷的消息……」
孔禾一聽就知道對床的在打什麼主意,邪笑著依法炮製。
「喂你好,IT週刊嗎?請問你們對業界精英的個人生活有沒有興趣?我這裡……」
廖潔這下腹背受敵,眼看苗頭不對,連忙收起小人得志的嘴臉,用足以驚動整棟樓的聲音哭叫道:「我錯了,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對不起你們!二位行行好吧,我還有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的一年大學生活要過啊!」如果真被人知道這件事情,可以預見她的下場會淒慘到什麼地步。
兩人放下手機,得意地冷笑,「哼哼,有些人就是欠教訓。」
「你-啊,你繼續-沒關係。我們可是堂堂K大校園報前任社長的室友,對於挖掘八卦的熱忱和興趣可不是尋常人能夠理解的。」
「我有罪,我認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廖潔在二人的淫威面前,被迫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一場空對空的戰役完畢,溫湄那邊也傳來捷報:「抓到了!」只見一隻全身沾滿灰塵的生物,正在筷子底下艱難掙扎。
廖潔聽了飛快從刑場上衝下來,「我的兒啊,娘找得你好苦啊!」
寢室裡頓時黑線亂飛。
決定了,明天就把它烤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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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們寢室的人都很奇怪耶,要不就不交男朋友,一交起來對象都不正常。」興高采烈地播報完寢室每日趣事,溫湄有了一個大發現。
尚冉不馴地昂起頭,「我哪裡不正常?」他才不會送一隻龍蝦給女朋友當生日禮物。
「你看你看,小潔找了個比她大很多、鼎鼎有名的社會人士,我則找了你。不是父女戀就是姐弟戀,還不奇怪嗎?」
尚冉不知道廖潔的男朋友聽到自己被歸入「父親」這種身份去會有何感想,至少他是很不爽溫湄的說法。「你只比我大一年零十一個月。」
「兩歲就兩歲嘛,算得那麼複雜。」我都不在乎老牛吃嫩草了你黑著臉幹什麼?
尚冉沉默良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句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
「不會啊,你哪裡幼稚了?」溫湄裝模作樣地端詳他,「看,個子夠高了,鬍子也有一點了,又能自己賺幾個錢,完全是成熟獨立風度翩翩的新一代男子漢典範呀!」說到後來她自己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是在開玩笑!」尚冉煩躁地抓抓頭,「我是說,你會不會覺得我的性格有什麼不成熟的地方,就像小孩子那樣!」
「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他是認真的呢。
尚冉悶悶地說:「今天三角眼說和女朋友分手了。」
「又分了啊。」這都第幾個了?真是花心的傢伙。
而且,最近,好像老是聽到有人分手。
「他這個女朋友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我們私底下以為三角眼這回會定下來,誰知道還是分了。」
溫湄一臉的恍然大悟,「然後你想去追她女朋友,所以誤導我說你不成熟,然後就把分手的責任推給我?你好狠的心哪尚冉!」溫湄突然發現自己有演戲的天賦,唉,那時候秦導為什麼沒看上她呢?
「神經病,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女朋友。」有些女人就是會在隨時隨地表演人來瘋,他已經麻木了。
「難道你是對三角眼有興趣?」閃爍著好奇心的天真小眼睛撲閃撲閃。
「你給我閉嘴!」尚冉忍無可忍地打了她的頭一記,然後對著明知是偽裝出來的痛楚表情悄悄心疼。
「那個女孩子比我們小兩歲,是跳級上來的,三角眼說她很幼稚,總是像小孩子一樣忽喜忽怒無理取鬧,剛開始還覺得可愛,久了就讓人難以忍受……」
溫湄瞭解地點頭,「所以你就想到自己身上來了?」
尚冉沒說話,只是有點擔憂地看著她。
溫湄也沒說話,顧著往前走。
「你怎麼不說話?」
「說什麼?」溫湄迷惑狀。
「你對於我剛才說的就沒一點想法嗎?」真是被她氣死。
「哦,那個啊。」溫湄踮起腳,讚許地拍拍他的肩膀,「類比推力能力很好,值得表揚。」
尚冉心頭一火就要發作,看著她無辜的眼神又什麼都罵不出來,憋了好久才無力地道:「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啊呃,又被她氣到內傷了。好可憐。「我是真的沒什麼好說的。幼稚和成熟又不是從年齡上就可以判斷的,你看我媽就是一個血淋淋的鐵證嘛。你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世面懂得很多事情,我從小到大一直就是在學校裡家裡待著看什麼都很簡單,你自己想想,我們倆誰才是有可能比較幼稚的那一個?」真是的,窮操什麼心?果然是成熟的老頭子。
「是……這樣嗎?」
你還敢給我懷疑?
「拜託,任誰看看我們相處的樣子都會說,我才是比較幼稚的那一個,難道你不覺得嗎?」
尚冉停下腳步,撫著下巴沉思,「說起來倒也是……」行為搞怪語言脫線的那個人,一直是她嘛。
「什麼說得也是?」溫湄氣勢十足地叉腰逼視他,「只有我可以說自己幼稚,你一個小孩子憑什麼說我?」
「誰是小孩子?」尚冉剛被理順的毛瞬間又倒豎起來,「你才是不成熟的小孩!每次都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幼稚死了。以後不管遇上什麼事都要聽我的,懂嗎?」如果不是有他在,她老早就被欺負得連骨頭都不剩,說起來他尚冉的存在還真是不可或缺啊。
以後嗎?就算我都聽你的,又還有多少以後呢?
唉唉,怎麼又想起這種事情?好不容易現在氣氛不錯,還去掃什麼興?
振奮精神,繼續跟他的對峙,「長幼有序,你比我小就得聽我的,這是無庸置疑的黃金定律。」
做著幼稚的事情,吵著無聊的話題,這樣的幸福,很短,很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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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一節下課,溫湄甩甩因狂抄筆記而運動過度的右手臂,長舒一口氣。
「真是過分啊,為什麼他要那麼晚出現?」到今天才有不虛此行,對得起報名費、對得起孔阿禾同學殷殷期盼——不對,是暴力威脅——的感受。
蘇伊蘅笑道:「你喜歡就去追,現在說什麼恨不相逢未嫁時,還君明珠雙淚垂,是不是有點太早?」
「姓蘇的,不要以為你多念了幾句詩詞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揚威!」這種到處掉書袋的老學究最讓人受不了了,明明可以簡簡單單說完的話非得搞得深奧莫測神神叨叨。
「那今天的老師也引用了毛澤東詩詞啊,你幹嗎不去嫌棄他?」差別待遇。
「人家那叫水平,你這叫標榜!」溫湄回答得理所當然,然後又忍不住去翻了一下今天的聽課成果——筆記吶,厚厚實實、密密麻麻的筆記耶!她已經多久沒有這種全程記筆記的衝動了?今天的這位老師,果然是名不虛傳、不同凡響。
「真是的,如果他早幾天來上課該有多好啊!」這樣她絕對不會懶洋洋抱著睡覺的目的來上課,最重要的是,英語課今晚結束,政治則還有兩天,本來她是打算上完今天的英語課後就收拾行李,趁著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回家再賴幾天的,現在看來回家計劃得往後挪了。
「如果你真的這麼崇拜他,幹嗎不去找他要簽名?」蘇伊蘅開著玩笑。
「好主意!」溫湄一拍大腿,拿了本新買的考綱就衝上講台,還沒關上的話筒裡響起花癡花癡的求告:「老師,我好崇拜你,幫我簽個名好嗎?」
看得近了,越發覺得這位老師雖然身材矮小,但是氣宇軒昂內涵豐富,連喝水的姿勢也是這麼地充滿學者風範啊!
決定了,她要報考思政,然後拜倒在這位老師門下,窮一生之力,學習毛澤東思想的高深理論。
中年老師渾身一僵,含在嘴裡的一口茶就這樣噴上電腦屏幕,通過投影儀所有人都將其造成的「水靈靈」效果一覽無遺。
下面開始竊竊私語——
「又是那個女生幹的好事!」興致勃勃地觀注事態發展。
很多人十分疑惑:「她是不是成心來搗蛋的?」
「可能是肩負著普度眾生的偉大使命,來為我們這些陷入水深火熱考研生涯的苦命人,增添一點生活情趣吧。」某人自以為幽默。
「聽起來像是觀世音菩薩。」這樣他就不要去考宗教繫了。
「說起來,她好像每天都狀況不斷。不是睡覺的呼嚕聲響徹雲霄,就是拿了一大堆零食來開餐會,再不然就淋了一身濕去跟老師要退錢,簡直太搞笑了。」
「是啊,她根本就不做筆記也不拷課件,都不知道想要幹什麼。」
那是因為我有去拷。蘇伊蘅心中默默回答,縮在位置上一言不發,以免引人注意。
「是啊是啊,怎麼看都不像是準備考研的人,她為什麼來上課啊?」
我拖她來的,不過我很久以前就後悔了。
「對了,你好像跟她是一起的?一個學校嗎?她到底打哪兒冒出來的?」
隱藏在我方陣營中的敵對分子還是不幸被發現。
「我以前不認識她耶。」蘇伊蘅心中咒罵,臉上卻忙不迭地裝可愛,「來這裡後她才主動來跟我搭訕的。」阿湄,對不起。為了K大的百年聲譽著想,絕對不能被人知道你是我同學。
「原來如此。」眾人紛紛向她投以憐憫的目光。被那麼奇怪
的人纏上,跟鬼上身也差不了多少吧。
之後的時間裡,不管溫湄拿到簽名後怎麼跟蘇伊蘅說話,都被她愛理不理地敷衍過去。眾人也都「仗義相助」,不斷跟蘇伊蘅討論這樣那樣的問題,讓大野狼找不到接近小白兔的機會。
納悶了一節課的溫湄終於暴走。「姓蘇的,你再不理我的話,小心今晚小潔的龍蝦和你睡一張床!」
蘇伊蘅看到短信臉色大變,下課後熱情地飛奔到溫湄身邊,曲意逢迎:「我們家阿湄這麼可愛這麼善良,我怎麼忍心不理你呢?咱倆這麼多年的交情,當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啦,呵呵呵。」
嗚呼,反正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注目也不過兩三天,在小潔的恐怖寵物壽終正寢之前,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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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食堂的菜真難吃,以後再也不買黃鱔了。」蘇伊蘅早就很識相地坐公車回寢室,剩這一對推著自行車在路上慢慢晃悠。
自從那次下雨以後,尚冉就養成了接送女朋友上下課的習慣。通常是和她一起到學校,然後一個往裡走去上課,一個到住對對面員工宿舍的爸媽那兒享受天倫之樂,然後晚上一起回去。
「讓你和我一起回家吃晚飯挺好的,你就是不幹。」這件事尚冉的媽媽每天都催,連他父親都在說了一通男子漢大丈夫應該負責任之類的大道理之後,迂迴曲折地提到了。
「這樣的話小蘅就只有一個人吃晚飯了,很可憐的。」
「可以一起去啊。」又不用幾百塊錢一張門票,多去一個人有什麼關係?
「怪不好意思的,而且你都說了你爸媽是那種特嚴肅的人,如果我一去,他們保不準就把我當准媳婦之類的來看了,想像一下兩雙眼睛從頭到腳給你打分,」溫湄一臉的驚怕,「我才不幹呢。」
「不是有句話說,醜媳婦兒總得見公婆,反正要去見的,早點晚點沒什麼區別。」
尚冉似真似假的口吻聽得她兩頰發熱。
「你在說什麼呀,討厭!」
「我說真的。」
尚冉停下腳步,一手扶著車,一手將溫湄攬到懷中,下巴扣在她的頭上,很久沒說話。
溫湄僵著身子不敢動,後背感覺到的心跳速率讓她知道,尚冉也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有了這個動作。
「我說真的,不是開玩笑。今天,我父親說起,他在讀書時遇上母親,畢業後兩個人就結了婚,因為工作的關係,很多時候兩人都不在一起,但他們一輩子都沒有變。」
她感到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們也像他們這樣,一輩子不變,好嗎?」
一輩子不變。
好遠啊。雖然說人生有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要是真的算起來,可也是段很長很長的時間。
溫湄放軟身子在他懷裡調整了姿勢,好讓自己一抬頭,就看見那張猶帶青澀的認真臉龐——緊張而認真。
還真是很小的年紀,但她知道這句話是出自真心沒有半點虛假的。所以她開心——沒有女孩子聽了愛人這樣表白還會不開心的。
問題是,溫湄不知道它的保質期是多久。十年之後,不,或許根本就用不上兩三年,就會有人反悔了,退縮了,忘記了,甚至因為自己承諾感到好笑了。她根本難以想像那時候的自己和他之間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只要一想,心就很痛很痛。那麼,是不是防患於未然,隨時做好失去的準備,才是比較積極的應對方法呢?
沒有人會相信溫湄是這樣患得患失的人,她應該是天大的事跳腳一兩分鐘之後就直接扔到九霄雲外涼快,接下來依然好吃好睡。
或許自己體內所有的悲觀因子都在這一次的感情中傾巢而出了,洶湧而來勢不可擋,滿腦子都種種分手場景,句句攤牌理由,根本就沒有辦法阻止自己去想,所以才會每天每天地徹夜難眠,每天每天地強顏歡笑。
她知道自己喜歡尚冉,也從未質疑尚冉現在對自己的感情,但是遠渡重洋的兩地相隔,當時的濃情蜜意到最後能剩下些什麼,誰都保證不了。那麼多實例中,能順順當當開花結果的太少太少。有什麼理由他們就會是那千萬人中最幸運的一對?
「我想了很久才想好的措辭,你就沒有一點表示嗎?」緊繃的聲音代表有人對她的發呆非常不滿——她的「嬌羞」也太久了吧?
溫湄悄悄回神。要表示什麼?
哦,對了。
抓過他的手臂,用兩隻手捧住,做出舉起奧斯卡獎盃的樣子。
「那麼,我們一起來為這個理想努力吧!」溫湄直勾勾看著他,粲笑如花。
「何必擔心那麼多?現在的感覺才是最重要的。」廖潔談的,也同樣不是一本萬利的戀愛,但是人家就看得開。
一輩子,多動人的詞彙,她真的可以期待嗎?
尚冉並沒有想像當中的喜悅,反而對著蹦蹦跳跳走在前方的身影瞇起眼睛,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