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訓練,隨著江衡預定到日本的日子逐漸接近,越來越讓巧子喘不過氣來,她不是負荷不了,而是近鄉情怯,是一種自心底油然而生、無以名狀的 惶。
每天晚飯過後,江衡會把她叫到書房,跟她一遍又一遍的演練和山本老夫人見面時,可能被詢問到的各種狀況和內容。
「為什麼你不覺得好奇?」演練完,他隨口問:「我為何會對山本家族如此熟悉?」
突然被這麼一問,巧子愣了下,「你一向無事不通,稍微打聽一下,應該很容易吧。」
「我告訴你的這些事,在台灣除了我和成軒棠,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江衡盯著她的眼,也逼著她必須直視他的臉龐。
那是一雙清澈像潭水的眼睛,彷彿世界倒映在它的波心,那樣美好,那樣迷人,但不該屬於一個惡貫滿盈的人。
「因為那是你捏造出來的?」他所說的話當中,有一部份她根本就不相信,他說山本巡佐縱容他的家僕欺負台灣人,還說……
「你看這是什麼?」江衡捲起袖管,露出手臂上一大塊結得歪七扭八的疤痕,「當年我只是到山本家偷一碗白飯,就被痛打成這樣,你說,我該不該去撈那一百萬回來,以報血海深仇?」
巧子一時無言以對,她不知道江衡曾經受過什麼樣的屈辱,自然也就無從體會他的忿恨和悲涼。
她淺淺的一笑,正要收拾東西回自己房間,他又開口了,「你以前當乞丐的時候讓人打過嗎?」
「唔,打得可厲害了。」不愉快的往事最是不值得回憶,若非他問起,她大概永遠也不會主動對旁人訴說。
「打你的人你還記得?」瞧他的架式,大有想為她尋仇雪恨的可能。
「記得,一個是你,一是成軒棠。」她說話時,小心的注意著江衡臉色的變化,果然,他驚訝莫名。「不可能,我們誰都欺負,就是不可能去欺負一個小乞丐。」他們是盜亦有道,非常具羅賓漢劫富濟貧的凜然正氣的。
巧子聳聳肩,「原就不巴望你會承認,反正我也沒有報仇的能力。」
後面這句話讓江衡心裡一突,「但你想過?」找他和成軒棠報仇?一個女人一日起了念頭就很可怕,常言道:最毒婦人心。他不可不防。
她無言的瞅著他。
「那十萬元,是你報仇的方式之一,還是全部?」江衡躺向一旁的長沙發,冷郁著一張了無笑容的臉。
「如果真要報仇,我不會只要那區區的十萬元。」那豈不太便宜他了。
「何妨說來聽聽?」他蹺起二郎腿,饒有興味的等著她的答案。
巧子輕嚙著貝齒,口是心非的說:「也許我會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你,和十萬元比起來,你要值錢多了。」
沒想到這個說辭竟引得他哈哈大笑。
「謝謝你這個漏洞百出的笑話。」江衡擱下手中的香煙站了起來,踱到她身畔,與她面對面站著。
「你是一朵帶刺的玫瑰,在天香樓沒有人不知道你有多孤僻,多冷感;在這世上,除了跟你像哥兒們的阿國,你連賣菜的老伯都不願跟人家交談,更遑論去找個人來愛了。如果哪天你開了竅,記得通知我,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品嚐你這朵玫瑰的芳香。」
「在你玩弄了那麼多女人之後?」巧子不屑地反問。
「請糾正一下你的措辭好嗎?」江衡口氣激越起來,「跟我相好的女人都是心甘情願,沒有誰玩弄誰那碼子事,懂嗎?」
她嗤之以鼻的把臉轉開,這可讓他大為冒火,要不是千慧在這時候走了進來,而且顯然有重要事情相告,他鐵定會卸掉她兩塊肩胛骨。
「三爺,」千慧神色倉促,等不及避開巧子就附在江衡耳邊嘰嘰咕咕。
「怎麼會?」江衡面色變得淒厲而狂怒。
巧子站在一邊,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走,到派出所把人弄出來。」他大步邁到門邊,忽地若有所思的回過頭,瞟了她一眼之後,匆匆離去。
當車子的引擎聲在屋外響起時,巧子駭然跌坐在椅子上。
出了什麼事?是……那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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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細雨落個不停,十點多了,江衡還沒回來,天大的謎團沒人能為她解開,巧子心中志下心坐立難安。
她不經意抬眼看見牆上的日曆,赫然發現今兒已是三月初一,那麼……胸口霎時一窒,她趕緊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她行事鎮密周詳,沒有人會發現一丁點蛛絲馬跡的。
今日,她晚餐扒了幾口飯就沒吃什麼,此刻強烈的飢餓感襲上五臟六腑,因而決定到廚房看看還有沒吃的。
門一開,江衡就站在門外,兩眼著火似的緊盯著她,把拳頭握得咯咯響。
巧子不敢跟他眼光相接觸,低頭道:「你回來啦。」
「是你,是你去告的密!」他幾近咆哮的鉗制住她的臂膀,「為什麼?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裝蒜!」他只要再略加用力,就可以把她的手臂扭斷。「搞不清楚我有多大的能耐,就敢跟我耍把戲,你簡直找死!」
他查過了,他一定把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全查得一清二楚。
巧子抬起頭,深吸口氣,勇敢的頂撞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冷不防地,江衡咬著牙,用力的賞了她一記響脆的耳光。
「你憑什麼打我?」她痛得眼前金星亂冒,尖著嗓子哭道:「你販賣毒品、賺取黑心錢,像你這種人早該下十八層地獄!」
「販賣毒品!」江衡真要活活給她氣死。「是你的想像力特別豐富,還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太差了?你走吧,走得遠遠的,計劃取消,從現在開始,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走就走,反正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撫著臉上五個清晰可見的指印,她的朱唇顫抖著,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嘴角緩緩淌下血絲,味道腥甜得讓她覺得心口疼痛難抑。
她胡亂的把衣物塞進手提袋要離開,就見千慧悄聲來到門外。
「看了明天的早報再走吧。」
巧子不明白她的用意,一口回絕了。她一邊流淚,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這次算他好狗運,沒被警方逮到,下次、下次我會出更狠的招數。」
「看了明天的早報再走吧。」千慧重複著同樣的話,「如果你恨的只是他一個人,那就沒必要害得其他人跟著一起遭殃。」
「其他人?」巧子愕然問:「其他什麼人?」
「可憐又貧窮的漁民啊。」她兩手抱胸,背倚著門板,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頭,低喟一聲,「他們走私香菇、中藥材不過是想多賺點錢養家活口,三爺雖然損失不小,但是我想他們恐怕才是最可悲的受害者。」
「你是說江衡跟成軒棠密謀走私的不是毒品?」那種人所做的事,理所當然應該要壞得透頂才是呀。
「看來你跟王爺的過節的確不淺。」千慧揉著太陽穴,倦眼眨呀眨的望向她。突然問:「你究竟是誰?」
「我?」巧子趕緊用另一個問題轉移焦點,「那些漁民又不是江衡的嘍 ,為什麼要聽命於他?」「因為那十三艘漁船都是三爺的。」
巧子心頭一震,沒想到她的仇家實力如此驚人,看來,她以往沒錢沒勢是真動他不得,現在要整垮他得再加好幾把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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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報紙用最醒目的標題和版面刊載昨兒被警方查獲的走私新聞,三十六名被捕的漁民均堅稱此事和他們的大老闆江衡無關,純屬個人行為。
巧子看著報上那哭成一團的漁民妻兒,悔不當初的痛打自己的腦袋。她悲忿交加的跪在地板上,不知該祈求誰來原諒自己。
風雨猛烈吹打著玻璃窗,她聽到樓梯傳來腳步聲,是江衡。他怒氣勃發的走進大廳,來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抓起,打開大門丟了出去,她爬起身還想加以解釋,關上的大門霍然又打開來,她的行李被拋了出來,不偏不倚的正好砸上她的天靈蓋。
巧子漲紅了臉,站在小院中淋雨,好一會之後才頹然蹲下,一一撿起從行李袋中散落的衣物,她撿著撿著,忽地悲從中來,把它們統統丟回泥地裡,用力踩得稀巴爛,這才提著空了一大半的行李袋快步跑出鏡園。
她相信千慧、朱天莉和江華一定都躲在某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幕。沒有人出面為她求情,自然也沒有人挽留她。
在雨中,她的淚水不爭氣地汩汩直流,她以為終於給了江衡一記致命的打擊,沒想到竟傷害了一大群無辜的人,無限的自責化成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鞭笞著她的四肢百骸,令她舉步維艱。
現在她要去哪裡?哪裡可以安身?
「上車吧。」
她沒注意到這部黑色轎車什麼時候駛近她的身旁,車子裡的人戴著墨鏡,嗓音低沉,是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巧子正猶豫著要不要上車,陡然,從後頭開來另一輛黑色轎車,毫無預警的衝撞上來——砰!
她嚇得手足無措,只見前頭那輛轎車被撞得保險桿掉落,司機非但沒下車理論,反而踩足油門飛快駛離。
「你是準備繼續在這兒等阿喜官的打手把你抓回天香樓,還是讓我先幫你找個地方落腳?」成軒棠搖下車窗,面無表情的問她。
在無處可去的情況下,巧子提著行李袋上了車。
「謝謝你趕來幫我解圍。」要是他晚來一步,她可能已經成了阿喜官另一個待價而沽的姑娘仔。坐進車子裡,她愧疚的把臉埋進胸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之所以救你是有目的的。」成軒棠向來不喜歡多說廢話,一開口就切中要點。「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得知那件事情的?」他得揪出那個洩密的人,加以嚴懲,以倣傚尤。
「是有一天晚上,你半夜三更來找江衡,兩人在院子裡談走私的事,我無意中經過偷聽到的。」
「原來是你。」成軒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蹙緊濃眉,「那你現在滿意了嗎?害江衡損失數百萬,一群漁民鋃鐺入獄,你那芝麻大的老鼠冤該一筆勾消了吧?」
「我無意害他們,真的沒想到……」
「你以為江衡會親自去點貨?沒錯,那天你聽到的應該是這樣,所以是那些漁民倒了大楣,成了替死鬼。」成軒棠的臉上多了分怒氣。
「對不起。」巧子這句話已經忍了一早上,本來見了江衡時就要說的,但他根本不給她機會。
「將功贖罪吧。」成軒棠說:「我們照原先的計劃進行,你得要求自己在一個月之內,變成一個流落異鄉的千金大小姐。」
「你確定那個山本老太太真的懸賞一百萬尋找她的孫女?」
「嗯。」
「那你一定知道她的聯絡地址嘍?」她臉上泛起的光彩,不免令成軒棠疑雲滿腹。
「嗯。」
「那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一語打斷她臉上所有的喜色,「你不會是別有企圖吧?」
巧子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要求,反問:「為什麼你不自立門戶?憑你的聰明才智,根本不需要屈居在江衡手底下。」
成軒棠乍然回眸,惡狠狠的盯著她,「挑撥離間?你心裡打著什麼主意?」
「沒、沒有啊,我只是替你抱不平,這件事如果你願意,我們兩個就可以完成。」
「住口!」他難得拉下臉,「肝膽相照你懂不懂,男人和男人搏的不只是感情,還有義氣,你敢再講一句分化我和江衡的話,我就把你推下車,讓你成為輪下的孤魂野鬼。」
巧子沒料到他和江衡的情誼會好到像手足一樣,江衡那樣一個無惡不做的人憑什麼受到這麼好的對待。
而怪的是,當年害她和親人離散、無家可歸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為什麼她會特別獨恨江衡?
雨停了,彩虹出現在天的那一邊,美麗的天際配上她糟糕透頂的心情,真是不協調。
車子穿過市區,過了縣界,成軒棠安排她住在郊區一棟裝潢頗雅致,有著一小塊修剪整齊的草坪和三五個花台的日式平房裡。
「我不能住回鏡園嗎?」
「你想讓江衡把你殺了?」成軒棠的反問只是存心恫嚇。
「你跟他說,事成之後,我得的那一份也送給他,他就會讓我回鏡園。」
「你以為江衡會看在錢的份上,原諒你所犯的過錯?」
「當然,他那個人惟利是圖,為了錢,他什麼都敢做,原諒我只是芝麻小事一樁。」
成軒棠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
「希望江衡能親自聽到你對他的評語,那樣他就比較能夠痛下決心,看是要送你回天香樓領賞,還是一槍把你轟上奈何橋省事點。」
「我說錯了嗎?」江衡本來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沒錯、沒錯,你說得真是對極了。」成軒棠故意提高嗓門,令他出口的話聽來備覺虛假。「但錯在你沒資格講他。」
「不,我比誰都有資格批評他,假使老天爺不准他活了,誰都不能跟我搶當那個劊子手。」
巧子堅毅寒冽的神情,今成軒棠凜然一驚。
「把話說清楚。」他需要知道得更多。
「夠清楚了。」她冷凝一笑,「去告訴江衡,讓我住回鏡園,否則什麼都別想。」
「口氣太差了,江衡一向不喜歡人家威脅他。」成軒棠直覺巧子不是個簡單的女子,至少她絕不可能乖乖的任由他們擺佈。
「很好,順便再幫我帶一句話,早在十五年前,我就不想活了,他想要置我於死地,儘管動手。」
十五年前?
成軒棠被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這女人到底想說什麼?她難道另有不為人知的身份?
「為什麼非回鏡園不可?」天香樓的柴房她都能一住十幾年,比起來,這裡算是天堂了,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因為……」巧子眉眼含笑的瞧著他,「說了你也不會相信。」
「沒說怎知我一定不相信?」她的笑令他該死的起了一陣心猿意馬,「我懂了,你愛上江衡了。」她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一徑抿著嘴了無喜色地淺笑。
「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江衡的心裡沒有女人立足的餘地。」
「也包括他母親?」巧子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狠到了六親不認的程度。
「你指的是那位氣焰高張的老太太?」成軒棠鄙夷的說:「是她的身份還不明,否則早被轟出去了。」
「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壞,連自己的母親也不放在眼裡。」十足的不肖子。
「不清楚的事不要太早下定論,別忘了你才犯一個多大的錯誤,況且,即使他真的罪大惡極,你不也還是愛上他了?」
一句話堵得巧子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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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於鎮前大街的「田中照相館」今天開業滿五週年,生意好得不得了,老闆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大堆戲服,有公主、有皇后,還有王公貴族,客人想扮誰就扮誰,應有盡有,包君滿意。
江衡從台北請來一位老牌化妝師,幫巧子仔細裝扮成丰姿婉約,典雅迷人的日本仕女模樣。她原本就美,此刻身穿和服往鏡前一站,現場所有的人均忍不住發出一陣讚歎。
「跟人家說她不是日本人準沒人相信。真的,比日本人還像日本人。」老闆一邊拉貢,一邊頻頻回頭多瞄她兩眼,還有別的客人乾脆撩起布幕,在後頭偷看。
照完之後,老闆笑著道:「江三爺,其他客人拍的都是黑白照片,不過您的我可以洗得特別點,有棕色和淡藍的,保證存放百年也不變質、變色。」
江衡淡淡點了個頭,掏錢付給老闆,拉著巧子走出照相館。
「等等,江三爺,」老闆追了出來,「今天凡是到本店消費的,一律可以參加抽獎,您和小姐也來抽一張吧。」
江衡瞟了眼巧子,「你抽吧。」
她雖沒啥興趣,但看後頭還有人在等,忙把手伸進紙箱裡。
一般抽到的不外乎是筆、小記事本或不頂錢的小首飾,不過當巧子把彩票交給老闆時,他忙捏在手心,從袖子裡摸出另一張,大聲亮出來。
「哇!江三爺,小姐的運氣真是好到沒話說,竟然抽到第一特獎,五錢金元寶一個!恭喜三爺,賀喜三爺!」
好多人聽到馬上圍攏過來,爭相搶看那個小得必須仔細擱在手心,才能避免它掉到地上,或塞到指縫裡去的金元寶。
老闆很會做生意,趁機要巧子和江衡合拍一張,說是作個見證,明擺著拿來以後當宣傳用。
這世界就是這樣,花花轎子人抬人。
坐進車子裡,巧子把金元寶遞給江衡。
「你不喜歡?」
「無功不受祿,那老闆是為了你作弊的。」她聰明慧黠,那一點小伎倆還瞞不了她。
江衡牽起嘴角,忽地將她樓進懷裡,在嫣紅的朱唇狠狠烙上一吻,又倏然放開她,把那小元寶擲還給她。
「賞你的。」
經由成軒棠的傳話,巧子再度回到鏡圍居住,自那時起江衡就甚少給她好臉色看,並且經常故意用這種近乎狎戲娼妓的手法凌虐她。
幸好駕駛座上的司機非常專心於前方的路況,否則巧子真要羞愧的找個地洞鑽進去。一泡眼淚圈在眼眶裡,她倔強並且堅強的不叫它淌下。
「嫌少?」江衡眉間眼下儘是嘲弄,自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錦盒,啪一聲打開來,「這個夠讓你心花怒放了吧?」
好大一枚鑽戒!
巧子匆匆瞧上一眼,立即將盒蓋按上,隨手放進包包內。
「戴上。」江衡命令著。
她深吸一口氣,把小錦盒拿出來,隱忍著淚水將戒指套往右手無名指,「太鬆了。」
他愀然不悅,「限你十天之內把自己養胖。」
「換個戒指比較快吧,這戒指太大了。」她本來就不容易胖,又天天遭受他的苦毒,別說十天,一百天也不見得胖得起來。
「明明是你的錯,為什麼要怪到戒指上頭?」
長得瘦有什麼錯?巧子美目橫他一眼,發現他不知何時把手攀到她腿上。她抬眼望住他。
「把鏡園送給我,否則從今天起不准再碰我。」說著她使力撥掉他的手。
「露出狐狸尾巴了?」江衡冷眼睨著把身子盡可能往車門挪的她,長臂一伸,將她拉到腿上,逼她好生坐著,不許蠢動。「笨女人,鏡園雖然值錢,但絕賣不了三十萬,你寧可捨棄現鈔,要這麼一棟老舊的宅院,若非有別的企圖,就是單純的笨。」
「我是個安份知足的女人,有了你給我的十萬元,再加上這棟大房子,可以好好過完下半輩子了。」坐在他腿上,巧子覺得渾身不自在也不舒服,掙扎著要下來,卻始終無法如願。
「不需要找個男人?」江衡把臉貼上她的嫣頰,故意在她耳邊哈氣,「你有潔癖?對男人會過敏?」他觀察她很久了,這女人除了阿國,不親近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親近她。
巧子再度撥開他不安份的手,幽幽地說:「我八歲那年,看上了一個帥氣十足的大男孩。」
「說下去。」這個話題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傾聽。
「八歲談戀愛賺太早了,但當年那驚鴻的一瞥,卻叫我至今難以忘懷。」她張著水亮亮的大眼,盯住他深邃的星芒,若有所思地。「當我大到足以確定已經愛上他的時候,才知道他是個壞得透頂的惡棍。」
江衡的喘息忽然變得濃濁而低沉,他也睇視著她,一瞬不瞬;陡地,托住她的後腦勺,狠狠吻住她的唇,竭力廝磨。
巧子慌亂的承迎他突如其來的掠奪,驚駭於他的手竟大剌刺的從她裙子底下探入,她急著夾緊雙腿,作困獸之鬥。
「不願意嗎?」他勾起唇角問,「這不是你夢想已久的?成為我的女人,鏡園就是你的。」
「你要我獻出身子,為了鏡園,而不是為了愛你?」說到底他還是拿她當天香樓的小姐看,他眼中的她依然卑賤得可以用錢買,用錢打發。
「我不需要誰來愛我,我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愛,你只要把我當成一個恩客,犧牲奉獻,予取予求。」猛一用力,他居然咬破了她的唇。
腥甜的鮮血給他更大的衝動,吻得越窮兇惡極。
「三爺,」一直很懂規矩沉默一旁的司機謹慎的開口,「報社的總編輯在前面路口等你。」
聞言,江衡這才鬆手,巧子馬上滑回右側的椅子上,忙著拉整衣裳,餘光瞥向窗外,兩個男人畢恭畢敬立在路邊,其中一人見車子駛近,竟激昂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