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獵心喜 第五章
    跪在地上的人叫石貴天,是報社裡的會計主任,去年底卷了二十幾萬跑到香港某報社,借抖出江衡的底細為籌碼換取更高的職位及利益,並天真的以為隨便換個名字躲在幕後,人家就找不到他,誰知道還是給揪了出來。

    報社只是江衡用來收買名聲的一支關系企業,他的吸金主力在地皮、金融、漁獲;但因報社是門面所在,所以他特別在意,絕不容任何人在裡頭坐吃等死,還倒捅他一刀,破壞他的聲望。

    多少人擠破頭,三番兩次央人幫忙引薦,只為了能到他旗下混口飯吃,他一向大方,盡量滿足大家的需要,在可容許的范圍內,也不太在意手底下的人混水摸魚、揩點油水,但誰敢犯了他的規矩,准吃不完兜著走。

    “江先生。”總編輯是個老實的讀書人,禁不住石貴天苦苦哀求,前兩天已經到江衡家替他求情過了。“我帶資天來跟你賠罪。”

    “在大街上胡鬧,成何體統。”江衡正眼都不瞧那石貴天一眼,只淡淡的撂下一句話,“把他交給軒棠。”

    “不!”那石資天一聽到成軒棠的名字,鬼哭神號似的,雙手緊緊抓著車門,“董事長我求您、我求您!”

    司機想必非常了解江衡的性子,不等他開口就飛快的將車子駛離。

    巧子如坐針氈的偷偷願向他,他英挺的眉毛下有著濃密的睫毛,漆亮的眼珠子內,沒有一絲絲叫感情的東西,標准的冷血動物,

    “想說什麼就說吧。”江衡握住她的手,一陣冰涼傳來。“嚇到了?”

    “你一向如此……呃……”怎麼措辭才不會惹惱他呢?

    “冷酷無情?”他低哼一聲,眼中閃著駭人的火炬,“誰值得我用情?”

    “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是你在乎的?”

    “這世間誰又真正在乎過誰?”他犀利的反問。

    “總、總有那麼一兩個……如果你願意把心放柔軟些,如果你不要那麼狠戾……”

    “夠了!”他粗野的打斷她的話,“如果我不以十倍甚至百倍的狠勁反擊,如何能熬過世態炎涼,人情澆薄?”

    吼完,江衡作了一個終止話題的手勢,要她安靜,不要再打擾他。

    巧子忍不住望著他,那臉部線條冷硬如昔,卻難掩受傷的眼,她的情緒一下子洶湧起來,心底一個老大的洞悄悄被傾戀的情愫填補上,一點一點的填補……柔腸千回百轉。

    她該恨他的,這個殺千刀的男人,可,此刻,她只想給他一點柔情,一點發自肺腑的關懷。

    巧子執起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貼往自己臉頰,怎知他像是觸電一樣,倏地把手抽回。

    “你也會害怕?”她奇怪的問。

    “怕什麼?”他的臉色始終難看得可以避邪。

    “怕愛上我。”

    “笑話!”故意提高八度的聲量,似在彰顯他的高不可攀,“我江衡從不缺女人。”

    “那是因為你從沒遇上一個好女人。”巧子自信滿滿地朝他嫣然一笑。

    “你是好女人?”他露出鄙視的嘴臉,一副欠揍的可惡模樣。

    “至少比你有過的任何女人都好。”她圓潤的下巴抬得高高的,難得這麼驕傲。

    江衡看著她,定定的,冷冷的,犀利的眼神幾乎要穿透她的心,進入她的靈魂。

    良久,他才開口,“這麼煞費苦心引誘我,究竟是何居心?”

    “不能只是單純的情愫?男歡女愛一定要有企圖?在你的心裡,這世上就沒有一個好人?”

    長串的問題,江衡一個也不想回答。

    “一個安靜的人突然變得多話就很可疑了;而要是一個原本見了面就對你咬牙切齒的人突然說愛你,那絕對是包藏禍心,意圖不軌。”他木然的把她的手推開,轉頭瞟向窗外,神色和天際飄落的繁雨一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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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巧子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

    江衡也是,他喝了一夜的酒,一整夜,她隔著小院看他借酒澆愁。

    當初為何一眼就看上她?這個問題成軒棠問了他不下十幾次。是因為她像極了日本女子,還是因為她的神秘?

    她沒有家,沒有親人,甚至沒有姓,沒有人知道她來自何方,到底為什麼她會只身在這兒?誰也不曉得這個大眼睛、漂亮小女子的心事。

    正因為這樣,所以她更吸引他,也令他更不敢掉以輕心。

    八歲?

    江衡極力回憶十五年前的往事,怎麼也記不起曾有過一個窮哈哈、髒兮兮的小女孩。她流落街頭行乞,理所當然應該是窮人家的孩子吧。

    成軒棠也說沒印象,她像從天上掉下來的,卻已經在勤丘裡混了十幾年,太不可思議了。

    苦思不解,他扳著指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一股淡淡的幽香襲來,是巧子的味道,她總喜歡把玉蘭花放在手心把玩。

    江衡一愕,將手移往鼻翼下嗅聞,香味真的還在,內心莫名的激越起來,百感交集都鎖在情欲之中。

    驀然抬眼,透過窗子,他看到獨坐陽台木椅上的她;四只眼睛,隔著十幾公尺遙望著。

    巧子凜然起身,忙走進臥房,將落地窗拉上,然而一旋身,他卻已經來到房門口。

    “在等我?”江衡凝視著她,她努力表現得泰然自若,一點機心都沒流露,但,怎瞞得了他。

    他是個觀察細微的人,當然知道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他不在乎。

    “等你的承諾。”她要鏡園,去日本以前,她要不計一切代價把這件事情辦妥。

    江衡心知肚明,“萬一失敗了呢?萬一人家根本不認你這個假孫女兒,我豈不功虧一簣。”

    “以我的人作交換如何?”她的提議令江衡睜大虎眼。

    她?有意思。他一直凝視著她,心中開始盤算。

    “怎麼交換?一夜,一年,還是一輩子?一夜太貴了,一年也不夠翻本,而一輩子則太久了,美人傷遲暮,我不喜歡老女人。”

    巧子一聽臉色陡變,如一頭被觸怒的小貓,目中流露出凶光。

    “那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她怒氣沖沖的走到門口,准備把他關在房門外。

    “你流淚了,為了鏡園?”江衡一手擋在門上,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直勾勾的盯著。

    “為了一個家。”美目一眨,淚水順著雙頰滑落,晶瑩而動人,“我可以不要男人,不要情愛,但我想要一個家,你也曾經漂泊無依過,應該懂得我的心。”

    江衡不是不感動,只是他另有渴望。

    “所以你說你愛我,純粹是個借口?為了達到目的,你可以那樣不惜一切,不擇手段?”

    巧子想為自己辯解,但嘴唇翕動了下又緊緊抿上,好一會才再度開口。

    “跟你很像是不是?”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反正你也不希罕我愛你,又何必表現得那麼忿怒,我們倆一個無情一個無心,注定走不在一起,這樣也好,以後誰也不必防著誰,你說吧,多少錢,你才肯把鏡園賣給我?”

    “你拿什麼來買?”不過是一棟宅子嘛,他幾時放在心上了?若非她這麼用心費力的非要不可,有人出了好價錢,他隨時可以轉讓的。

    “你想知道?”巧子起身,從衣櫥裡拿出一張紙,挑釁的說:“這是山本老太太在日本住家的地址,我隨時可以自己去找她。”

    江衡半信半疑地往紙上一瞟,巧子馬上將紙張摺成四摺,放入衣服口袋裡。

    關於山本家的資料,除了他和成軒棠外沒第三個人知道,她是怎麼弄到的?

    “好啊,那我先恭喜你嘍。”江衡揚揚手,很上道的祝她好運,“有空記得回來看看老朋友。”

    “喂。”巧子忙叫住他,“你真的就這樣放棄?”

    “不然呢?難道要我把你關起來,脅迫你非分我一杯羹不可?”他狡獪一笑,分明已看出她的把戲。

    “你似乎不相信我?”說著她真的把行李拿出來。“好嘛,那我現在就搬出去,我們的合作計劃就到這兒為止。”

    “另一出威脅我的戲碼?”江衡光火地把她的行李丟回衣櫥裡,“是誰要成軒棠當說客,求我讓你住回鏡園的?”

    “我也提出了優厚的條件,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把鏡園讓給我?”

    “因為你沒有告訴我實話。”他走到她面前,逼視著她的眼,出其不意地伸手入她的口袋,掏出紙張。

    然後他縱聲爽朗的笑了,笑得非常得意。紙上哪是什麼地址,是一句歌曲,這麼寫著:

    咫尺天涯,愛相隨;前塵如夢,情難捨。

    “看來你的確對我用情極深。”江衡啄了下她的額頭,“念在你一片癡心,我就如你所願,納你為第一百零八個妾;不過我話說在前頭,當我的女人並不代表就有希望成為我的妻,但必須具備所有情婦該有的美德,懂得犧牲奉獻,委曲求全。”

    “你不送我去日本了?”

    “一年後再說,我相信沒有人能夠取代你。”

    “那鏡園呢?”

    “等我龍心大悅,再決定你夠不夠資格得到它。”

    江衡打橫將巧子抱起,放到床上,還沒動手呢,她就兩眼緊閉,四肢平垂,一副准備任人擺的可笑樣。

    等了很久,毫無動靜,她倏然睜開眼,只見他正興味盎然的研究著她嫵媚的五官。

    “你不想……現在要我?”

    “不想。”他的食指指腹從她白嫩的頸子沿著鎖骨,一路往下滑至襟口,解開兩顆鈕扣,來到柔軟的酥胸,流連不去。

    “那我要睡了。”掀起被子,巧子羞澀的連頭臉一起蓋得密不透風。

    “矛盾的女人。”江衡拉開被子,輕撫著她酡紅醉人的臉龐。

    倘若這是朵帶著毒的罌粟花,他是該及時撒手,還是適時納入囊中,讓她一生一世只為他美麗、為他怒放、為他守候?

    這一夜,巧子睡得極不安穩,情潮洶湧令她體內一團火隨著血液渾身亂竄。

    她沒有愛上他,這樣一個男人,絕對、絕對不可以對他動情。

    天莉說他已經好久沒帶女人回來過,千慧也說他現在連應酬吃飯都不叫女人隨侍,是因為她的關系嗎?

    她憐惜地撫摸自己的胸脯,盡管四下無人,她還是羞紅了臉。

    是命運的操縱嗎?她一直渴望能早日見到家人,但這一刻卻猶豫了,一種捨不得的情緒填滿胸懷,她不捨得什麼?

    一切都像個陷阱,引她一步步掉進去,她是有居心有自的的,難道江衡就沒有嗎?

    他不肯干干脆脆要她,恐怕只是一種姿態,是男人的狡詐。

    用自己的清白身子交換鏡園,的確不合常理,她心底比誰都明白,愛恨交織,正是江衡所謂的矛盾;但她不肯承認,連夜深人靜,獨自面對自己,她也不肯輕易吐露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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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早上,江華特意要求大伙今晚統統回家吃飯,她口裡交代著眾人,真正的用意只有江衡一個。

    這對真假母子的關系當真是冷淡到冰凍三尺,路人都比他們還熱絡。

    “我今晚有事,巧子也不能回來。”江衡說完便拉著巧子離席。

    “我今晚有什麼事?”走出前院,巧子甩掉他的手,不悅的問。

    “我在‘紅瓦房’訂了位子,晚上七點,先准備好我會回來接你。”

    紅瓦房是全鎮惟一一家法式西菜的餐廳,價錢貴得叫人咋舌,除了達官顯要,鮮少有人上那兒光顧。

    “既然這樣,不如邀老太太一起去。”人多才熱鬧呀。

    “我的事幾時輪到你來干涉?”江衡總是這樣,脾氣說上來就上來。

    他的座車才發動揚長而去,朱天莉就從江華的房裡沖出來,驚慌不已,尖聲喊著,“干哥哥呢?快來人呀!”

    千慧循聲奔來,鏡園裡幫傭的僕婦們也圍攏到房門外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見朱天莉蹲在地上,試圖扶起昏倒的江華。

    巧子連忙叫人開來的車子,由長工阿生負責將江華骨瘦如柴的身子抱上車,巧子和朱天莉跟隨在後,車子疾駛上路往醫院而去。

    “老太太她以前有過這種情形嗎?”巧子問。

    “有過兩次,但很久沒發作了。”朱天莉眼淚撲簌簌的淌了滿臉。“這次准是叫干哥哥給氣的。”巧子沒再接腔,她弄不明白江衡他們母子之間的恩怨,也無權多過問什麼,惟有保持緘默。

    到醫院忙了一個早上,巧子中午才踏進門,朱天莉又打電話要求她幫忙張羅保證金,即使千慧告訴她,江華有得是錢,她還是心太軟,受不得朱天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馬上把身邊僅存的一百多塊錢統統拿去交給她。

    幸好不到黃昏江華就回來了,到底是什麼病,問朱天莉她也說不上來,含含糊糊的說大概是心律不整之類的老毛病。

    傍晚六點整,千慧上樓來,說是江衡交代的,特地上來幫她裝扮。

    她替巧子挑了一件荷葉袖連身裙,領口翻飛出一層又一層白色的薄紗,腰間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一雙白色絲質手套,一雙和衣服同色的高跟鞋,時髦又不失典雅。

    “你沒告訴他,他媽媽生病了?”他還有心情出去吃飯?

    巧子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給裝扮得像個交際花,心情惡劣得什麼也吃不下。

    “三爺去過醫院,但老太太已經回家休養,所以沒遇上,不礙事的,三爺說。”千慧開口閉口必尊稱江衡三爺,聽得巧子耳朵發疼。

    這是一個被江衡徹底洗過腦的女孩,巧子知道跟她多說什麼都沒用。

    “反正他又不關心他的母親,不礙事?說得多輕松。”千慧把她的長發扎得太緊了,“好痛!輕點好嗎?”

    “關心的。”千慧忙松開手,“你不了解三爺,他其實不是個無情的人,只是別人不懂,他也懶得去解釋。”

    “你跟著他很久了?”所以你懂他?

    “唔,我六歲就跟著他了,”千慧見巧子一臉疑惑,笑著補充說明,“我們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是我們的大哥,其實更像父親,我們什麼都聽他的。”她指的“我們”包括成軒棠和江衡手底下那些為他賣命的兄弟們。

    “錯的也聽?”真沒主見。

    “聽,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有誰會去懷疑自己的父親?”千慧的話充滿語病,她卻絲毫不覺得。

    “他才大你多少,當長輩只怕資格不夠。”

    “夠,他比父親好太多了,我們都是他養大的,他偷拐搶騙的每一塊食物、每一分錢,都不吝於跟我們分享,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疼我們了。”

    “我想我能夠體會你的心情。”她也曾經流離失所、三餐不濟,渴望有個人來愛。

    “因為你也是孤兒?”

    “我不是。”巧子的回答令千慧大吃一驚。“我之所以淪落到街頭行乞,完全是拜你的三爺所賜。”

    “那麼你是……你指的是……你的父母呢?”

    “時候不早,我們該出發了,免得你的三爺等得不耐煩。”沒有回答千慧的話,她兀自持著皮包往房外走。

    江衡的司機已在外頭等候多時,千慧站在鐵門旁,用一種復雜難解的眼光目送著巧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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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瓦房裡裡外外裝潢得極盡奢華,坐在裡頭的十之八九是有錢人。

    江衡預定的位子在餐廳向左的最裡邊,一個臨窗的獨立空間。

    巧子到時,席上已經坐了五個人,三男兩女,其中她只認得成軒棠,其余的連面都沒見過。她才坐定,江衡就做主跟服務生點了砂鍋鵪鶉肉煮蘑菇、薄片小牛肉淋覆盆子醬汁、鮑魚煮朝鮮薊,外加一瓶價格昂貴的上好香檳。

    這些東西巧子全部前所未聞,也不知好不好吃,但橫豎出錢的是江衡,他高興怎麼著,就怎麼著。

    這是她住進鏡園數個月以來,他第一次帶她出來公開亮相,希望沒別的意圖才好。

    巧子不自在的坐在江衡身旁,小心翼翼的研究席上眾人臉上的各種神情。

    成軒棠禮貌的朝她頷首,並簡單介紹另四人的姓名,饒仲恩、饒仁傑、饒秋敏和饒婉華。

    怎麼都姓饒?

    他們四人全是江衡旗下事業的實際執行者,非常出色,性格也非常內斂,除非主動問他們話,否則他們是不隨便開口的。

    巧子感覺得出來,他們也正懷著滿腹疑團,猜想她究竟是哪號人物。

    “你為什麼要代墊那一百五十元的保證金?”江衡一開口竟是質問她這件事。

    “天莉說她沒錢。”嘿,她是出自一片好意,這也不行嗎?

    “她說她是蔣介石的女兒,你信不信?”江衡沒有告訴她,當日江老太太可是帶了三大箱的金子前來認親的事,她怎麼可能會沒錢?

    問這什麼話嘛,巧子瞪了他一眼。“今天就算生病的不是你母親,我照樣會解囊相助。”

    “很善良嘛。”即使還有旁人在座,江衡照樣不給她留點顏面,“下回我提名你選好人好事代表。”

    “我沒胃口,先告辭——”巧子欲起身時,驚覺江衡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搭在她腿上,孔武有力的壓住她。

    “坐好,馬上就上菜了,別要小孩子脾氣。”他從沒養成憐香惜玉的習慣,向來只有女人看他的臉色,沒女人敢在他面前拿喬。

    “我真的吃不下。”這形同被人挾持的窘況,叫她如何能夠下咽?

    “吃不下也得吃。”他的口氣不慍不火,卻充滿懾人的威儀。

    巧子不再作無謂的爭辯,她靜靜坐在位子上,低著頭,對於服務生端上來的美味佳餚視若無睹。

    “把你盤裡的食物吃完。”江衡小聲的附在她耳邊命令她。

    “這裡的主廚廚藝一流,做出來的餐點都好吃得不得了,你不試試看,保證會後悔。”成軒棠見巧子臉色一片慘綠,江衡又咄咄逼人,忙出來緩頰。

    就看在他的面子上勉強吃一點吧,巧子用叉子又了一塊牛肉放進口裡,嗯!果然滋味美極了,齒頰留香。

    眾人用餐到一半,紅瓦房的廚師突然走過來跟江衡打招呼,而且用的還是法語。

    巧子不懂他們聊些什麼,只見大伙臉上均呈現一片和樂,江衡的法語聽來相當流利,跟那廚師也挺熟的,寒暄過後,他額外送來一大盤水果,並且意味深長的看了巧子一眼。

    沒有人給她一點啟示嗎?一個惡貫滿盈的壞人竟然會講法文,勤丘裡當真是臥虎藏龍呵。

    “我們的法文都是在孤兒院學的。”

    巧子暗忖,還是成軒棠最好,從來不忽略她的無措和疑惑。

    成軒棠繼續道:“孤兒院的院長是一位法籍的神父,太小被送進來,不知自己姓什麼的,統統跟著他姓饒,就像他們。”

    饒仁傑他們桀然一笑,眼中閃過一抹叫人不易察覺的感傷。

    “在裡頭我跟江衡年紀最大,也被盯得最緊,每天得背二十個單字,念三個小時的書,”成軒棠接著說:“不過他不大在乎我讀不讀,倒是江衡,一度神父還打算送他到法國念書呢。”

    哼,江衡是天生壞種,念書這麼高尚的事情怎麼適合他呢?巧子心想。

    她明明不露聲色,連眼珠子也不敢隨便轉動,但江衡還是看出來了她神色間的鄙夷。

    “一個乞丐婆都能說日語,懂一兩句法文又有何不可?”

    “誰是乞丐婆?”饒秋敏好奇問。

    “我。”巧子毫不以為恥,坦白道:“以前我曾經無家可歸、三餐不濟,像野貓野狗一樣在垃圾堆裡找東西裹腹。”

    她的坦白意外的引起眾人一陣好感,大家原本冷酷的臉,很快的加溫到沸騰騰的。

    這餐飯,到最後是盡興而歸,江衡在成軒棠他們一一離去後,又拖著巧子轉向大廟堤,沿著半荒枯的圳溝往北走,滿天薄雲疾飛,想是快要下雨了。

    在濃墨潑灑的夜空下,只聽得到他兩人低低淺淺的腳步聲,他牽著她的手,非常自然的,好像他們是一對相戀已久的愛侶。

    “帶我去哪裡?”巧子不安的問。

    “哪裡也不去。”他爬上河堤,選了一個平坦看起來頗干淨的水泥塊要她一同坐下,“以前我三兩天就會從孤兒院溜出來這裡看星星,從天空中挑出最明亮的那一顆,送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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