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琳一走出通關口就看見孟師堯在向她招手。他仍西裝筆挺,打著領帶,大概是直接從公司過來。
身材高大偉岸的他,擠在人潮中格外顯得鶴立雞群,卓爾不凡。愛他什麼呢? 僅僅幾步路之遙,樓琳竟不自覺的如此自問。如果他不是英俊多金,她是否會糊里糊塗的一頭栽進去?倘若答案是否定的,那她豈非膚淺得可以? 胡思亂想之際;人已來到他的面前。「抱一個。」孟師堯的擁抱非常熱情,旁若無人地幾乎要將她整個嵌進胸膛裡。「想我嗎?」
「想。」她若有所思地回答。
「不及格,光想怎麼夠,要很想,非常想。」他欣然地在她額際啄了下,摟著她的腰,一同步出機場。
「你換新車了?」樓琳記得他上個星期開的不是這部黃色的保時捷Boxter。
「給你的。」他把車鑰匙交給她,「先試開看看喜不喜歡,順不順手。」
「怎麼突然想要幫我買車?」樓琳坐進小巧的駕駛座,感覺好舒適。
「你在台中,上下班總要有個代步的工具,尤其晚上萬一加班得太晚,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搭計程車。」他說話時,眼睛宣視著樓琳的水瞳,看起來很真誠。
按理,對於丈夫的這番心意,她應該感激涕零的,但,她卻調整不出一個比較適切的心情來加以接受。
「不開心?」孟師堯察覺她眼中的落寞。
「不,只是這份禮太重了,」她熄掉已經發動的引擎,將鑰匙退還給孟師堯。「我可以自己去買部中古車。」
「囉嗦」他最討厭婆婆媽媽的女人,「你只要告訴我喜不喜歡?」
「當然喜歡,只是……」
「沒有只是,上路吧。」他的話就是命令,絕不容許別人表示異議。
沙文!
樓琳拗不過他,只得再度發動引擎。的確是一部好車,開起來又穩又輕巧,性能也是一級棒,開這種車,整個過程就是一種享受。
「開車的技術不錯。」他說。
「多謝誇獎……她低低一笑,忽覺孟師堯的一隻手不知何時搭在她的大腿上,很情慾地來回撫弄著。「請你別——」
「開車時請專心點。」他陰險地睨著眼。
「求你別這樣,我真的不能。」這樣叫人家怎麼專心開車嘛。
「那就把車子靠邊停下。」
樓琳倏地睜大明眸,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就算是晚上,也不可以那麼膽大妄為吧。
孟師堯又笑了,這回笑得更邪惡。他是存心教壞她的,看她表現得愈膽戰心驚,他就愈得意。
幸好車子已平安開回別墅,否則樓琳委實不敢想像,他會逼著她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在她熄火的同時,孟師堯跨過排檔器,沉甸的身軀整個壓在她身上。樓琳驚呼地想要掙扎,那座椅竟驀地朝後躺平。
車廂內很暗,樓琳完全看不見他的臉,然鼻翼中卻滿盈著他野獸般狂烈的氣息。
極度輝煌之後,他抱著她直驅二樓臥房,再一次愛得纏綿悱側,飄飄欲仙。
都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入睡的,樓琳只覺力氣完全耗盡,如虛脫般癱在床上,任由星辰隕落,旭日東昇,斜陽向晚。
最最恩愛的夫妻也不過如此吧,根本毋需理會紛紛擾擾的閒雜人等和瑣事,誰沒有過去?她該學會原諒和釋懷,只要他從這一刻起,不再故態復萌,那麼他就值得攜手一生。 樓琳在睡夢中仍不斷的,以此寬厚的心腸提醒自己。 「餓不餓?」她悠然睜開眼問,孟師堯溫柔的臉龐正自側面移向她的耳羹,與她廝磨著。
「餓。」他的牙齒輕輕儷啃著她的耳珠子,藉以療饑。
「那我去買午餐,呃,這時候應該是吃晚餐的時間了,你想吃什麼便當?」多麼頹唐的生活,她居然適應良好。
「我不要吃便當,我要吃你煮的。」孟師堯像個撒嬌的小孩,霸著她的身子不放,又催著她去善盡人妻之貴。
隨著弄個吃的並非難事,她也會煮湯麵、炒飯、燙青菜、干煎魚和沙拉呀。
「冰箱裡有什麼?」巧婦仍得有米可炊,何況她離巧婦尚有一大段的距離。
「我想想。」孟師堯用力想了三分鐘,確定家裡連一根蔥都沒有。
他從來不是居家型的男人,又篤行君子遠庖廚的沙文信條,會沖泡咖啡,煎鬆餅已經很優了,豈可過度奢求。
「先將就吃個便當吧,止完饑,我們再到超市添購鍋碗瓢盆和雞鴨魚肉。」結婚快滿兩個月,他們終於體會到一個家還是得有些基本配備。
「同意。」孟師案翻身欲起,樓琳卻按住他。
「我去買就好,你再睡一會兒。」她沒瞧見自己貓熊般的兩個黑眼圈,卻心疼他體力的消耗想必遠大於她。
「你確定?」幸好只是兩個便當,而且便利超商就在社區對面,否則他這個大男人怎放心由著她去。」記得,過馬路要小心,不要隨便跟陌生人交談,要是有人跟你問路,就叫他去找警察伯伯。」
樓琳被他逗得笑彎了腰。起身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昨晚脫下的外衣被孟師堯的西裝壓在沙發下。伸手拿起西裝,口袋裡忽地掉落一條手帕,是女用的。
她微微一愕,轉頭見孟師堯已閉起眼睛假寐,於是俯身拎起那粉紅色的絲絹,上頭赫然繡著一個「嵐」字。
平靜的情緒一下澎湃洶湧了起來,她該如何處理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什麼事也沒有?還是直接找他問個清清楚楚?
「找不到零錢嗎?」孟師堯伸著懶腰問。「我皮夾裡有幾張百元鈔。」
「不用,我有。」不動聲色地將手帕放進自己口袋,樓琳穿好外出服便下樓去了。
酷熱的七月天,黃昏了,屋外仍是一片亮燦燦,令她蕪雜的心益顯倉皇。
即使她很想替孟師堯找各種借口,但怎麼也掩蓋不了他不忠的事實。
低著頭,踩著如茵的草地上,腳步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多麼殘酷的事實!
不不,那也許只是他的朋友或同事掉了,他好心撿了起來,改明兒再歸還,也可能是……
唉!她分明在自欺欺人嘛,再愚笨的女人也可以嗅到不尋常的氣味,她還想粉飾太平?
「啊,」太專注於想心事,樓琳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來的路人。「對不起,我沒注意到。」
「沒關係。」被撞的女子非常和善的說,「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一身華貴的紫色套裝,然後又笑著問樓琳,「你也住這兒!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耶。」
「我就住最底邊那一棟,敝姓樓。」原來是鄰居,長得好美,但有點傲,應是個千金小姐之類的。
「哦,那間吶!」那小姐點點頭,掏出一張名片給她,「我姓蕭,你叫我吟吟就可以了。」
她似乎很熱絡,和樓琳又攀談了好一會兒,力邀她改天到家裡坐坐,並且非要樓琳首肯才離去。
被她一擾和,白白耗掉了二十分鐘,提著便當回到屋裡,孟師堯已等得不耐煩,站在玄關迎接她。
「我以為你又偷跑回台中了。」餓死他了,接過便當,三兩口就見底了。
「怎麼會,」她勉強擠出可掬的笑容,「在社區口遇上了一個鄰居,聊幾句話,時間就過去了。」她把蕭吟吟的名片拿給他看。詫見他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神色。「你認得?」
孟師堯只考慮三秒鐘就坦然承認:「認得,她是偉群百貨董事長的女兒,我以前的女友。」
樓琳一口飯堪堪扒進,險險哽在喉嚨。一個「嵐」已經夠她醋意橫生了,現在又來了一個蕭吟吟,再加上先前的趙佳敏,以及她所不知道的種種,天吶,他的女友莫非罄竹難書?
「請告訴我,她住在我們家對面,只是個巧合。」
他冷郁地搖搖頭,「她是蓄意的。」
「理由呢?」方便和你藕斷絲連?樓琳不自覺的提高音量。
「企圖破壞我們的婚姻。」他冷淡的表情,好似說的是別人家的事。
「原來如此。」她自嘲地低笑著。情敵環伺,蠢蠢欲動,看來他們的婚姻果真是危機重重。
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她擱下筷子,掩著面奔回臥房,原想撲進被褥裡,痛哭個夠,可一觸及那張舒適、寬敞,極可能橫陳過無數個袒胸露背女人的床,馬上一股欲嘔的噁心翻騰著她的腸胃。
有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在這張床上和他翻雪覆雨,尋歡做愛?
樓琳跪伏在浴室裡,嘔得連胃酸都吐出來。寧可他騙她,也不要這比砒霜還要毒的實話。
她不准孟師堯碰她,更不需要他虛情假意的安慰,她把自己鎖在浴室裡,拒絕見他。
「你出來,」孟師堯隔著木門向她喊話,「我沒理由為我的過去接受這樣的鞭笞。」
只是過去嗎?已經過去了嗎?
樓琳蹲在浴室的角落裡:一語不發地聽著他大聲為自己辯解,並用力捶打木門。
眼看著他就要把門撞壞了,樓琳想想這也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走向前握著門把,準備將門打開,外頭的聲響卻忽爾停止了。
孟師堯走了嗎?以他超缺乏耐心的個性,願意花卡數分鐘跟她吼叫,算是相當不容易了。
臥房裡的電話依稀響起,樓琳苦澀地嚥下流往候間的淚水,輕輕扭開門把,尚未踏出浴室,霍然見到孟師堯佈滿血絲,怒焰凜凜的黑瞳。
床頭櫃上的電話仍響個不停,而孟師堯卻充耳不聞,只是目光寒冽,雙唇緊抿,兩手握拳,大口大口吐著氣地瞪她。
兩人站得很近,感覺卻十分遙遠,恨和愛交織糾纏得難分難捨。
那電話聲停了一會兒,再度響起,似乎要跟他比毅力,非達目的不擇手段似的,堅持響過十幾二十下,還不肯放棄,擾得人分外地心慌意亂。
樓琳實在受不了,向前跨出一大步,孟師堯不僅沒有讓開的意思,還順勢擒住她的臂膀,令她動彈不得。
「拿去。」樓琳把那印有「嵐」字的手絹擲給他,趁他鬆手時,趕緊跑過去抓起話筒,就那麼巧得氣人,電話剛剛好斷了。「這條手帕是什麼意思?。他問。「我正在等著你給我答案。」樓琳努力壓抑著煩躁的情緒,「你眾多女友中,有個叫嵐的小姐?」
經她一提,孟師堯才注意到手絹上用紅色絲線繡著細細瘦瘦的字。
是張曉嵐。該死的女人,她想幹什麼?!
愧疚加上憤怒,將他堵得啞口無言。
「她也是過去式?」樓琳明知故問。「我早告訴過你,不要對我好,不要寵溺我,不要讓我愛上你,你偏不聽,這下可好了,我開始嫉妒,開始自私,開始變得面目可憎,而你卻依然故我,你說我們這婚姻還有未來嗎?」
「我可以解釋。」
「不必。」樓琳展現她寬宏的心胸道:「我先回台中,等你準備好,也決定好了,再來找我,無論是分是合,我都將全力配合。」
多麼難得的女人,孟師堯發現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對她另眼相看一次。
「我說過了——」
「不要只是說,我期待你具體行動,揮劍斬情絲,即使你有萬般的不捨。」誰說她口拙,不夠牙尖嘴利?瞧幾句話就定了他的罪,孟師堯自認理虧,也不再辯解。
「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開車。」那部跑車很令她心儀,在離婚前,她還不打算還給他。
「我不放心。」他總是動不動就流露他獨斷、固執的性格。
在這方面,樓琳就堅持不過他了。
回到台中,天色已晚,樓琳希望他早早回去,讓彼此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往後的路該怎麼走。
「我先去幫你買點東西。」
一個小時後,她被迫遷出那棟小公寓,搬進經國大道旁一間價格高昂,防護嚴謹的大廈十一樓。
五十坪寬,共三房兩廳,所有家當,包括停車位一應俱全。
根據孟師堯的說法,她住在這裡,他比較放心,考慮的重點,仍是他自己。
將一切全部安頓打理好,已近午夜。完了,看來他今晚是走不了了。
「要我留下嗎?」他客氣地問。
如果不去計較他背地裡可能的不軌行為,像這麼優質的老公實在已經不太多見了。
興許是盛怒未消,一向不是那麼小心小眼的她,居然負氣地要他即刻離去。
待孟師堯果真說走就走,她又懊悔不巳,開始胡思亂想,揣測是否另有香巢,等著他前去幽會,她整個晚上輾轉反側,哭得又餓又累。
* * *
第二天,快到中午時,孟師禹帶來了堆積如山的吃食,將整個超大型冰箱塞得幾乎滿爆。
「大哥說,你不會下廚,一日三餐都外食,恐怕會營養不良,特定命令我充當免費快遞小妹,幫他送愛心到台中,敬請務必笑納。」
除此之外,孟師堯還幫她辦了一支手機,大哥要我叮嚀你,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開機,免得他找不到愛妻,會恐慌過度,沒心情上班。」
「謝謝他的好意,」樓琳接過手機,發現小屏幕上有一行簡訊:週五晚上八點見。
什麼意思?他是在提醒她,禮拜五不得晚上八點回到家?哼,她偏就不要回去。
「你們小兩口又吵架啦?」孟師禹看她臉上的神色就猜出了十之八九。
樓琳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手帕和蕭吟吟的事告訴她,沒想到孟師禹不但不覺得有何值得大驚小怪,還笑得前仆後仰。
「我都快火死了,你還笑得出來。」夠沒同情心的。
「唉,我的好嫂子,你也太不食人間煙火了,這都什麼時代了,誰在婚前沒有交十個八個男女朋友,相互比較—番,再從中挑選最速配的來共效于飛。保險吶,知不知道?。
「我和你大哥婚前並非男女朋友,而我,除了他,也從未和別的男人交往過。」樓琳並不覺得她的象牙塔思想有何可議之處。
孟師禹直接就被她的理直氣壯給打敗了。她大哥娶了這樣深具中國傳統美德,卻又嚴重缺乏前衛思想的女人,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
「我只問你一句話,萬一我大哥在外頭真的有別的女人,你會怎麼辦?」 「我會離婚。」樓琳衝口而出。
「漂亮!」
說有這種小姑,人家是勸合不勸離,她竟然以掌聲鼓勵,並且再三強調委曲求全,苦盼丈夫浪子回頭,是天下至愚至笨之人。 這一夜,樓琳再度失眠。對於婚姻她所知無多,但對於孟師堯,她卻有著切膚的了悟,她是愛他的,非常愛,愛好多好多,愛得心都痛了。
倘使真有那麼一天,她能夠瀟灑的抽刀斷去所有的情愛糾葛嗎?
* * *
接下來的五天像過了五年一樣長,她每天藉著繁重的工作,讓自己的腦袋瓜子沒空去想念那個遠在台北,不知是否安分守己的老公。
孟師堯每天一通電話,不是來叨念瑣碎的家事,也沒有綿綿的甜言蜜語,純粹只是出於關心,像父親寵愛女兒那般,確知她平安無恙就收線,絕不囉哩囉嗦,或干擾她的私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禮拜五,歸心似箭的她反賴在辦公桌前,彷徨了起來。
那棟美麗的,有著玫瑰花園的大別墅,令她既愛又怕。師禹說得沒錯,太斤斤計較於孟師堯的過去,會讓這段婚姻更難以維繫。
是嗎?每個人在婚前都有過許許多多的兩性交往經驗?仔細回想她大學時代的同學泰半跟她一樣,成天在圖書館和研究室中打轉,偶爾生出一點情海波瀾,也很快就煙消雲散,生活好像沒有那麼多彩多姿耶。
倒是陳明玉,她功課不怎麼樣,男朋友則是前後換過好幾個。呀,原來她才是跟得上時代的新女性!
「樓琳,有你的訪客。」同事玫玉朝她暖昧的眨眨眼。「親愛的老公啦。」
孟師堯!他怎麼來了?
走到會客室一看,果然是他。
「準備下班了?」他優雅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抿起燦爛的笑容,朝她輕輕頷首。
樓琳可以感覺到辦公室裡所有的眼睛都瞪著他們瞧,尤其是女同事們,昆蟲學資深研究員廖姐就忍不住走過來附在她耳畔道——
「老天,你好大的膽子,敢嫁給這麼帥的老公,不安全哦。」 不巧,被你猜中了。樓琳苦笑地回應她的酸葡萄心理。「我沒想到你會來。」害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若不來,你肯回去嗎?」孟師堯盡量將聲音壓低,避免讓旁人聽見他們的「家醜」。
「嗨,孟先生。」安吉拉拿著兩個便當走進來,原本一個是要給樓琳的,可,這會兒……「特地來接樓琳的嗎?那就快走呀,再晚高速公路就要塞車了。」
「但是,我的研究報告還沒趕出采。」這份報告其實一點也不急,下禮拜交也行,只是她不喜歡孟師堯親自到博物館來「押」她回去的感覺。
「沒關係,沒關係!」廖姐不明就裡,好心的催促著她,「主任那兒我幫你去說,儘管回去享受甜蜜的家庭生活。」
就這樣,她被一堆好心又愛幫倒忙的同事們,給硬是趕出了辦公室。
臨離去前,她瞥見安吉拉博士手上的便當,和嘴角堆積的黯然,胸口不覺緊緊抽痛了一下。
「你先回去吧,」她將公寓的鑰匙交給孟師堯,「我想一口氣把工作做完。」
孟師堯接過鑰匙,連她的手一併納入掌心,轉身昂首闊步邁向博物館前的經國大道。
他果然是來押解她回去的,樓琳沒有任何解釋的機會,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回到新窩。
一進到屋裡,孟師堯即非常自在地扯去領帶,脫掉西裝、襯衫和鞋褲,光著上身,在客廳及臥房之間拿吃的、用的,儼然是這塊土地的君王一樣。
樓琳冷眼瞪著他,見他居然大模大樣,問都沒有問一聲,就擅自使用她的馬克杯、她的室內拖鞋、她的擦手巾、她的鮮奶零食,甚至杯墊和電視遙控器。
過了差不多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才像突然想起還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吃過晚飯了沒?」
「還沒。」都快八點了,以為他會有點歉疚,畢竟出外覓食是身為老公的基本義務,怎知他竟理直氣壯的說
「冰箱裡還有半杯鮮奶,自己去倒,順便幫我拿兩片土司,你會煎蛋嗎?不要太熟,記得放鹽巴,哦,土司要烤過,不要塗奶油。謝謝。」
交代完畢,他兩眼繼續盯著電視屏幕上的財經節目,口中唸唸有詞。
樓琳既生氣又疲憊,但還是按著指示把一干吃食恭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謝謝,坐下來陪我一起看。」今晚的節目顯然非常吸引他,瞧他聚精會神的模樣樓琳就有氣。
「我要看Discovery。」
「你天天在博物館還看不膩呀?」剛好轉進廣告時間,他終於有時間抬起頭來。
「既然你只是要回來看電視,何必非要打斷我的工作,叫我回來伺候你?」
「不高興!」他關掉電視,放回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擦擦嘴巴,直視著她。「我只是要讓你知道,一個禮拜有四天,我天天下班回家就是一杯鮮奶配土司,眼睛盯著電視,心裡想著你。好不容易熬到今天,顧不得只開到一半的會議就趕到台中來,結果呢?你像嫌棄—只蟑螂一樣的討厭看到我,你說,我該怎麼做?」
惜盲如金的他,居然一口氣發出長串的牢騷,的確讓樓琳嚇一大跳。
他的女友多如過江之鯽,很難相信他下班後還會老實的待在家裡。
師禹說不要翻舊賬,不要記恨,不要報老鼠冤,是夫妻相處之道的三不法則。
樓琳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總算說服自己展現泱泱的氣度風範。
「我先跟你道歉,然後請你吃大餐?」很夠意思了吧?
「這還差不多。」他走過去勾住她的腰,溫柔地逸出笑語,「吃完大餐,還有餐後甜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