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箏情仇 第七章
    烏龍坡人滿為患,各門各派差不多都有人到了,都是各門派派出的好手。

    倒也不是都來一爭武林至尊位的,一部分是天宇主人依例請的,一部分是來看熱鬧的,大多是帶了得意弟子來長見識的。

    許多人是抱著坐山觀虎鬥之心,想一睹天宇主人風采。

    天宇鄭雪竹十八歲前就已名震天下,這十年來他際遇更奇,所歷極多,但能見到他的人卻少之由少,更別說有資格令他出手了!

    能見他出手,已是武林莫大的榮光,代表了武功的超俗。但,看到他出手必是在恆山之上吧?迫他出手的武林又有幾人呢?

    各派自忖恐怕連天道刑殺也鬥不了,別說和天宇主人動手了。誰也沒這個打算。

    烏龍坡極開闊,各派早已各自搭捨蓋房居住,遠遠看去,精巧的有畫簷流蘇,簡陋的便只是巨木樹枝,形狀有方圓,風格有俗雅,各家各派各有風格,反倒不似武功會盟,倒像了幾分倉促的建房比試,令人不勝驚奇。

    許多人來的甚早,但大部分掌門人在臨會前七八日才來,各在各「家」安歇。見面相熟的不免寒暄一陣;久聞未見的不免說些久仰;互不相識的不免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一番;有仇有隙的更不免要刀槍夾棍來一陣。

    第二天就是正日子,海飛雪依舊沒有找到兄長,她急怒得無法定神。

    突然,聽得鶴唳聲,她抬頭看到那美少年一落而下,巨鶴飛走了,她好奇地看著那只巨鶴,想像坐在上面飛在天空是怎樣的感覺。

    一回神中,那少年已在俯視她,他那麼高大,讓她感到有壓力。 

    她退後一步道:「天殺!你做什麼?」

    天殺手中那支白芍葯清華動人,臉上的笑意將一切憂鬱一掃而光:「看你!」

    她警惕:「有什麼可看的?」沒見她動,芍葯已在手。

    天殺淡淡地道:「你們少主不在,你盡可代他參加大會呀!你武功不遜於他嘛!」  

    她冷冷地說:「我只是幻城大司法,怎能和幻城少主相提並論?幻城少主已學成魔幻神功,我怎能代他出戰?你未免太小看了幻城!」

    天殺還是淡淡地道:「你怎麼這樣想?我要和你比劍,怎麼會小看你幻城?」

    她一怔,看他雙眼清亮,知道他誠心。原來自己太敏感了。於是方寸大亂!  

    但怎能怪她呢?哥哥下落不明呵!  

    她吸口氣道:「我不會如此和你比劍!我不是劍客,我的命是用來報效幻城的!我有責任!」 

    他盯著她:「責任嗎?小兄弟,責任不是這樣的!沒有人生樂趣的責任是苦役!我看你情志哀哀,怕對身體不利吧。」

    她瞪了他一眼道:「你,你跟蹤我?」

    能跟蹤幻城大司法的,只有天殺!

    天殺唇角有一縷笑意:「我只為了和你比劍!很難遇上和我匹敵的劍客!放心,我不會殺你!」

    她瞇目責備地看他一眼,冷冷道:「你能嗎?你殺得了我嗎?我討厭比劍!我的劍是為了責任!不會無聊地找人比劍鬥狠!你走吧!」

    她向前走,心中充滿了煩惱!

    她從不覺得比劍有什麼意義!從小她就開始了艱苦的訓練!她必須護衛幻城!

    她記起母親臨死時,臉上全是依依不捨,拉住她的手,兩張美麗的臉全是淚。  

    她記得母親,無限憐愛地說:「雪兒,以後全靠你護持你哥了……他……我怎麼放心得下?我怕他會……他會被責任壓倒……」

    母親歎息:「你哥的性格不適合這副擔子!你要幫他……不要讓他灰心絕望……」

    她當時怎麼說?她說:「娘,我會的!我會扶持哥哥,會使他成為成功的人!我會讓他堅強!我要盡一切力量幫助他!」

    母親含淚而去了,哥哥哭得肝腸寸斷,她卻堅強地忍住眼淚,幫助父親。

    她一直努力,使兄長減輕一些負擔,她知道兄妹同心,幻城會欣欣向榮!但現在,她的兄長辜負了她!居然在她作了這麼多犧牲後當了逃兵!

    她的心都碎了!她該怎麼辦?

    她怎麼向幻城交待!

    而這個天殺!她有這麼多事,他非要和她比劍!她真是氣憤極了!這人怎麼就不明白她的心情?她需要靜一下,需要靜一下!

    天殺走在這小少年身邊,心中很好奇!這麼一個年少稚嫩的孩子,生了張鮮?o愕牧常卻擁有強大的劍意!他一定吃了太多的苦,幻城少年一向早熟又辛苦,從小背負責任!這孩子了不得,成為幻城大司法,本身不但地位尊崇,而且須闖過幻城險關——元老會的種種測試,武功也須超俗,這麼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從小就無快樂?

    「海飛雪,很辛苦是吧?」

    她一怔,看他眼中有憐惜,柔和顯現在他臉上,她的心一顫,哽咽:「也……沒什麼辛苦……大家都一樣……,也算不上辛苦……」

    天殺遞來一包吃的:「餓了吧!找個地方吃些東西,你一天沒吃了!」她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兩人坐在石上吃東西。

    飛雪看他一眼:「天殺,你這人挺好的!我從不知道你也會關心別人!傳聞你殺人只一劍,從不用第二招!很厲害嘛!」

    「過獎!是他們太沒用了!」他淡淡地說。

    「那你一直在找一個有用的了?所以會找上我?一定逼我出劍?」她不以為然。

    「本來這樣想!現在不這麼想這件事了!我想幫你,你像我從前,很寂寞無助!又沒人幫你!這樣下去會傷命的!」

    「你看出來了?我的劍氣鬱結心中,會傷命!可是,誰也幫不了我!」

    「你和我鬥劍,劍氣舒散,會好些!再不然就是讓我打通你幾處經脈,金針度氣,將陰氣散出體外!功力雖減,命卻不妨!」

    她笑笑:「不用!幻城大司法,功力絕不能減!生命長短又怕什麼呢?人總會死!」

    天殺不語,輕拍她肩,歎了口氣。

    「天殺,你不像惡人哦!」

    「我只是不願見美麗的東西謝了!」

    她展顏:「我美嗎?我從不知美不美,聽說像我娘。以後又穿上這甲衣,戴這種頭盔,像個鐵甲人一樣,更不知道了!」

    她看他,伸手撫他臉:「你也很好看!」

    他皺眉,拍掉她手:「別動手動腳好不好?我可沒龍陽之好!」她不平:「那你拍我肩!」

    「不一樣!我是把你當弟弟!」

    她歎了口氣:「我曾有一個兄長的!走了!幻城,不許有太多感情的!父子、兄弟、師徒總是冷淡淡的! 可以用生命來報答,但平時沒有說笑和溫和!我習慣了!」

    天殺點頭:「從前,我比你更甚! 只是我有天道天刑兩位師兄,他們很開朗!」

    「天殺,幻城錯了嗎?」

    他沉思了一下道:「說不上對錯,情非得已。就像你少主,只因為他的身份,他就不能做他自己!」

    飛雪一震,不知怎的,她眼前浮現的竟是她兄長失落的臉,在一次兄妹爭吵之後的那張臉,充滿了受傷和黯然。她的心一痛。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她的哥哥,他無助地向她尋求支持,向他心愛的妹妹尋求認同,但她忍心地站在指責他的一方,孤立了他!在幻城他是如此地孤獨!

    她從沒設身處地的為他想過,想過他的無奈和悲哀,她和所有人一樣逼他擔負責任!

    她低下頭,用手抱住頭,充滿悔恨!是她辜負了兄長的心。她是他心愛的妹妹,她卻狠心地和眾人一起來打擊他,孤立他!他的兄長,一直是孤冷的吧?

    她以手掩眼,淚水卻從指縫中滲出,點點流在甲衣上,天殺有些吃驚和不可置信!

    以他這些日子對幻城大司法的調查,令他對這個少年大司法刮目相看。這是個冷硬的角色!無情而強悍!

    十四歲成為幻城大司法,打過無數硬仗。若有人以為他只是個少年而掉以輕心,那就必死無疑。

    他用的是幻城太陰劍!重二十斤四兩!幻城大司法有萬夫不擋之勇!身上的甲以海底鐵和著生鐵鑄造,重八十八斤。老天,不知道的人光聽這些就已心驚,以為他無論怎樣都應是彪形大漢!

    但他居然是如此一個美少年!天殺幾乎不能相信他是幻城第一勇士海飛雪大司法!他如此年少,如此柔弱!

    他的甲衣,料來是對付斷劍的!也許他早就想和斷劍比武挑戰!他雄心壯志並智謀深遠!他從無一敗。

    從無一敗,這才是令天殺驚奇的。十八歲的海飛雪盡掃海上一 切敵人,甚至遠到波斯、大食那些地方,威名遠揚異域。 

    他不近女色,鐵面無私,深得幻城城主的信任!由於幻城大司法公正嚴明,在他的治理下,幻城人誰也不敢犯事犯令。

    這樣一個人,居然在哭!無情的大司法?誰能把他當作那個令人膽寒的幻城第一勇士?海飛雪? 

    天殺坐在他身邊,忍不住拍他的肩。他必是克制了太久,終於在人前哭出來。他雖十八,看上去卻似只有十五!矛盾而奇怪的少年!

    表面上這麼軟弱,內裡卻堅強無敵!現在的他為誰傷心?是失望於幻城少主嗎?

    大家傳說他愛上了海公主,所以盡心扶持幻城少主!而且海公主也對他情深意長。

    年少有為,春風得意的海少年為什麼哭?

    他只是無言地流淚,就已讓人心酸!

    不知為什麼,天殺很想抱住他,讓他可以無所顧忌地放聲哭出來!而且他這樣做了!

    飛雪她感覺是在哥哥的懷抱中,她放心地哭倒在溫暖、堅強懷抱中,不去想她威嚴身份。她太累了!她已不能挺下去了。

    良久,她止住淚,驚奇地發現天殺這個冷酷的少年竟有一雙強大的肩膀和溫暖的胸膛。

    天殺,他竟有著凡人的溫柔!她清亮地看著他,他震動了一下,臉色一瞬變得蒼白,似乎有什麼嚇住了他。

    飛雪忙看向四周,有危險嗎?

    她疑惑地回過頭,卻看到天殺垂下眼眸,臉上已有了灰暗和一抹奇異的神色,然後他低聲說:「走吧!」  

    她站起來,容光煥發道:「天殺!」他站住,卻不回頭。聽她笑道:「天殺,我和你比劍。在恆山之上!」

    他點點頭說:「好!我等著!」說完大步而去。

    飛雪哪裡看到此時的天殺,臉上全是受傷的絕望。他竟然在剎那間被打動!他心中閃過陰影,不敢想下去。 

    比劍?對!他本是要找海飛雪比劍,如今已約定,他該高興才是?他的心卻有了恍恍惚惚的痛。

    他心中的雪芍葯似乎凋萎了下來。

    一陣風捲到,聽到一個笑聲:「天殺!你魂丟了?」掌風似刀,他下意識一閃,卻沒閃開。掌到他面前停住,就見天刑滿臉困惑地盯住他,疑惑地問:「天殺,你是怎麼回事?」

    天殺恍惚中驚醒,一轉眼見天道關切地看著二人的情形。一向警覺的天殺竟未發覺二人出現,甚至閃不開天刑的襲擊,他怎麼了?

    天殺的臉色變了,但卻一言不發。

    天刑笑了:「天殺,你一向絕不是這樣?怎麼倒像失戀一樣!」他信口開玩笑。天殺震動了一下,心口似被雷擊了一下,驀地一股痛徹難忍的心碎令他不由自主摀住心口,臉上就現出淒慘的神情來。

    天刑尚不覺有異,笑:「你的雪芍葯呢?你不會送人了吧?誰會有這麼大面子接?」天道在一旁見有些不對頭,忙使了個眼色,天刑尚未及理會。天殺已蒼白了臉大步而去。

    天道看他背影,沉吟不語。

    天刑大奇:「他怎麼了?像死了兒子一樣!」他說話肆無忌憚,但三人一向如兄弟,關切之心倒實是深厚,見他這樣,不免憂心。

    天道搖頭:「他有心事!」

    天刑也感到事態嚴重。一向無喜無憂、無情無慾的天殺有心事,這真是天下奇聞!

    他們三人,天道寬厚,天刑冷酷,天殺無情。以武功而論,天道不輕易傷人、天刑卻心腸極硬,向來以血腥聞名。但三人武功倒似天殺最可怕,他要殺的人,無論怎樣都必死無逃。並且能讓天殺動手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天殺無情,劍是他的一切。當他殺人時,平靜淡泊,沒有一點心晴波動。甚至自己的生命,也似乎淡似輕煙。

    天殺眼中的世界和別人不同!

    他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恩怨情仇,世界上一切事原本在他眼 中只是一場虛無。但他現在居然有心事,這不可怕嗎? 

    天刑動容道:「他居然覺察不到我們!他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他居然有心事!」天道緩緩地說:「我們走吧!我們幫不了他。」天殺的心事,他不說,誰知道?  

    當天殺回稟鄭雪竹說:荷邊信夫在聖女身邊,不便追殺時,鄭雪竹只是皺眉點頭,讓他退出。 

    天殺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的居處。天道刑殺地位不同,在此各有住處,不與人同住。 

    他卻見海飛雪正坐在案後,翻看他的字。他除了劍之外喜歡坐在案前寫字。紙白墨黑,那正是他的顏色,他的目光所及的人生。

    他站在門內不作聲,海飛雪抬頭:「我以為你的字應該有殺氣的, 誰知乾乾淨淨沒一點雜質。若不知,還以為你是參透生死的老僧,呢!」  

    他眼光閃了一下,沒作聲。

    海飛雪放下字幅,看看四周:「很好!」

    他房中空闊,幾乎沒有別的閒物。一床一案,甚至床上無被無 席,只是一張光禿禿的白石床,黑石案。清風入室,冷寂無塵。這就是天殺生命的寫照吧? 

    海飛雪深思:「你的劍,比我想像的可怕!」

    良久,天殺緩緩道:「你來做什麼?」

    她微笑:「和你談比劍的事!我近日不能和你比劍!」她要解決一些幻城的大事。

    天殺看她一眼:「何時?」

    她歎了口氣:「只要我不死,總會赴約的!」

    天殺震動,旋即鎮定地問:「誰?」

    她搖搖頭說:「和你無關的人,但願能殺了他,否則我死不瞑目。這是我家大仇人。人殺,恆山會後,我自會找你比劍!就此說定!」

    「他在恆山?」天殺是極聰明的。

    海飛雪看了他一眼:「這是我家事!」天殺眼光一閃,已走到他身前。他的俯視令海飛雪一窒,不由自主心—抖,這眼神!

    天殺凝視她片刻,垂下眼眸:「你不能死!」他已察覺出那種不自信,出現在海飛雪心中。  

    海飛雪苦笑:「他太厲害!我沒有把握。天殺,我若有失,請你找到幻城少主,讓他追殺。因為無論死活,我都會重傷此人,就算少主追殺,這也是報仇,也算不上錯!總之這人得死!」

    天殺伸出手,拉住了她道:「你跟我來!」  

    海飛疑惑地被他拉住走到外面,一直走到山坡,天殺發出一聲怪唳,巨鶴飛落,停在二人身邊。

    海飛雪大奇道:「天殺,你帶我到哪裡?」

    他溫和地說:「幻城少主!我帶你去見他!」抱住她跨上巨鶴,巨鶴飛起,海飛雪不勝驚奇,只覺這風刮面生疼,不由自主地靠在他懷中,安心。

    天殺卻一抖,向後縮了縮。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臉。海飛雪微笑:「是你自己帶我見他的!可不算欠你人情!」

    天殺沒作聲。海飛雪靠入他懷中:「我太累了,到了叫我一聲!」竟自枕著他肩閉上眼。

    這次天殺沒有動,心中絕望地歎了口氣。

    用大氅包住了她,一抹淚蒙住了眼!他是有毛病了吧?上天懲罰他無情,居然用這種方法!是因為明白他太強大嗎?天殺!有一柄劍心會刺傷你!你雖擁有無敵的劍,但在那柄劍前,你的劍只能傷自己。  

    那柄劍,已傷了他。對吧?

    「到了!」鶴唳聲,海飛雪醒來,巨鶴飛行極速,負了兩人仍似箭一般,這一飛,卻是一夜。  

    「從此入谷,我要回烏龍坡。明日來接你,不會耽誤了恆山之會。」他跨上巨鶴。

    海飛雪牽住他的衣衫:「一定要來接我哦!」他點頭而去。

    走過鮮花異卉的山谷,在晨風中有花的芬芳,小橋流水,竹林草地,一雙燕子飛過竹林,剪去了晨霧。在一片奇花的海洋深處,一座竹屋已有炊煙,她看到一個英俊的青年在劈柴,一位美麗的少婦正在弄飯,充滿了溫馨。飛雪吃驚地看見他的兄長,臉上有滿足的笑容,親暱地在少婦臉上親了親,放下柴刀。

    少婦展顏道:「毛手毛腳,做什麼嘛!」  

    兩人忽然看到飛雪,少婦未見有多驚奇,但海飛舟就忽地呆住了,臉變得無色。兩人呆呆地對望,飛雪的淚已滿臉,什麼也看不清,哽咽:「大哥……大哥……」張開雙手向他奔去,已落入一個寬厚的懷中。她緊緊地抱住哥哥,淚水狂湧而出,只是一聲聲呼喚:「哥哥、哥哥、哥哥……」哭倒在他懷裡。兄妹倆淚流在一起,一時哪得分開!

    海飛舟大喜若狂,泣不成聲:「雪兒、雪兒你別哭……別哭……」

    哭累了,在兄長的哄勸下,漸漸地收住眼淚,仍是抱住他不放。多年來,兄妹倆已很少像今天這樣失控,飛舟又是愛憐又是感動。飛雪淚眼婆娑,卻現出笑容:「哥哥,我找你找得好辛苦,你沒事,太好了!」

    飛舟憐惜地輕撫她清瘦了的臉龐,寵愛地抱住她:「來,見見大嫂!」拉過妻子為二人介紹。

    飛雪伸臂抱住了九兒:「大嫂!謝謝你!」  

    九兒早在一邊感動萬分,此時她一入懷,心中頓時引起無限憐愛,似乎有一種母性的溫柔在心中,她真的心疼這美麗的妹子。

    但誰又能見到她而不想疼愛她呢?她看上去這麼親切溫柔,又柔弱美麗!她渴望著親人的關愛!一定很少擁有柔情和溫暖吧?飛舟幫她卸下了甲衣,夫妻倆憐愛她給她梳洗。飛雪坐在哥哥腿上,吃著嫂子手?齙姆梗一雙大眼睛喜悅地看著嫂子在縫大哥的衣衫。心裡就忽地明白了。這就是兄長所要的生活!在這種生活中,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在剎那間兄妹已再無隔閡,他們從沒像現在這麼貼心過。飛舟講了大致經過。當飛雪知道這個女子是名揚天下的水素素時,吃驚更甚:「嫂子原來是藥仙子!我聽說你失蹤,原來隱居在這。?

    水素素展顏道:「我本在這兒種雙心毒,眼見快成了,誰知被一頭大笨牛吃了,只好再種!」海飛舟白了她一眼,佯怒。

    飛雪知道必是指兄長,忙道:「我大哥不會是有意的!他是好人,一定會想法子幫你!他心很好很好,嫂子你別怪他!」飛舟心一暖,輕撫她秀髮:「雪兒,你不怪大哥嗎?大哥讓你失望!」聲音微抖。

    他對這個心愛妹妹負疚良多。

    飛雪依在他懷中,良久:「哥哥,我以前錯怪你了。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哥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子漢,有情有義有本領有擔當。就算天下人都不明白你,我信你!」

    熱熱的水珠落在她發間:「下雨了?」

    飛舟哽咽:「是……下雨了……」

    他的心在下雨,對吧?從此他不在乎冷嘲熱諷,任何中傷輕視!

    他最心愛的妹妹明白他!他再也不怨命運對他的不公,他擁有太多的幸福!

    海飛舟和水素素帶她到花房,指著一株花說:「這就是雙心毒,我和九兒在這種了不少時候,再有幾日就可以插活多株。用花種較慢,一旦活了,就可以插種,快很多。」

    飛雪奇道:「那它有什麼用?」

    飛舟歎口氣:「雙心毒傳自西域,九兒說可以解流雲水袖之毒。荷邊信夫他練成了流雲水袖,會害死很多人,咱們報仇也不易!」他淚光一閃:「為了替娘報仇,你從小穿甲練劍多了層重壓,總難勝了那奸徒。我魔幻神功雖成,一個人未必制得住他,只要雙心毒成,流雲水袖就失去威力,最少也可以使毒不會內殺!這就多了幾分報仇的指望。」

    水素素微笑:「我這雙心毒只是解藥,若有能制住流雲水袖之毒的藥那是最好!可惜我想來想去,實在沒什麼法子,只好指望它!」

    飛雪擔憂:「我娘受害時,荷邊信夫的流雲水袖並未練成,那時幻城用一切法子都沒救活我娘!此時他功已練成,這雙心毒成嗎?」

    水素素道:「流雲水袖是在練功時吞服一種毒,以使血氣含毒,擊在人身上會使毒氣入體,血逆而行。雙心毒服入後,可化解此毒。只是必須在中毒後服下,否則這藥也是很厲害的!」

    飛舟忽道:「若令荷邊信夫服下呢?他體內有毒,雙心毒豈不可以化解?」

    水素素搖頭說:「流雲水袖只有發力時配合功力方顯此毒,平時吃了沒什麼效用!他練成水袖,化毒自有經驗。制住荷邊信夫的唯一法子是兩位武功不低於他的人用一正一反兩股力道擊入他體內,就能使他毒氣回心,反殺自己。但他武功之高,當也只有聖尊和斷劍主人、柳箏和他相當,連天宇主人也稍遜半籌。若用前面的法子功力稍弱,不免毒氣入體!這就好比三國混戰,才弱者敗。」 

    飛雪歎了口氣:「水袖功夫如此厲害,練成相當兩倍功力?又有誰能勝他?」

    素素道:「正是。水袖極易速成,十年功夫相當別人二十年,這功夫陰狠毒辣,原本早已失傳了。我聽師父曾說過,柳箏也許有殘本,只怕是從她手中傳了出的!」

    二人都已驚:「她又出現了?」  

    當年柳箏名揚天下時,二人尚年幼,後來常聽幻城人說起,銷魂柳箏奪命血令,那是武林中不出世的兩個奇人,只是似乎一夜之間同時消失了!

    柳箏成名時才是個年輕女子,就能與縱橫天下的血令齊名,不但因她的美貌,而且武功之高,也必然驚世駭俗。流雲水袖與柳箏有關,那可棘手之至。

    素素點頭歎了口氣:「當年師父輸給她,被迫隱居山中一步不出谷。柳箏當時問過水袖的克法,我師父聽她問武功,便回答無武功克制水袖,倒也並非撒謊。由此推測與柳箏有關!」

    飛雪憂心:「我爹也說沒有武功能制它,他閉關多年,總指望能悟出一套化解辦法!」  

    素素搖頭:「僅憑武功怎成?水袖是一種毒功,光明正大的法子 全不管用,應另加想他法!」

    飛雪黯然:「身著重甲,頂多不受毒,又怎能制住水袖?何況相鬥之機,難免對掌。原本我兄妹就將性命置之度外,只求報仇!」素素輕撫花葉,似凝思什麼,沒聽她說。

    良久才道:「我總猜不透柳箏為何把水袖給了荷邊信夫。當初她曾和荷邊信夫惡鬥了七日七夜,兩人都受了重傷,荷邊信夫輸給她。她送水袖給荷邊,豈不是自招禍殃?」

    二人不知她所說之事,也不打斷!

    素素苦思,遲疑道:「難道柳箏天縱之才,已想出克敵方法?荷邊信夫已落入掌握?」

    飛舟忍不住道:「老婆,說明白些好不好?」

    她白了丈夫一眼,取下金釵,在地下胡亂畫了些什麼,口中唸唸有詞,皺眉不語,良久又畫起來。二人全然不識,不由大奇。

    許久許久,素素盯住地面,似有所悟。

    終於臉色蒼白地抬起臉:「柳箏要對付天宇和幻城甚?斂喚涿牛 ?

    飛舟忍不住變色:「不可能!」

    素素歎了口氣:「不愧是柳箏!只是我心裡還有老大一個疑團解不開。你看,天宇若和柳箏有仇,那也有可能,幻城和她結怨也未必是假,不戒門呢?雲山院呢?又是怎麼回事?」

    飛舟急:「你別自言自語的、說明白點!」

    素素歎口氣:「這位柳箏果真絕頂聰明。誰也料不到她會想出克制水袖的辦法竟會是無半分內力。流雲水袖毒血逆流實是自己對付自己造成,若無內力,毒氣就無法內殺。荷邊信夫若在恆山之上出手,只有沒有內力的人才能和他相鬥。否則中招之後,也須得自廢內力。其中尤以幻城,天宇武功最甚。但學武之人,誰又肯自消內力?何況一旦無內力可以抗住水袖,又怎能敵住荷邊信夫其他武功?」

    二人心下大駭,更加不解。  

    飛雪忐忑:「這麼說天宇和本城最危險?」

    素素道:「天宇鄭雪竹武功博深雅正,並非靠苦練才成,和資質極有關係。聽說他一出生便被天宇十長老脫胎換骨,藥物煉根。以後不斷打通玄關穴脈,所以年雖少,但內力卻深。天宇武功,只有內力很高的人才可以使出,一旦沒有內力,高深武功就全然使不出來。由此推測幻城武功,也必是和功力相關。柳箏苦心對付天宇和幻城,那必是深知二者弱點。你們和她有仇?」

    飛舟良久歎了口氣:「幻城和柳箏哪裡有什麼仇?只不過血令明劍是家父的義兄罷了。柳箏恨血令明劍,因此連帶上了家父。」

    素素點頭:「這就是了。北斗門原本有一種武功,可以將水袖借力打力移轉他人身上,自身不受其害,柳箏與聖尊切磋武功,要聖尊將這會武功,設法融入聖域武功之中。聖尊對柳箏敬若天人,當然會答允,想來柳箏怕他受水袖之害,先埋下了伏筆!」 

    飛舟讚:「柳箏聰明得緊,你也不笨嘛!」

    素素微笑:「若不是聽雪兒說起過柳箏與華林主鬥劍兩敗俱傷,失了內力,我也絕不會想出來!

    她解釋:「柳箏與華林主是生死之交。雖不知為了何事不再往來,但柳箏一生只有幾個朋友,斷不會去害華林主,更不會使他內力全失,所以其中有問題。只是我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卻不知她用什麼理由讓天宇主人、荷邊信夫二人作生死之搏! 了不起!了不起!」

    她歎口氣:「這位柳箏能和血令並肩,實在是天縱之才,只是一生為情所苦,實在令人感傷!這個女子才貌雙絕,只可歎紅顏薄命!那玉曉晨鐵石心腸,竟然不為所動!可怕!」回想當年她飄然入谷的風采,忽又一怔。  

    苦思半晌,皺眉:「這樣推測似乎對,可是有幾件事渾不可解。一定另有原因!」她把疑慮放在心中,轉而又為飛雪憂心。

    「雪兒,恆山之上你要和荷邊信夫鬥,雙心毒須再等三日才好。你不妨多等幾日!」

    飛雪憂心:「那麼說恆山之戰非同一般,也許會成為各派勢力大比拚了?」

    素素歎口氣:「一定會血流漂杵,屍橫遍野!」三人一併無語,只覺得感觸萬千。這本就是武林的寫照,亂世武林,尤其如此。

    爭殺奪取,翻手覆手之間就不知有多少性命會消失在這亂世之中,不僅王圖霸業如此,武林你爭我斗也如此。到頭來也不過一場空。

    生前無論多麼顯赫,死後也只是杯黃土。

    誰勝誰敗,倒霉的總是那些小人物!但在這亂世,小人物的生死又算什麼?

    第二日,天殺並未來,白鶴足上縛了一片衣角,羽帶鮮血,似乎烏龍坡之戰煞是慘烈,連天殺都會受傷?飛雪嚇呆了:「不,不會……」她的淚水奔湧而出:「不會的……天殺不會有事!」

    飛雪跳上白鶴便要走,心竟似刀割一般。

    飛舟攔住:「雪兒,過幾天再……」飛雪淚水淋下來,哽咽:「我要見他……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心裡忽地就明白了。

    淚落下來,臉上卻有了笑容。一拍鶴身,白鶴似閃電般飛去。飛舟怔了怔,素素卻歎了口氣:「咱們收拾東西,也盡快趕去吧!」

    白鶴沒有往烏龍坡飛,而是逕自往恆山飛去,飛雪心一沉。隱隱有些不祥之感。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座山峰上有情況。尚未飛近,勁風射來,她一抄,一枝箭已抄在手中,入手頗沉,箭頭碧色,竟是劇毒。她大怒,見山路石後有人,竟是一色白衣的異族人。凹眼挺鼻,神色兇惡。她的心一沉:不戒門怎麼來了?

    略一沉吟時,十幾支箭又到。白鶴驀地飛起,箭全從羽下飛過,雙翅展起,飛向山頭。  

    山峰上的場面令他呆住了。不戒門數十位高手在北面或站或坐,神色猙獰。居中一位少年悠閒而坐,似有恃無恐。見她從鶴背躍下,衝她一笑:「幻城少主?」聲音生硬,但面容甚是俊朗,金髮碧眼。

    幻城眾人上前見禮:「大司法!」飛雪見天宇派在東,聖域派在西,幻城派在南,另外幾個不認識的男女在東南角、西南角散處。每個人臉上都很平靜,竟無人開口。若非場中一攤攤血跡誰都不會信這兒正是惡鬥場所,各方已死傷了不少人。  

    她低問:「怎麼回事?」眾人約略講了大概。原來就在烏龍坡會戰時,天宇派高手被荷邊信?蛞允Щ名義邀出。鄭雪竹不在,荷邊信夫出手傷了幾人。天道刑殺追出來,一邊派人請鄭雪竹速回?

    危急之時,幸好天道刑殺聯合施援手,止住對方的氣焰,這時才知根本不是聖域的人,而是荷邊信夫的詭計。諸人正身陷絕境時,聖域聖女率人趕來,和荷邊信夫鬥了幾場,雖傷了些人,但聖女一方也傷亡了幾人。以後幻城派也被人引來。幾方原有誤會,不免各自爭執,此時,不戒門出其不意圍了上來,一場廝殺,傷亡慘重。不戒門準備充分,使得三方措手不及。飛雪心中暗驚,見天殺黑衣上有血,臉色蒼白而委頓,似受了傷。正在調息。

    她走近關切地問道:「天殺,怎麼回事?」 

    天殺見他來,眼中閃過喜色,低聲道:「大家上當了。不戒門早有陰謀,要入侵中原。聖女受荷邊之欺,如今也被不戒門傷了。來的是不戒門六不戒卡山,此人掌不戒門如意門,極是了得。咱們四分五裂,只怕……」

    血從口中流出,飛雪吃驚:「你……受傷……要緊嗎?」聲音抖戰。

    天殺搖頭說:「你來,可以救走你的部下。不戒門和幻城沒有什麼衝突,未必會要趕盡殺絕!」

    飛雪心如刀割,以掌抵他後心為他療傷,他抓住她說:「海飛雪,走吧!把他們也帶走……」

    飛雪低聲說:「柳箏在不在?」

    天殺皺眉:「我主公就是赴柳箏之約未歸!」

    飛雪歎了口氣:「柳箏!好厲害的調虎離山之計!」

    這時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射來,聖女淡淡地說:「大司法,你不許誣指柳林主!」

    飛雪再也忍不住:「少主,此事分明是她一手安排,你代她辯解,有什麼好處?你自己也不免死於其手。她害人也不打緊,幹嘛引了外患來?為一己恩怨,就可以作內奸麼?」

    聖女臉色一變,旋即冷淡:「她不會!」

    她不再多說,走上前:「卡山尊者,我和你動手,這些人讓他們走!」卡山微微一笑:「只需大家投入不戒門下,成一家人,就不會傷和氣!聖女,你武功本是高的,我未必能勝,但你受了傷,可就會死在我手中,你莫怨我!」  

    這時一個聲音道:「放你娘的屁!」

    另一人接口:「是極是極,此乃臭極之氣也!」

    就見一人走出,搖頭晃腦地來到卡山面前,整整衣衫:「卡山尊者請了。尊者英姿颯爽,乃是一代真主風範,小生這廂有禮了!」

    眾人群相愕然,不知從何處鑽出來這秀才,看樣子已快淪為乞丐了,猶不忘一身破巾青衣,那一套行頭都不知什麼顏色了,見人卻還要整整衣衫,擺出士子風範。

    此人一出,眾人雖當此危急情形,也有些忍俊不禁,卡山心中惱怒,但忍住氣問:「閣下是哪位?」

    那秀才晃著手中僅存幾根扇骨的破折扇,微笑道:「尊者方才言道,大家只要入了不戒門,那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會傷了和氣的。但尊者只是這樣說說,未必當真!尊者能代大不戒做主嗎?」言下似乎頗為不信。

    卡山冷笑:「當然。大不戒仁慈,也必不殺降者!只要諸位效忠大不戒,每人還有好處!」

    秀才歎了口氣說:「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卡山奇道:「你要加入不戒門嗎?」 

    秀才點頭:「是極是極。昨日我家中已沒了飯吃,娘子哭哭啼啼說要削髮為尼!唉,亂世之中,竟連尼庵也關門大吉。在下很是不解,便問那老尼何故關門,那老尼說出一番話來!」

    卡山聽他故弄玄虛,一言不發聽他說下去。  

    那秀才歎道:「原來昨天那老尼夜觀天象,就見西方有異,應在西方將出現一位大英雄,他雄才偉略,一舉就能將中原掃平,共尊號令!」

    卡山臉上有了微笑:「不錯!」 

    那秀才道:「可是這位大英雄又怎樣掃平中原呢?這老尼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又懂什麼軍國大事,兵不厭詐了?這時候就聽一個聲音說:『你這尼姑太不明事理,這中原人一向你爭我鬥,只要讓他們自相殘殺,咱們再來個煽風點火,等他們打得你死我活就好下手!』老尼一看,原來是一隻成了精的耗子。這老尼佛書讀了不少。知有緣故,便問:『尊者此言何解?』那耗子卻洋洋道:『只要讓他們各起疑心,那就算先打其中一方,另一方也不會援救,說不準還暗暗高興。如給另一方一些甜頭,更讓他幫些小忙。這些人只為自家利益,又哪顧得上大義?以後逐個滅了,就成了!』那老鼠說得高興,這老尼便道:『他們自家相打,恐怕不一定打得起來!那老鼠說:『他們之間原是互有心病,誰也不服誰。一定打得成。何況有一位大美人是其中一方的好朋友,另一方的對頭,只要抓住後嫁禍一下,準保成了!」眾人心頭一凜,卡山冷冷:「閣下說完了嗎?」

    那秀才微笑:「你知道尼庵為何關門麼?原來那些耗子偷尼姑們的破衣臭鞋隨那外國耗子都投奔那大英雄去了,否則放的屁怎麼臭呢?一點人味都沒有?」

    卡山眼光一閃,那秀才大叫一聲飛了出去,聖女一接放下:「先生所說,大是有趣!」  

    那秀才喘了口氣:「好險好險!外國耗子,確是不同,險些讓小生我糟偷衣偷衣之禍。那可不是要去考鼠狀元麼?這?墒怯形鄞艘鹿塚 彼那衣冠已污穢不堪,卻仍是撣了了?

    聖女也忍不住莞爾:「回頭我給先生送一套新衣,先生貴姓?」那秀才歎口氣:「小生一介書生,連老婆都養不起,哪有臉講貴姓?」打拱鑽入人群中,不見了。聖女一笑作罷。

    卡山臉上變色。剛才無形刀劈在那秀才身上,竟會毫毛未傷,這可是奇了!此人扮小丑插科打諢,但似乎又句句有意,是什 麼人?

    聖女此時心中已略明白。她上山來,本是聽說天宇鄭雪竹捉住柳箏要挾自己就範,才惹她大怒。柳箏是義父敬若神靈的要緊人物,他一直準備著要與鄭雪竹做生死之搏。正因為心中有怒所以卡山和眾高手打傷天宇派眾人,她竟來個袖手旁觀。天宇派眾人見聖女不肯幫忙,也是極怒!幻城諸人不解內情,頭領不在也不知該如何!

    其實從實力算來,眾人全力放手一搏,未必便輸,可惜各有打算,致使傷亡慘重!

    這秀才一番話,人人心中雪亮,不由得大是慚愧,聖女歎了口氣,走到天殺身旁,以掌抵其後心為他療傷,半晌才收手。低聲道:「天殺尊者,柳箏確實未落在貴方手中嗎?」

    天殺搖頭:「我主公受柳箏之約未歸,是聖域安排,如今才知中計!我們見事不明,聖女莫怪!」

    聖女搖頭:「我錯了!」

    天殺道:「內亂方招大患,主公有心和聖域聯手,可惜卻被不戒門搶先一步!」  

    聖女黯然,低聲說:「白鶴紫雕可各負一人下山,只要有人逃出,總說得清誤會,不至於全死此,至使誤會深結,你和海司法速走!」

    天殺搖頭:「聖女威重,和大師兄速走,此事緊急,勿再推托!」情知事關重大,向海飛雪歉然看了一眼,卻見海飛雪臉上滿是喜悅。

    聖女心下躊躇。自己若走,此山之上,便人人必死。這些人都是一流高手,只是中計受傷,如果活下來,卻是抵抗強敵的大材。否則縱然消除誤會,中原武林也會元氣大傷,對抗不戒門,將會艱難重重。

    一時之間,心中已決。將海飛雪和天殺二人一提,喝道:「今日之事,先解決你我恩怨,反正大家都是一死!」眾人一驚,只見聖女已將二人拋下山崖。天道天刑大驚搶上,聖女雙掌拍出,二人已受了傷,哪裡抵得過聖女一拍?只是情急拚命,硬要挨這一掌也要救天殺。這抓住天殺的手拚死也不肯放!聖女掌忽收,二人氣血翻湧,收勢不住,腳下已虛,心中大驚。

    卻聽聖女斷喝:「快走……」借力移力,四人已被她擊出山崖。她喝聲:「去!」白鶴紫雕,已似閃電般飛去。  

    聖女回身廣袖一拂:「卡山,接招!」  

    那卡山一掠,反手牽引,避開,氣定神閒而立,心中卻暗吃一驚:這丫頭的武功如此高強,必須小心在意,他不知鶴雕神異,料定四人必死無疑,,閃為下陸亂石急澗,落下去不是粉身碎骨也必傷重而死。眼見聖女掌擊對方之時,猶能接住自己的殺手,不愧為與天宇抗衡的聖城首領。只怕自己若不小心,會功虧一簣!  

    他吃驚,聖女更是吃驚。此人受自己全力一擊,居然能化解,而且反擊之力極強。雖因自己受傷後,功力不免打個折扣,但這人確是勁敵。她看了他一眼,心念一動:「聽說尊者的如意法輪了得!今日能否讓我好好領教一番!」  

    卡山冷笑起來:「你倒也知道如意法輪。六十年前如意門主叛逃而去,來到中原。我尚未查他下落,待收拾了你們,定會將他斬盡殺絕!這就是背叛不戒門的下場!」

    他從懷中取出一件兵器,聖女一驚:「如意陰陽輪!」這卡山手中各持一黑一白兩隻圓輪,輪邊竟是開了刃的,鋒利無比,手握輪的中軸,那黑白二輪在手中飛轉,竟寒光凜凜。 

    卡山微笑:「如意輪削鐵如泥,你空手鬥不過我,取兵器來戰!你若勝了我,這些人你帶走,否則的話,就等人來贖吧!」

    聖女不怒反笑:「一言為定!」銀光一閃,一條黑色軟鞭已在手中,冷幽幽地不知何物製成。  

    卡山凝視良久:「你得到了勾魂鞭?」

    聖女冷冷:「不僅如此,我練成了招魂引,正好拿你試招!冥鞭在手,萬魂叩首,卡山,冥界門開,你進來吧!」鞭似靈蛇,詭異無比,又似無影無形的以影,飄忽往來。

    卡山臉上有一抹敬意,手中輪轉,輕飄飄向她掠去,似清風拂面,全然沒有殺氣。如意輪是如意門的特異武器,是用玄鐵和白金製成,歷來是如意門中的至寶,沉重而靈活,使得似他這般輕若羽毛,實在 是到了武功超人的地步。這卡山貌似清秀,實在算得上力大無窮,輪子只見一黑一白兩道亮光。站得近的被大力迫得不斷後退。

    眾人原來對這人十分不平,只道是他用奸計將眾人騙來,實在是小人行徑。但此時見他武功如此精奇,自思自己在他手下只怕早就喪命,這輕視之心,憤怒之意登時大減。

    聖女也暗駭,知道此番是生死關頭,一個不留神命喪當場不說眾人也莫想活命。她這條鞭虛幻陰冷,眾人見鞭似無影,無聲無息似活了一般,但卡山鋒利無比的輪邊,碰上了卻絲毫不受力,那鞭似一團團霧氣,絲絲縷縷纏住了輪子,要使他漸滯下來。

    這樣鬥法,卻也是第一次。輪子極?林兀在他手中飄若浮雲,似乎比手還靈活。鞭本輕靈,在聖女手中卻似萬斤之重,每一鞭都慢。實在是二人各到了舉重若輕,浮羽自重的地步?

    卡山和聖女動手,原本十分自負,誰知一斗之下,方知這女子年紀雖輕,武功卻實在了得。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敬佩,收了自負,認真周旋。

    鞭飛輪轉,卡山臉帶笑容,如意輪越來越慢,凝重起來,已是呼呼帶風。這時真功夫現顯了出來,這麼沉重的輪子,又是近身武器,原是沒法對付長鞭這種兵器的。但他力道越來越大,近一點的人都覺得刮面生疼,每一招擊出,都使人覺得壓力強大,十丈方圓都沒人能立足,一輪擊出,波及很遠。

    聖女的鞭越來越快,到後來只能見團霧影,長鞭的威力也顯出,每一鞭快似亂花飛落,但卻絕無一點聲息,腳下十丈內山石俱碎。

    這一場爭鬥驚心動魄,但同柳箏華惜香之間的爭鬥又不同。那一場爭鬥尚未開始,就已激起萬丈波瀾,充滿了電閃雷鳴的壯烈,充滿了生與死之間的靈異光彩,是神與神之戰!而聖女與卡山這場鬥,卻是武學的交鋒,兩人都把各自的武學發揮到極致,攻守完美。攻似清風,守如雷霆。完全脫離常理,達到似攻似守。亦攻亦守的武學要詣,完拿是意與神會,隨機拆解。若用比擬,斷劍與柳箏之鬥似狂草。筆未起風雷已至,神鬼俱驚,瞬息間一氣呵成,而這一場,比鬥就似行書,行雲流水,高潮迭起,每一字都完美,每一筆都流暢,令人擊節讚歎。在場眾人莫不是高手,雖在危機中也自神馳。這才見識到不戒門和聖域武功的不凡,大家一向斥之為邪魔外道,實在是井蛙之見。

    二人爭鬥既酣,完全理會不到外界。聖女漸有些氣促,她本受傷,又和荷邊信夫惡鬥過一場,內力已打了折扣。和卡山之爭,又是何等耗心耗力之事!胸口傷處就劇痛起來,勉力又支撐了一會,就似刀割一般,只覺喉頭發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就在剎那間黑輪突破鞭影,遞到眼前,她一避未避開,心中一涼。

    聽卡山一笑:「你輸了!」收輪。

    她只覺渾身似虛脫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人影一閃,荷邊信夫一掌拍向她,卡山喝問:「你做什麼——」荷邊信夫已大叫一聲飛起,慘叫聲中落下崖去。聖女奮盡全力擊出這一掌,鮮血狂噴向前仆倒,身子落到卡山手上,緩緩地滑下,無聲無息,血染了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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