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名叫warm 第三章
    隔天,溫暖起了個早,准備開始第一天的上班。

    溫承遠這對父母,向來對孩子們所作的決定就秉持從旁協助,不從中干預的民主作風,所以溫暖並不擔心父母那關;倒是溫煦,他堅持要送她到上班地點,確定了她的安全無虞,和老板的人格保證後,才肯松手。溫暖心想讓他看看也好,討來日後的耳根清淨。

    花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溫暖戴著布手套,正仔細地挑著桔梗,這工作並不困難,只是依照花的新鮮度分門別類,再捆成一束,其余的便是等客人上門。

    由於花坊的店家呈反射狀排列,溫暖上門的門市便是朝馬路,由於地緣的便利,使她工作的地方比其他店面更活絡些,常有川流不息的人潮。加上老板娘臨盆在即,致使老板夫婦深感人手不足,正想誠征工作伙伴時遇到來買花肥的溫暖,她出入這個花店已經好些年,連他們夫妻的戀愛史都略知一二,所以當他們知道溫暖有興趣時,無不卯足了勁,希望她能來幫忙,不單是看中她脫俗的外表,更重要的是她有顆溫柔的心,就這麼巧合的,溫暖找著了一份差事。

    “溫暖,我出去一會兒,待會兒要是陳大哥送貨回來,幫我告訴他一聲。”

    “哦,你小心一點。”

    她扶著大腹便便的老板娘出門後,便埋首於她的工作。

    “溫暖,吳姐呢?”一個面孔黝黑的壯漢進門問。

    “哦,她出去了。陳大哥,這太陽菊的鐵絲是不是這樣穿啊?陳大哥,陳大哥!”她拍了拍他。

    “哦,哦,我看看。”

    “陳大哥,你在擔心什麼嗎?”溫暖善解人意地問。

    “沒呀,我只是……”陳進發一下子手足無措。

    “你放心,吳姐一定會平安地生下寶寶。”

    “溫暖,你不知道。”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我實在很擔心做不了一個好爸爸,你知道嗎?愈接近預產期,我就愈緊張,連晚上睡覺也亂做夢,唉!”

    溫暖體貼地反握住他的手,試圖給他無言的鼓勵,陳進發會意地笑著,打開一肚爸爸經,說得時而比手劃腳,時而撫掌大笑,時而捶胸頓足的,她只是一味地拍著他的臂膀,臉上的笑容散發著淡淡的悠柔。

    正當陳進發陳述著種種關於他這個准爸爸的糗事時,溫暖不經意地朝外一瞥,這一瞥,哇!她看到了啥?對街的車,是兩輛銀灰色的車,並且感受到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勢,正透過厚重的板金、熙攘的人群,毫無掩飾地向她席卷而來。事情不妙嘍!她思忖著,臉上的笑,為了某人的心意正緩緩地綻放著。

    ★   ★   ★ 

    游霽月經過一夜輾轉,心想既然已成事實,他就趨車前往一探虛實吧。車緩緩地開進花坊,他選了一個視野良好的地點,正准備看個究竟,未料,就看到了這幕上演的好戲。

    他不能自己地盯著對街的那一幕,溫暖這小鬼頭,只怕單純到被人調戲了還不知道。早說過人心險惡,她怎就是不明白我的——心,等會!什麼心?游大哥或游霽月?唉,不管這個,總之他就是無法忍受看那男子對她的親暱,再待在車裡,恐怕這車會連同他的人一道爆開,不!他決定下車透透氣。

    “叮鈴叮鈴。”門口的風鈴聲,打斷了陳進發。

    “先生,你好,買花嗎?要什麼?”

    游霽月不理會他的招呼,逕自走到她面前。

    “跟我走。”

    不由分說的執起她的手,便要向門外走去。

    “好。”溫暖欲撥開他,卻被他死命地扯得更牢。她低頭看了看,轉頭跟那一臉愕然的陳進發說:“陳大哥,對不起,臨時有事,握出去一下。你放心,是認識的人,不會有事。”

    不待她交代完,游霽月連扯帶抱地將她拉上了車。

    車子像箭呼嘯而去。一路上,游霽月既不開口也不正眼瞧她,他濁重的鼻息,傳達他體內正醞釀著的怒氣,車子平穩地前進,只怕兩人起伏的心湖就不象這般。

    “游霽月,你該不會只想帶我出來兜風吧?”總得有一個人打破僵局,車內悶得緊。

    車停了下來,似乎是某個山區。

    “還是要帶我來爬上健身,順道瀏覽山光水色?”她傾身看他。

    游霽月斜過臉,俊逸的臉龐因惱火,斂眉抿唇得益發陰冷,那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神此刻正緊緊地瞅著她,深深地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她不確定心中的那份感情,一如她不明白他此時此刻的表情眼神。是醋意?是愛意?是愛情?這人干嘛!陰陽怪氣地搞得自己也鎮定不下來。

    “游霽月……”

    她又向前傾了些,試著再努力一遍,想破解心中的疑慮,毫無預警的,他欺過身,將唇壓上了她。

    他只是想輕啄一下她那豐富飽滿的唇,想知道她那朵微笑嘗起來的滋味是如何。他試探地以舌尖勾勒出她完美的唇形,一遍又一遍,她不安地在他懷裡蠕動了一下,他收縮臂膀,嵌得她更緊密。他沒想到她是這麼得甜美,他的雙唇撩撥著她的唇瓣,輕輕含弄著她,似乎不知足地啃著她豐滿的下唇,她忍不住的嚶嚶起來,他趁勢滑進她的口,舌尖交纏著旖旎,那屬於她的氣息,就這麼輾轉地透進他的唇,他的心,呵,他的暖暖啊!

    溫暖放任自己的心思,跟隨著他的律動而律動,起初試探性的輕吻,漸漸地索求更多,他逗弄她的心弦,沒有天和地,沒有愛和悲,沒有任何世俗羈絆,整個人神馳蕩漾地偎在他懷裡……這可是幸福?

    游霽月松了力道,支手揉捏著她的下巴,大拇指撫弄著被吻腫的櫻唇,另一手摸著她那因熱吻而嫣紅發蕩的小臉,她迷蒙的雙眼盛滿著無止的柔情似水,他發出一聲輕喂:

    “哦,我的暖暖。”隨即,在她細致的臉上,落下吻翼般的輕吻,他的唇跟隨著手一路滑過頸項,熱氣拂過耳後。

    “呵呵、好癢。”溫暖半推拒著。

    游霽月抬起埋在他肩胛的,狐疑地看著她,不過就是呼吸吹過她耳邊,怎麼?難不成……

    他定住她的身子,輕輕地朝她耳畔吹氣。

    “哎呀!真的好癢。”她抑止不住地笑倒在他懷裡。

    “游……霽……月……別……別……呵,呵……”

    他不顧她的警告,伸出舌尖,舔上她的耳垂。

    “別……別……呵……癢……啊,啊……”

    她依在他的懷中求饒,笑得眼角都滲出淚才停止,游霽月好笑地望著懷中的人兒,伸手抹去掛在眼角的淚珠。沒想到這個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沉靜丫頭,竟是超級怕癢。

    溫暖平靜了剛才的激動,撐著手,將身子坐直在位子上,順了順口氣。

    “好啦,人也讓你抓出來,癢你也搔夠了,你總要告訴我,究竟要做什麼吧?”

    “我不准你回去工作。”

    “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做得不差呀!”她當然明白他是誤會了一切,但現在未到真相大白的時刻。

    “說不准就不准!”他霸氣地說。不想讓她知道她在心目中的重要性,在弄不清她的心意前,他有必要保留些籌碼。

    “做人要講道理,沒理由就說不通了。”她無懼於他的怒意。

    “哦!是嗎?”

    游霽月壞壞地欺向她,聰慧如她者,當然知道他的下一個手段。

    “啊!不要,游霽月你不可以趁人之危——”

    華未落,他已對她的耳展開攻勢。

    “除非你答應。”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答應我,暖暖,呵,暖暖。”

    溫暖早笑得無法言語,怎麼答應與否,她努力地扭開頭的同時,唇瓣刷過他的唇,他食髓知味的逮住她欲逃走的雙唇,狂野地吻上了她,管她要到哪兒上班,反正,這輩子她是逃不掉了。

    車外春寒陡峭,掩不住車內的漫漫春色啊……

    ★   ★   ★ 

    在溫暖堅持至少幫忙到老板娘順利生娃娃後再作打算,游霽月說不動她,與她約法三章後才勉強點頭。而這其中三章之一,就是每天來接她下班。

    “溫暖,游先生來接你了。”陳進發朝裡頭喊。

    一場誤會解釋清楚後,他們彼此已客套地相互介紹過,陳進發對這個氣度不凡的男子頗有好感,直誇溫暖有眼光,嘿!澄清了一件誤會後,又有另一件,溫暖心想。不過,看游霽月不急著辯解,她倒也保持幾分保留,就看如何發展嘍。

    “陳老板,在忙啊!”游霽月踏入店裡說。

    “哎,還好,快收市了,請坐,溫暖馬上出來。”陳進發擦干一張椅子說:“游先生,抽煙嗎?”

    “平常不抽。”他看了看屋內。

    “陳老板,你這花店經營得不錯哦。”

    “哪裡,小本生意,養家糊口罷了,最近經濟不景氣,市場競爭大,加上進口花材愈來愈多,成本愈來愈高,能維持現狀就算好的了。”陳進發不自覺地牢騷著。

    游霽月思慮了下,說:

    “是這樣的,和我們公司合作的花店,最近似乎有變數,如果陳大哥不嫌棄的話,明天麻煩你到這個地址,找總務部門的一位柯先生吧,詳情等你們見面再談。”他遞出名片,臉上盡是誠意。

    “是這樣子啊,好好,我明天走一趟。”陳進發對這意外飛來的客戶笑得合不攏嘴。

    此時,溫暖從屋內閃出來,她已換下工作服,稍微整理儀容後,看起來神清氣爽,陳進發迫不及待地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溫暖只是陪在一旁高興,沒什麼情緒變化,

    “那我先走了,陳大哥,拜拜。”溫暖揮揮手道。

    游霽月則跟在身後頷首示意隨即離去。看著他倆的背影,好一對才子佳人!陳進發暗暗想著。

    “准備上哪兒吃飯?”游霽月上車問道。

    “回家呀,我媽等著我呢。”中午十二點,冬陽煦煦照得人好不快活。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溫暖,拜托你一件事。”

    “好。”

    “拜托你別躲我,我不會吃掉你的。”

    “我?躲你?”溫暖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我沒躲你啊!我干嘛躲你?”

    “那你何必每天回家吃飯,跟我吃飯很可怕嗎?”他實在有一股沖動想掐死這折騰人的小妖精。

    她也不想想,當初說好接她下班——本來也要送她上班,但是被溫煦那老家伙捷足先登——就是想利用這短短的午飯時間陪她,聽她說說話,誰知道她這小腦袋瓜內不知在想什麼,說是要吃飯機會多的是,她想回家多陪陪媽媽,還說什麼體恤他辦公的辛勞,不想讓他把休息時間浪費在無聊的飯局。無聊?他只差沒告訴她,看著她便是世上最有趣的事,焉稱無聊。

    “不會啊,你貴人多忘事,我不也跟你吃了幾次飯嗎?游霽月,你車上有CD嗎?”

    “那不一樣。”他順手指了裝CD的盒子。

    “哪裡不一樣,一樣都是吃飯嘛。”她挑著幾片CD,無心地回答。

    哪裡不一樣?大大不一樣了。

    幾次吃飯,哪一次溫煦那小子沒在場?她只是在旁聽,靜靜地仿佛不存在似的,有陣子他鬼迷心竅地特別想她,三天兩頭地吆喝溫煦出來,弄到後來,溫煦都起了疑。

    “霽月,你最近有事?”

    “沒啊,我能有什麼事?”今天溫暖出門參加同學會了,所以是單純三劍客的聚會。

    “是嗎?”溫煦不相信。

    游霽月近來三天兩頭地約他出來作樂,本以為只是單純的哥兒們聚聚,但怪的是他總會順道邀小暖,他不是排斥有女性在場,再說,總是自己的妹妹嘛。只是,游霽月一向對他口中“那個WARM”抱著觀望態度,不太熱衷她的一切,小暖跟著來,他也客套地以大哥或主人的身份招呼她,可像今天小暖參加同學會沒來,這小子就魂不守捨的東張西望,昔日的快活一下死氣沉沉起來。

    不是他這個做死黨的在阻撓,游霽月的風流韻事,簡直用“一拖拉庫”來裝都裝不下。他時而翩翩風采,時而狂野不馴,時而談笑風生,時而深沉內斂,這咱捉摸不定的個性,在哥兒們面前是無所謂,但對那些女性同胞而言卻像是一大塊磁鐵,從金發碧眼、身材惹火的外國妞,黑眼珠、黃皮膚的窈窕台灣妞,到濃妝艷抹、行為開放的日本妞,均無一幸免地趨之若前。他倒也識趣,來個世界大同的照單全收,只是戀情的溫度通常持續不到三個月。據他說是異鄉戀情各取所需,這種個人主義的論調,溫煦不予置評,後來他回台灣,他的那些風流韻事自然不是通訊的重點,所以他也不清楚。不過就他這輝煌的歷史,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小暖上了他的賊船,著了他的道。

    “有事就說吧,一定幫你。”徐昶揚夠義氣。

    游霽月喝了一口酒,問:

    “溫暖去參加什麼同學會?”

    “大學吧,我要出門時看到她同學來接她。”

    “男的?女的?”游霽月不自主緊張。

    “女的。”溫煦看著他,疑惑地皺起眉。“霽月,你不對勁!”

    他看他不語,口氣有了些許激昂。

    “霽月,你該不會……喂喂喂,兄弟,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小暖不是你可以隨便說要追就追的,她可不象你以前那些馬子,我可是告訴你了。”溫煦明白他一旦鎖定獵物,無不成功,就怕胃口膩了,所以對象若是溫暖,到時他可饒不了他。

    “我知道,你家的那WARM,是全世界最好的,不過你放心,我對嫩乎乎的幼苗不會感興趣,只是關心一下嘛,你不是常叫她要多聽游大哥的話嗎?別忘了,我是她的游大哥。”天曉得他有多恨這個稱謂,但在還沒理清他和溫暖之間蟄伏的究竟為何物之前,他可不想白白當了溫煦槍口下的炮灰,更不想失去他這個老友。

    溫煦仍一臉不可置信,這下子,徐昶揚不出面都不行了。

    “好啦,霽月不是已經說了嗎,妹妹,是妹妹,他不就象我一樣別惱啦,喝酒、喝酒!”他斟滿三人的酒杯。

    “霽月!”溫煦忽地語調一轉,有事相托似的:“除非你真想定下來,真心待她,否則別傷害她。”

    這可是溫煦的“護妹宣言”,游霽月歎了一口氣,所以啦,在事情未明朗化之前,他不能有所妄為。可是要他一下子改變初衷也不可能,因此,他不能大咧咧地在溫家等溫暖回來。車在巷口轉彎處停了下了。

    他已經在巷口等了好半晌,看看手表都快十一點了,哪有人同學會開這麼晚的?他焦躁不安地詛咒著。

    漸漸地,有機車接近的聲音。他從後鏡看到刺目的燈光,藉著燈光的四射,他看到她輕盈地跳下車,那舉動看起來像是她有個美好愉快的夜晚。機車調了頭,是個男孩載她回來的,她搞什麼?這麼晚了還讓一個男子騎車單獨載她回家,她就不能有點憂患意識嗎?想到她這種單純如處子的個性,不曉得要讓他急白了多少頭發,他的心口糾結起來。

    “咚咚。”

    有人輕敲著他車窗,是她,那個不知社會黑暗的初生之犢。他開了車門,不由分說的吼了起來:

    “你這個小笨蛋!這麼晚了還讓人單獨載回來,到了巷口還不快回家,敲什麼,萬一裡面的人不是我,你怎麼辦?你知道什麼叫危險哪?啊,你這個WARM!”

    原以為溫暖被他這麼一吼,會心虛地應和幾聲,誰知道她仍是那慣有的笑臉迎人,柔聲地說:

    “我知道是你啊。”

    打從轉進巷口,她就看到他的車,原本要讓同學載到門口,因為知道他的車子會引起不必要的誤解,而且夜深人靜的,還是別打攪四周的安寧,所以才在巷口下車。

    原以為他會出門迎接的,沒想到他老兄也不知怎麼搞的,她都已經走近了,還渾然未察。要當作不知情的離開吧,不成!再怎麼說,他也是關心她而來的,而且還特意選在巷口避開老哥耳目,正所謂用心良苦,她若不配合地逕自離開,豈不辜負了他,也辜負了這月夜良宵。

    “等我,有事嗎?”她佯裝無辜。

    “沒事不能等你嗎?”

    他反問她,雙手插進口袋,以免一時沖動地上前,恨不得狠狠地吻昏她。天知道,在上次的經驗後,她那青澀甜美的感覺,是怎麼魂系夢牽地圍繞著他,一分一秒地考驗著他的毅力。

    夜風沁鼻,傳來他身上淡淡地酒味,她知道他跟哥剛喝完兩杯,作弄他的心突然興起。

    “你可以跟我哥一起回我家呀,橫豎你就是沒事等我,去我家還比較不無聊。”

    她是不太清楚老哥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只是從那一吻之後,他便很少到她家門口,連後來下班送她也都是送到巷口,是畏懼嗎?這男人難道還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嗎?這下可麻煩了,難不成得等到她嫁作人婦,他才會恍然大悟追悼逝去的愛情;又或者,這從頭到尾根本是她一廂情願地庸人自擾,只是一個吻,是不能代表什麼,郎無情妹有意地瞎扯談,一曲鬧劇?唉!這惱人的。

    去她家等?哇拷這丫頭是真不知或是裝糊塗?他要是能堂而登之,早就登門拜文書了,還會像現在跟傻瓜沒兩樣地有口難言在這等?她難道不知道,她那寶貝老哥今晚是下了最後通牒?他臉部肌肉因懊惱及對她的積怨而抽搐著,不發一語地猛盯著她,忽地,發現她眼底閃過一抹笑,這才驚覺自己被作弄了。

    他伸出手,猛地揪住她雙臂,反轉過來,將她牢牢地釘在車窗上,慢慢地移動腳步,在與她身體尚有一指距離時,低下頭,與她額對額,眼對眼地呲牙咧嘴著:“你這個折騰人的WARM!”

    在溫暖來不及閃躲前,吻,便又落了下來。

    跟上次有所不同的,這個吻來得又狂又野,他輾轉地、大口地吸吮著她,舌尖宣洩著無言的饑渴,唇瓣逗弄著訴不盡的愛意,他們之間已無任何間隙,她只得將手臂鉤附著他的頸項,恣意地享受這通體舒暢的歡愉。她的舉動加深了他濃郁的情欲,長驅直入,直到兩人氣喘得動彈不得,方罷手改為輕含著她下唇,眼裡盛滿著無限的愛憐。

    溫暖虛軟的身子就這麼任由他抱著、撫著,這人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要是被人瞧見,恐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若是傳到老哥耳裡,就算他有十條命、三層皮都不夠老哥。唉!喜歡上他不知是喜是憂?是禍是福?

    “歎氣?”他細心地撥開她頰上發絲。

    她搖搖頭。

    “很晚了,你該回去了,明天要上班呢。”她順手開啟了車門,側過身,柔荑撫上他寬大的掌,“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我陪你走回去。”

    “不必了,一段路而已。”

    “碰!”地,他關上車門,反手包住她的小手,一個力道,把她拉過緊貼於身側,將緊緊相扣的兩只手一並地納入外套口袋,這樣的親密,只給月兒看……

    游霽月知道這樣抬槓下去是沒有結論的,隨她吧。

    “哦,對了,我忘了告訴呢。”溫暖放進CD,音樂柔柔地揚著。

    “明天開始你不用來接我下班了。”

    “為什麼?你辭職了?”若是這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是,是因為快過年了,店裡會比較忙,而且吳姐也快生了,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留下來幫忙。”

    “到幾點?”

    “不一定嘍,所以我才說你不用來了,太麻煩,我會對你不好意思的,游大哥。”最近她愈來愈會尋他開心。

    “不准叫我游大哥!”他警告著。“而且來接你也不麻煩。這樣吧,你以後要下班前打個電話給我,不在辦公室,就打手機。”

    “不用吧,這太麻煩了。”

    “如果你覺得太麻煩,就辭了工作,要不,就這樣。”

    這分明是強人所難,瞧他一臉不容商量的霸道,船到橋頭自然直,她辯駁不得,還是品嘗一下樂曲的饗宴吧,把一切交給未來決定。

    ★   ★   ★ 

    翌日,陳進發滿心歡喜地從門外進來。

    “溫暖,那游先生的事業很大耶!真看不出來,他一點都沒大老板的架子。”

    “是啊,還看輕嘛。”

    “不是,不是!陳大哥雖沒經歷過什麼大場面,但做生意嘛,見得人也算不少,照我看來,這游先生絕對稱得上人中之龍,那股雄心壯志的魅力,呵呵!要不成氣候都難。”他發表著言論。“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不會恃才傲物地氣勢凌人,這種胸襟,不是陳大哥在說,溫暖啊,你可得好好把握。”

    矛頭怎麼指向她來了?

    “把握什麼?”甫進屋的吳姐問。她的肚子愈來愈大,只能偶爾來店裡照應一下,陳進發便急急打發她回家休息。

    “我在勸溫暖好好把握那個游先生。”陳進發將今早出門談生意的內容,及個人感觀一五一十地轉述給吳姐。

    “真是這樣,溫暖哪,你可得加油哦,女人的幸福要靠自己去把握。”吳姐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端詳著她。“說真的,你待在我們這種小店,實在是委屈,以你的外貌、學識,應該在大公司謀一份更好的工作,唉!”吳姐一方面感歎她的大材小用,一方面又徇私地希望溫暖留下來。

    “吳姐,可別這麼說!我很喜歡這份工作,至少目前為止。也許哪天厭倦,想過過坐辦公室的日子,到時我自然會學以致用。人生嘛,何苦處處與自己作對,做自己喜歡的事,怎能是委屈。”

    “是啊,老婆,再說你不用擔心她的未來,頂多拜托游先生在公司隨便安插個位置就行了嘛!”陳進發熱心地建議著。

    溫暖只是牽動嘴角,這對寶貝夫妻!她想著,若是要當個粉領族,何必跟青春過不去地耗在這?而且,就算上班亦不可能考慮進入游氏,尤其在游霽月對她有逾越的舉動之後,她就更加不列入考慮范圍。

    為什麼?理由很簡單。

    照游霽月目前人氣旺到炙手可熱的情形看來,有多少名名婉千金想攀親附貴,恐怕是三天三夜都難以計數。她不肯定他看重她幾分,但至少並非無任何感覺,既然如此,何必去加入戰爭呢?不是有句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樂見其成之余,當然女人天生的妒火有幾何,也明白自己跟常人沒兩樣,只是她在心底加裝了調節器,能讓火苗不至於莫名地跳竄著,卻也能在適當時機發揮功效。要知道星星之火,足以燎原哪!把自己丟入一個隨時會引爆的大火藥庫,一個不小心,點了引信,只能是兩種下場,一是粉身碎骨,二是兩敗俱傷。而很不巧地,她不喜歡這樣的結局,正所謂趨吉避凶嘛,短時間內,她是會避開這“凶兆”的。

    但,往往天不從願。

    ★   ★   ★ 

    陳進發似乎正為了某件事而困擾著。

    “有事嗎?陳大哥。”

    “唉!還不是今早去談的這筆生意。”

    “他們為難你?”

    “沒有,那個柯先生人很好,招呼這招呼那的,大家談得也很愉快。只是,他說希望我們能派專人做他們的園藝顧問,公司周遭的陽台要栽種綠色植物之外,也要定期去換裡頭的盆花。”

    “這很好啊,多個收入,再說吳姐不也是個中高,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啊,可是……”陳進發搔著頭。“我老婆坐月子那個月,怎麼辦?”

    “還有我呀。”這麼簡單,有必要搞得這麼慘兮兮?

    “但,那游先生說你只待到過年後……”

    賓果!游戲結束。

    敢情是游霽月幫她遞了辭呈,難怪這兩天老覺得陳大哥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別扭。對於游霽月這般的“藐視”她的人身自由,姑且稱他昏了頭吧,先記下,往後有機會秋後算的。

    “是嗎?那可能是他聽錯了,他指的說話是過年休市那幾天吧。別操這個心了,我們有很多事要准備忙呢!AREYOUREADY?”她握了握小拳頭,士氣高昂的俏皮模樣逗笑了陳進發,霎時消弭了他們之間的疑慮。

    接下來的日子是忙碌且愉快的。

    ★   ★   ★ 

    在弄妥最後一盆水仙花後,她把盆箱放上小貨車,這是過年前最後一次到游氏盆栽。

    游霽月果然是個慷慨的老板,一口氣放了員工十天的連假,據說是為了犒賞他新官上任後的這一年以來,上上下下各部門的大力配合。但天下總沒有白吃的午餐,每個人都趕達難能可貴的假期前,更拼命於自己的崗位,希望能無牽無掛地盡情享受假期。這點,從他們的龍頭老大游霽月身上便能窺究一二。

    溫暖並沒有漠視他當初的警告——下班前務必call他。她打了,卻等了半個鍾頭,那人才疾似風的閃來,說是開會晚了。她不怪他,反而慶幸有機會順理成章再次讓他打退堂鼓,然而,他似乎並無此打算。所以,當她第一次放他鴿子時,能預見的是他青筋暴跳,怒發沖冠的模樣,只可惜她未能親眼目睹,是陳進發事後告訴她的。

    “那游先生好象很生氣耶,比第一次來店裡還生氣。”

    雖然說要“眼見為憑”,但說也神奇,這人居然能透過一條塑膠電線,明白清楚地讓她知道什麼叫火山爆發。

    “喂!”地層蠢蠢欲動地掀起,當他確定聽電話的人是溫暖時,溶漿噴灑了起來。“不是說好要打電話的嗎?你就一個人跑掉,知不知道外頭有多危險哪?啊!”

    “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裡和你講電話嗎?”

    “那是你今天運氣好,小姐,不是每天都是Luckyday的,要說多少次才明白。”這個小白癡,他咕噥著。

    當他忙完時,驚覺些許不對勁,暖暖今天怎麼一整天都沒消息?這幾天公司較忙,可是她也會打個電話,在人真的分身乏術時,只能請她先到花坊最近的麥當勞坐一下,然後再以最短時間內飛車趕到。倒不是完全擔心她的安危,光天化日的,況且暖暖就算是溫室花朵,但機靈如她會保護自己。其實真正重要的因素,無非是想藉由短短的幾十分鍾見她一面,平穩一下公司的疲憊。這對他而言,是神奇的,不管日子過得有多繁忙,多不盡人意,在看到暖暖臉上充滿稚愛的笑容時,倦怠總是咻地一骨碌的煙消雲散。多見她一天,他就越能了解當初溫煦為何會不顧一切地滯留她在家,不讓她上小學的感受。她真的是一個溫暖的化身啊!溫暖,他的溫暖!

    “好啦,我接受你責備的關懷便是……”她瞄了瞄坐在沙發那頭的溫煦。“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如果你不想讓我哥來聽電話。”她的語氣帶了些許的哀求和……威脅。

    “別拿你哥壓我。”話這麼說,氣焰倒是消了三分。

    “暖暖,答應我別再任性而為。”

    “我這麼做,讓你很為難嗎?”是辭窮嗎?他怎麼會將這行為歸類為任性?抑或是他根本不去傾聽他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

    他被她這麼一問,倒是真的辭窮起來,盯著話機久久才吐出:

    “你這個WARM!”匡地一聲,摔了電話。

    真的是急驚風,她正准備好好地跟他賠不是,答應他下回一定會打電話報平安,沒想到……她想起每回他跟她嘔氣,哦!應該是他跟他自己嘔氣,便會擱下這麼一句WARM時,那德性就象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倔強又無賴,她輕笑起來。

    “誰的電話?這麼高興。”

    完了!老哥逼供來了,要是讓他知道是游霽月,恐怕這三審下去可以沒完沒了。

    “花坊的陳大哥。”她撒了個小謊。

    溫煦不疑有它,天使是誠實潔白的,不過,他有另外的問題。

    “暖暖,聽說你老板和游霽月的公司合作,特約園藝工作,是嗎?”

    “嗯。”這游霽月什麼不提,這個倒露了餡。

    “那——是誰在送?你嗎?”

    “不是。是老板娘吳姐,我只是將花材盆栽整理好。”

    老哥溫文的眼神是藏不住話的。

    “嗯,暖暖,你跟霽月……”

    溫暖睜大了眼,作弄老哥的因子隱隱作祟,溫煦被她這麼一望,覺得自己有些齷齪,他咽咽口水。

    “我的意思是,游霽月只是你的……呃……游大哥,對吧?”

    她點點頭,眼珠子依然瞪大著。

    “這樣嘛,這樣……”溫煦搓了搓手。“你們就這樣,保持原狀哦?”

    “保持原狀?”

    “哎!就是他當你的游大哥,你是他的WARM。”

    “然後——”

    “沒什麼然後,你聽哥的話沒錯,游霽月那個人本質上說來是好的,但有些事你不了解。反正,你跟他永遠保持現狀就對了。”

    保持現狀?老哥要知道現狀是他看到她會又摟又抱的,大概就無法保持冷靜了。

    “還有,別單獨和他在一起。”

    溫煦臨門一腳又丟來這麼一句,唉!恐怕是難上加難嘍!

    難是難,她盡可能避免就是。

    所以,當吳姐在前兩個禮拜順利產下一名壯丁,這送花的差事也就這麼落在她肩上時,她才適時想起自己根本不會開車,愛莫能助地猛跟陳進發賠著不是。陳進發倒也不怪她,遂留下她看店,自己送花到游氏,反正就兩個禮拜,再來的年假過後,吳姐便回來上班,無妨。

    慣例地把店內的工作做完。今天的客源較集中,加上應景的花材也已售完,她整理著地板,一面朝裡面喊:

    “陳大哥,都弄好了哦,再不出門,恐怕會太晚。”

    “哦,來了來了。”陳進發抬頭看看時鍾,真的晚了,事實上,是因為他的技巧不如他老婆熟練,所以上回才耽擱了幾十分鍾,溫暖細心地注意到,刻意提早准備,但仍是岌岌可危。

    他看了看四周收拾得差不多的環境,心生一計。

    “溫暖,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看這樣吧,把店收一收,你跟我到游氏幫忙,兩個人做會快點。”

    “也好。”

    放下卷門,開著小發財車朝游氏駛去。

    在路上,陳進發猛地驚問:“溫暖,你沒關系吧?”

    “很好啊,我不會暈車。”

    “呃,不是,我是說你送花到游氏,如果游先生發現會不會不好?”他很懊惱自己的大老粗,竟然事前沒發現這尷尬。

    “不會吧,他那麼忙,搞不好這會兒不在公司裡,吳姐不是送了好多次,一次也沒見到他。”她說:“而且這是我的工作啊,應該不會影響他。”

    是這樣嗎?那他就寬心了。

    車緩緩駛近了。

    這是一棟乍看之下沒什麼特色的建築,加上是祖傳的關系,這棟建築似乎還蒙上了一層歷史的影子。

    整棟建築外表以黑色為主,鑲著銀色邊條的立體小方格為單位的,這單位大小不一,有長有短、有寬有窄,看似凌亂,卻有玄機奧妙在其中。

    “是個游字。”溫暖待在車內觀望。游霽月曾載她路過,駐足片刻之余,她吐出這句話,游霽月驚喜地望著她,撫著她似緞的發,贊許她聰明。

    看得出來他很以這棟祖屋為傲,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他的祖先不但巧妙地利用樓層組合排列成一個立體的游字,更匠心獨具地將游字中央的方字,衍生出一座門,正好位於整棟建造的中央,不偏不倚地將游氏的風格,毫不保留地展現於整棟建築,不偏不倚地將游氏的氣派,毫不保留地展現於世人眼中。

    然而,他們的小發財車繞過大門,轉了個彎,因為貨得從後門進。

    陳進發扶著推車,而她呢正拿著建築物的平面圖,仔細地辨認盆栽擺設的位置。

    前一分鍾才感慨於先人的巧心,後一分鍾便感冒於它們的多詭。這裡頭像座迷宮似的,走道分布得密密麻麻,連電梯也不太能發揮功效;明明在C棟走往C5,怎麼一出電梯門,轉個彎又變成E6?幸好,他們只須在大目標定點上擺換一盆在店裡便設計好的花;而那些小盆栽呢,就放在各樓層的茶水間;洗手間的化妝台上則上一株小菊、紋心蘭的;至於綠色植物,只要定期來修剪,便算大功告成。

    她跟陳進發按圖索驥地找了大半天,才把幾盆大花搬到這點,她低著頭看了花圃錦簇的水仙,及一束束擱在一旁的石蘭,彎下腰,她抱起石蘭,拿著花剪說:“陳大哥,不如我們分頭做會來得快些。這花是要放在化妝室的,每層樓都有指示,所以這圖給你,你負責茶水間的部分,至於這盆嘛——”她低頭看了看尚余一盆美麗高貴的花,上面注明著:總經理室。你若先做完,這就先麻煩你。我們在總經理室門口碰頭,再一道下去免得迷路。”她冷靜地編派著,並告訴自己,下次記得多要一份地圖,否則真會迷昏人的。

    陳進發想想也對,便照溫暖所言的執行工作。

    誠如她之前所說的,每一層樓的空間識別做的相當清楚,她根本就毫不費力地將化妝室的花一一換完。

    “叮咚!”電梯門開,她一踏出門,便感覺這一層樓的氣氛有別於它處,黑得發亮的花崗石鋪滿整個樓層,四周的牆內嵌著利落的前衛鋼片雕塑,在廊道的盡頭,有扇禁閉的門,上面掛著一道閃亮的門牌——總經理室。

    游霽月的天地呢!她有些心悸。

    既是他的世界,連秘書室都是在下一層樓,當然就無化妝室,補妝間這個空間了,看著空無一人的回廊,鋼片散發出來的森冷,令人不寒而栗。這游霽月果真不懂生活,把一個每天要辦公的地方弄得如此僵硬,看著手上剩余的花材,她決定幫他制造些情趣。

    她仔細地挑著花,找尋雕塑之間的空隙,比對長短後小心地剪下,將花莖尾部的小水槽拔下再插入栽好的花莖,一幅另類鉅作宣告完成。

    她滿意地望著自己的作品,還不錯!她轉過身,背對著另一座電梯,又完成第二幅,嗯!仍是滿意,希望游霽月有跟她同樣的見解及相當的幽默。

    叮咚!電梯上來了,應是陳大哥吧,他如果看到這些,不知是何種表情,是瞪目結舌吧。

    沒錯,是瞪目結舌。不過非陳進發也,而是這兒發號施令的主事者——游霽月是也。而且還不是單數,他手裡正勾著一個絕色佳人呢。

    她悄悄地轉回身,暗自祈禱看在有第三者在場的份上,不要發太大的火,至少能讓她有點面子。

    “你在這裡做什麼?”

    唉!老天爺終究離她太遠,他平地一聲雷的吼聲,震得花都微微顫抖起來。她正想從容說明時,一聲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對呀,你是誰,怎麼可以隨便進來,還破壞我爹地的作品。”

    她爹地的作品?!溫暖傾身看清作品旁的一排燙金字——

    賀

    游氏大樓整建竣工,冀鴻圖大展。

    唐永熹 謹志

    是唐永熹的作品,怪不得眼熟!沒辦法,老爸從事建築,她多少也耳濡目染地知曉一、兩名藝術家,爾後,拜老哥縱橫媒體界之賜,不用猜也知道那嬌滴滴的女子,不就是唐永熹的掌上明珠——唐吟吟小姐。今日有幸一睹芙蓉真面目,實在是她的福氣呵。

    這唐吟吟撇開家世背景不說,光鮮的外表倒是滿炫目的。

    美若天仙的容貌,高挑的魔鬼身材,那艷光四射的打扮,像只開屏炫目的孔雀般。原本吸引眾人眼光的模特兒生涯已經夠寵幸的。偏偏老天特別垂愛她,又賜給她一幅甜的膩人的嗓子及柔得像團棉花糖的嬌媚,讓她在主持服裝秀的節目又劃上一筆。天知道,當她每次出現在熒光幕上時,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又有多少男人想得到她的青睞,一親芳澤,看來,有人登上衛冕寶座了。

    她下意識地聳聳肩,這樣背對著也不是辦法,除了那寒氣漸逼得人背脊發涼不舒服不說,她可是來工作的,經由秘書室通報管道上來的,是他來的不是時候!溫暖撒賴地想,不過這可是頭一遭呢。她轉過身,客氣地哈著腰。

    “小姐,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令尊大人的作品,只是覺得冷冰冰的,無冒犯之意,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拿下便是。”她欲轉身拿花,從頭到尾沒瞧過游霽月正眼,仿佛他並不存在。

    “等會,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兒。”游霽月看著她的背影問。打從他一出電梯,便看到嬌小的她樂在其中地忙上忙下,心口不知怎地竟猛烈撞擊起來。

    近來是稍微疏忽了她,可是她總會聽話地打電話報平安,但也僅止於報平安,交談幾乎沒有,正打算今天下午無論如何都要見上她一面,他已經有些捱不住這樣日子。怎料,她就這麼地蹦在眼前,他應是蒙主恩寵地,只有旁邊沒這個膩人的唐吟吟就更好了。

    唐家跟游家是世交,游澤中跟唐永熹之間更是濡沫之交。由於雙方皆單脈,早就有意將兩個後生從中撮合,只是游霽月總以事業為重搪塞著,應付兩方的壓力,唐吟吟倒也識趣,除了偶爾要他陪她出席一些晚宴外,並沒什麼過分的要求,或許是她的事業也正如日中天。

    二十八歲的她在意識到模特兒生涯正步入退休狀態,於是便急於開拓另一番事業。她是生存於聚光燈下的,就她所知,目前崛起的煦陽傳播是游霽月的死黨兼換帖,善於人際關系的她豈會錯失良機,當然是三天兩頭地往他這兒跑,巴著他介紹。方才,他們便是和徐昶揚吃完飯,雙方交談甚歡,正喜滋滋地邀游霽月晚上一同出去慶祝,順便聊表謝意。結果經他方才那麼一吼,打斷了她的行程說明,只好媚媚地勾著溫暖瞧。

    他可管不了那麼多,掙開手臂上八爪魚的纏繞,跨步逼近她。

    “說啊!你怎麼在這兒?”看她胭脂未施的,那頭一向乖順的秀發有些微亂,再看看她一身簡樸的T恤、牛仔褲。外罩一件大布袋的工作服,還有那遺落在周遭的花材、花器,小手上套著污水的布手套……

    “我是花坊派來工作的。”

    廢話!他當然知道,可是怎麼只看到她一人?他是不用管美化這類工作,卻也知道,是個大肚子及一個壯丁在做這些事,不消說,部屬們口中的便是陳進發夫婦。他四處梭巡了一回,除了那只華麗的孔雀及這只苦哈哈的小毛鴨,別無他人,天!他是著了什麼道,棄大美人不顧,只想狠狠地吻昏她。

    “只有你一個,嗯?”這種粗重的活,她那千金之軀,虧她負荷得了。

    “呃,不是,還有……”真是叫天天靈,呼地地應,叮咚一聲,一輛推車從電梯內閃出,這次錯不了,是陳大哥。“他。”她指向他背後。

    陳進發推著小車,揚起頭看到三角鼎立的畫面,暗叫不妙,一路點著頭,到游霽月面前,才吶吶地叫:

    “游先生,你好,在忙嗎?”

    “呃!還好。”他客氣的回應。

    “這位是?”唐吟吟不甘遭人冷落地出聲。

    “哦,我是花店的負責人,敝姓陳。”他看看無辜的溫暖,又看看殺氣騰騰的游霽月,清清喉嚨說:“游先生,她沒給你們添什麼麻煩吧?”

    游霽月閉口不答,倒是唐吟吟開口了。

    “哦,沒什麼,一陣小誤會,老板娘。”她妄下判斷地指向溫暖。“是老板娘吧,好心地想制造一些效果。”

    哈!真是太感謝唐千金吟吟小姐了,給她這麼好的台階下。既然人家這麼認定,順水人情的她趕緊靠向陳進發的方位,點頭示意,還是唐小姐識大體。

    此地不宜久留,她不想讓游霽月這個炸彈炸開西洋鏡,再被嫉妒的冷箭射死,於是急急地拉著陳進發移花接木一番後,匆匆告辭,留下滿肚怨憤的游霽月,及沾沾自喜於識人眼力一等的唐吟吟。

    ★   ★   ★ 

    溫暖待在圖書館夠久了。

    下午發生那段插曲後,她不敢自恃游霽月會不顧一切地殺上門來,也不想多做解釋,或許,她正吃醋著。

    她承認當她看到游霽月和唐吟吟狀似親密地暱在一起時,她那五髒六腑的確翻攪著。唉!哪個姐兒不愛俏?更何況,他們站在一起頗有天作之合的壁人樣,罷了!注定要痛的,早些嘗到也好,免得作繭自縛地捆死自己。

    來店裡找不著,他自然不可能放棄地找到家裡,最多打個電話轟個兩聲,然後再撂下一句——你這個WARM!呵,她竟然突然懷念起這聲音,鼻頭酸酸地,不會吧?!溫暖,自小笑容可掬的你可不曾輕易掉淚的,你總是泰然處之地看著人間事啊,怎麼仍破不了情關呢?她用力吸吸鼻子,打個電話回家,說是同學聚會,不回家吃飯,她開始游蕩。

    圖書館,知識的殿堂,卻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本容易醉於書中世界,今個兒卻亂得再也無法靜下心品嘗文字之美、大地之豐,才兩個小時,她覺得夠久了。

    她信步走在街上,夜色籠罩下來。冬天,晝短夜長,商家為了招攬生意,藉過年之意,亮出年終回饋名義的霓虹燈,到處可見五顏六色的布條旗幟,賣春聯的攤販,和糖果糕點、南北貨的攤販,原本就熱鬧的街,更是擠得水洩不通。每個人受這濃郁的過年氣氛感染,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除了她以外。

    她在人群中鑽動,想找尋個神似的背影,安撫自己……許久,她終於向自己妥協了,掏了掏口袋,打個電話給他吧,如果她真在意的話。

    電話響了十多聲,沒人接,她知道游霽月是一個人住,沒人接就代表他不在,美人在抱,他是不會想有個WARM的。就這樣,硬是不去按下心中那熟悉的手機號碼,何必呢?破壞人家的良宵,還落個自作多情的奚落。唉!這個年實在難過。

    不知在街上晃蕩多久,看看時間,該回家了,免得家裡的人操心。她是他們的溫暖,不是嗎?即使沒有了游霽月,她仍是溫暖大家心房的溫暖,不能再垂頭喪氣的嘍,她沿著紅磚道漫步著。

    答!一滴水抖在身上,她伸出手,答!又是一滴,要下雨了嗎?她看著這條漫漫紅磚道,除了兩旁的行道樹之外,沒人任何擋風遮雨的遮掩物。沒聽到她的請求,霎時這雨就下得又凶又急,即使她立刻拔腿狂奔,仍不能幸免地淋了身濕。

    落水狗是這個德性吧?她閃進公車站牌。但這雨來得實在太突然、太猛,路人閃躲不及的情況下,早已將公車站小小的雨篷擠得水洩不通,加上大家幾乎都是出門購買年節用品才遇到這場大雨,所有的空隙早已被大包小包所填滿,所以她雖躲進了雨篷,卻是三分之二都淋著雨呢。

    她掏出手帕,抹抹臉上的潮濕,看著路上的車流,呵!這情景仿佛曾見過——一輛銀灰色的車停了下來,探出一張臉,問煦陽在哪?她癡望著每一輛酷似的車,希望會出其不意地在她跟前停下來,然而,隨著車子的呼嘯而去更加深了失望。奇跡沒出現,雨仍無情地下著,無情地打在她身上,她知道一件事——再也不會有人對她咆哮,不會有人對她的耳朵吹氣呵癢,不會有人對她寵愛地等在花坊門口,不會有人……天啊!她是這麼地想他的一切,難道早在花圃相談的那一年,她就已經交出了她的心嗎?難道這就是愛?

    雨勢漸漸趨緩,她知道,臉上的那片潮濕是她止不住的淚,她低低地飲泣起來,為游霽月,為她自己,為這般青澀甜美未果的初戀。

    她步下公車,一身的濕冷經過公車上冷氣大肆凌虐後,她有些頭重腳輕地拖著身心俱疲的步伐,看樣子,這年真的得在床上過了。

    走到巷口,下意識地找尋著,還是落空。這個游霽月真的徹底消失了,她在冀望什麼?不能再想了,家就在眼前,要力圖振作,如果她再如此自棄自艾加上一身狼狽,可是會引起溫家恐慌的。她順了順頭發,拉拉T恤下擺,試圖讓自己看來像只是淋了一場大雨,她伸手欲握住門把開門,門卻像裝了自動  感應器似的霍然打開。

    乍現的光,讓她看不清來人的長相,只當是溫煦,她軟軟地趴向他……好舒服的胸膛,她從不知道老哥的胸膛這麼舒服。她像找到依歸似的緊緊偎向他,一旦壓力舒解,她的眼皮便重重地往下沉,真的好舒服啊!她在意識到自己就要化成一攤水時,那熟悉的“你這個WARM”卻隱約傳來,哈!簡直是無藥可救了,都這個時候,竟還想著他!她虛晃兩下,終於沒了任何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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