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昨夜他……
她的腦袋裡像有十幾個小矮人,手裡各拿著大榔頭,不斷敲打著腦殼,海倫不知道他們干嘛這麼做 反正他們就是這麼做,而且似乎無意停下來。
當她試著張開眼皮時,感覺眼皮好像吊了千斤的石頭,怎麼用力也張不開來。
好不容易終於設法張開一道能看到東西的縫,可是她立刻又閉了起來!
她在哪裡?
她先張開一邊眼睛。然後另一邊,開始懷疑地張望四周,很快地發現自己在什麼地方了一一瑞克的臥房。
不是他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時她的臥房,而是瑞克自已的臥房。兩年前她住這裡時並不常到這個房間來,但她認得這個房間棕色和乳白的裝潢,那些大的橡木家具,還有這張她正躺著的大號床鋪。
她鼓起勇氣往被單下看,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沒穿衣服,赤條條的一絲不掛。
她怎麼來到這裡的?誰幫她脫的衣服?誰把她放到這張床上?
她躺在這裡多久了?床邊的鍾指出現在
是十點鍾,而且她肯定現在是早上,因為昨晚他們一直到很晚才結束晚餐。
她只模糊地記得昨晚的事:愛咪和格雷訂婚、她對這件事的無奈、還有香擯一一噢,天啊,香檳!從喝了香檳以後,昨晚的事就開始朦朦朧朧的.不過她還隱約記得瑞克開車送她回家,接著他們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還有瑞克吻她……
然後呢?瑞克吻她之後發生什麼事?她不記得了!
她非記得不可,以前她對那些酒後宣稱不記得發生什麼事的人向來嗤之以鼻,認為他們只是想推卸自己行為的責任.可是現在呢,她真的不記得昨晚瑞克吻她以後的事了!
多可怕:喝了這麼多香檳,以致根本不知道她和瑞克有沒有做愛……
她從床上坐起來,把臉埋進雙手裡。這真是太可怕了,太糟了,她非想起來不可!
可是就是想不起來。
她怎麼來到這裡,躺在瑞克床上。而且衣衫盡褪的呢?她看看身旁床上的空位,想找尋瑞克睡過的痕跡。可是她醒來時身體幾
乎是橫跨著整張床,所以根本分辨不出是她弄亂了枕頭,還是那就是瑞克睡在她旁邊的證據。他們結婚那段期間,她從未和他共睡過一張床……
從他們兩個的社交方式來看,她本來是不可能認識瑞克的。事實上海倫根本沒有什麼社交生活可言,就算是多參加一些社交生活,她也不太可能在那種情況下認識瑞克。瑞克是倫敦一家大醫院的資深外科醫師,而海倫當時不過是個花店的助理,幫一位脾氣喜怒無常的拉丁裔花匠做事,這位女老板最喜歡做的就是把她的壞脾氣發洩在店裡的花飾上一—通常是將它們亂丟亂甩,一面抱怨她受夠了倫敦寒冷的天氣,准備放棄一切,回到陽光普照的故鄉去。從海倫和瑞克的行業來看,他們不像是會交叉的兩條線。
直到有一天,瑞克的母親打電話到花店來,要求送花到她和兒子及孫子一起住的房子來,也就是瑞克和格雷,他們才扯上關系。
當海倫第一次把花店的小貨車停在那棟漂亮的宅邸前面時,她根本無從預知姓陸的這家人對她的生活可能帶來的沖擊。三層樓
的房子很明顯地看出整修得很好,當她繞到屋子後面送貨專用的門,由管家開門讓她進了溫暖舒適的廚房時,她看到房子裡面整理得更不只是舒適而已。
本來她認為這只是個簡單的工作,就是把帶來的花飾擺好就好,以後只要定期來換補那些在中央暖氣系統下容易枯死的花朵。她也幫倫敦城裡幾戶人家做同樣的事,那些人家的女主人有的是不喜歡自己買花插花,有的則是忙得沒時間弄。
可是海倫剛到,陸老太太芭蘭就說要見她。海倫一見這位老太太就發現她和其他的太太不同,這位曾經是個美女的老太太當時已經身患重病,一頭剪短的黑發雖然已見處處飛白,卻修整得清爽有致,她的妝飾技巧地掩飾了疾病帶給她的痛楚,身上那套桃紅的外套和搭配的襯衫一看就知是名牌。
她的態度親切而優稚,她向海倫解釋,雖然她喜歡看到屋子裡隨時都有新鮮的花,但是她現在連出門去買花都覺得太累了,所以無法像以前那樣花工夫來打理花藝。
海倫一開始就喜歡這位老太太,兩個女
人很快建立起牢固的友誼,一個是慢慢地被病魔侵襲而日漸衰弱,另一個則必須努力工作來供養自己、父親和女兒,加上得和一個喜怒無常的雇主周旋。
海倫通常每周到陸宅兩次,她鼓勵芭蘭在精神好的時候和她一起理花。當芭蘭覺得痛楚難當時,她會輕聲和她聊天。
每當海倫做完工作,芭蘭會堅持留她下來一起喝杯咖啡。雖然海倫知道如果老板發現她浪費工作時間。定會勃然大怒,她還是常留下來,因為她知道芭蘭很希望和她聊天。老太太雖然也常打電話給自己的朋友,但是卻越來越沒有力氣出門,加上兒孫整天不在家,日子對她來說顯得格外漫長寂寞。
她們的話題免不了漸漸接觸到個人生活的層面,芭蘭常談到她絕頂聰明的獨子。也說起格雷還是個五歲的小男孩時,母親便在一場車禍裡喪生,所以她才會搬來和兒孫同住,芭蘭幫瑞克理家,照顧格雷,好讓瑞克能專心在工作上。
海倫也向芭蘭吐露她唯一的一次婚姻,在她十八歲而且女兒還是嬰兒時就做了寡
婦:她也談到她母親在愛咪出生前不久就過世了,從那時候起她便和父親住在一起。她並沒有告訴芭蘭太多——為什麼她那麼年輕便結婚,還有丈夫過世後她所過的日子,但是她總覺得芭蘭能夠了解這一切。芭蘭成了她的知己莫逆,取代了早逝的母親,她不需要告訴芭蘭她如何奮斗來供養一家人,或是在愛咪逐漸成長時她如何應付日益加重的經濟負擔,如何為了生活而必須忍受一個難相處的雇主,因為芭蘭似乎完全能體會這一切。
然後,海倫和瑞克終於第一次相遇了
聽過那麼多有關瑞克的事,海倫原本預期的是一個聖徒和加百列大天使(譯注:ArchangelGabriel,加百列,七大天使之一,曾預告處女瑪利亞將懷孕生下耶穌基督)合為一身的人,可是她見到的卻是完全不同的典型!
每次海倫在白天到他家來時,他總是不在,不過那天顯然是他休假,芭蘭介紹他們認識,而且信心十足地認為他們一定會喜歡彼此。
可是瑞克對待海倫的態度充滿了敵意,顯然對她和他母親的友誼頗有戒心!
不過基於對母親的關心,瑞克在母親面前並沒有露出這種敵意,只是保持略帶冷淡的禮節,直到後來送她到門口時,他才道出對她們友誼的不信任。
他說的話讓海倫感到既憤怒又屈辱。在這次遭遇後,她便要求老板瑪雅代她出勤,芭蘭為此很失望,而海倫也深感內疚,可是她實在無法原諒瑞克對她的指控,說她沒事就闖到他家去打擾芭蘭!
瑪雅代替她到陸宅去過一次,回來後就絮叨不休地抱怨“那個怪脾氣的老太婆”,並且告訴海倫下次絕不再去了。等下一次海倫必須再去瑞克家時,她生平第一次托病請假,因為她實在不想再去陸家受人羞辱。
第二天,當瑞克親自打電話到店裡來時,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母親擔心可能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了。”他冷淡地告訴海倫——其實他們心裡有數是誰干的好事!“很擔心,”他補上一句,“事實上,她的病情因此加重了!”
對他來說,不管她怎麼做都不對,甚至照他的意思別再去煩母親也錯了!
就這樣她繼續到陸家去照顧那些花,不過她盡量減少那些即興式的拜訪。為了不讓瑞克有所誤會,所以海倫每一次到陸家時,心裡總是祈禱瑞克別在家,要到她確定他不在,繃緊的神經才會放松下來。
海倫就在這種半懸著一顆心的情況下,和芭蘭的友誼持續進展。而另一方面,她充當瑪雅助理的這個工作卻越來越岌岌不保,直到有一天瑪雅突然宣布要賣掉她的店回意大利去住,這一切才突然告一段落。海倫這下子可慌了——她得供養十五歲的女兒和七十五歲的父親,而在完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她卻失業了。那一天,她在茫然的心情下出勤,當芭蘭對她慘白的臉色表示關心時,她終於忍不住向老太太吐露出她的慘況。
芭蘭對這件事的解決方式竟然是不告訴海倫一聲就把瑪雅的店整個買了下來,而且她還請海倫擔任花店的經理。
當海倫抗議芭蘭這種過度慷慨的行徑時,芭蘭卻不當一回事,她宣稱自己是這家
花店最好的顧客,所以把它買下來也不為過!
可是海倫知道不只這樣,如果芭蘭不是關心海倫的話,她絕不可能買個花店來做投資。雖然海倫很喜歡這位老太太,但現在她卻為了把芭蘭卷入她的問題而深感內疚,她無意要求芭蘭給予任何財務援助,她只是需要可以傾吐的朋友。天曉得要是陸瑞克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想!他一定會認為這是海倫一手設計的。她以不正當的方法影響他母親!
所以她拒絕了芭蘭的提議,表示她不能接受如此大手筆的恩惠,不管芭蘭多麼有意幫助她。
然而她卻低估了芭蘭的固執,她發現老太太的決心和她兒子的狂妄傲慢簡直如出一轍!芭蘭告訴海倫.要是她不肯替她管理花店,她還是得另外請個人來照管它,這樣海倫豈不是一樣要失業?既然如此,如果海倫還是堅持拒絕。就未免太粗魯了些。不過海倫堅持一切照做生意的規矩來,她們之間得打一個雇用合約。
其旨的兩個月,這種安排讓她們都很滿意,可是芭蘭的病情卻慢慢惡化,癌症逐漸
侵入她身體的各部分,使她無法離開臥房,一天只能下床幾個小時。隨著病況的加劇,她兒子和孫子那種異乎尋常的關心也變得更明顯。
當陸瑞克來找海倫並要求她嫁給他時,海倫這才意識到這種關心有多不尋常!
他冷淡地向她提出請求,她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們之間連喜歡彼此都談不上呢!
他解釋說,他並不是真的想娶她——多麼過分的求婚詞一一他只想讓他母親以為他們會結婚,讓她相信,鍾愛的兒子和視如己出的年輕女子會結為連理,從此快樂地生活在一起,這樣或許芭蘭可以含笑以終。
海倫當然加以拒絕了。就算是為了芭蘭,她也無法想象自己會嫁給這個狂妄的男人。
但是瑞克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讓母親快樂滿足地度過生命最後的幾個星期,而且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來達到這個目的。他先是想利用海倫對芭蘭的感情,然後提到既然她對愛咪的前途這麼關心,他願意提供她女兒直到念完大學的教育費,最後他終於用他母親
擁有花店來威脅她。芭蘭已經病危,所以她的律師曾找過瑞克討論她的產業,他發現海倫經營的這家花店是芭蘭的產業之一。他毫不掩飾地讓海倫知道他對這件事的感覺,還有他認為海倫是如何辦到的,他的想法和她當初的擔心不謀而合!
他告訴海倫,只要過了這幾個星期,她就可以隨她的意思決定去留。從他的口氣可以聽出,即使她想下地獄都行。
海倫在他威脅利誘下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她根本還沒來得及仔細考慮,瑞克就向他母親宣布他們訂婚了。芭蘭聽到這個消息時非常欣喜,使海倫覺得自己做對了這件事,但是她對瑞克采取的手段仍深感不齒。
然而,不管是她或是瑞克,兩個人都沒考慮到他們訂婚會帶給雙方家庭什麼樣的影響。愛咪贊成這件事,因為她終於有了個父親,甚至瑞克的兒子格雷也歡迎有海倫這個繼母,對愛咪這個繼妹更是熱情有加,兩個孩子一見面就很投緣。相反地,海倫父親的態度完全不同,他厭惡瑞克,對於她嫁給瑞克這個事實一直無法接受,而且毫不掩飾他
的敵意。
瑞克板著臉告訴海倫,婚期就訂在復活節,也就是三個星期以後!
這整件事——訂婚和結婚——就像一個小雪球滾下山坡,等到了山下已經成了一團巨大的雪球了。一旦你做了什麼欺瞞的事,不管用意有多良善,海倫心想,到最後一定是災難收場。嫁給陸瑞克也不例外!
三個星期以後他們結婚了,到場的只有芭蘭、愛咪和格雷,海倫的父親拒絕參加婚禮。
海倫從小到大,甚至在第一次結婚後繼續和父親住的房子都是租的,五年前,她才大膽地向銀行貸款買房子,因為當時房東准備出售那棟房子,而且銀行的分期付款只比他們該付的房租多一點。她和瑞克結婚後因為父親拒絕搬進陸宅,所以她只好繼續繳納貸款,好讓父親繼續住在那兒。不過她接受了瑞克的提議,由瑞克為父親請管家,以免老先生單獨過日子。可是這麼做不但沒有減少老人對女婿的嚴詞批評,反而變本加厲。
事實上,瑞克距離丈夫這個稱呼還差得
遠呢。他們兩人分住兩個相連的房間,中間只隔著一道門。芭蘭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那時候起她就沒再出過自己的房間了。瑞克在母親面前對海倫表現得百般殷勤,完全不洩露出他們平常盡可能不生瓜葛的情形,瑞克似乎願意不惜任何代價來取悅母親。事實上,海倫提心吊膽的,生怕芭蘭說出她想抱孫子之類的話一一她的犧牲可是有底線的!
芭蘭在他們結婚後還撐了快五個月,臨終時,她仍帶著生前的那份優雅。這是他們大家同感傷痛的時候,尤其是瑞克,盡管他受過醫學訓練,見過不少生老病死,而且芭蘭也活得比預期的還久,但是他受到的打擊還是最大。
他把悲痛隱藏在一手包攬葬禮的效率下,等最後一個致悼的親友離開後,海倫走進芭蘭私人的起居室,競發現他跪倒在地毯上,顯然是無法承載滿腔的悲痛,淚水正沿著他剛毅的臉頰簌簌流下。
海倫只猶豫了一下便走上前去,她不確定瑞克會不會因為被人撞見這副模樣而恨
她,但是她當時實在不忍棄他不顧。
她跪到他身旁,將他摟進懷裡,讓他的頭靠在她胸脯上。起初他還試著抗拒,在自尊和渴望安慰之間掙扎著,結果後者戰勝了,悲痛使他激動地啜泣。海倫和他一起哭泣,從她以媳婦的身份住進陸家的幾個月來,她對芭蘭的感情也加深許多。
瑞克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她,他臉上充滿悲痛。“我們做對了這件事,是不是?”他的想法顯然和海倫一致,“我們讓她快樂地走了,是不是?”他激動地說。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回答,心想的確如此。“是的,我們讓她快樂地走了。”她很高興這麼做了。
瑞克伸手用力地抓住她肩膀,“我一點都不後悔這麼做。”
海倫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她知道他永遠不會為強迫她結婚而道歉。她曾痛恨瑞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是只要想起芭蘭死時臉上流露的快樂和滿足,她知道這一切都值得了。現在芭蘭已經走了,剩下的爛攤子也應該用同樣的效率加以解決。
“海倫,”瑞克輕搖著她,她抬頭以體諒和憐憫的目光看他,她看見他眼中帶著一抹迷蒙。“海倫……!”他呻吟道,嘴唇突然湊近,攫住她的雙唇。他需要的並不是她的憐憫。
海倫的情緒也一樣高漲,兩個人的感官相互刺激,欲望如脫韁的野馬般竄升,瑞克火熱的唇吸吮著,他悸動的身體顯示出他占有的渴望。
海倫推開他,“瑞克,我們不能。”她喘息道,“不能在這裡!”她呻吟著抗拒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的反應是將她放在乳白的地毯上,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她。一面慢慢解開她身上那件在葬禮時穿的黑襯衫,露出了她乳白的蕾絲襯衣。
他柔情似水地撫摸她,緊接著她的衣服像變魔術似地被褪了下來,丟到一旁,接著是他的衣服,然後他躺在她旁邊,像一件美麗壯觀的雕塑,海倫的目光停佇在那裡,然後羞赧地別開臉孔。
瑞克激動地吸口氣,他的眼眸是漆黑的,
他饑渴的唇往下移到她的喉嚨,再往下……
他的手自然地愛撫著她細致的肌膚,撩撥著她欲望的泉源,感受著她的熾熱,她已經為他做好了准備。
這一幕幕記憶,清晰地映在她腦海中,因為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瑞克做愛。
如果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麼事……
臥室的門突然打了開來,她錯愕地抬頭看,幾乎來不及用被單蓋住她赤裸的身體。瑞克闖了進來,他微帶笑意的眼睛嘲弄地看著她通紅的臉,似乎已猜到了剛才她正重溫那段美妙的回憶。可是他不可能猜到,當然不可能!
“早安。”他懶懶地向她打招呼,手上端著一只托盤來到床邊,盤上放著橘子汁、咖啡和吐司。他知道這是她早餐最喜歡吃的東西,至少他還記得這些事,沒把他第二任妻子的一切全忘掉!
“早安!”她嫌惡地答道,一面防衛地緊抓著被單。瑞克把托盤放在床邊的小幾上,食物的氣味讓她感到一陣惡心。昨晚她喝醉了,不過她……
她拉不下臉來為自己的行為道歉,但是她知道今天晚上和愛咪與格雷見面時,必須有個理由來向他們解釋。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去參加今晚的派對,可是現在看來是非去忍受一晚吵鬧的音樂不可了!
“嗯。”瑞克自信滿懷地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剎時陽光灑進房間,當他轉身看到海倫正用質問的目光盯著他時,他奇怪地揚起眉毛。
昨晚她到底有沒有和這個人……她是不是一絲不掛地躺在他懷裡,愛撫他結實的身體?噢,天啊,光是想到這些就令她臉頰發熱、腳底發冷!
瑞克的嘴唇嘲笑地扭曲起來,好像能看穿她混亂的思緒似的。他走過來,坐到她旁邊的床上。“睡得好嗎?”
海倫的喉嚨干澀,睡得好嗎?她根本不知道,從他們在門口接吻以後,她的記憶就只是一片空白!
他伸手用修長的手指撫摸她發熱的臉頰。“早上我起床時.你睡得就像個小天使。”他以沙啞的嗓音告訴她。
噢,天啊,昨天晚上他真的睡在這張床上!而且他眼裡那種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訴她,他們並不是整個晚上都在睡覺!
可是她不明白,她對以前和瑞克做愛的記憶是那麼鮮明,可是現在卻一點也記不起來和他同睡這張床,當然更別說和他發生什麼事了!她大惑不解地噘著嘴。
“什麼事這麼好笑?”瑞克側著臉問,開始用他的拇指輕撫她的嘴唇。
好笑?這件事實在好笑得讓她想哭了!
她沒哭,只是再度采取防衛姿態,轉開臉,躲避他那愛撫的手。他的撫摸讓她產生奇怪的感覺,幸虧藏在被單下才逃過瑞克那雙熾熱的眼睛。
“你忘了,瑞克。”她嘲諷地說,一面祈禱自己的聲音能更鎮定些!“昨天晚上的事我一點都不記得。”
她以為瑞克會不高興,但他只顯出更嘲弄的表情,而且似乎無意離開床邊。他那只緊裹著牛仔褲的腿緊靠著她,使她動彈不得。“也許你需要有人來喚醒你的記憶……”他的頭慢慢朝她低下來,海倫迷茫地看著他,顯
然他想吻她。就在最後一秒鍾,他的嘴唇只離她一寸,而她的脈搏已經開始賁張起來時,她卻把臉轉向床的另一邊——昨天晚上他睡的那一邊?∼一面絕望地找尋可以遮掩她裸體的東西,好逃到隔壁的浴室。鴨絨床墊也許是眼前最方便的選擇,可是她無法想象抱著那個笨重的東西跑進浴室會是什麼樣子。
瑞克慢慢站起來,似乎不介意她逃避了他的吻。他懶懶地伸個腰,將身上那件乳白的襯衫緊緊繃住他寬闊的肩膀,然後踱到臥房一邊那個高及天花板的衣櫥。
他輕松自若地看著櫥裡的衣服。“海倫!”他突然一轉身,朝她丟過來一團東西。
海倫本能地伸手接住那團絲質的東西,原本遮在身上的被單滑了下來,那對粉紅尖挺的乳房也頓時坦露在他欣賞的目光下。
她高傲地昂頭將身體轉開。她已經是三十五歲的女人,而且也和這個男人做過愛——如果昨天晚上沒有的話,至少兩年前有過——她不可能像個少女那樣羞於露出自己的裸體,就算瑞克現在給她的感覺是這樣,她
也不能表現出來!
想到昨天晚上,她的肩膀不自主洩氣地垮了下來——她應該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有沒有和瑞克做愛!
他丟過來的是一件他的白襯衫,穿在她身上輕柔如絲。
瑞克站在房間那頭,看著她把一顆顆扣子扣上,在他愛撫般的注視下,她的手微微地顫抖著。她一站起來,那件襯衫剛好蓋住她的臀部,露出那雙修長雪白的大腿。雖然她刻意不朝瑞克的方向看,但她知道他還看著她,而且可以感覺到他目光透出的灼熱。
“我打過電話給你父親,告訴他你很安全,一切都很好。”他輕聲說。
海倫的頭像又挨了一記悶棍似的,她轉過來看他。她父親!噢,天啊,今天早上到現在之前她根本沒想到過父親,昨天晚上當然更不用說了。她的頭開始隱隱作痛,她舉起一只手,揉著她的太陽穴。
“頭痛嗎?”瑞克懶懶地問道,“我浴室裡有止痛藥。”
他就是她頭痛的罪魁禍首,海倫惱怒地
想著,一面聽他在浴室櫥子裡翻東西的聲音。知道她在瑞克家守夜的人不只他們兩個而已,現在連她父親都曉得這回事了。要不是瑞克多管閒事,她可以告訴父親她住在愛咪那裡,所以只要為沒打電話通知他而向他說聲抱歉就沒事了。當然,這麼做也很可笑,她竟然必須為自己的行蹤做解釋,可是她和父親住一起這麼久了,這麼做早就變得很自然,而且她從來就沒在外面過夜!
瑞克帶著藥和一杯水出來,站在一旁看著她把藥片吞下。
她知道自己一定很狼狽,昨晚的妝還殘留在臉上,頭發說不定亂成一團,還有——
“你看起來好美。”瑞克輕聲對她說。
他怎麼會知道… 海倫驚訝地瞪他一眼,一個模糊的記憶浮現腦際,他好像說過這句話……?
她記起來了,昨天晚上,在……之前。不,她不能想它,她必須把注意力集中在此刻!
她把空杯遞給瑞克。“你什麼時刻打電話給我父親的?”她疲倦地問。
他揚起眉,聳聳肩,“昨天晚上。我知道
你不希望他擔心。”他不耐煩地補充,似乎強調他可不在乎她父親會不會擔心。
這表示她父親有整個晚上的時間來考慮該如何痛罵她,而且以他在英國皇家空軍服役的經驗,他一定會用那種不必提高聲調就能把人剝一層皮的方式來教訓她。太好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夜晚加上一個完美的結尾!
瑞克看著她臉上忐忑不安的神情。“你已經是個大女孩了,海倫。”他輕聲提醒她。
這件事無關成不成熟,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盡可能保持平靜,她必須顧慮父親心髒不好,每天都必須服藥,她擔心的是如果沒有她的提醒,他會不會忘了吃藥。
海倫的臉色突然變得焦躁不安,“我得走了,瑞克。”她煩心地說道:“能不能告訴我,我的衣服放在哪裡……”她正走過他身旁,突然打住了說到一半的話,因為她看見她的衣服在哪裡了,——就在臥室地板上,散得各處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為什麼會丟得滿地,只是匆匆地撿起那件藍色的晚宴服,和她小巧的蕾絲胸罩和內褲,後者甚至還和黑色的褲襪纏攪在一起呢。
她直起腰時,瑞克正緊挨著她站著,他暖暖的呼吸拂著她額際的頭發,她的臉漲紅了。
海倫發出一聲尖叫,轉身逃向浴室。瑞克嘲弄的聲音跟在後面:“經過昨天晚上之後,我們已經不可能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