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計圓破鏡 第三章
    3.牛飲香檳

    「媽咪,你看起來好漂亮!」愛咪走向前來擁抱海倫,一頭瀑布似的黑髮幾乎長及腰部,海倫聞到它淡淡的香水味。愛咪往後退一步,一雙綠色的眼睛讚賞地看著海倫,手仍握著海倫不放。「新衣服?」

    海倫一直想不透自己怎麼生出這麼曼妙美麗的女孩來,愛咪的身體嬌小,清純秀麗得就像一朵英國玫瑰:乾淨細緻的臉龐不需要任何化妝,綠色的眼睛閃著健康和活力的光芒,唯一人工添加的顏色就只有她深紅的唇膏了。不管愛咪穿什麼衣服總是那麼出色——包括今晚穿的這件黑色蕾絲滾邊、長度快到腳踝的禮服,還有那雙黑色芭蕾式的涼鞋。換成別人,這身打扮可能顯得十分單調,但在愛咪身上卻如此活潑可愛。

    海倫以擁有這個出塵美麗的女兒為榮,她一向覺得對這唯一的孩子相當寬縱,但是,戴在愛咪手上閃閃發亮的戒指可就不是她能忍受的了。「是的,是新衣服,愛咪,我相信你看得出來。」她諷刺女兒蠻不在乎的戰術,「不過,我不認為——」

    「你看起來美極了,海倫。」格雷親切地

    吻她臉頰,「你說是不是,爸」他逗弄地看著父親。

    瑞克的嘴唇勉強地抿起,「你們沒來之前我們已經討論過海倫的外表了。」他不感興趣地說,「現在我提議大家坐到位子上,我們擋到別人的路了。」他指指一群正從門口進來,想擠過他們身邊的人。

    「瑞克,」愛咪親切地吻他臉頰。他的表情頓時一亮,「你還是那麼英俊瀟灑,」她開玩笑地說。

    「走,小女孩,」他輕拍一下她屁股,這時候侍者正準備帶他們到訂好的餐桌,「甜言蜜語在今天晚上是不管用的。」他說道,一面也給兒子一個警告的眼色,示意這對年輕人走在前面往餐桌移動,然後他一隻手緊抓住海倫的手臂,半架著她一起走。

    也許他們可以暫時組成聯合戰線?但是她還不能完全肯定他對事態最新發展的態度,因為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沒看見愛咪手上那只發亮的戒指的。

    她看著走在前頭的愛咪和格雷,他們倆看來確實是很引人注目的一一對,愛咪漂亮優

    雅,而格雷就像守護在她身邊的金髮天神。格雷遺傳了他母親的髮色,一頭及肩的金髮閃閃發亮,動作優美就像個天生的運動員,身上那套寬鬆的西裝一點也掩不住他野性的魅力。

    愛咪和格雷看來是多相配的一對,奇怪的是,為什麼海倫以前從沒注意到……

    瑞克握著她臂膀的手突然抓緊了,他的手指透過薄薄的衣服,弄痛了她。「天啊,你別這麼露骨行嗎!」她嫌惡地說道。

    她抬頭茫然看著他,一時還無法從分散的思緒中回復過來。

    「如果格雷不是我兒子,我懷疑你是否還會這麼反對他!」他嘲弄地說完後,突然放開手,使她差點失去平衡。

    這個指控跟她的思緒差了十萬八千里.她花了幾秒鐘才把注意力拉回他說的話。

    他說的不盡然,她會反對愛咪現在和任何人訂婚,女兒現在還太年輕,不適合跟任何人發生這麼深的關係,只是因為這個人正好是格雷,所以情況變得更加棘手。況且,到目前為止,他們都還沒為愛瞇左手戴的戒指

    做任何解釋。

    愛咪坐下時,海倫試著不去看那只戒指,可是就像故意嘲笑她似的,放在餐桌中央的那根蠟燭卻照得它格外晶瑩閃亮。

    海倫眨眨眼,避開刺眼的亮光,把臉轉向瑞克,一面坐了下來。「可是他的確是你兒子。」她低聲說道.只讓他一個人聽到。

    他冷冷回視她的目光。「而你想到這一點就痛恨不已。」他喃喃地道出對她這種偏見的厭惡,然後坐到她旁邊的椅子。

    當然她一想到就痛恨.因為假設愛咪和格雷結婚,以後她和瑞范就沒完沒了了,他總不至於相信她會為這種事感到興奮不已吧。天啊!她越想越可怕,如果愛咪和恪雷真的結婚了,然後生了孩子,那麼她和瑞克豈不成了孩子的外婆跟爺爺!

    她曾想像而且期盼一旦她和瑞克的離婚確定後,她可以從此把這樁婚姻忘得一乾二淨,可是這個突發的狀況卻可能使她的希望破滅!

    她愈快搞清楚愛咪和格雷之間的事愈好!

    「海倫認為,」瑞克在她沒開口前先說話了,他先嘲弄地瞄了她一眼,然後把注意力轉向那對年輕人,「今天早上泰晤士報上的訂婚啟事是有人開了個玩笑。」

    格雷的手移過去,保護地握著愛咪放任白色桌巾上的手。「那你呢?」他以近乎傲慢的口氣挑釁說。

    「我認為——」瑞克斜靠在座椅上,看起來蠻不在乎的樣子,可是海倫很清楚,這種從容不迫底下可能隱藏著各種危險的情緒,「——你們該給我們一點解釋。你們說呢?」他揚起一邊眉毛問。

    「現在不行,瑞克。」愛咪抗議道。

    「就是現在。」他堅持。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她撒嬌的洋子挺逗人憐愛的,「而且我—一媽咪,外公呢?」她突然蹙著眉,「剛到的時候,沒看到他,我猜他一定在洗手間,可是——他沒有來,對不對?」她洩氣地說。

    海倫知道瑞克正看著她,她感覺得出他目光中帶著質問,但是她堅定地不回頭看他。他知道她父親不喜歡他,也知道老人家有多

    固執。但是海倫實在挑不出瑞克對父親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瑞克一向以敬重的態度來對待她父親,不管他如何刺激他。

    愛咪蹙著眉看她,「別告訴我,」她歎口氣,「他身體又不舒服了!」

    「愛咪!」她叱責女兒語氣裡的諷刺,「你知道外公的身體向來不是很好。」

    「尤其是今天特別不好。」瑞克輕聲插嘴道。

    「你不必——」海倫突然冒起火來,這時候侍者正好過來請他們點菜,她趁這段耽擱的時間讓自己恢復平靜。愛咪的失望是不難瞭解的。但是瑞克的挑撥實在不可原諒。

    「外公沒有來。」一等侍者離開後,愛咪無精打采地說道,然唇轉過去低聲對格雷說話,海倫瞥見她眼裡閃著淚光。

    海倫知道父親不該那麼固執,破壞了愛咪生日的氣氛,但是她也覺得瑞克的態度極端令人氣惱,她氣得在拿起餐巾準備攤在膝蓋時把它掉到地上了。

    瑞克彎身替她撿起,他的眼神似乎在嘲笑她的笨手笨腳,「你父親聽到浪子回頭,所

    以決定不來了,對不對?」他低聲問。

    「你還稱不上浪子回頭呢!」她鄙夷地說。

    他一面以挑戰的目光直盯著她眼睛看,一面將餐巾放到她腿上,手指故意摸了下她的大腿。當海倫急忙將他的手撥開,臉頰漲紅起來時,他發出低沉的笑聲。

    海倫感到呼吸急迫,心裡暗罵自己不爭氣,只因為這個男人碰她一下就這麼沉不住氣。她突然希望瑞克點的香檳能快點送來,她需要喝點什麼來壓壓她的情緒!

    瑞克轉向這對年輕人,「我們似乎偏離你們有沒有訂婚的主題了。」他提醒他們。

    愛咪忽然面露喜色,「噢,看看這個就知道了。」她伸出左手來,讓大家看到那只閃亮的戒指,「今天格雷和我一起出去買了這個。」她移動手指,讓那顆翡翠和周圍的鑲鑽閃得更瑩亮些。

    難怪一整天打電話去他們兩個都不在家!是這樣嗎?海倫早上第一次打去時還太早,商店都還沒開門呢。她的直覺是兩個孩子一直都在耍她和瑞克,愛咪和格雷一整天都在拖延面對他們的時間,一直到現在不能

    再拖了。

    「是你們自己在報上登訂婚啟事的。」海倫不耐煩地猜測,「愛咪,你怎麼做得出來?」

    「媽咪.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愛咪用哀求的眼光看著她說.「如果我們先來找你,然後告訴你……」

    「用請求的話可能恰當些,」瑞克嚴峻地插嘴,「按照習慣.至少要先請求女方父母同意才能談到其他計劃。」他冷冷地責罵兒子。

    「你們兩個當時也沒有請求外公同意。」愛咪指控地說,「否則你們兩個絕不可能結婚!」

    「愛咪!」海倫無力地叫道,她和瑞克之間的關係競然被扯了進求,這讓她既羞又惱。

    「這是事實。」她女兒不服地堅持著,「如果來找你們,然後把我們對彼此的感情告訴你們,你們一定會找出各種理由來阻止我們。」

    「那是因為你們還太年輕,不瞭解自己的感情!」海倫的氣極敗壞地說.「你們兩個都一樣!」格雷也許遺傳了他爸爸那種不可一世的自信,但是再怎麼說他也只有十九歲。

    「你們在這個年齡時都已經結婚了。」格雷據理力爭。

    還好當時她不是和瑞克結婚,謝天謝地,海倫心想。

    「不過那都不是很理想的婚姻,」瑞克不耐煩地告訴他們,「我知道海倫認為自已太早結婚,而你母親和我當年都還是學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格雷,因為我父母那時反對我們結婚,等你出生以後,日子更是艱苦。」他搖搖頭,彷彿回想起當年既要攻讀醫科學位,又要做爸爸的那種艱辛與痛苦。

    「都怪我不好。」格雷冷冷地說,監色的眼睛裡冒著火。父子倆怒目相視。

    「你知道我不是在怪你。」瑞克厲聲說道。

    「我知道你有意用這些話來威脅我們。」格雷瞪著他,「『你們兩個別在一起,否則我會讓你們一樣吃苦』,這就是你的意思!」

    海倫驚慌地看著這對父子,他們兩個的個性太像了,她過去就常扮演和事佬.現在她又忍不住介入他們的爭執,以免雙方越吵越僵。「你父親完全沒這個意思,格雷。」她安撫道,「他——」

    「我沒有嗎?」棕色的眼珠閃著冷光,「他們實在太年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難道你永遠有把握不會做錯事?」格雷不服氣地挑釁道,「所以你們兩個的婚姻只能維持五個月?」

    「格雷!」愛咪警告地叫道,一臉憂慮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海倫,她不敢朝瑞克這邊看,但是瑞克的怒火顯然已輻射到每個人身上了。「媽咪,我很抱歉格雷說的話,他不是有意的。」海倫怒目看著桌子對面的格雷,想看他是否同意愛咪的說法。他的嘴唇叛逆地繃緊著,控制著自己不做反駁。「你們年輕時的婚姻不美滿並不表示我們一定也會這樣。」愛咪以她能言善道的魅力接著說,「格雷和我彼此相愛。」

    「愛情在這種年紀是不夠成熟的。」瑞克忿忿地說,可是他的怒氣有一部分已經消了,因為他看到格雷正怒沖沖地準備反駁時,愛咪另一個警告的眼色使他把話忍了下來。「雖然有時候愛的力量很偉大。」他訕訕地補上一句,調侃兒子對未婚妻的順服。

    海倫蹙著眉,感覺出格雷那股怒氣正要再度爆發,她轉向愛咪說:「你們打算多快結婚……?」從女兒的口氣來看,似乎這對年輕情侶不打算等太久。格雷到今年十一月就不再是十幾歲的「青少年」了!

    「我們預定九月結婚,」愛咪給橫眉豎目的格雷一個燦爛的笑。

    「可是那就是三個月以後了!」海倫不敢置信地叫道,「愛咪,你……你沒有懷孕吧?」噢,老天啊,別讓她女兒也這樣!

    「當然沒有。」愛咪對這種猜測似乎很氣憤,「況且,就是懷孕也不一定非結婚不可,那根本不可能是格雷和我要在九月結婚的原因。」

    如果這是事實,海倫樂意接受女兒的譴責,不過她應該告訴愛咪,十八年前的情況不能和今天相提並論,如果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孩和男孩偷嘗禁果,不小心犯錯而懷孕,當時家人的壓力可能讓這個女孩只有走上結婚這條路,尤其是這種「家人的壓力」來自像她父親這樣的人時……

    「愛咪,你今年九月要上大學。」她提醒

    女兒,一面極力想將過去十八年來的回憶拋到腦後。要是義安沒有在愛咪六個月大時就過世的話,要是她有機會來解釋他們結婚的日期和愛咪出生的時差——可是沒有,所以愛咪一直不知道她父母結婚六個月就生下了她。當她年紀漸長,海倫也覺得沒特別的理由需要告訴她這些,一直到現在。

    可是當她抬眼看到瑞克正用那雙能把一切看透的棕色眼睛看她時,她知道他可能已經猜出她的心事了!

    「我還是照樣上大學啊。」愛咪爽朗地回答.把海倫的注意力從瑞克那邊拉了回去「結婚不會影響我的學業,這個年頭很多人都是學業和婚姻兼顧的,媽咪。」她給格雷一個夢幻的微笑。

    要兼顧當然有可能,只不過總得犧牲其他一些也很重要的東西!可是從愛咪心蕩神馳的表情,她看得出來愛咪在這個時候不可能聽得進任何勸說。

    而九月正是海倫準備提出和瑞克離婚申請的時候。這也未免太荒唐了,他們的孩子會在他們離婚的同一個月結婚!她忍不住想

    著瑞克對這一點會作何感想?有一點她能確定的是,他和她一樣都想離婚。

    「愛咪——」她暫時把話打住,因為這時香檳送來了,接著他們的食物也端上桌,大家斟了香檳,一起為愛咪的生日舉杯。海倫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她確實有這個需要!

    酒杯很快又被斟滿,她舉起來小啜一口,這時她的目光正和瑞克迎個正著,他臉上帶著嘲弄的微笑,然後隨即轉開向侍者點_『另一瓶香檳。他指望怎麼樣?海倫心想,任何人碰上這種事都非喝點酒不可!

    瑞克等侍者把食物排放在餐桌上,一切弄妥並離開後才繼續談論他們的家務事。「九月不行。」他冷冷地告訴格雷。

    他記得離婚的事!海倫知道他不呵能會忘記,尤其是格雷在氣憤中掀出了她和瑞克之間未了的帳。

    格雷懷疑地瞄著他,「為什麼?」

    他父親聳聳肩。「我整個九月都不在家,到美國去做巡迴演講。」

    照這麼說,他不會在英國,也收不到離婚的文件。海倫有點擔憂地想,她原以為他

    會覺得在孩子結婚的時候離婚有點怪異呢,不過她早該知道他是哪一種人!

    即使九月他不在英國,這並不表示他能因此說服愛咪和格雷把結婚的計劃延後一兩個月……

    瑞克又用嘲弄的眼光看著她,她知道瑞克早就猜出她打算在九月提出離婚申請,而且也完全瞭解她此刻的想法。如果九月他不在英國,他們離婚的事也會受到波及,這令她感到氣惱,但是瑞克不會為此有絲毫自責,甚至他還會為她的失望覺得好笑。

    「算你運氣好。」她刻意用輕快的口氣,「準備到哪些好玩的地方?」

    「佛羅里達。」他冷笑地說,並沒有被她的故作輕鬆唬住。

    「陽光普照的好地方!」毫無疑問,他會有充足的時間來把皮膚曬得更黑。令人難受的是,她還記得兩年前他全身的皮膚是那麼黝黑健美……

    「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去,海倫?」他低聲邀請,「我們可以二度蜜月。」

    他們連一度蜜月都沒有過,何來的二度

    蜜月!

    「噢,多可愛的主意!」海倫還沒來得及回答,倒是愛咪興奮地搶先說話了,「去吧,媽咪。」她鼓勵道,「你們可以享受美好時光。」

    跟瑞克?海倫可不這麼想。她知道這個提議不能當真,那只是瑞克不安好心的幽默感罷了!「別鬧了,愛咪,」她輕快地拒絕,「瑞克是說著玩的。」

    他揚起濃黑的眉毛,海倫突然緊張起來,以為他準備否認她的話。

    他凝視著她,在這漫長的幾秒鐘裡,他的眼眸變得幽暗深邃,可是隨即一切又恢復了正常,他傾身向前,親自為她把酒杯斟滿。

    海倫感到喉嚨乾澀,拿起酒杯,以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將香檳灌進自己的喉嚨裡,心裡模糊地想著這麼做似乎不太聰明,她從早上吃過那片吐司後,幾乎沒再吃任何東西,現在她開始覺得有點頭重腳輕了。

    平常她難得喝酒,可是她知道,如果想挨過今天晚上,她只有藉著酒的力量才可能辦到。非常時期必須採用非常的手段,即使最遲鈍的人都必須承認,今晚這個生日餐會

    是非比尋常:她分居的丈夫,還有剛訂婚的一對新人,她女兒和他兒子全都湊齊了,碰上這種盛況連聖人都非喝酒不可!

    隨著晚餐的進行,她的杯子幾乎每啜一口都會迅速得到補充,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愈來愈覺得頭重腳輕了,到後來甚至感到飄飄然,餐桌上的談話變得有點纏攪不清,她的精神既然無法集中在另外三個人身上,當然更不可能注意他們說些什麼了。

    而瑞克似乎開始散發出一種奇怪的性感,只要看他一眼就能讓她渾身舒暢。他確實是個非常迷人的男人,他的性感似乎暗示著快樂就在他的臂彎中,還有在——

    噢,天啊,她醉了!

    她已經把警覺全都拋到腦後,所以才會承認自己被瑞克吸引,她一定是醉了。她終於得出這個重大的結論,而且想到是用這種方法得到結論時。開始吃吃地笑起來。愛咪、格雷和瑞克全轉過來好奇地看著她,她趕緊以手掩住嘴巴。剛才他們討論的話題大概跟笑話無關,她絕對可以肯定這一點!

    「對不起,」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做出嚴肅

    而專注的表情,可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因為她發現專注似乎有點困難!「我只是——我沒有——」她又咯咯連笑起來。

    「我想我該開車送你回去了。」瑞克堅定地說,揮手示意侍者把帳單送過來。

    海倫睜大眼睛,努力想保持清醒——實際上她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可是我是自已開車來的,」她抗議。

    「我知道,」他懶懶地說,「所以我才要送你回家!」

    她看著他為帳單開了一張支票,突然意識到付帳的人應該是她,於是急忙伸手到椅子旁邊去拿手提袋裡的支票本。

    「不要拿。」瑞克低聲警告,聲音低到她幾乎聽不見,可是他的語氣不容爭辯。「要不要順便送你們兩個?」他望著愛咪和格雷。

    格雷搖搖頭。「我們還要和幾個朋友碰面,繼續慶祝。」他輕鬆自若地拒絕,「你應付得過來嗎?」他邊說邊心疼地看著海倫,這時她正集中注意力——很困難地一 想從手提袋裡拿出一條紙巾。

    她終於拿出那條找麻煩的紙巾後,卻發

    現扣上手提袋的勾環也不容易,她愈是想扣上它,就發現它愈跟她過不去。「這東西到底怎麼了?」

    「讓我來。」瑞克接過她手上的袋子,一試就成了。「我應付得了。」他訕訕地對格雷說。

    有什麼事難得倒他嗎?海倫嫌惡地想著。他是她見過的最能幹的人了,永遠不需要靠任何人,當然更不需要靠太太,不再需要了!

    愛咪和格雷站了起來,她蹙眉抬頭看著他們。「噢,你們要走了嗎?」她失望地說,心想為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小孩子一樣。她甩甩頭,當然不像!

    「我們也要走了。」瑞克嘲弄地告訴她,站起來幫她拉椅子,然後好像怕她會跌倒似地伸手扶她手臂。「還有,別以為我跟你們談話已經結束了。」他警告那對年輕人,一面將海倫緊緊挽在手裡。

    格雷立刻擺出防衛的姿態,愛咪心虛地微笑著。

    「只是今晚不便繼續談了,」瑞克冷冷地補上一句,海倫則有點茫然地看著他們三人。

    她辛苦地嘗試想集中精神,但現在她甚至記不得瑞克今晚曾說過什麼話,她只知道往門口的這段距離似乎好遙遠!

    不過,有瑞克攬著她的腰引導她,這段路實際上並沒那麼遠。

    奇怪的是,瑞克的手臂感覺起來竟是如此溫暖,給人一種被寵愛、被照顧的感覺,使她情不自禁地將身體靠到他身上,以她的柔軟貼著他的堅實,這種感覺好得不可思議!

    到了屋外,她轉身想謝他,可是沒機會。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將一股涼意灌進她肺裡,她的腿突然變得軟綿綿的,旋轉的人行道向她撲來,她只有拚命地抓住瑞克。

    她沒有跌在水泥地上,因為那只攬在她腰上的手一把就把她拉了起來,將她緊緊貼在胸膛上。突然她又感到一陣暈眩,急促的呼吸哽在喉嚨裡,抬頭只見瑞克岩石雕刻出來似的臉孔,她的眼睛正好和他強壯的下顎齊平,她看到他那豐滿而性感的嘴唇微張著,這麼近,就這麼近……

    「晚安,你們兩個。」他對著她身後的格雷說,這使她注意到格雷和愛咪也跟著出了

    餐廳,「明天早卜我會打電話給你,格雷,」他堅定地說。「這一次別不在家,」他警告地補上一句,怕格雷像今天這樣故意迴避他。

    海倫吃力地看著那對年輕人,幾秒鐘前她幾乎忍不住將自己的嘴貼上瑞克那雙誘人的唇,甚至現在還有點心神蕩漾。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愛咪現在一定正以讚許的眼光看著她和瑞克緊貼在一起!

    「祝你有個美好的晚上,媽咪。」愛咪湊近來吻她臉頰,「明天見了。」說完她和身旁的格雷一起轉身離去。

    明天?什麼明天見?

    瑞克低頭以憐惜的眼光看著她一臉茫然的表情。「別擔心,海倫。」他輕聲說。他的手臂仍攬著她的腰,支撐著她的重量。「待會兒我會解釋給你聽。」

    他的車停在餐廳停車場裡,就在她車旁,一輛流線形的積架轎車,比她記憶中他開的那輛還新的款式,但是內部的裝潢卻一樣豪華。海倫沉到它柔軟的座倚裡,聞著它新皮的氣味,嘴裡發出地聲滿足的歎息。

    「回家,瑞克。」她一面下指示,一面舒

    服地靠著皮椅背,引擎輕柔的運轉聲——就像她滿足的歎息!

    瑞克在黑暗中低聲笑道,「也許幾年前我就該用香檳灌醉你了!」

    「嗯?」她眼皮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不提也罷。」他喃喃道,這時輕柔的管絃樂充滿了車內,聽來多麼優美而撫慰,多麼陶醉。

    海倫突然從迷濛中醒來,意識到她一定是一上車就睡著了,因為引擎一熄火,她便本能地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她只覺得這中間好像只經過幾秒鐘。

    「到家了,夫人。」瑞克以低沉的聲音告訴她,一面轉過來面向她,手扶在她位子的靠背上。

    「這是個毫無痛苦的晚上,不是嗎?」她說,語調似乎鬆了一口氣,一面伸手去摸門把——可惜運氣仍然不佳。門把呢?她蹙起眉來。

    「對某些人來說也許是。」他輕聲嘲弄道,然後下了車,繞到她這邊為她把車門打開。「小心。」當她步履蹣跚地踏出來時,他警告

    道。

    她迷糊地微笑著,抬頭看著夜空的星星。「今晚的天空好清澈,好美,不是嗎?」

    「好美。」他懶懶地回答,「香檳對你都有這種效果嗎?」他陪著她走向屋子。

    她皺著眉吃力地回想上次喝香檳的時候,他們的婚禮既然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所以她知道當時他們並沒有喝香檳!

    「我真的不確定。」她慢慢說道,張著發亮的眼睛看他,「總之,我覺得這是個美好的夜晚!謝謝你送我回家,瑞克。」他們來到門口,她轉身面對著他:「你真的太周到了。」

    「不客氣。」他對答如流,有點嘲弄她故作客套的意味。

    海倫抬頭看著月色下的瑞克,心想不知道他還等什麼,是不是他想來個晚安吻,可是她立刻暗自責備不該有這種念頭,他們馬上就要離婚,而要離婚的人是不會接吻的!

    她又給他一個過度愉快的微笑:「別讓我耽誤了你的時間。」

    他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你沒有耽誤我的時間。」

    「時間不早了。」她潤潤自己的嘴唇,「我相信你一定急著要回家了。」

    他把手從褲子口袋拿出來,伸向海倫,一時之間海倫摸不清他想做什麼。可是那隻手伸到她身後,然後海倫聽到他拿著鑰匙插進門鎖,轉動,接著後面的門輕輕被推開了。

    她恍恍惚惚地看著他。「你怎麼——?」她轉身驚訝地看著打開的門,這時候腦筋才突然清醒過來。

    「我到家了,海倫,」他靠得這麼近,她可以感覺到他吐出的氣暖暖地拂在她臉頰上。

    她看得出來他是到家了,因為他到的,是他的家,而不是她和父親一起住的地方。問題是,為什麼?

    「呃,海倫,」他輕聲說,他帶著暖意的棕色眼睛正盯著她微張的嘴唇,「你今天晚上看起來的確很美。」

    「是嗎?」她以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看著他,「我是說——真的嗎?」她試著不讓自己顯出氣喘心急,因為她發現自己正在和自己的丈夫調情,和瑞克調情。她是從來不懂凋

    情的,可是她也從來不會這樣喝香檳,她心慌地想,她承認自己已經失去控制——失去對自己以及對任何事的控制!她搖搖頭,「我想你最好開車送我回家,瑞克。」她以沙嗄的聲音告訴他。

    他稍微往前移,使海倫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往後靠到門上,他身體散發的熱穿透了她禮服的羊毛料。「你已經到家了,海倫。」他輕聲安撫道,他的眼睛如此幽暗,看起來幾乎是全黑的。

    海倫吃力地吞嚥口水,他的迫近使她動彈不得,她的呼吸轉成短促的喘息,「可是——」她的抗議聲才到喉嚨便淹沒了,瑞克的唇已經逐漸逼近,當他們的嘴接觸時,一陣近乎電擊的感覺傳遍她全身,她記不得上次被這樣擁吻是什麼時候了,這麼緩慢的、刻意的挑情,讓她感覺到自己被熱烈渴望……

    她的手臂繞到他脖子上,將他拉向她,她本能地弓起背,讓身體更貼近他,而她這麼做時,身體卻往一旁移動,失去了平衡,將瑞克拉著一起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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