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夫惡女 第九章
    和游心澄一起,穆佑嵐學著不去多問,上次談及「那件事」後他實在很不爽,尤其發覺了自己被耍後。

    雖說他不完全相信齊子望對她沒有感情,但他肯定她把齊子望當成哥哥、當成偶像,而不是傾慕的對象。

    這天也是一樣,要到哪裡?到了就知道;要吃什麼?端來就知道,他會做的再簡單不過,只要放開心懷,陪在她身邊即可,如果這短暫的快樂是他過往苦痛的補償,或者他下地獄之前的幻象,他也甘之如飴。

    走到一間華麗的別墅門外,她拉著他的手忽然緊緊一握。

    「你自己進去吧!」依依不捨地鬆開手,游心澄堅強的目光在給予他勇氣。

    不問不代表他看不見、猜不透,她把他帶到美國,就是要讓他和小冬見面,有能力擁有如此豪華的別墅當然不作他人選。

    「你不怕我走不出來嗎?」

    「只要是你想出來,我會千方百計把你弄出來,除非

    驀地,她像呆頭鵝一樣睜大眼,愣愣地被包圍在他的懷抱內。

    很冷嗎?為什麼她感覺不到血液在流動?

    她在害怕,怕他會留在裡面。

    她知道乾媽不會為難他,否則她也不會帶他來,怪傑也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計較以往的事,問題在於他自己的想法。

    每一次有意無意的扯到這話題,再好的氣氛也會突然僵住,她又會受不了冷凝而轉了話題,始終無法解開他的心結。

    額際傳到微微的溫熱,他吻她!他在吻她!

    她的鼻子酸酸的,視線模糊了,緊握雙拳,兩手環胸,她極力壓抑那股回抱他的衝動,因為她知道只要一摟住他,她就會不顧後果、不惜一切把他帶走。

    「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他捨不得放開她,也心痛她的不安。

    游心澄搖搖頭,沒有必要讓自己的脆弱展露在更多人面前,她在外面等他就可以了。

    他合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放開環著她萬般依戀的雙臂,轉身推開沒有上鎖的大門。

    在管家的引領下,穆枯嵐走到一個寬敞的起居室凌冬,不!凌冬兒已經在等待他了。

    凌冬兒面無表情走到他的面前。

    啪——

    力度很大的一巴掌,甚至把他的臉打偏了,但他沒有避開。

    唇角撞上齒關,一縷血絲慢慢滲出。

    凌冬兒眼眶紅了,打他的手還在微抖。

    「對不起!」他已沒有別的話可以說,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可風,我要原諒佑嵐,你應該不會有異議吧!凌冬兒心裡吶喊著。

    「我們扯平了。」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笑著上前擁抱他。

    選在這個時間在家裡見他,就是不要讓她的醋罈子老公龍天浚看到,要不然她未走近穆佑嵐三步的距離,已經被他攔住了。

    穆佑嵐的大手輕撫著她的頭。

    以前和她稱兄道弟,壓根兒沒想到她是女的,黃色笑話不絕於耳、身體接觸當等閒,現在想起來不禁汗顏。

    他曾經指責她的虛偽,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的虛偽?

    輕易地得到她的原諒,感覺很不真實。

    「見到子望、天宏哥、華叔和總裁,千萬別忘了跟他們道歉,尤其是子望,他很小氣的。」敢直接批評齊子望的,大概只有她這個掛名媽媽。

    「她替我安排得對,我的確應該先見你,畢竟我對你的傷害是無可挽救的。」若非他把齊可風完成研究的消息向Black透露,齊可風或許不會被殺。

    「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子望說得對,可風他愛我,所以他希望我幸福,而現在我真的很幸福。」以前她是不相信幸福就在自己的面前,現在她知道幸福就是懂得珍惜和感受。

    「我和天浚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了,他會很高興自己有你這個乾爸的。」拉著他的手,輕輕撫著她依然平坦的小腹。

    「我——」

    「不許拒絕,你摸了他就得負責任呀!」凌冬兒嫣然一笑。

    「我也摸了你,那我也要負責嗎?」原來強迫中獎也是女人的天性。

    「要是你不怕被追殺,我是無所謂的。」她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笑了。

    同在天龍集團工作時,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很深厚,但說到底兩人都隱藏了不少心事,無法敞開胸懷,反而到了一切醜惡被揭穿後,不必再步步為營,感覺變得更加親切。

    「怎麼把心澄留在外面,不讓她進來呢?」她挺喜歡游心澄這女生,不單是愛屋及烏,而是要討厭她實在不容易。」

    「她不想進來,況且我也控制不了她。」這個月來,他的一切都由她主宰,吃喝拉撒睡外加行動與思想,名副其實地享受她的寵愛。

    「你控制不了她的人,卻抓住了她的心,她真的很喜歡你。」凌冬兒不客氣地揶榆。

    「我自顧不暇,怎麼能去害人呢!」穆佑嵐不禁苦笑,他何嘗不希望和她一起,但他配嗎?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怎能自私地綁住她。

    「既然不想害了她,那就讓她幸福吧!」怪不得人家說近朱者赤,她自己以前是這樣子、龍天宏是這樣子,就連穆佑嵐也是這樣子,一個個愛虐待自己的人,還好她及早覺悟,否則苦短的人生就只有「苦」了。

    「我又怎能做得到?」想到這份無奈,他不禁搖頭歎息。

    「你這個樣子當然不行了,要令愛的人幸福,首先就是要令自己幸福,一個愛你的人看不到你的真心微笑,她的心也失去迫尋幸福的動力。那孩子沒你所想的那麼堅強,某些方面,她的確強得不必為她擔心,但在感情世界裡,她只是個初生的孩子,一個要人疼愛的小女孩。」她不知道游心澄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只知道子望對她是兄管嚴,表面上以捉弄她為樂,實際上,他對她的愛護比任何人都強烈,更願意為了她拋開仇恨,原諒誓言非痛宰不可的奸細,可見他多肯定游心澄對佑嵐的認真。

    就怕他冥頑不靈,不肯讓自己好過,若游心澄為他而傷心,她實在不敢保證她的兒子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穆佑嵐依然不語,默默地搖頭。

    沒了他,她的天空也許會變得灰暗,但她的世界不會崩潰。

    沒了她,他的生命不再有半點光輝,不再有生氣,可他能自私地留住她嗎?

    「放開一點不行嗎?不要誤人誤己了。」他的沉默令凌冬兒心痛,她所認識的穆佑嵐是個樂於享受生活、不會為難自己的人。

    「就是不想誤了她,才不可以踏前半步,她還小,應該有更多更好的選擇。」說到底,他就是無法抹去身上背負的罪惡。

    「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你真的能放開她,真能衷心地祝福她嗎?」凌冬兒語重心長地問,無論是穆佑嵐還是游心澄,他們受過的傷害已經太多了。

    「我——」穆佑嵐一時語塞,又是愁眉緊鎖,「我憑什麼阻攔她?」

    「你不可以對自己寬容一點嗎?我沒有責怪你,就算曾經怨恨過,現在我也釋懷了,你只是倒霉的一個棋子,Black操控威脅而被迫傷害的人又豈只你呢?」

    「但我不是沒有選擇,我的選擇是犧牲了別人來成全自己。」所以每一個替Black做事的人都可以被原諒,惟獨他不可以。

    「在那種處境,任何人都會自私,我不自私嗎?我不也一直欺騙你們,你們還不是原諒了我。」

    「你不一樣,你是受害者。」

    「你不也是嗎?」

    「我……」對上凌冬兒無恨、無怨、只有擔心的眼神,肩膀上的沉重忽然減輕了,心湖不斷湧出暖流。

    「得到別人的原諒並不難,難的是得到自己的原諒,況且我也報仇了,我在你的俊臉上印了五道指痕,我賺到了!」凌冬兒伸出手,調皮地印在她剛剛製造的舊痕上。

    也許,他應該聽小冬的話,學習去善待自己,在他贖罪之後……

    離開凌冬兒和龍天浚的家後,車子走了一段很長的路,游心澄和穆佑嵐都沒有說半句話,兩人只是手牽著手,一直看著兩旁的風景。

    午餐和晚餐的時間過去了,車子依然沒有停下來,途中經過一所又一所的汽車旅館,然兩人即使累了,誰也沒開口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人可以不吃,車子卻不能餓肚子。

    駛到加油站,當司機的游心澄先下了車,走到便利店買了兩瓶礦泉水、一些餅乾和巧克力。

    「應該餓了,待會再找地方晚餐和歇息吧!」

    接過她手上的巧克力,穆佑嵐點點頭。

    是他的錯覺嗎?自他從凌冬兒的家走出來後,游心澄的眼神改變了,多了一分矛盾。

    她不是個恬靜的人,加上旺盛的好奇心,不可能連續好幾個小時一聲不響的,在他踏進小冬家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啃著她買回來的巧克力,才想開口問她,一轉眼,她已經跑開了,跑到另一輛正在加油的汽車旁邊,彎著腰不知和司機在談什麼。

    司機先是不屑地搖頭,咕嚕咕嚕地不知說了什麼,後來游心澄在手提袋裡掏出一個小紙袋,司機睥睨片刻,才滿不在乎地打開它。把紙袋中的東西拉出來後,他目瞪口呆地望著游心澄,一雙鼠眼立即閃閃發亮,連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向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歡天喜地的直奔附近的公車站。

    她為什麼要賣下那輛又殘又舊的車子?付的還是同等車款的新車價錢。

    別懷疑,他不是有順風耳,也不曉得讀唇,至少他知道她那個紙袋裡有多少錢,他們在船上賭場內贏得的錢有三分之一是現金,分別放在十個類似的紙袋中,要猜到地做了什麼並不難,只是不明白她有什麼用意。

    他們只有兩個人,根本用不上兩輛車子,難道——

    游心澄把新置的車子駛到一旁,再走回他們原來的駕駛座。  

    「這些是給你的,我們就在這兒分手吧!」她把背包丟給他,鼓鼓的袋子內滿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她不敢看他一眼,就怕只望一眼,她便無法狠心遠離他。

    「是你的意願?」他沒有抬頭,只是從照後鏡注視她的表情。

    她知不知道她流淚了?縱是一臉不在乎,她的眼睛已經出賣了她。

    用力咬緊下唇,她就是不讓真心話吐出來。 

    「我明白了。」穆佑嵐寒著臉,關上車門的玻璃窗,阻絕和她的聯繫,微慍地發動引擎,用力踩下油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十秒後,隆隆的引擎聲已成為迴響,車子的影子也漸遠。

    他真的如此渴望離開她的身邊嗎?竟然不留隻字片語就瀟灑遠去?

    她真是這麼討人厭嗎?有必要急於擺脫她嗎?

    為什麼連原因也懶得去問?那些曾經向她付出的溫柔和關心去了哪兒?

    還是根本就是她的幻想?他從沒有對她認真過,兩人在一起的點滴只是在配合她而演的戲呢?

    如果他真是在演戲,他絕對有問鼎金像獎最佳男主角的資格。

    從不曾覺得自己可憐,這一分鐘,就讓她獨佔可憐吧!

    或許,可悲與她更契合,畢竟沒有得到憐憫的可憐,只是可悲。

    算了吧!他問了又如何?她真的有那麼討厭又如何?能證明他在乎她又如何?

    結果不會變,她依然是傷心的一個人,沒必要把他扯進去。

    雖然他可能會笨笨的跑去自首,雖然他可能因她的一意孤行而遭怪傑遷怒,但一切都比留在她身邊要好,至少他不會失去生命,無論是龍天承還是怪傑,他們都不會要他的命,她已經沒有餘力去保護他。

    憑著模糊的視覺,提起艱澀的腳步,好不容易回到剛買回來的車子裡。

    眼眶的熱烘,滿臉的淚水,她已沒有力氣去隱藏,碎成千瓣的心已經無法修補。她一定在哭,但在弄清來龍去脈之前,他不會去安慰她。

    他也生氣了,她竟然完全漠視他的存在,遇上問題首先想到的就是把他一手推開。

    如果她以為在他愛上她之後,還可以輕易把他拒於門外,那她就太天真了。

    駕著車子到附近的網絡咖啡店,他停了下來。

    他做事最講求效率,多餘的事不屑去做,所以他不浪費時間和心思去追問,以她藏不住話的個性,能說的她自然不會憋在心裡,不能說的,就算他再怎麼威脅利誘也沒有用,她不吃那一套。

    要知道她的心裡藏了什麼秘密,他懂得自己去找出答案。

    不出三小時,他已得到想要的答案,知道她為什麼在做蠢事。

    Thomas,雄獅幫的副幫主,正在秘密籌計纂奪幫主之位的計劃,一直聽命於他,又在三年多前突然銷聲匿跡的四季殺手,其中三人已重投他的羽翼下,第四個也正前往途中。

    千辛萬苦才得到釋放,她們不可能會傻傻的跑回去受罪,是什麼力量能把這四個情同姊妹的女孩子拉回沒有天空的暗街?他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

    「我回來了。」冷淡而疏離的口吻,比機械還要冷。

    「久別重逢,幹麼端出一塊冷冰冰的臉?我們不又一家團聚了嗎?應該很高興才對。」Thomas響亮的嗓子在鋪滿大理石的大廳中響起,一抹刺目的邪笑在他的臉上揚起。  

    「高興的只有你吧!」游心澄乏力的一笑,她們都曾經擁有快樂,只不過這快樂太短暫。  

    「Sunmmer,你應該知道我們這種人沒有做普通人的權利,一個普通人不會拿著槍殺人。從你們殺了Father的那一天起,已經注定一生都得背負殺人犯之名,一輩子都別妄想能得到救贖,因為你不會找到一個真心待你的人,你根本不敢把過去所有的事坦白告訴他,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雙手沾滿血腥的,沒有男人願意在枕邊放著一個不定時炸彈。」他的狂笑聲不僅響徹整個大廳,更狠狠地侵襲她的心房。  

    不!她沒有隱藏,完完全全的坦白了!但他接受得了嗎?他竟然連半句也不多問就揚長而去,他一直都在忍耐,等待適當時刻伺機離開嗎?  

    他不是這樣的人!她在心裡吶喊,卻沒有反駁Thomas的話,因為他真的走了,不帶半點依戀地走了。  

    「話又說回來,我很好奇你們為何都換上一張平淡無奇的臉。」原本四個女娃都挺標緻的,尤其冷芷冰和她就是一冷一熱的美女,若非她們的利用價值和本領那麼高,他早就把她們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令她們成為他的女人。

    沒想到為了避開他,她們竟然換上一塊令人過目即忘的臉孔,犧牲真大唷!  

    「如果你覺得我們礙眼,我不反對你挖走被我們污染了的眼睛。」游心澄桀驁不馴地睨著他,Thomas的笑聲顯得更亮。  

    好!  

    這才是他的四季殺手,還擔心安逸的生活會磨折了她們的利爪,畢竟少了Spring和Autumn,四季殺手的實力銳減了,然看到Summer這頭小母虎依然活力充沛,他不會有後顧之憂,只要把Autumn看得緊,Summer和Winter,兩個傻女孩就會乖乖為他賣命。

    「秋玲呢?你把她關在哪裡?」游心澄單刀直入地問,春霖已經死了,她不能讓秋玲有閃失。

    「放心,她沒有Spring那麼笨,死不掉的。」

    想到Spring竟然自尋短見,他就覺得惋惜,花了那麼多時間才訓練出來的殺手就這樣沒了,多可惜!

    「或許她才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一個。」她喃喃地道,眸子裡的光彩卻一點一點地流逝。

    「Summer,你要記住,除了Autumn,Winter身上也安上炸彈,你的思想還是別胡亂拐彎,要不然可會害了兩個妹妹的。」他也不客氣地撂下狠話,他的計劃不容有所閃失,她們的姊姊情深就是他的籌碼。

    果然連上天都在幫他,讓他遇上本該已死的兩人,雖然她們刻意改頭換面,始終棋差一著,忘記改變聲音,結果還是無法逃過他的掌心。

    尖利的指甲陷入掌心,激憤的血液滲進指甲縫,游心澄卻沒有半點感覺。

    要踏上回頭路,她不可以再有心,也不可以再懂得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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