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一個臉蛋紅通通的黑發女嬰發出了一陣有力的哭叫,發表了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宣言。
查斯內心頓生一種強烈的情感,而這是他不願面對的。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那間病房,他的兒子就誕生在那兒,那些醫生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小男嬰十分健康。他們撒了謊。他們全都撒了謊。
但是眼下,他顧不得想那麼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著萊絲麗的這個滑不溜丟的小嬰兒,結扎好臍帶,然後,將這個小女嬰捧到她母親面前。
“她真漂亮。”他的喉嚨因激動而哽咽,這不禁令他大為詫異和厭惡。
“她確實漂亮。”萊絲麗的聲音十分沙啞,兩眼閃爍著淚花。她將女嬰捧到自己胸前,撫摸著她濕漉漉的頭發。“她真漂亮。”
查斯將目光移向別處,過了片刻,他捏緊雙手,免得它們不停地顫抖。他的心在激烈跳動,他的頭部在突突作痛,昔日的傷疤又被揭開。他站不下去了,一個新生命誕生的這幅景象、聲音和氣息令他無法忍受,他沒法看著萊絲麗躺在他的床上,抱著她的孩子,倚著他的枕頭。她是那麼溫柔,充滿活力,僅僅在幾分鍾前還緊攫住她不放的痛苦似乎已經消失殆盡。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臥室,並對自己說,他只是讓母親和嬰兒有時間加強聯系和交流,而不是因為眼前這幅情景勾起了他對那張醫院病床的回憶,當時,埃米莉就躺在那張床上,第一次抱著他們的兒子。
“擺脫這一切,福瓊。”他警告著自己。在浴室裡,他清洗了雙手、胳膊和臉,同時狠狠地告誡自己:忘記埃米莉和瑞安吧。他們早已離去。這個故事早已結束。
他走向廚房時,經過了開著門的臥室。臥室很小,只相當於一個大房間的一角,他並不需要一間大臥室。他打算獨自一人度過余生。就在這兒,在這片充滿哀傷的土地上。只要他能在這一年之內改變這個牧場的面貌。
眼下,他得為這個意外來客准備一些吃的——一頓聖誕晚餐。這種諷刺讓他的嘴唇一撇,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這麼多年來,他沒有和任何一個人一起共度聖誕。他已經認定,整個聖誕節的重要性被大大高估了。
今晚,他原本打算在木柴爐上烤一塊凍肉排吃,他根本沒有費神去買聖誕鵝、火雞,甚至連塊火腿都沒買。他現在只有一只凍雞,一只正在他的冰箱裡融化的雞。只能拿它來充充數了。他將雞塞進一只平底鍋裡,加進一些馬鈴薯、洋蔥和胡蘿卜,再撒上一點鹽和胡椒粉,然後把裝著這些大雜燴的鍋子放人木柴爐的烤箱中。昨天上午他已烘了一些小圓研,他可以把它們放在爐子頂部熱一熱。
“真是一頓糟糕的晚餐。”他喃喃地對蘭博說,而它已經安坐在桌子底下的手織小地毯上,直勾勾地瞪著查斯,希望分到一點殘羹。“等會兒。”他又戴上帽子和尹套,穿上外套和靴子,然後抱進來更多的木柴,把火燒得旺旺的。他很滿意,晚上有足夠的木柴可燒了,他再次清點了家畜,又試著看了看外面的暴風雪,滿心希望最後一批走散的牲畜已經回到廄欄裡。但是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大約還有二十到三十頭牛仍然下落不明。“天哪。”他喃喃道,走回屋裡。對他而言,要想在一年內讓這片石頭滿地的地區扭虧為盈,這是一個多麼糟糕的開端啊。
回到小屋,烤雞的香氣夾雜著燃燒的木柴和煤油的氣味撲鼻而來。他再次打開收音機,聽到一則令人沮喪的氣象預報,然後,隨著一曲“噢,你忠誠不二”的音樂充斥了房間,他跨進了臥室。萊絲麗醒著,她已借著他留在床邊的海綿、毛巾和一桶熱水,把自己和嬰兒都洗得干干淨淨。如今,小女嬰已穿上了一套鑲有紅綠邊的兒童白睡衣,不過衣服看上去太大了。
“聖誕快樂!”萊絲麗的微笑非常有感染力。看著她那雙銀綠色的眼睛和那口略微有點不齊的牙齒,他不禁想,她或許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聖誕快樂!”他冷冷地回了一聲。
“來見見安吉拉。”
一時間,他以為她又在犯糊塗了,但是,她將頭一側,示意她是指這個熟睡的嬰兒。
“安吉拉?你給她取了這個名字嗎?”
“確切地說,應該是安吉拉-諾埃爾-查斯蒂娜-巴斯蒂恩。”萊絲麗臉有點赧紅。“取名安吉拉是因為天使……”
“我記得。”
“而叫諾埃爾是因為今天是聖誕節:”
“我想也是。”
“而查斯蒂娜是取自你的名字,因為沒有你,真不知道我會怎麼樣。”
“不必為此費心,”他說,極力想驅散這種危險的感情,這種感情似乎已彌漫在這個小房間裡了。他默默地警告自己千萬要小心。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充滿戲劇性的夜晚,不管他和萊絲麗有意與否,他們已經順利地讓安吉拉來到人世,這無疑是令人高興和振奮的。“或許你該讓她叫父親的名字。”
萊絲麗的笑容慢慢逝去,臉上布滿了陰雲,目光移向別處。“艾倫才不會喜歡這個小家伙。”
他的心揪緊了。這麼說,她的確已經或者曾經嫁給了艾倫-巴斯蒂恩。想到這兒,他一陣惡心。但她不是說過她沒有丈夫嗎?難道他們離婚了?她和那個牧場已經沒有關系了?
她清了清喉嚨,挪動了一下熟睡的、緊緊偎依在她胸口的嬰兒。“真香啊。”
“是嗎?”
“唔。”她扭過頭,眼睛裡再次閃現出那特別的火花,一種可愛的燦爛光彩,開始讓他覺得那麼動人。
“希望如此吧。”
“給我講講你自己。”她提議道,把落在臉上的一綹鬈發抹開。他發現這個動作非常性感,盡管他並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你是凱特的侄孫之一。她的侄孫可真不少啊。”
他在舊搖椅中坐下,把穿著襪子的腳抵在床沿上,他再次警告自己千萬小心。這個女人,不管她清楚不清楚,正在撩撥著他的感情,而他以為這是一種早已死去的感情。有一會兒,他想過是否要告訴她,他曾在如今屬於她的那片土地上生活,在他父親幾乎走投無路,牧場再也無法經營時,她的前夫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買下了這塊地,但是,說不定她知道的不僅僅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再說,那全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之所以在這兒,”他說,“是因為與凱特簽了個協議。套句老話說吧,她向我提了個我無法拒絕的建議。”他洋細解釋了凱特的協議,萊絲麗傾聽著,不時出神地撫摸著自己女兒幼小細嫩的背。他的心揪緊了,但還是繼續將那次生日宴會上凱特主動與他商討的詳情一一道來。
“要想將情況扭轉,一年的時間可夠緊的。”她的前額蹙緊,表明她對此事十分關注。
“我沒干過別的什麼事,只是當過三個牧場的工頭,一個牧場在懷俄明,另一個在得克薩斯,第三個在華盛頓西部。如今我是在為自己打工。”他沒有補充說明,擁有自己的一個地方是他一生的夢想,打從澤克失去緊挨這兒的那家牧場以來,查斯決意要找到另一個地方,宣布那兒歸自己所有,並在那兒扎根安家。他也沒有說明,這個夢想已隨著自己兒子的死去而化為烏有。“現在,我該檢查一下你的腳踝了。”
“沒事的,”她反對道,但是他把腳從床沿上移開,把床腳的毯子掀開來。“真的,查斯,你不必……”
“噓。”他向萊絲麗掃了一眼,眼神溫柔但又堅決,這一瞥讓她噤了聲,盡管這一來令她有點生氣——他以為他是誰啊,這麼霸道?但他的關心卻撥動了她的心弦。他用長滿繭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腳和小腿肚,仔細地檢查著——這個動作幾乎是一種挑逗。真是太蠢了,竟這樣想。她幾乎還不了解這個男人。他一直十分謹慎。
他來回摸著她的腳。一陣熱辣辣的疼痛順著她的大腿傳來。
“哎喲!”
“這兒傷了吧?”
“是的。”
他兩道眉毛緊蹙到一起,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看樣子你不是扭傷了,就是摔斷了腳。”
“不會吧……”
“你或許得用X光檢查一下。”
萊絲麗的心沉了下去。“沒事。”她說,不想懷疑自己所說的話是否正確。她當然是非常健康的。她,一個單身女子,帶著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嬰兒。她不能干躺著。決不行。
“我去給你拿兩片阿司匹林來。”他打量了她一會兒,她的心突然愚蠢地顫動廠一下。他英俊粗獷、身材修長、寬肩窄臀,上身是…件套頭衫,下身穿著滿是勞作痕跡的破舊牛仔褲。他的表情時而是溫柔的關懷,時而又是煩躁的擔憂。他的眼睛是一種鐵灰色,隱藏著種種她只能去揣測的秘密,萊絲麗猜測他是個單身漢,一個不喜歡別人太多干預的男人,一個懷有隱私的男人。
他穿著襪子輕輕走進浴室,回來時拿了一杯水和——瓶藥店裡買來的鎮痛劑。
“我在爐子上熱了咖啡……要不……如果你想要些別的,這裡還有熱水。可能我還有一兩袋袋泡茶。”
“沒事。”她說著,打了個哈欠,接著又吃了一驚,因為他拉開毯子,在她的腳下塞了個枕頭。
“你的腳需要墊高些,我去裝一袋雪來,幫助消腫,,”
“別費心了。”
“必須這麼做。”他毫不退讓,迅捷地走了出去,回來時給她帶來一只橡皮袋,摸上去冰冷冰冷的。他把這只袋子放在她的腳踝上。她倒抽一口冷氣,然後慢慢緩過勁來。“這樣做很有效。”他肯定地對她說。
“但願我不會凍死。”她喃喃道,很詫異自己說話的語調竟能這麼輕快。真是漫長而艱難的一天,盡管查斯-福瓊給予了最大的幫助,她還是不太樂意讓別人告訴她該怎麼做:她渾身疼痛。
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種神情,既令她覺得惱怒,又讓她覺得充滿了性感。“我會叫醒你吃晚飯的。”
晚飯。聽起來那麼動聽,聞起來那麼香,真像來到了天堂,但是,她不能就這麼躺在這個男人的床上,吃他的東西,等著他來伺候她和她新生的女兒。他是個鄰居,一個她不認識、也不應當輕信的男人,一個自己也面臨許多問題的人。再說,她也不能硬纏著他,無論如何,她不能讓自己受他的恩惠。真該死,她竟認定他的微笑十分性感,真是想到哪兒上了?她所有的感覺—定是產後的病態喜悅,是緊抱著自己出生才幾小時的女兒,知道這個嬰兒十分健康和安個後,產生的一種興奮和激動、
“查斯,我很感謝你,感謝你為我和安吉拉所做的這一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來報答你,但我不能再打攪你了。真的,我得回家去,況且……”
“不行!”
他的話說得那麼生硬,嚇了她一跳。
“我說,你不是當真的吧,”他的臉上毫無笑意。“你分娩還不到六小時,或許你還沒有注意到,外面還刮著大風雪。你的汽車已經壞了。你不是扭傷了腳踝就是斷了骨頭。你也不知道孩子的健康狀況。即使你能設法回到家裡——實際上根本不可能——那兒沒有電,電話也不通,因此你沒法讓屋子暖和起來,即便有事也沒法跟任何人取得聯系。”
“你是在對我發表演說嗎?”她責問道,盡管她知道他說的全是實話。
“就算吧。”他嚴峻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一些。“等你再想到什麼別的餿主意後再說。現在,放輕松些。看樣子我和你不得不等這場暴風雪過去才行。一起等吧,”他瞟了女嬰一眼。“就我們三個人。”他的鐵灰色眼睛裡的眼神使她明白,對目前這種情況,他並不見得比她更高興。 “有什麼需要,盡管叫我。”他轉身離開了,不過他的狗發出了一聲不耐煩的歎息,在床腳邊蜷伏下來,悲哀的眼睛盯著從門口射進來的燈光,一副打算守護這兒的模樣。
就我們三個人。這句活對他們來說有一種特定的意味,在過去的六個月裡,萊絲麗一直對自己說,她是獨自一個人,這也是她希望的——一個單身女人在一個男人的世界裡闖蕩。她早巳打定主意,即使孩子出生以後,也不想讓另一個男人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謝天謝地,一次婚姻就足夠了。
她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終於沉沉入睡,安睡使她腳踝的抽痛以及分娩給她體內帶來的那種纏綿不去的疼痛都得到了緩解。朦朦朧朧中,她想,她不會給查斯-福瓊帶來太多的麻煩,但是現如今,她對這件事不想再說什麼。最好就是信任他,接受他的款待,等到她能起床,重新走路時,再找一個辦法來報答他。
醒來後,她聽到從起居室裡傳來了音樂。透過茶壺鍋子的碰撞聲、木柴燃燒的辟啪聲和安吉拉輕柔的呼吸聲,萊絲麗聽到了斷斷續續傳來的聖誕頌歌。
“第一個聖誕,天使說過……”
“聖誕快樂廠她悄聲對自己的嬰兒說,想著她的新生嬰兒、守護天使和一個外貌倔強的牧場主,聽憑睡意又一次控制了她。
“哇!”這陣哭聲開始時就像一聲抽噎,但是很快就發展成聲嘶力竭的號哭。
查斯正在把烤雞從爐子裡取出來,聽到了萊絲麗的聲音,那是在睡意朦朧中發出的輕柔的聲音,是她在安撫這個肺功能強健的嬰兒。
片刻間,哭聲平靜下來,查斯猜測萊絲麗正在給孩子喂奶。他不想去打擾她,於是開始切雞,往…個大淺盤裡擺放熱騰騰的蔬菜和肉,然後往肉和蔬菜上倒調味肉汁。
當他端著一個托盤走進臥室時,萊絲麗正在扣睡衣的扣子,不過查斯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一只完美渾圓的乳房。一只深色的濕漉漉的乳頭正偷偷地看他。他趕快將眼光挪開,但還是對上了她凝視的日光,這是個令心髒停止跳動的時刻,他幾乎不知所措。
“怎——怎——她怎麼樣?”查斯——邊把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一邊結結巴巴地問。
“她很好。”萊絲麗那兩條勻稱好看的彎眉蹙到了一起。“我想能這麼說吧。她吃得很好,睡得也很好,而且……聲音也挺好聽。”
“我聽到了,”他干巴巴地說道。“我一會兒就回來。”他走進起居室,一邊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情不自禁,一心只想無微不至地呵護她。看起來,她不是那種喜歡受到照顧的女人,但是,打從埃米莉死後,他這是第一次感到有一種需要,只想保護、幫助她和她的小女兒。他自慰地想道,這種情況要不了幾天,等到她能夠照顧自己,照顧她的嬰兒,等到暴風雪過去後,這種情況就會結束的。那時,她就會去過她自己的日子了。他在小壁櫥裡翻尋起來,他記得曾在裡面見到過一個舊的電視機托盤,是原來的主人留下的。他用一塊抹布很快將它擦干淨,然後捧著這個盤子,拎著一盞提燈回到了臥室。
接著,他拉出了梳妝台最下面的那個抽屜,把裡面的牛仔褲一古腦兒倒在了梳妝台上,然後將一條毯子貼著空抽屜邊鋪在抽屜裡。“我沒有童車和搖籃,”他解釋道,輕輕從安吉拉母親的懷裡接過她,將她放在抽屜裡,抽屜緊挨著床。嬰兒的身子十分溫暖,她發出了高興的格格笑聲,但是查斯告誡自己要保持冷漠。這個小肉團兒不是他的孩子,要不了幾天,就再也不必為她操心了。看到安吉拉滿意舒服,他也心滿意足,他站直身子,向萊絲麗招手示意。“現在,你,夫人,得吃點東西了。”
萊絲麗低頭看了一眼這只代用搖籃。“她在這兒沒事嗎?”
“除非你爬下床時,一腳踩在她身上,我想你的腳踝還不至於會讓你做出這種事吧。”
“這我知道,可是……”
“如果你需要使用浴室,只管叫我。我會扶你過去。”
她的臉騰地一下變紅了。“不,不需要。我是說我自己能去那兒。”他懷疑地瞧了她一眼,但是沒表示反對。他把盤子放在她的膝蓋上,然後為自己也取了一份,看著她津津有味地大吃起來。
“安吉拉的父親在哪兒呢?”查斯問道,一邊把一塊軟餅蘸進油膩膩的鹵汁裡。
萊絲麗清了清喉嚨。“艾倫在六個月前去世了。”
“我很遺憾。”
“我也一樣。”她放好叉子。“他比我大二十歲,而且……嗯,有一天,他突然心髒病發作。”她的兩眼布滿陰雲,查斯覺得那是一種悲哀,不過那裡面還有些別的含意,也是她不願吐露的東西。她的嘴角稍稍向下撇了撇,鼻子上那些淡淡的雀斑似乎更明顯了。她用叉子撥弄著盤子裡的蔬菜,於是他決定不再追問了。這一整天,她經歷的事夠多的了。“他去世後,大家都以為我會把牧場賣掉,搬到城裡去住,但是我想自己試試,讓它真正成為我自己經營的牧場。當然,是跟我的女兒一起。”
“想證明點什麼嗎?”他猜測道。
“或許是吧。”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也就此打住了。
從他最後一次與人共度聖誕夜到現在,已經有很多年了。即便他有那麼多的親戚,可自從瑞安去世後,他總是選擇一個人過節,根本不把傳統的感恩節和聖誕節當回事,寧願自己一個人打發時光。在這些節日裡,他通常獨自一人騎馬漫步在冰雪覆蓋的群山,眺望著遠處的風光,對自己說,上帝就在那兒,他的兒子和妻子就在天國,他能一個人過下去,不需要任何別的人。可眼下,他不是那麼肯定了。
就在短短幾個小時裡,萊絲麗-巴斯蒂恩和她那小不點兒的女兒已經開始改變他的想法了。他嚼著一大塊雞塊,看著煤油燈投射出的柔和光線落在她臉上的金色陰影,他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那就是鄰家的這個寡婦也許會永遠改變他的生活軌道,他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