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爾回到屋內,無聲地來到臥房外,停在門旁,望著坐在床沿的姬心草。
她打開了紙袋,其中有一套黑色連身裙與披肩,質地輕盈如麻料,又滑膩如絲,和一般布料都不同。
她捧著衣裙沉思半晌,似乎想到了什麼,抬手捏了一道火印,拍在裙上。火印落下,一般衣服早就燒起來了,黑裙卻一點煙霧也沒冒出,反而吸收了火焰,墨沉的色澤耀出點點螢光。
「你猜得沒錯,這是妖精的螢火工藝品。」他走進房內,「妖精們捕捉生長在火焰中的雙頭蛇,取得它們的體液加以提煉,織成這種特殊的布料。對術師而言,它能抗禦火焰,增強火系咒術的效果,相對來說,保暖效果也很好。」
他拉她起身,熟練地解開她身上衣物。
她任他替她更衣試穿,疑惑道:「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衣眼?」
這種布料在密對店能夠取得,但代價高昂,術師們一般拿來作為施法道具,當作衣服穿就太奢侈了。
「我陪妖精女王睡了幾晚,她很滿意我的床上功夫,所以答應我的請求,特別為你量身訂做。」察覺她一僵,他笑了,親吻她光滑的背脊,徐徐拉下裙擺,「你吃醋了?」
「你不可能見到妖精女王。」她僵硬地咬唇,氣惱他竟捕捉到她一瞬間的心思,連她自己都沒察覺,那瞬間掠過心頭的怪異感受是什麼。
「最近是沒見到。妖精女王管理成千上萬的妖精部族,哪有時間和我鬼混?這是我要密對店做的。」衣服肩部僅以兩條絲帶懸掛,露出她纖秀的雙肩與手臂線條,裙長直曳至她足踝處,他替她圍上披肩,她整個人於是包裹在神秘的黑色調中,顯得優雅飄逸。
他滿意極了,自後包覆住她微涼的雙手,將她環抱在自己胸前,「應該不會再冷了吧?」
她一怔,不由自主地頷首。衣料雖薄,卻比大衣更溫暖,即使仍有部分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也不覺寒冷。她在冬季總是手腳冰涼,而他的體溫比她更低,相對而言,他應該不會察覺她畏寒,但他察覺了,還替她訂做了這身價值不菲的衣服。
「你適合輕盈的模樣,穿冬衣太厚重了。」他的唇貼著她頸項游移,「而且,這樣要脫才方便。」
她聞言愕然,警覺他的舉動逐漸放肆,立即掙脫了他,卻被他勾住纖腰,兩人一起滾倒在床上。
「都老夫老妻了,還害羞?」他故意逗她,啃咬著細細的肩帶,「妖精女王嘛,我是見過。」
她驟然停止掙扎,「你見過她?」
「我有個固定參加的聚會,每年會擴大舉辦一次,與會者除了像你這樣的術師,還包括地底的其他種族,龍族、俄凱忒族當然會參加,妖精也會來,不過我參加了一百多年,也只見過女王兩次。」
「你真的見過她?」她的好奇心被勾起,一時忘了身上不安分遊走的手。「她雖然被稱為女王,但她誕於『一世樹』,從那棵樹孕育的妖精,應該都是雌雄同體吧?」
一世樹生長於地底,自開天闢地以來便已存在,全世界也就只有這麼一棵,是妖精們的聖樹。它的樹枝、樹葉全都潔白似雪,每百年開花一朵,妖精們會將長出的絲狀花朵取下,安置在其他樹木上,讓花朵依附樹木繼續生長,經過一段時間,花朵結實,雌雄同體的美麗妖精便自果實中誕育。
傳說中,一世樹是化為樹木姿態而沉睡的神靈,被孕育出來的妖精於是被認為擁有神的力量,-妖精們對此守口如瓶,從不肯讓外人接近聖樹,一世樹的一切更蒙上神秘魅惑的色彩。她第一次聽見關於它的傳說,就深深為它著迷,她不奢望親眼見到它,能見到由它孕育的女王,便心滿意足了。
「女王陛下每回出現都從頭包到腳,只露出一對淡紫色的眼睛,她究竟是男是女、是圓是扁,我就不知道了。」
埃米爾故意忽略她眼中的期待,解開她的披肩,細膩的吻經過她的鎖骨、頸項,在她柔嫩的唇上流連不去,「正好明晚就有聚會,今年由妖精主辦,女王說不定也會大駕光臨。你想來湊熱鬧嗎?」
明知故問!她渴望極了,知道他要她開口求他,卻難以啟齒。
「這個聚會相當於術師們的高級俱樂部,會員資格審查得很嚴,不過我是特級VIP,想帶誰去都行。」他性感地在她耳畔吹氣,「今晚陪我大戰三百回合,我就帶你去。」
她滿心期待像被澆下一盆冰水,咬牙道:「縱慾過度會出人命的,你不知道嗎?」他體力好,可她只是普通人啊,哪禁得起夜夜狂歡?
「是嗎?我可沒聽過哪個吸血鬼因此死在床上的。」他呵呵輕笑,抱著她起身
走到窗邊,坐上窗台,一伸手就能碰到外頭枝葉茂密的樹。「你知道一世樹靠什麼生存嗎?」
「淨化。」 一世樹會吞食邪惡能量,妖魔從不敢靠近它,因而它所在之處永遠潔淨無垢,沒有一絲邪氣。從某方面來說,一世樹和從前的地靈扮演的是相似的角色。
「真是淨化嗎?我們看見的是樹吸收了污穢,一個老是把髒東西往肚子裡吞的人,難道不會生病?」
她狐疑地看著他似笑非笑的俊顏,「你的意思是……」
他但笑不答,伸出雙臂抓住樹枝,「把手搭上來。」
她不明所以,仍是將手臂搭上他的,蔥嫩十指貼住他修長指掌,看著他抓緊樹枝,她感覺到他肌膚下的法力開始流出,自手臂、手腕至指尖,不斷注入樹枝。
她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就見樹身發出淡淡光輝,依附在樹上的東西逐漸現形——自樹幹岔枝處,無數纖細白絲蔓延纏繞,構成一個蛛網般緊緊依附的鍾形,幾道淺金色花蕊隨風輕顫,飄散出淡淡清香,宛如一位優雅美麗的女郎,慵懶地瞧著打擾她好眠的兩人。
姬心草驚喜地看著這巨大的絲狀花朵,「『奇駝樓』之花!」奇駝樓,也就是妖精語的「一世樹」,她曾在書上看過關於花朵的描述,一眼就認了出來。「為什麼它會在這裡?」
「因為這個世界夠髒,充滿人類的邪念,很適合它生存,妖精就把它送來,讓南宮-照顧。」見她想碰觸花朵,他反手抓住了她,「別碰。」
「為什麼?」
他不鬆手,反問:「你為什麼想碰它?」
「因為很難得看到啊。」
「也因為它很美,讓你著迷吧?滿肚子骯髒垃圾,外表還是這麼乾淨漂亮,你不覺得不太對勁嗎?說它淨化當然是很動聽的理想——一棵捨己為人的樹,看顧善良,剷除邪惡,就像神一樣崇高聖潔。但真是這樣嗎?畢竟,有大魔王壓境,小妖魔哪裡敢作怪?」
她怔了怔,這才懂了他的譬喻,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一世樹本身是個更可怕的妖魔?」
「也不盡然。我只是認為,絕對的善良是不可能的,萬物必定有兩面,善惡並存。聖人偶爾也會說個小謊;老是做骯髒事的人,也會有可取之處。」
她若有所悟,「那,你有什麼可取之處?」
「你這不是拐個彎罵我專幹壞事嗎?」他笑了,就愛她這種快捷的反應,每每從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切入。「那依你觀察,我有什麼可取之處?哦,至少有一點我很有自信——床上功夫一流,沒錯吧?」
她已經對他的厚臉皮——免疫,不過還是賞了他一記白眼,「你這是男人自以為是的想法,以為伴侶看重的是性能力,其實在日常生活的相處裡,溫柔、細膩、體貼的心思,才是最動人的。例如,你送我這件衣服,就比你在床上的表現更讓我心動——」她驀然住口。她說了心動嗎?她說了嗎?
「原來我這麼賣命地伺候大小姐你,還比不上一件衣服啊。」他聽見了,卻聰明地假裝沒聽見,故作傷感地歎息,「那,要怎麼做才算是溫柔體貼?再多送你幾件衣服嗎?」
「這一招既然是我教給你的,對我使用就沒效果了。」她想不著痕跡地離開他的懷抱,他的手臂卻頑固地環在她腰間,親密地將她困住。她有些心慌,粉頰燥熱起來。
「你還真難討好啊。」他輕笑,單臂摟緊她,另一手抓緊樹枝,連著一把絲狀花瓣握住。
她察覺他又將大量法力注入花朵,皺眉提醒,「你最好鬆手,它會吸盡你的力量。」吸血鬼被視為最邪惡的生物,正是一世樹極佳的養料。
「只是供給它一小部分,加速它的變化。」他輕咬著她白皙的耳朵,「我會小心的。」
「隨你吧。」她聽出他語調中隱隱的開懷,僵聲回應。
為了方才不經意出口的兩個字,他高興了,她卻心亂如麻,害怕深思自己說出那兩個字時,究竟在想些什麼……
忽然,樹上的絲狀花朵發出柔和瑩亮的光芒,淡金色花蕊抽長,紅黃兩色花粉飄敞開來,淡雅的花香隨之轉濃,薰人欲醉。
她訝然輕呼,一時忘了煩亂,著迷地仰望著漫天金黃與艷紅的粉霧,螓首自然地枕靠在他肩上。
「一世樹的花朵為雙性花,以自花授粉的方式繁衍,授粉時花粉隨風飛舞,傳播到花朵底部。」他解說著,凝視著她驚喜的容顏,「據說花粉中藏著一個極小的妖精,誰能找到她,誰就能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這她倒沒聽說過,好奇地在花粉霧中尋找妖精的身影。「成為最幸福的人,是什麼意思?能得到什麼嗎?」
「誰知道呢?也許是可以親眼見到一世樹吧。」
「你不想要?」他似乎不感興趣。
「我還要什麼幸福?」他圈住她嬌軀,柔聲道:「我有你了,不是嗎?」
她一怔,他溫柔的眼神落進她眼底,落入她心間,觸動了某個被壓抑的幽微角落。
她雙頰異樣地滾燙起來,下意識地後退逃避,卻更貼入他胸懷,他俊美的臉龐侵入她視線,遮去飛舞的繽紛色彩,微涼的唇落在她唇上。
理智在驅策她反抗,她的身體卻毫無反應,任由他分開她的唇,恣意需索她的甜蜜。
他攬緊她纖腰,修長指掌沿她腰側往上,包覆住她左方賁起的弧度,令她反射性地繃緊,但他沒有進一步放肆的舉動,僅以掌心貼住她紊亂的心跳,細膩地、不帶慾念地吻她。
他們做過許多比吻更親密的事,卻是這個簡單的吻令她輕顫起來,喚起某種似曾相識的情愫,令她身子燙熱。一瞬間,她起了逃避的念頭,不想再理會什麼責任、什麼宿仇,只想沉溺在他柔情似水的懷抱裡……
「冷嗎?你在發抖。」他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她眼眸迷醉,如同他們每一回纏蜷過後般美麗,他動情地以指撫摩著她酡紅的嬌顏,啞聲道:「你的表情,像在誘惑我抱你上床。」
他的話語喚回了她的理智,咬牙道:「即使我們上過床,也不能改變什麼。」
她亟欲畫清界線的模樣惹惱了他。她明明與他同樣動了情,卻依舊頑固地拒絕他?
他殘酷地握緊她左邊胸房,勒索她慌亂的心跳,「真的不能改變什麼?或者你察覺到我對你的影響,你害怕了,於是自我催眠,假裝你毫不在意?」
「我難道說錯了?」被他一語戳中她最大的恐懼,她驚慌起來,口不擇言地反駁:「身體的歡愉不過是生理反應,和哪個男人都能有,你憑什麼以為你和他們不同——」
未完的話遭他以唇堵住,他吻得凶狠,咬破了她的唇,幾乎令她窒息。
「我知道我和一般男人沒有不同,所以使我們聯繫在一起的,當然不僅僅是肉體關係。不過,哪個男人敢碰你,我一定撕開他的身體,讓他流乾所有的血。」他輕柔地舔去她唇上的血跡,彎彎含笑的碧眼透出陰森。「既然我霸佔了你和其他人交往的機會,你不介意將就使用我這個惡劣的男人,來享受所謂的身體歡愉吧?」
他再次封住她的唇,單手托起她細白的長腿,勾上自己腰際,將她困在窗框與他修健的身軀之間。他熟悉她身子每一處的敏感,毋需弄亂她衣物,就引誘出她的反應,輕易在她身上點燃焰火,氣息逐漸紊亂……
她一如每一次不反抗也不出聲,他抱她的方式從不是洩慾,而是珍惜的,此際他依然溫柔,卻失去了那份珍視,唯有發洩的恨意。
她幾乎想笑了,他有什麼權利對她發怒?他以為痛苦的只有他嗎?他連她企圖假裝不在意的舉動都看破了,卻笨得為她的假裝生氣,而不去深思她的偽裝底下那刻意隱藏的悸動?
當他的吮吻離開她的唇,沿著她柔頸往下,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披著甜蜜外衣的折磨,軟弱地喃語:「別這樣……」明知她的抗議不會有效,他獨斷的性格不會因她的要求而罷手,可她仍是說了。
但他聽見了,一切動作霎時靜止。他雙手環在她腰後,瞼龐埋在她胸口,沉重的呼吸逐漸平緩。
半晌,他抬起臉,碧瞳中不復絲毫憤怒,但也失去了平日戲謔又溫柔的笑意。他凝視著她,似乎有話要說,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伸指挑起她一邊肩帶。
「如果你明晚想和我出席,就得穿這套衣服去。」
那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就離開房間,不曾再和她交談。
第一次,埃米爾沒有擁著她入眠。
清晨時分,他上了床,與她各據床的一端,她聽著他鼻息均勻,很快地沉沉睡去,而一向沾枕即睡的她,卻望著窗簾上的微弱日光,失眠了。
深夜,姬心草站在鏡前,還是換上了他送的衣裙,正躊躇該如何向他提起聚會的事,一雙手突然搭上她肩頭,替她圍上了披肩。
她抬眸,注視著鏡中的埃米爾。
他換上了純黑的正式西裝,未打領帶。他神情漠然,仍不開口,握住她柔荑,帶著她走下地下室。
濃松道在地底設計了地道,使每間房屋能夠相通,他們沿著地道來到茴香館的地下室,就見南宮-身披白袍,已經等在一扇門前,他身邊還有那個孩子模樣的地靈。
沒料到姬心草也會來,南宮-一愣,「為什麼帶她來?」
埃米爾聳肩,「她想看妖精女王,我就讓她來了。」
「但是姬家的人……」南宮-還想說什麼,看了姬心草一眼,忍住不說。
「如果不方便,我就不去了。」姬心草識相地掙開埃米爾的掌握。
但埃米爾立即扣住她肩頭,不讓她離開,「如果她不能去,我也不去。」今晚的主角是他,南宮-只是看守人,他不去,這個責任南宮-可擔不起。
南宮-略一遲疑,終於不再反對,深深看著埃米爾,「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他同情地瞥了姬心草一眼,向小男孩道:「青蓮,開門吧。」
姬心草不願南宮-為難,輕道:「我只是好奇罷了,不去也沒關係。」
埃米爾的回答是更加扣緊她肩頭,無聲地表示駁回。他逕自望著那扇慢慢開啟的門,從頭到尾沒有看她一眼。
冷戰還要繼續嗎?姬心草輕喟,隨他走入門內。
她一踏入門內,喧嘩聲便迎面撲來。她立刻察覺所處之地不再是人類世界,而是法術所建構出的空間——一個巨大的白色圓形場地。
場地中擠滿了形形色色的妖精,高矮美醜各不相同,有的外型和人一樣,有的像是十六足大蜘蛛,有的卻是一團毛茸茸的圓球四處亂滾,只露出一顆獨眼。
有些妖精吆喝著兜售物品,幾個嬌小妖精在桌台邊調製食物,三公尺高的巨人妖精忙著分送飲料,綠色長髮妖精在角落彈著七絃琴吟唱,替跳舞的美麗妖精伴奏;水池裡,人魚模樣的妖精優遊水波間,水池邊卻有十幾個妖精在吵鬧打架,乒乒乓乓撞倒了其他妖精,有些妖精不在意地避開,另一些暴躁的妖精卻生了氣,加入戰局,越打越混亂。
空中,有翼妖精來回飛翔,忙著調整懸掛的各色綵帶,一面灑落彩色泡泡,音樂、喧鬧、繽紛的色彩,充滿旺盛的生命力,像一場盛大的嘉年華會。
姬心草不曾見過這麼多妖精,深感興趣地望著四周。妖精乃是總稱,因為人類佔據了地上世界,其他生物只能生活在地底,強盛的種族當然不怕他族欺侮,弱小的族群就得聯合起來,結合力量與大族抗衡,這個聯合的部族就統稱為妖精。妖精
大多擅長工藝,喜愛熱鬧,由他們主辦聚會,不熱鬧嘈雜反倒奇怪。
地底大族來得不多,俄凱忒族總是披著黑色斗篷現身,所到之處,妖精們都自動讓路。孤僻的龍族只有兩位出席,雕像似的默默立在角落,兩個妖精在他們腳邊撕打抓咬,他們卻視若無睹。人類約有幾十人到場,她認得其中有些九玉公會的術師,會長也親自來了,不過面對滿坑滿谷的妖精們,真如滄海一粟。
他們四人一進場,就像有聚光燈打在他們身上,所有目光都射了過來。
姬心草下意識地藏在埃米爾身後,不想讓九玉公會的人看見自己。也難怪他們備受矚目,最頂尖的術師、碩果僅存的地靈,還有令人聞之色變的吸血鬼,自然散發一股壓迫性的氣勢。
察覺背後女孩的退縮,埃米爾只是懶懶勾唇,「開會又不是開派對,何必弄得像馬戲團似的?妖精就愛搞這一套。」
「我有事要找俄凱忒族的首相,你和姬小姐留在這裡。青蓮,你陪著他們。」
南宮-叮囑完,轉身走入擁擠的妖精群中。
姬心草被埃米爾拉著,走到一個較為安靜的角落。他隨即鬆開她的手,分開了點距離與她並肩站著,依舊沒有隻字片語。
她無心再看熱鬧的盛會,瞧著他平靜的側臉,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總愛纏著她說話,逗弄不苟言笑的她,她已習慣與他之間毫無冷場的相處模式,驟來的冷漠令她難受。
她試著自我安慰,就此做個了斷不是很好嗎?她徹底在他身上失敗,已無顏面對族人,至少不能再放任他們的關係糾纏你清。至於他們共度的這些,她昨晚瞬間想拋棄一切、留在他身邊的瘋狂念頭,她會將它們埋在無人能知的心底……
忽見埃米爾向分送食物的妖精交談了幾句,取來—杯飲料。他凝視著杯中粉紅色的液體,湊近杯緣嗅著氣息,慢慢啜了一口。
她昨晚就注意到南宮-請她嘗過的巧克力出現在房裡,今晚她醒來,盤子裡的巧克力已經空了。他們的房間不會有第三人出入,但直到現在親眼目睹,她才不得不信——他真的在進食。
為什麼?因為他熬不住飢餓,所以開始嘗試普通食物?或是跟他服用的那些藥物有關?這幾天他的身體不復原本的寒涼,有了幾分可親的溫度,這也是藥物的影響嗎?
她正思索著其中的關聯,埃米爾突然轉過頭,她不及避開,怔怔地與他視線相遇。
他注視著她,不語;她有些困惑,不明白他為何直直盯著她瞧,卻沒有避開交會的目光。
他的唇揚起滿意的弧度,「這回,我身邊可沒有酒保哦。」
她一怔。
他仰頭喝了半杯飲料,猝然將唇堵上她的。
隨著他入侵的舌,冰涼的甜液滑入她口中,她不明白他突來的熱烈,卻很自然地回應他,他吻得煽情又誘惑,彷彿他們不是在大庭廣眾之前,而是在床上……等等,他們身邊都是人呀!
姬心草連忙推開他,側眼見到青蓮正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們,她窘得粉腮紅透,惱羞成怒地斥責厚顏的男人,「你在做什麼?別忘了我們在公共場所!」
「沒辦法,我想吻你嘛。」埃米爾無賴地笑,即使心裡還有不安,也被這一吻驅散了。她依然會回應他的吻,並沒有拒絕他。
「昨晚你真是傷透了我的心,我本想幾天都不理你,讓你緊張一下,可惜我憋到現在,實在忍不住了,好想跟你說話。」他愛憐親暱地以指輕劃她嫩頰,歎道:「看樣子,我是被你吃定了。」
「你太聒噪了,安靜一陣子也好。」她眉眼間添了淡淡愉悅,口頭上依舊不肯軟化。他能主動打破僵局,讓她著實鬆了口氣。
他聞言一笑,這回已能從容面對她的口是心非。他晃著手裡的玻璃杯,「剛才那妖精說,這是花蜜調成的飲料,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花蜜,當然是甜的。」他嘗不出滋味嗎?
他恍然而悟,「原來這就是甜味啊。我很久以前也嘗過這味道,可是隔得太久了,居然忘了它叫做什麼。」
「你為什麼開始吃普通食物?」瞧他愉快地喝完了飲料,顯然很喜歡這個新發現的滋味。
「因為我餓啊。」他答得理所當然,在她頰上一啄,貼著她耳朵噯昧地呢喃:「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的味道。」
「等等……」他貼在她腰後的手開始蠢蠢欲動,她粉頰又染上紅霞,剛要推開他,他咬著她耳垂道:「往你的右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