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來訪者是文森特-卡莫迪。這位高得驚人的先一如既往地保持著緘默。他無聲地坐到椅子上,等著受審。
「啊——卡莫迪先生。」警官似乎有些不自在。古董商顯然不屑於回答這種明知故問的廢話。「啊——卡莫迪先生,我之所以請你來,是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任何一位與弗蘭奇夫人有著直接或間接關係的人,我們都要瞭解一下他的行蹤。你知道,這純粹是一種形式……」
「嗯,」卡莫迪撫弄著他的亂蓬蓬的鬍子。
警官掏出那只棕色舊鼻煙盒,匆匆地吸了撮鼻煙。「先生,希望你能介紹一下,週一晚上——也就是發生謀殺的那個晚上,你都幹了些什麼?」
「謀殺,」卡莫迪無動於衷地答道。「我對此毫無興趣警官。我女兒的事怎麼樣了?」
警官盯著卡莫迪那張毫無表情的瘦臉,越看越生氣。
「警方正在查找你女兒的下落。儘管我們尚未找到她,但已經掌握了新情況,可能會有結果的。請回答我的問題。」
「結果!」卡莫迪的語氣尖刻得驚人。「我知道警察是怎麼解釋這個詞的。你們被難住了,這你們自己也清楚。我會請私人偵探辦這事的。」
「是否能請你回答我的問題?」警官幾乎有點咬牙切齒了。
「別激動嘛。」卡莫迪說道。「真不明白我週一晚上的行蹤和這案子有什麼關係。我當然不會綁架自己的女兒,但如果你們一定想知道,我就說說吧。」
「週一下午,我收到了手下人的一份電報。他說在康涅狄格州荒野的一所房子裡發現了幾乎滿滿一屋的早期美式傢俱。這種東西我都是要親自去考察的。我在中央車站搭上了9點14分的那趟車,在斯坦姆福德換了車,將近午夜時才抵達目的地。那地方離馬路遠得很。我拿到地址後,立刻就給傢俱的主人打了電話,但他們家沒人,直到現在我都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那兒後,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那裡沒有旅館——所以只得返回紐約。一路上交通非常不便,直到早上4點,我才回到公寓。就這些。」
「沒有內容嘛,卡莫迪先生。」警官沉吟了一下。「你回到城裡後,有人看到你嗎?或許公寓裡有人看到你了?」
「沒有。那時還很早,人們都睡著。而且我一個人住。10點時,我去公寓的餐廳用了早餐。那兒的領班會記得我的。」
「那還用說。」警官氣呼呼地答道。「你在旅途中見到過什麼人嗎?沒準他們還記得你?」
「沒有。除了火車售票員。」
「唉!」警官捶了一下後背,毫不掩飾地以一種厭惡的眼光注視著卡莫迪。「請把你昨晚的所有活動記錄下來,寄到我的辦公室。再問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你女兒伯尼斯吸毒?」
卡莫迪怒吼著從椅子上一下子躥了起來。那種百無聊賴的緘默在轉瞬間化成了一種異樣的憤怒。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埃勒裡半抬起了身子。有那麼一會兒,看上去警官似乎馬上就要挨著古董商的鐵拳了,但老先生依舊凜然不動,冷冷地審視著卡莫迪。卡莫迪擦著拳頭,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是怎麼發現的?」他聽上去像是被人掐斷了脖子,那稜角分明的黝黑下巴也在不停地抖動著。「我以為沒人知道——除了溫妮弗雷德和我自己。」
「噢,這麼說,弗蘭奇夫人也知道嘍?」警官馬上追問道。
「她早就知道這事了?」
「這事終於出來了。」卡莫迪歎道。「老天啊!」他抬頭看著老奎因,臉上寫滿了痛苦。「大約在一年前,我就知道了。溫妮弗雷德——」他沉下了臉——「溫妮弗雷德以前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做母親的都覺得自己的孩子無可挑剔。」他又尖刻地補充了一句,「哼!她總是替她自己考慮……兩周前,我把真相告訴了她,她不相信,我們倆還為此吵了起來。但最後,她接受了這個事實……我是從她的眼中看出來的。我找伯尼斯談過不知多少次,但她毫不知恥,堅決不說出毒品的來源。我沒辦法,只得找溫妮弗雷德幫忙。我以為自己做不到的她沒準能做到。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聲音變成了耳語。「我原打算帶伯尼斯離開這兒——去別的地方——任何地方都行——只要能治好她——但緊接著,溫妮弗雷德就被謀殺了,伯尼斯——也不見了……」聲音聽不清了,他的下眼瞼腫得老高。這個男人正在受罪——到底有多深?出自怎樣一種內疚的心理?這只有靜坐一隅的埃勒裡才知道。
突然,卡莫迪一躍而起,抓起帽子,衝出了奎因家的大門。他什麼也沒說,連一句解釋的話都沒留下。警官站在窗邊,看著他沿街狂奔而去,手上仍攥著那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