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好意思。」
清美一邊端茶出來一邊說。
「哪裡,請不要招呼我了。」
裕子說。
「亞由美也真是的,她可以打通電話回來的──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晃蕩……」
雖然清美不太有資格批評女兒,不過,要是她本人不在眼前的話,不管說什麼都沒關係的。
「不,是我任意跑來的。」
「雖然話是這麼說。真是傷腦筋。一個妙齡女孩,成天追著殺人犯之類的事件。」
清美發牢騷地說:「會跟著她跑的男性,也只有像唐璜那樣的傢伙了。」
嗚──
唐璜發出聲音,好像想說它很抱歉。
「可是,亞由美是個很靠得住的人。」
裕子加以偏袒。
「要是她能變成稍微靠別人的話就好了。說了她這麼多壞話的話──」
「咦?」
「她現在一定在打噴嚏。」
其實母親也和亞由美半斤八兩。
裕子看了時鐘。等了三十分鐘,亞山美還是沒回來。
「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是嗎?這孩子真糟糕……」
當清美離開座位後,電話就響了。
「啊,一定是那孩子。你等一下。」
清美急忙拿起電話筒,
「我說你啊!你在哪裡閒晃啊!咦──哎呀,是太太,真是對不起,我真是的──不,因為我以為是我們家的敝女兒,嘻嘻嘻……」
有敝女兒這樣的說法嗎?
總之,她們似乎要聊很久。裕子決定在這時候失陪了。
走到玄關穿上鞋子之後,滿不在乎地跟來的是唐璜。
然後她開門。「那麼,代我向亞由美問好。」
之後唐璜就碰一下地跳下去,快速地跑到外面去了。
「唐璜,等等──不可以到外面去!」
可是,唐璜走一段路之後停住腳步,然後回頭。
「嗚──汪!」
發出了很像狗(?)的聲音。
「哎呀,你要送我嗎?」
裕子笑著,說:「我不要緊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汪!」
唐璜也和飼主滿相似的(?),好像相當頑固。不管裕子怎麼大叫──
「快點,進裡面去!」
它還是動也不動。
裕子歎氣,說:
「我知道了。那麼,我就心存感謝的讓你送一程囉。」
然後安靜地踏出步伐。
「汪!」
這樣才對嘛──唐璜看起來像是護送公主的騎士,忙碌地擺動短腿小跑步。
不過,它的名字叫唐璜。說不定它不是護送的狗,而是假裝好心護送的大野狼……
晚上,快十點半了。
晚上的馬路很安靜。
「我真搞不懂。」
裕子接著說:「我愛不愛和男呢?當然,我是有這個意思……」
她不禁把唐璜當成說話的對象。
「在飯店過夜,依偎在他的懷裡,就會感覺非常幸福。所以,我一定很愛他。不過──」
裕子稍微皺起眉頭,表情黯淡。「只不過,我也覺得說不定我是在意氣用事。」
遠方傳來電車的聲音。
「照片像那樣註銷來,被父母反對,被社會群眾待以異樣的眼光。說不定我是為了反抗這些,所以覺得自己好像愛著和男而已──我突然這麼想。」
從某個屋子裡,稍微開著的窗戶,傳來親子的愉快笑聲。
父親和母親──以及,大概十來歲的孩子的聲音……那就是「家庭」。
「在和男心中,茂原聖美小姐還在──還留有她的身影。有時候我會有這種感覺。」
說出來之後,裕子有點嚇一跳。現在,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這樣的想法。
「即使在床上親熱,有時候會感覺,一瞬間,他好像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不知道是誰在放熱鬧的搖滾音樂──想必是高中生左右的孩子吧。
對現在的裕子來說,這已經成為有點吵鬧的聲音了。
「和男為了忘記自己的過去而愛我──應該是努力想愛我吧。可是,這樣的話,我未免太悲慘了。難道不是嗎?」
看了唐璜之後,發覺它以安慰的眼神,一直盯著自己看。
裕子稍微笑著,說:
「對不起──儘管我聊這種事,你也不會給我任何意見的,對不對?不過,我很高興你聽我說。」
裕子停住腳步,往唐璜那邊蹲下了。
唐璜突然抬起頭。
腳步聲──跑步聲,越來越接近裕子的背後了。
裕子回頭。在昏暗中看到黑色的人影,而人影直接往裕子這邊衝過來。
裕子看到閃閃發亮的東西,在那個人影的手上,有個東西在閃閃發亮。
刀子!裕子嚇一大跳。
不過,她和亞由美不同,裕子不習慣被人偷襲。
她嚇呆了,無法動彈。
雖然她想:不行!得快逃才行!
「汪!」
這時候唐璜跳出去了。但是,因為它的腿實在太短了,所以突然跳到空中之後,無法馬上撲向對方。
它一口咬住跑過來的男人的腳。
「啊!」
裕子聽到男人的叫聲。
刀子掉到地上,發出「鏘」一聲。
唐璜狠狠咬住對方不放。男人一焦急,就揮動腳。
唐璜飛到空中──雖然是被丟出去的──它一邊發出「天啊」的叫聲,一邊掉下來了。
「唐璜!」
裕子跑過去。「振作一點!」
男人拖著一隻腳逃走了。可能是會痛,還發出呻吟的聲音。
「唐璜!不要緊嗎?」
裕子把躺在那裡的唐璜抱起來。
「嗚……」
它發出虛弱的聲音。
「振作一點!天啊,怎麼辦好呢!」
對了,到亞由美家去!她用雙手緊緊抱住唐璜,說:
「振作一點哦!我幫你叫救護車!」
裕子把鞋子脫掉,拚命往亞由美家奔馳。
「沒關係嗎?」神田聰子說。
「嗯?什麼?」
大內好像醒過來的樣子,看著聰子。
「你和我在這種地方沒關係嗎?你不是和須田裕子訂婚了嗎?」
聰子的酒意還沒退,變得相當大膽。
兩人在飯店的咖啡廳裡。
這樣的地方,反而是越晚越熱鬧。現在也可以看到許多情侶。
「裕子啊。」
大內孤伶伶地接著說:「我並沒有和她訂婚。」
「怎麼會!」
聰子睜大眼睛,「是嗎?可是你們上飯店的照片,不是刊登出來了嗎?」
「啊,那是──」
然後,大內稍微斜著嘴角笑了。
稱不上是個可愛的笑容。
「我叫人拍的,叫人拍的!」
「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說你明明知道,然後才讓人家拍照的嗎?」
「嗯。」
大內乾脆地點頭。「是我通知那個攝影師的。」
「什麼!」
這件事連聰子都大吃一驚。「可是,裕子她知道嗎?」
「怎麼會知道?不過,女孩子就是喜歡有名的男人。從那之後,裕子就大方地跟到飯店來,以前她還滿排斥的。」
聰子很生氣,很想拿冷水從他頭上澆下去,但是她忍了下來,露出笑容,
「是啊,女孩子就是會這樣。」
順著對方的意思說。
「對吧?不過,自己主動說:「其實我很有名」,這很奇怪吧?所以,我才做得那麼羅曼蒂克的。」
「這樣啊,你腦筋很棒嘛。」
聰子快吐了。
「你也想要這樣嗎?」
大內看著聰子。
「想要怎麼?」
「這裡的房間我剛才就訂好了,你看。」
然後從口袋把房間的鑰匙拿出來給她看。
「天啊,動作好快哦!」
「怎麼樣?如果必要的話,我叫其它的攝影師,拍下我們要離開房間的照片也不錯啊。你可以出現在雜誌上耶。」
抱歉!我才不要……
可是聰子因為喝酒的緣故,膽子變得很大;也因為她太生氣了,所以她想,這時候就裝作對他言聽訐從,然後再教訓他一頓吧!她想出這種荒唐的事。
說不定受亞由美的影響也很大。
「好呀!」
聰子點頭。「但是──我,可能你看不出來,我在床上可是很纏人的哦!」
沒有喝酒說不出口的大膽言辭,她甚至都說了。
「太好了!那就趕緊到房間去吧。太浪費時間了。」
「說得也是。好吧!」
聰子站起來。
這個壞蛋!要怎麼教訓他好呢?
儘管聰子內心怒氣沖沖,不過在電梯裡面,她還是表現出如膠似漆的戀人,挽住大內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你要對我溫柔一點才行哦。」
持續著諸如此類的對話。
她連自己都認為自己很行。
進房間之後,聰子環視寬敞的雙人房。
「相當不錯嘛。」
「你喜歡嗎?」
「嗯,這種一流飯店果然很棒。要是賓館,反而靜不下來。」
說得好像很內行似的。
「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這麼先進。」
大內笑了。
「是啊。這種時代還堅守貞操,就太落伍了。亞由美因為沒有男人緣,所以就死不認輸地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那麼──」
當她突然想起來的時候,已經被大內緊緊抱著接吻了──要是聰子太反抗的話,反而會被懷疑,所以就隨他去了。
「等一下──淋浴完再來嘛。你先去淋浴。」
然後把大內推回去。
「你先洗啊。」
「女人有許多需要準備的。」
她笑著搪塞。
「這樣啊,那我先洗。」
「嗯,你慢慢洗。」
聰子嫣然一笑。
大內進浴室之後,聰子吐吐舌頭。
「簡直壞透了!」
她喃喃自語。
有沒有什麼方法教訓他……
「對了!」
傳來唏哩嘩啦的沖澡聲;當然,想必大內是一絲不掛,他一定把衣服放在洗臉台,避免被水淋濕。
「拿了他的衣服就逃跑吧。」
她啪一聲地彈了指頭。這個好!
她在浴室的門前面,聚精會神地聽,聽到大內在哼歌。看樣子,進去也沒關係吧。
聰子輕輕地旋轉門把,把門打開一點點──浴簾全都拉上了。
很好,這樣的話……
聰子輕輕開門,看到大內放在洗臉台上的衣服之後,頭低低地進入裡面,把手伸到衣服那邊去──
浴簾忽然間開了。
「天啊!」
聰子跳起來。大內從浴缸出來,緊緊抱住聰子的身體。
「不要這樣!衣服──會濕掉的!」
因為大內濕答答的身體貼著她,透過衣服,感覺越來越冰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啊?」
大內緊緊地抱住聰子,「我不會讓你逃走的!既然來這裡了,我就要佔有你!」
「幹嘛啦!放開我!像你這種人──我才不屑呢!住手!」
即使掙扎,也敵不過大內的力氣。聰子就這樣被抬進蓮蓬頭的水傾盆而下的浴缸中。
蓮蓬頭的水淋在頭上,聰子大聲叫喊。
「你已經出不去了!」
大內笑了。
「天啊!」
聰子腳一滑,仰著跌倒在狹窄的浴缸中。大內緊跟著趴在聰子上面。
「不要這樣──不要!」
事到如今,聰子也後悔自己做出這種荒唐事。可是,儘管如此,又不是錄像帶,所以無法倒帶重來。
「安靜點!死心吧!」
大內撕開聰子胸口的衣服。
「救命啊!我真的不要!」
再掙扎也是在狹窄的浴缸裡,手腳無法照自己的意思活動。
「死了這條心吧!聽話!」
大內使勁壓住聰子的頭。全身濕透的聰子,蓮蓬頭的水淋在眼睛上,看不太見,所以被大內高明地按倒了。
「不要──救命──亞由美!」
大內笑著,說:
「她又不是超人,不會那麼剛好來救你的!」
接著說:「你是要乖乖地脫,還是想全部被撕破?」
「你比較喜歡哪一種?」
傳來這樣的聲音。
「亞由美!」
聰子大喊。大內一絲不掛地愣住了。
「誰叫你要自作主張!」
亞由美瞪聰子一眼,說:「我才不同情你呢!」
亞由美把手叉在腰上,站著俯視他們兩個人。
「說是這麼說──」
聰子一副想哭的臉孔。
「我是跟蹤你們兩個來的。結果,這個人已經訂好房間了。我和飯店經理商量過,問他發生婦女強暴事件也無妨是不是?所以我和飯店的警衛一起,在走廊上一直聽裡面的情形,然後才用萬能鎖開門進來的。」
「我得救了!」
聰子從浴缸裡爬出來。亞由美把浴中交給她。
「不要做不適合你做的事!」
亞由美輕輕拍了聰子的肩膀。
「對不起……」
聰子垂頭喪氣的。
「可是──大內先生。你真過分!要是裕子知道這事的話──」
「隨便你!」
大內還是一絲不掛的,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外面也有警衛。我們也可以告你的!」
大內坐在浴缸裡面不動。突然間,失望地垂下肩膀。
「總之,穿上衣服吧。」
亞由美說了之後,催促聰子。
「要怎麼回去呢?」
從浴缸裡出來的聰子像落湯雞一樣,而且胸口的衣服也裂開了。
「搭電車回去啊!」
亞由美非常冷漠地說。
「怎麼會這樣!我們是朋友吧!」
聰子把嘴巴噘得高高的,「攝影師的事,也是他出的主意,你知道嗎?」
「你說什麼?」
亞由美大吃一驚。
「看吧,不知道吧。」
聰子洋洋得意地說:「我可是有好好把話套出來了。」
其實是對方自己說出來而已。
「那麼,是他自己叫攝影師去的嗎?」
「沒錯。」
「那麼……」
「好過分的傢伙。我好生氣──」
「現在不是這個時候!」亞由美說。
「耶?」
「把攝影師推下去,害死他的,說不定也是那個人。」
「害死他?」
聰子目瞪口呆。
「說不定你也差點被他害死……」
聰子吞了吞口水:
「可是──即使被害死,我也會徹底保住我的貞操的──」
「你裝什麼裝啊!真是的!」
亞由美把在走廊上的警衛叫來:
「抱歉,我還是想聯絡警察。請處理一下在這裡面的男人──」
「我知道了。」
警衛想打開浴室的門。「上鎖了。」
「可惡!大內!給我出來!」
大內沒有回答。
「無妨,這裡的門鎖,用銅板就可以開了。」
誓衛拿出十圓硬幣,從外面把鎖打開了。「喂,動作快點!」
警衛呆立不動。
大內把皮帶吊在浴簾的桿子上,上吊自殺了。
「動作快點!」
亞由美大聲喊叫:「聰子!救護車!」
「好……好。」
聰子往電話那邊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