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唐璜叫了一聲。
「哎呀──」
正想打開家門的八田美雪,看到唐璜後,說:「在這附近很罕見耶。」
然後對唐璜微笑。
「嗚──」
唐璜用它拿手的鼻音,一邊展現它迷人的(?)魅力,一邊挨在八田美雪的腳邊。
「真是的。我總覺得你黏人的方式很色,很像酒醉後色瞇瞇的歐吉桑。你也是中年人嗎?」
八田美雪蹲下去,撫摸唐璜的頭。「好可愛哦……」
當美雪把臉挨近之後,唐璜不屑地往旁邊看。美雪看起來很傷心。
「有酒臭味嗎?這也沒辦法。我就是做這種工作的。我也不是自己喜歡做──」
傳來腳步聲,在街燈的照明下,出現了人的影子。美雪把臉抬起來。
「你是八田美雪小姐吧。」
亞由美接著說:「我有點事想和你談。」
「可以讓我進去嗎?」
殿永說。
美雪交互地看著他們兩人。
「這條狗,是你的?」
「是我養的狗。倒不如說是我的戀人。它叫唐璜。」
聽了亞由美的話之後,美雪微笑了。
「唐璜啊!真是個好名字。」
然後,打開大門的鑰匙。「請,請進。」
「我殺傷秀美?」
八田美雪一邊端茶給亞由美他們喝,一邊說。
這是一間有六張榻榻米大的樸素公寓,看得出生活也很簡樸。
「說的也對。」
美雪坐在變了顏色的榻榻米上,接著說:「說不定我真的會做,因為喜歡的人被搶走了。我真的很恨她。」
「現實中,中原秀美確實被刺而身負重傷。」殿永說。
「我知道。但不是我幹的。」
美雪搖頭說。
「你還喜歡木村嗎?」
對於亞由美的詢問,美雪的眼睛往下瞧。
「是啊!我算是那種喜歡上對方,就會變得很固執的類型。可能是因為我是鄉下人的關係吧。」
「那木村呢?」
「他對我已經膩了,覺得我很煩。這一點我也很清楚……可是,我就是無法死心。」
「也就是說,你沒有刺傷中原秀美是不是?」
「是的,那個時間我在工作。請去查查看。」
「你在從事什麼工作?」
「很多。我想那一天,應該是做清潔公司的工作沒錯。」
「去大樓或哪裡打掃嗎?」
「是的。一個禮拜三次。除此之外,還有當女服務生等等。」
「你平常都這個時間回來嗎?」
亞由美問道。
時間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
「是的。晚上總是工作到十二點……」
「什麼工作?」
「這個嘛──酒家。像「地下酒家」之類的。讓喝醉的男人,摸腳或摸屁股。像是這麼粗的腿,也有些想摸的逐臭之夫。」
美雪笑著說。
總覺得她笑得很悲哀。
「你做那麼多工作……你不回家嗎?」
「我沒有寄錢回去的話,家裡就無法生活了。我家,家境很貧困……」
雖然她說得很平淡,但是同時也流露出深度的疲勞。
「那麼──即使你沒有和木村交往,也打算一直待在這裡嗎?」
「是的,因為東京的工作機會還是比較多。」
不分晝夜,只顧一心一意地工作,在這時候,只要聽到些溫柔的話語,就對那個男人熱衷也無可厚非吧?!
亞由美心想,木村也真會造孽。
殿永抄下那家清潔公司的聯絡處之後,站起來,說:「打攪了。」
「請問──秀美小姐的情況怎麼樣了?」
「嗯,雖然是重傷,不過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她脫險啦!謝天謝地。」
美雪微笑,說:「木村先生啊,身邊沒有人的話是不行的。他黏他父親黏得緊緊的。」
亞由美和殿永走到玄關之後,跟隨在後的唐璜,不知道想到什麼,刷地一下轉過身去,迅速地回到剛才的地方。
「忘了什麼了嗎?」
美雪說完,蹲下去之後,唐璜伸出舌頭舔了美雪的臉頰。
「哇,謝謝!」
美雪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汪!」
唐璜叫這一聲,似乎意味著不客氣!
「有各式各樣的人耶。」
亞由美一邊和殿永一起走在夜晚的路上,一邊說:「像我根本就是為所欲為。」
「你說的真對。」
殿永點頭,說:「如果,是那個八田美雪刺傷中原秀美的話,就非逮捕她不可了。要是她被逮捕的話,靠她寄錢回去的雙親該怎麼辦呢……一考慮到這麼多,就會覺得,這份工作也不輕鬆。」
「說的也是。」
亞由美罕見的沉默下來,慢慢地走去了。
「哎呀,亞由美。」
聽到這樣的聲音回頭之後,看到裕子就站在那裡,亞由美嚇一大跳。
「裕子!你來做什麼呀?」
這裡是醫院。
被刺傷的中原秀美在這裡住院。去拜訪八田美雪的公寓之後,隔天,亞由美前來探望病況。
「我──是來探望中原秀美的。」
裕子把拿在手上的花束稍微拿高給她看。
「我也是。」
亞由美也給她看了花束,說:「那,我們一起去吧。」
兩個人一起走進醫院的玄關。
那裡正好是門診患者的候診室,擠滿了男女老幼的病患,幾乎連坐的位置都沒有了。穿過那裡之後,兩個人終於到達安靜的走廊。
「到這種地方來的話,就不禁會慶幸自己是健康的。」
亞由美接著說:「雖然平常都覺得健康是很正常的。」
「說的也是。」
裕子也點頭,說:「我也是很幸福的。不管人家怎麼恨我,我都還有和男在。」
「不要在這種地方談你的風流韻事。」
亞由美笑著說。
然後,忽然發現:
「這麼說來,裕子,你知道囉?中原秀美是──」
「聽說她是聖美小姐的妹妹是不是?是的,我是聽和男說的。」
聽大內說的?亞由美總覺得有點奇怪。
秀美被剌傷的時候,大內什麼也沒說。所以,亞由美一直以為大內不知道秀美的事……
「這樣子啊。」
「亞由美為什麼會知道呢?」
被問之後,這回換亞由美突然無法回答。也不方便說是請殿永調查的。
「我說你啊,你不知道我亞由美是順風耳嗎?哈哈哈……」
總覺得她引用的是電視裡古裝劇的台詞。
「這樣啊!那麼,原來只有我不知道啊。」
「大內先生說他從以前就知道了嗎?」
「他說他總覺得那個女孩長得很像聖美小姐。不過,這回她被殺傷不是嗎?他說是事後有人在談論,他才好不容易想起來的。」
「唔──」
總讓人覺得好像說得很勉強……
「啊,應該是那附近的病房吧。」
「說不定是拒絕面會。聽說她還沒有恢復意識。」
在插有「中原秀美」名牌的病房門上,掛著「拒絕面會」的牌子。
「抱歉,請問一下。」
亞由美叫住正好經過的護士。「我們是中原小姐的朋友,可以幫我們把這些花放到裡面去嗎?」
「哎呀,你們兩個都是啊?那麼,你們進去沒關係,裡面也有花瓶。」
護士爽快地說了之後,幫她們開了門。
「不好意思。」
亞由美她們道謝後,就進裡面去了。
「哎呀,有人送花來耶!」
護士看到放在秀美睡的床旁邊的花這麼說之後:「天啊!這是誰幹的好事?!」
她不禁大叫。
亞由美和裕子就近看了之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放在那個籃子裡的花,綁著黑色和白色的緞帶!
「真是過分!」
正當護士很生氣地想把花收拾掉。
「請等一下!」
亞由美阻止她。「好像有卡片夾在緞帶裡面。」
拿到手上看之後,上面寫著:你安眠吧,八田美雪。
「好狠的人!」
從亞由美那裡,聽說了八田美雪的事之後,裕子臉色一變,發起怒來,說:「即使是情敵也不能這樣子呀!」
「等等,你冷靜下來!」
亞由美把裕子帶到走廊,說:「這一定不是八田美雪做的。」
「可是──」
「你想想,一般人會那麼故意地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嗎?太奇怪了!」
「說的也對。」
「再說,我想她不會為了那種事而浪費錢的。那束花也不便宜哦。」
「那麼,是誰……」
「不知道──說不定是刺傷秀美小姐的犯人。」
亞由美這麼說:「想想看嘛,這好像是故意給我們線索似的。」
說了之後點點頭。
亞由美打電話給殿永,告訴他花的事之後──
「我馬上派人過去拿。」
殿永立刻說:「從花店開始查吧。卡片上的字留有筆跡。哇,這真是太感謝了!」
「那麼,我就在這裡等。」
亞由美掛斷電話,回到中原秀美的病房那邊之後,發現裕子很難為情地拿著那束花站在那裡。
「好討厭。拿著這種綁著黑白緞帶的花。經過的人,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了我才走。」
「對不起,對不起。」
亞由美笑著說:「你幹嘛站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呢!」
不過,裕子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個性。只會照人家吩咐的去做。應該說是老實呢,還是不會變通呢……
兩人走到放有沙發,有點凹進去的休息區坐下。
「不過,秀美小姐能脫險真令人慶幸。」裕子說。
「是啊。」
「喂,我有個想法。」
「什麼事?」
「和男為什麼沒有來探望呢?」
「天曉得……即使他知道,也不是直接知道的……」
「聽說拍我們照片的攝影師,從大樓掉下來摔死了,是不是?很抱歉,我不太會同情他。」
「又有何妨呢?你不必在意。」
「我啊,也差點被殺死!」
「哦。」
亞由美隔了一會兒,說:「剛才,你說什麼?」
「昨晚,我在公園等和男來,結果,從長椅後面的草叢裡,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聽了裕子的話之後,亞由美大吃一驚。
「你為什麼沒說呢!」
「因為,又不是被殺死了……」
裕子從容不迫地說。
「那麼,你要等被殺之後,才打算拜託對方說:「抱歉,我很痛,可不可以不要殺我呢?」是不是?」
「你太誇張了!」
「簡直不像話!那麼,我又得去通知殿永先生了。」
亞由美又急忙跑去打電話了。
「你看,那個人!」
神田聰子聽坐在旁邊的女孩說了之後,把頭抬起來,說:
「咦?」
聰子難得進入小酒店,也有點喝醉了,頭腦迷迷糊糊的。
同一個研習會的五、六個同學正在熱鬧地吃吃喝喝。
「有哪位明星在這裡嗎?」
聰子回頭說。
「不是啦。是那個,他不就是那個《愛與淚的日子》嗎?」
「他在我們大學的研究所對不對?我原本不知道。」
「可是,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男人。」
「是嗎?我倒是滿欣賞那型的。」
她們正擅自議論著這樣的話題。
聰子回頭,發覺原來如此,大內和男一個人孤伶伶的在喝酒。看來似乎很苦悶的樣子。
聰子心想:他今晚沒有和須田裕子在一起呀?
「他好像一個人。會不會是被甩了?」
「因為被拍照會造成困擾,所以才不接近的吧。」
「可是,那股熱潮的時候,他應該賺了不少才對。」
「就是啊。書的版稅,聽說他拿了一半,真是不得了。」
「不過,他看起來好像不是很有錢嘛。」
因為說的淨是些不負責任的話,所以聰子笑了。
「那麼,你去跟他打聲招呼好不好?」
其中一個人建議。
「不要啦。你不是喜歡他嗎?那你去試試看嘛。」
「可是──他和可愛的女孩在一起的話,會被拍照的!」
「虧你說得出口!」
說完後,笑得嘻嘻哈哈的。
「要不要我去跟他打聲招呼?」
因為是聰子說的,所以其它的每個人都嚇得目瞪口呆。
「聰子──你正不正常?」
「好失禮哦。」
聰子板起臉孔,說:「我又不是討厭男人!」
平常很文靜的聰子會說出這種話,果然是因為酒精的關係吧。
「那,你就試試看嘛。讓我們瞧瞧你的本事吧。」
「沒問題。」
雖然聰子心想:玩笑會不會開得有點過分?但事到如今,找不到台階下,只好站起來,以輕微搖晃的腳步,往大內那邊走去了。
拉出椅子,坐在他的隔壁。大內直眨眼看著聰子。
「哎呀,你是──」
「你記得嗎?去年的聖誕晚會……」
「記得,當時我好像被你甩得很乾脆。」
「因為當時我不太有興致。」
聰子接著說:「今天就你一個人嗎?」
「嗯。啊,對了,你是那個,臘腸狗的飼主的朋友對不對?」
聰子聽到這句話之後,心想,想必亞由美一定會傷心死的。不過唐璜或許會很高興。
「你也滿命苦的嘛。」
聰子故意說得嘻皮笑臉。不管怎麼說,其它女孩都在注視他們。
「嗯,已經沒有人會過來找我說話了。」
大內苦笑地說。
「你曾經說過,你太受歡迎而讓你傷腦筋之類的話。」
「當時我喝醉了。你就饒了我吧。」
大內滿臉通紅──他的這種表情,相當可愛。
聰子說:「怎麼樣?願不願意陪我喝一杯?」
「好啊──那,我們換個地方吧。」
「在這裡不行嗎?」
「這裡有許多人認識我。如果事後被謠傳些什麼,我也會傷腦筋的。」
聰子心想,這也許滿有趣的。光是聰子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說話,想必大家都已經很驚訝了。這下子,要是兩個人很快地離開店,走掉的話……
「好啊。那,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聰子說。
聰子的朋友們目瞪口呆地目送聰子和大內一起快速地離開店。
「好厲害!我要對她另眼相看了。」
「聰子竟然……」
大家面面相覷。
這時候──亞由美正好進來。
「哎呀,亞由美。在這裡!」
其中有一個人揮手。
「嗨。」
亞由美走過來,看過大家的臉孔之後,說:「奇怪,聰子不在嗎?」
「剛剛她才離開。」
「什麼,我是聽說她在這裡才來的。」
亞由美聳聳肩膀。
「令人意外的是──你猜她和誰一起走了?」
「我哪知道啊!」
「是《愛與淚的日子》。」
「耶?」
亞由美直眨眼,說:「和大內先生在一起?怎麼可能!」
「正如你說的「怎麼可能」,我們也嚇一大跳。對不對啊,各位?」
大家嗯、嗯地頻頻點頭。亞由美聽了之後說:
「那麼,是聰子過去跟他說話,兩個人一起出去的嗎?他們說要去哪裡呢?」
「我們哪知道那麼多。總之,只有他們兩個人。」
「對不起。我臨時有急事──」
亞由美衝出小酒店。
聰子這傢伙!她偶爾才喝酒,所以一定幹不出什麼正經事的。
可是──儘管他們剛剛才離開,連去處都不知道的話,就……
亞由美憑著直覺,快步地走在夜晚的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