塚川亞山美一大早就被吵醒。
「亞中美,電話。」
她的母親清美也發出很困的聲音。
「什麼?誰打來的?」
「那個刑警──先生。」
「刑警」和「先生」之間會有空檔,是因為打哈欠的關係。
「這樣啊,那我去接。」
亞由美睡眼惺忪地從被窩裡爬出來。
「嗚──」
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進亞由美被窩裡的唐璜被踢了一腳,發出了哀號。
「現在幾點?」
亞由美看看時鐘,接著說:「才九點嘛……」
時間一點也不早了,不過對亞由美來說還是很早。
她終於走到電話旁邊了。
「喂……」
「你醒了嗎?」是殿永的聲音。
「現在剛醒。」
「聽起來好像是這樣。」
「殿永先生起得真早。」
「老人家睡眠時間少一點也沒關係。」
殿永接著說:「老實說,我現在在新橋的K大樓前面。」
「你在發宣傳單嗎?」
即使她很睏,還是可以說笑。
「我總覺得是樁殺人案件。」
「誰被殺了?」
「田代清──你認識嗎?」
「不認識。可是──等一下。」
亞由美搖搖頭。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想起來了!是偷拍我和大內的攝影師吧。」
「沒錯,他從大樓掉下去摔死了。」
「是掉下去的嗎?」
「或者是被推下去的?!」
亞由美也醒得差不多了。
「我原本想和他見面的。我想問他,為什麼要到處跟蹤大內先生……」
「我就知道是這麼回事。」
「可是──已經沒辦法問他了。」
亞由美揉揉眼睛。她當然是因為很睏,而並不是在哭。
「我可以過去嗎?」
「不,現場已經清理好了。你願意到警局來嗎?」
「我知道了。」
亞由美有點悶悶不樂地說:「你又要教訓我嗎?」
「應該說你是重要參考人。」
亞由美直眨眼睛,
「我?」
「你因為被拍了那樣的照片而生氣。雖然這個動機有點薄弱。」
「你少開玩笑了!」
亞由美咆哮地說。
愛困的話脾氣也會變壞。
「我們或許有一條線索。」
「是什麼?」
「照相機。」
「照相機?誰的?」
「田代的。當然,雖然掉下去摔壞了,不過裡面裝有底片,而且還拍了幾張。說不定,犯人就在這裡面──」
「我馬上去!」
掛斷電話之後,亞由美衝進浴室沖澡。她利用沖澡勉強讓自己清醒,出來之後,把母親清美泡好的咖啡咕嚕地喝完。
「你要出去啊?」
清美問道。
「是啊,發生殺人案件了。」
「你──」
清美看起來很擔心地說:「偶爾拿出這般的熱忱去和男孩子約會嘛!」
「咦?」
亞由美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和屍體結婚呢!」
亞由美心想,這真是一句名言。
「你老實說吧!」
殿永意外的嚴厲。
「怎麼會這樣……你居然欺負柔弱的女子。」
亞由美嗚鳴地啜泣,當然是假哭。
「你聽好!」
殿永歎一口氣,說:「我很替你擔心,犯人終於殺人了。」
「我知道。」
「既然如此,請跟我們配合。你還隱瞞些什麼呢?」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亞由美也不能再瞞下去了。
「其實是──木村重治,好像有別的戀人。」
「中原秀美以外的嗎?」
「是的,我看到了。」
亞由美說出她和秀美見面時,所看到的女孩的事之後,殿永點頭,說:
「搞不好,剌殺中原秀美的,就是那個女孩也說不定。」
「沒錯吧?可是,連名字或什麼都不知道……」
「去問木村本人看看。」
說了之後,殿永站起來。
「不過,他父親很囉嗦。」
「不,他父親今天出差去開會。」
「你好清楚哦!」
「他兒子主動說想要見我。」
「什麼嘛!那麼,在哪裡呢?」
「在你的大學。」
「糟糕,我沒有帶上課的講義來。」
亞由美接著說:「真可惜!」
這是一句虛偽的話。
坐在開往大學的車子裡面,亞由美問了照相機的事。
「有拍到些什麼嗎?」
「現在,正在小心翼翼地沖洗中。」
握著方向盤的殿永接著說:「究竟會出現些什麼呢……」
「真令人期待。」
亞由美說了之後,看著前方。「不過,田代為什麼會被殺呢?」
「真令人不解,他不過只是一個攝影師呀!」
「就是說,他會被殺就表示:把大內先生和須田裕子小姐的關係刊載在照片週刊,是因為有某種目的。」
「我問過編輯部了,聽說照片全部都是外面的人拿進來的。」
「總之,就是田代本身的主意囉?」
「聽編輯部的人說,他從以前好像就曾拿好多照片去推銷過,但是沒有一張有被刊載過。所以,他們說這次的照片,一定是其它人出的主意。」
「有人把大內先生的過去,告訴了田代是不是?」
「沒錯。不過,這麼做的話,到底對誰會有好處呢?我就是搞不懂這一點。」
原來如此。亞由美也沒有想過那麼多。的確,對大內和裕子雖然會很困擾,不過除此之外還有些什麼呢?
「有件事讓我滿在意的。」
亞由美說。
「什麼?」
亞山美說出神田聰子曾被大內邀過的事。還有大內自己說出自己就是《愛與淚的日子》裡的學生的事……
「原來如此。和他給人的印象相差甚遠耶。」
「就是說啊!如果大內先生是那種無聊男子的話,裕子就太可憐了。」
亞由美隔了一會兒,說:「抱歉,這和殿永先生的工作是沒有關係的。」
「不,沒這回事。不是只有緝捕犯人才是工作。我們的工作是;讓每位市民都能得到幸福。」
亞由美微笑了。真希望這樣的人當首相。
「沒錯!我的確有過戀人。」
木村重洽點頭說。
「有過的意思是──現在呢?」
殿永問道。
這裡是大學裡的空會議室。
「已經分手了。至少我是這麼打算的。」
木村接著說:「因為我和秀美交往,而喜歡上她。可是,以前的女朋友……」
「她沒有對你死心對不對?」
亞由美接著說:「那個女孩,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呢?」
「我在以前打工的店裡認識的。她從鄉下到都市來,一個人住,好像很寂寞的樣子。」
「叫什麼名字?」
「美雪,八田美雪。」
「八田美雪……她住在哪裡?」
木村一邊稍顯不安地看殿永做小抄,一邊說:
「可是──是她殺傷秀美的嗎?」
「天曉得。不過,還是得聽聽她怎麼說才行。你覺得呢?你覺得她做得出來嗎?」
木村猶豫了一會兒之後,說:
「我想也對,因為她滿恨我的。」
「木村!」
亞由美接著說:「總而言之,你和那個八田美雪只是玩一玩是不是?」
「嗯……就是這麼回事吧。」
木村低下頭。
「假如,她是因為這樣而殺傷秀美的話,等於就是你殺傷秀美的。」
木村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
「我想再問你一件事。」
殿永接著說:「是有關你父親的事情。」
「我父親的事?」
木村好像很困惑地,把臉抬起來。
「不是的,因為你父親把你從秀美被殺傷的現場帶走的作法,實在是太強硬了。」
殿永以極其輕鬆的感覺說。
「對不起,」
木村抓抓頭,說:「我爸,一遇到我的事就會變得很認真……」
「太過度保護了吧!」亞由美說。
「因為我母親去世得很早,我爸可以說是為了我而努力到今天的,這是我的感覺──抱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不,我只是問問而已。」
殿永搖頭,說:「好了,辛苦你了。如果還有什麼事,我會和你聯絡的。」
「好的。」
木村走到一半,「對了,秀美小姐的情況怎麼樣?」
「到目前為止好像沒有變化。」
「那麼,生命──」
「大概不必擔心吧。」
「太好了。我安心了。那麼,我先失陪了。」
木村出去了。
亞由美和殿永不由地互相看著對方。
「你覺得如何?」殿永說。
「唔……你要去見那個叫八田美雪的女孩吧?」
「不,我是說剛才木村所說的話。」
亞由美稍微思考之後,說:
「我總覺得他太冷漠了。他的戀人身負重傷在住院耶!」
「就是啊。說實在的,我覺得他可以到醫院去探望一下的,可是木村卻一次也沒去過。」
「真是個無情男子。」
亞由美有點生氣地說。
「或許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那樣子。」
「請不要說得那麼絕對,我也是很年輕的。」亞由美回嘴說。
「好慢哦……」
須田裕子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子上面,一邊踢著腳邊的小石頭,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她和大內和男約好要見面,不過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十五分鐘了。
但是,裕子並沒有那麼不高興。不管怎麼說,大內的功課還是很忙,所以不能動不動就隨便外出。
公園已經漸漸變暗了。
到處可見兩個人的身影融合為一的情侶……
公園的佔地滿寬廣的,因為有多處茂密的樹木和草叢,因此可以算是情侶約會的名勝地之一。
我竟然來這樣的地方。
沒錯!真的感覺很奇怪。
裕子從以前,每當看到像那樣挽著手靠在一起,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貼得緊緊地走路的情侶總覺得……該怎麼說好呢?應該說,給她的印象是有點不正經。
可是,現在自己卻是那種情侶的其中一人……
裕子感覺很幸福,同時也感到些許不安──這樣下去好嗎?
自從發生那張照片的騷動之後,反倒好像要向那個挑戰似的,她和大內之間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深厚,不過這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戀愛的危險就是:只顧眼前的滿足,變得無法去考慮將來的事。
管他明天會怎麼樣。戀愛就是會讓人這麼想。
突然間,四周變得更暗了,街燈自動亮了。
可是,裕子坐的長椅,位於有點凹進去,幾乎照不到燈光的地方。不過,在這裡的話,大內來的時候,一定能看到他。
突然──她感覺好像有人。
從長椅後面的草叢裡,傳來喀嚓一聲。當裕子要回頭看時──
「不准動!」
有個低沉的聲音悄俏地說:「我從長椅的靠背之間的空隙,用刀子抵著你。要是你亂動就會沒命!」
她根本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裕子不知如何是好。
「請問──你是誰?」
「不許出聲!你再出聲的話就沒命了!」
裕子感覺背後有個尖尖的東西抵住她──她覺得越來越虛弱了。
「你聽好!像你這樣的貨色,和那個茂原聖美比起來,根本是個不值得一提的女人。而你竟想取代茂原聖美,簡直不要臉!」
「我是──」
「囉嗦!」
這樣的聲音出現在裕子耳邊。
裕子把雙手握得緊緊的。
「你給我聽好!如果你繼續和大內交往的話,我就要你的命!聽到了嗎!現在我放你條生路。不過,下一次就──」
然後草叢搖動,對方好像遠離了。可是,裕子有一會兒都無法動彈。
「嗨!」
突然間,有個人站在眼前。
「天啊!」
裕子像要飛起來似地站了起來。
「喂,你怎麼啦?」
大內笑著,說:「你在這麼暗的地方,害我找了老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和男!」
裕子不顧一切地摟住他。
大內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把哭個不停的裕子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