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吃過午飯後,各組依照早上的約定,開始在客廳裡為晚間音樂會的事協商。
形同水火的古田武史和軛紀子,雖然坐在一起,彼此都不講話,甚至扭頭不看對方一眼。
麻理看不過眼,對他們說:「拜託你們兩位,頂多只有三天而已,讓我們愉快地迎接決戰好嗎?」
「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會愉快!」軛紀子說。
「嘿,我以為你有冷感症哪!」古田頂她一句。
「你說什麼?」
「冷靜一點!」片山說。「難得今晚大家有個愉快的音樂晚會,你們兩個就懂事一點……」
「我知道。只要她不搞花樣,我很願意合作的。」古田說。
「你說我搞什麼花樣?真是……」軛紀子怒沖沖的說。
「軛小姐!」麻理慌忙打圓場。「總之,請你們先決定演奏什麼吧。算是看在我的份上,好不好?」
「我演奏什麼都可以。」軛紀子聳聳肩說。
「我也是,二重奏都無所謂。」
「喲,你有一首最適合的曲子呢,『閃亮的小星星』!」
「你有高價的小提琴做展示品,不如來個猜價錢的問題遊戲吧!」古田反唇相譏,軛紀子哼了一聲。
幸好他們不再開口,各自上樓去了。其他的組別,包括真知子和丸山、長谷和大久保,不時傳來笑聲。
「我們也來商量一下吧!」麻理說。
「哦。那麼,去你的房間,怎樣?」
「我的房間?好的。」麻理有點困惑的點點頭。
二人上樓梯的途中,麻理問道:「小貓咪到哪兒去了?」
「他辦公事去了!」片山說。
「噫,真有意思。」麻理笑起來。「請吧!」
麻理推開那道經過特別改造的隔音門。房間相當寬敞,室內重新裝修過,住起來應該很舒適。還有雙人床、書桌,中間擺了一個樂譜架。
也許是朝倉的構思吧!桌上擺著卡式錄音機,可將自己的演奏錄起,再放給自己聽。
「真是好房間!」片山由衷佩服地說。
「可以說是理想環境。」麻理坐在床邊。「不過,人類實在太奢侈了。我覺得在狹窄而不自由的環境裡,反而更能努力練習。」
「新作品的練習進展如何?」
「你問這個是違反規則的,我要逮捕你!」
「我是局外人,而且不懂音樂呀!」片山苦笑不已。
「為什麼提議在這裡商量?」
「其實我想搜搜看有沒有竊聽器。我把犯人搞丟了。」片山把差點見到犯人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因此我知道你不是竊聽犯!」
「是啊。我知道你在哪裡埋伏,不可能自投羅網的跑去換錄音帶。」
「正是如此。犯人現在知道事跡敗露了,我去監視也沒作用。所以我想先把竊聽器拆掉。萬一被人發現而引起騷動,精神受到刺激就不好了。」
「是的。大家都很神經過敏了。」
「我想先在你的房間找找竊聽器。一定是裝在同樣的位置上,只要找到一個,其他房間就簡單了。」
「可是什麼時候拆?大家都在房間裡呀?」
「吃晚飯的時候。我不在,他們不會覺得奇怪的。」
「咦,你倒頂聰明的!」麻理讚一句。
片山不知是喜是憂,心情十分複雜。
「開始找吧!應該沒有時間藏得太隱秘。會在什麼地方呢?」
「好像很有趣,我也來幫忙找找看!」
「拜託。這時要是那個傢伙在這兒就好了……」
「那個傢伙?」
「我的助手哇。」片山想,福爾摩斯聽到了一定生氣。
二人翻箱倒篋的在床氐、桌後、燈上、椅下、壁畫後面逐一檢查過,一無所獲。
「媽的,找不到!」片山站起來歎息。
「可真不容易找呢!」
「不可能已經拆掉了,犯人沒有那麼多時間。」
「也許是午飯的時候拆的……」
「不,沒有人離開那麼久。我留意到,最多去洗手間,很快就回來了。」
「不過,既然已經不再使用竊聽器了,管他去!這樣來找都找不到,他們不太可能偶然發現的。」
「說得也是。」遇到挫折馬上氣餒乃是片山的壞習慣。「那麼,我不打攪你練琴了。」
「我們還沒商量好呀。」
「不過,我真的不懂……由你決定好了。」
「你不要逃避嘛!」麻理說完,坐在床邊,突然掩著臉哭起來。片山嚇呆了。剛才她還高高興興的……
女人真難侍候。想哭的時候應該事先露出要哭的表情預告一下,他才能在她哭出來之前溜之大吉呀!
「你……哭泣……對身體不好,對心臟不好的!」他是說自己的心臟。「冷靜下來……不要激動。」
這樣不知所措的安慰法,當然不會有效果。
「這樣會損失水份和鹽份的。」
難道不能說得更動聽一點嗎?片山覺得自己真沒用。他生平最怕女人哭。如果能夠躲開哭泣的女人,他願意從窗口跳下去。不過首先他要克服懼高症的難題。
嚶嚶而哭的麻理,突然抬起頭來,笑了。片山呆住。
「怎樣?假哭是我的拿手特技之一呢!」她還得意洋洋地笑起來。
「嚇我一跳。我還想叫救傷車來……」
「誰也不知道我有這項特技。你要保密哦!」
「好。」片山終於微笑答應。
「我從小就這樣做。」麻理說。「小提琴的練習很辛苦,連續幾小時不停的練琴、練琴,有時累得很想休息,我就突然搬出絕招哭起來,通常媽媽會讓我休息一下。」
「那麼嚴重?」片山淺坐在椅子上。
「這是肯定了的模式。媽媽要我替她實現未完成的夢,而我的夢又如何?其實小時候,我也有孩子所憧憬的夢,想做空中小姐或護士。可是,以後就只有小提琴、小提琴,一直往這個目標前進。」
「可是你來到這個境地了,證明你有才華呀!」
「我也自認不是沒有才華。可是,才華不是單靠訓練就能發展的東西。如果把才華擺在固定的容器中,太多就裝不下了,若是硬塞只會變形而已!」
「你是認為自己的才華有限度?」
「不曉得。我聯想這個的時間都沒有。自從來到這裡,我才開始想這個問題。」麻理笑笑。「真是諷刺。我是為了競爭而來這兒的,卻在胡思亂想無謂的事……」
「人難得有機會一人獨處啊!」
「就是啊。過去練琴的時候,總有母親或老師在身邊。即使一個人練琴,還是意識到母親的眼睛在盯著。來到這裡,我才真正脫離母親的監視,剩下我和小提琴。」
麻理突然站起來,拿起小提琴,把它挾在下顎上,輕輕地滑動琴弓。小提琴似乎變成了她身體的一部份,十分協調穩重。
「你想聽什麼曲子?」
「可以嗎?」
「只要跟決賽的選曲無關就可以。就拖它當作是今晚要演奏的曲子吧!」
「太好了。那麼……請設法演奏容易瞭解的。」
遲鈍如片山者,還是有欣賞優美音樂的感性。他不知道曲名是什麼,不過曾經聽過。哀傷的旋律瀰漫了整個空間。那不是琴弓摩擦琴弦所發出的聲音。好像是從小提琴──不,麻理身上送出的美妙音波產生的共鳴。她那白皙的長手指像被指板吸住似的來回移動,琴弓就如呼吸一般自然地上下滑落。
片山聽得入了神。不是入神,而是音樂重重包圍住他,滲入他的身體裡面。
曲子在細膩的顫音中逐漸消失,餘韻變成無形的漩渦在室內盤旋裊繞……
「美妙極了!」片山鼓掌讚美。麻理像在舞台上似的鞠躬回禮。
「冠軍非你莫屬!」
麻理笑起來。「哪裡。這點彫蟲小技大家都做得到。」她紅著臉,卻很興奮地說:「不過,為一個人單獨演奏真是美妙。這是我的第一次經歷!」
「為一個人?」
「嗯。為一個特定的人。因為你在聽,我才演奏得這麼好。」
「那真榮幸。」片山微笑。但他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因為麻理放下小提琴和弓,向他走過來。
不祥的預感生起,片山的腦子亮起預告緊急事態的紅燈。以前也有女性向他靠近時的類似情形發生。
雖然無法估計她的步伐是時速幾公里,不過前進的速度和眼神,卻與以前遇過的女性有奇異的共通之處。如果研究之後向學術界發表,也許會引起轟動。
若在平日,片山必然一直後退。可是這次不行。因他坐在椅子上,椅背擋住他的去路。現在又來不及拆椅背了。
正當驚慌失措時,終於發生相撞事件。麻理彎下腰身,在他的唇上親吻起來。
片山覺得快要暈倒了。麻理上前擁抱他。如果他也回抱麻理就沒事了,他卻任由對方壓下來,於是椅子傾斜,俄頃之間,兩人一同剛在地上。
當然,地板上鋪著柔軟的厚地氈,他們沒有受傷。
站起來後,他們面對面相望。麻理噗嗤一聲笑起來。
「對不起!」
「不,我無所謂。大家都太緊張了!」片山鬆一口氣。
「不是的。」麻理毅然說道:「不要把我和長谷小姐混為一談。其實,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愛上了你。」
片山想:假如晴美在場,一定對他另眼相看!
「我快三十歲了,是個微不足道的刑警,分不清二分音符和四分音符的差別。在你這樣的音樂家眼中看來,我是個難以置信的非音樂的音盲啊!」
這一番話有點條理不通。不過,男女之間的關係大致如此。片山曾經失戀好幾次,他有自知之明。
「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結婚!」麻理在床邊坐下。片山有了教訓,這次站得挺直。「如果我說要結婚,媽媽會殺了我!不,說不定先殺你!」
「你還年輕,還有更多機會讓你展示才華!」
「我……第一次談戀愛。」麻理的視線投向地面。「以前我連交男朋友的時間也沒有。每天的時間全為小提琴分配,除了練琴還是練琴……」
「今後,你會有無數的機會談戀愛!」片山誠懇地說。
麻理停頓片刻,說道:「我跟史坦威先生學過琴。這次的比賽就是用他的名字主辦的。他是個偉大的音樂家,體格魁梧,人品大方。聽過我的演奏之後,他說:『你大概沒有談過戀愛』。又說:『沒有戀愛過的人,演奏不出小提琴真正的聲音。它不會如歌如泣……』」
「我能幫上一點忙就好了。」片山微笑著說。
「你的人真好。陪我睡覺好不好?」
片山嚇得跳起來。「怎麼可以?其實……我並不是討厭女人,你的魅力也是……不過,這是兩回事!」
「原來你很保守呢!」
「對。所以妹妹時常為我打氣!」
「你是說晴美小姐?你有那麼漂亮的妹妹,挑女人的眼光當然嚴格了。」
「不敢當。」片山說。這時,口袋又嗶嗶響了。
「啊,我的電話。那麼失陪了……」
「今晚的事交給我吧!」
「一切拜託了。」片山走出麻理的房間時,不住喘氣。
「哥哥!」是晴美打來的電話。她把事情梗概講了一遍。
「他們說不是謀殺案,根本不想調查。氣死我了!」憤憤不平的嘮叨一頓才說:「你那邊沒發生命案嗎?」
「不要亂講不吉利的話!」
「有沒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呀,沒有哇。就跟平常一樣!」
「跟平常一樣?」
「是的,我又要失戀了!」
「你在胡說什麼呀!」
「沒什麼……等一等!」片山豎起耳朵。他聽到咚咚聲。「好像有事發生了。待會我再打給你。」
掛斷電話後,片山衝出走廊。其他房門也打開了。
「那是什麼聲音?」長谷和美問。
「大久保先生的房間傳出來的!」麻理說。她這麼一喊,大家才發現只有大久保的房間緊閉著。
片山衝過去開門。房裡亂七八糟。書桌翻倒了,錄音機摔在牆邊,樂譜架也倒下來,樂譜掉得滿地都是。
然後,連小提琴也被殘忍地摔個稀爛。
唯獨不見大久保的人影。
「大久保君!」片山高聲喊。只有在浴室裡。他急忙過去把門打開。
大久保回過頭來。披頭散髮的,眼睛睜得老大,惘惘然地望著片山。
「大久保君,你沒事吧!不能這樣!」
片山狂喊。因為大久保的右手握住一把銀色的剃刀,刀刃對正左手腕。
「交給我!」片山伸手過去。剃刀揮動,立刻鮮血迸流,滴在磁磚地上。
「傻瓜!你想幹什麼??」片山捉住大久保握剃刀的手。接著,古田和丸山相繼衝進浴室。片山一面設法摔掉剃刀,一面喊道:
「替他止血!綁住他的手臂!」
孔武有力的丸山制服了掙扎的大久保,古田用毛巾紮緊他的上段胳膊。
大久保突然暈過去,全身癱瘓下來。片山正在奮力跟他的右手格鬥,因此失去重心,往前撲倒。他來不及驚叫,已經一頭栽進盛滿水的浴缸裡。
2
救傷車的警笛聲去遠了。片山渾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口目送它離去,然後打個老大的噴嚏,急忙回到房裡。
全體在客廳裡集合,唯獨缺了植田真知子。大家都不說話,沉默地承受著沉重的空氣。
「刑警先生,你冷不冷?」古田說。「這裡有暖爐,你過來這裡坐吧!」
「謝謝。」片山說。
雖是電暖爐,然而火力不強,不過總比沒有的好。
「你沒有替換的衣服嗎?」麻理擔心地問。
「我妹妹等一會就送過來……」片山吐一口大氣。
「大久保一定是無法忍受這種緊張!」古田說。
「好可憐。」丸山說。「他看來太神經質了。」
「我認識他。」軛紀子的語調反常態的深沉。「我在其他比賽見過他。他很努力求上進,就是家庭窮,不允許他繼續學小提琴。如果他不能在有名的比賽中獲勝,只有放棄小提琴了。以學年來看,恐怕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這樣想就更焦急,以為自己比別人落後……其實大家都一樣!」長谷和美說。
軛紀子望望古田說:「應該由你代替他!」
古田居然不慍不怒地說:「是啊,我也這麼想。」
「我真不明白。」麻理像在自言自語。「有貝多芬和莫札特的音樂還不夠嗎?音樂是為什麼而存在?為誰而存在?為了音樂而發神經甚至尋死……一定是什麼地方搞錯了!」
「說的也是!」古田點點頭。「音樂的力量是有限的。德國納粹那夥人不也對貝多芬感激嗎?音樂嘛,我想是為音樂學校的經營者而存在的!」
片山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古田是個虛無主義者。
「那實在太悲哀了!」麻理說。「我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這就是現實。競爭勝利的人,要別人聆聽自己的音樂!」軛紀子說。「大久保先生是個可憐的犧牲者……」
有個聲音進來打斷她的說話。「各位真是偉大!」原來是真知子從門口進來。「在我只是認為減少一名競爭對手而已!」
「真知子!」麻理驚愕不已。「你是說真心話嗎?」
「不錯。大家心裡不也是這樣想麼?如果可能的話,希望最好減少幾個呢!對不對?」
一陣難堪的沉默持續著。丸山說:「你一定勝利!」
「謝謝。我想我一定勝利!」真知子說。
市村智子出現了。「刑警先生,你妹妹來了!」
片山走到玄關,看到晴美和福爾摩斯在一起,還多了一份「臨時增刊」。
「晚安!」石津笑嘻嘻地說:「晴美小姐叫我送她來這裡。」
「是你要求她讓你送她來的吧!」
「哥哥別說這麼多,趕快換衣服去,不然你會感冒!」晴美把一個手提紙袋遞給片山。
「好吧!啊,市村女士,對不起,麻煩你帶他們去書房,拿點吃的給他們吧!」
「是。兩位可以在這裡一起吃晚飯!」
片山還沒開口拒絕,石津已經搶著說:
「好極了!我的肚子餓得要命!」
片山換好衣服回到書房時,麻理和晴美正在聊得很愉快。
「哥哥,你早來一步,就可聽到麻理小姐說的有趣故事了!」
「什麼故事?」
「有個現代唐璜在追求麻理小姐的故事!」
「喂!開什麼玩笑!石津呢?」
「大概上了廁所吧!」
「那位刑警先生也來啦?」麻理問。
「他在追求我妹妹,一直跟在後面跑!」
「我哥哥就像嘮叨的父親,一直盯著妹妹!」晴美說。
恰好石津開門進來。「這房子好大,去廁所要走一千米!」他誇張的說完,才發現麻理。
「上次謝謝你陪我一起跑步!」麻理向他致意。
「哪裡哪裡。你母親平安無事就好啦。」石津不小心說溜了嘴。
「我母親?她怎麼啦?」麻理的臉色猝變。
「沒有……沒什麼,沒有生命危險!」石津愈說愈糟。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麻理,不要激動!」晴美安慰她。「你母親掉到水池裡邊去了。」
「水池?那個公園的水池嗎?」
「是的。」石津說:「她在夜裡散步,一不小心……」
「不可能!我母親不會……」
到這時候隱瞞更糟糕。於是片山說了出來。
「其實,她是被人推下水的。不過,她堅持說是自己掉下去的。也許不想擾亂你的心情吧!她吩咐我們絕對不要讓你知道這件事!」
「不,沒關係。」麻理靜靜地說,心情已歸復平靜。「幸好你們告訴我。我也要說,母親一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你知道犯人是誰?」石津緊張的拿-記事簿來。
「一定是……那個自稱是我親生媽媽的人!」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親生媽媽?」晴美驚訝地問:「那你現在的母親……」
「母親說,那女人是個瘋子。大概三個月前在我面前出現,口口聲聲說我是她的女兒……」
「我知道了!」晴美想起來。「那次到酒店餐廳來的那個女人!」
「哦,那次你看到她了?」
「那時我就覺得她很奇怪,所以記得。」
「她不斷打電話來,或者在我家附近徘徊。我母親一定是被她推下去的。不然母親必然說出兇手是誰。她怕我擔心,所以不講出來。」
「看來也要派人保護你母親了!」片山說。「石津!那是你的管區吧!趕快通知一下,請人到櫻井家附近加強巡邏!」
「知道!電話在哪兒?」
「我的房間裡。這是鑰匙……不,我也去好了。」
片山把石津帶上二樓去。跟目黑警署聯絡完畢後回到書房,不見晴美,只有麻理出神地呆坐在沙發上。
「啊,晴美去找小貓咪去了!」麻理說。
「那麼我去找晴美……」
石津出去以後,片山關上書房的門。
「你沒事吧!」他問。
「嗯……只是有點疲倦。」
「我能瞭解。不過不必擔心。我們已經聯絡警方,派人好好保護你母親了。」
「對不起,麻煩了你們。」
「不要這樣說,你只要在決賽時全力以赴就行了。」
「我覺得……十分厭煩。」麻理垂下頭去。「大久保自殺不遂、母親遇到意外……那個奇怪的女人是在我決定參加比賽的差不多時期出現。我想一定有所關連。」
「為了擾亂你的情緒嗎?」
「她這麼做,為了贏取勝利嗎?」麻理說。「我變得不明白,勝利以後所得到的和所失去的東西,哪一樣多?」
麻理的眼角掉下一顆眼淚。那不是演技的眼淚。
片山沉沉入睡。半夜了,睡熟是當然的事。但是以他一個身負保衛重任之身而言,實在不應該睡得太熟。
幸好片山有個寶貴的鬧鐘,就是福爾摩斯。也許睡得不深沉,或是感覺太過敏銳,一有聲音動靜它就會醒過來。
片山有恃無恐,所以才敢安然入夢。
第四天晚上。已經過了半夜,乃是第五天的凌晨兩點鐘左右。片山覺得有個涼涼的東西觸摸他的臉頰。
「不要吻我……」他還在迷迷糊糊的說夢話時,這次耳邊傳來一聲「喵」,立刻醒來。
「福爾摩斯,是你呀!」片山打個大哈欠。「要吃早餐了嗎?」再看看時鐘。「才兩點鐘!太過份啦!」
福爾摩斯不理他,朝著門的方向短促的叫一聲。
「什麼?有人在外面是嗎?」片山在睡衣外面披上晨褸,嘴裡念著冷,然後輕輕打開房門。
走廊很暗,幾乎看不到盡頭。當他定睛看著的時候,發現有個蠕動的黑影。
有人!片山緊張起來。人一緊張,睡意就清醒了些。他摔摔頭,揉揉眼睛,凝神注目。適應黑暗之後,看到一個人的輪廓。
可是那人太胖了。住在這裡的人有哪個長得那麼胖?
然後那人的頭部往左右分開。原來是兩個人,所以看起來很胖。不過,除了頭以外的部份還是黏在一起,就像一對連體嬰的側影。
仔細一看也不奇怪,一對男女在擁抱而已。有時頭部融成一體,不過是嘴唇相觸,正在進行人類誕生以來執行次數最多的儀式吧了!
到底是誰跟誰在擁吻?男的方面,大久保已不在,不是古田就是丸山。女的方面呢?植田真知子是練琴狂,那就是長谷和美或軛紀子。還是──櫻井麻理?
不會是她!不可能是她!雖然片山不敢以她的情人自居,但一想到女的可能是麻理時,心裡竟不能平靜,酸溜溜的很不好受。這個算是男人的自私心理作祟吧!
他雖在意,但又不敢貿貿然跑上前去看個究竟。他決定保持紳士風度,毅然關上房門。
「福爾摩斯啊!」片山說。「你也是女的,該說是只好奇心很強的貓吧!下次可別為這種事叫醒我!」說完上床睡覺去。福爾摩斯露出一個「隨便你吧!」的表情,輕巧地跳上床,在片山腳下蜷成一團。
當晚,福爾摩斯平安地睡了一覺,沒被睡相很壞的主人踢下床。只有風聲在黑夜裡低吟,別墅在沉默中假寐。
終於,天亮了。事件是在凌晨五點半鍾被發現的。
咚咚咚的敲門聲,以及福爾摩斯的尖叫聲組合成強烈的立體聲,把片山從床上震醒。
「刑警先生,不好了!」市村智子的聲音。
片山一邊穿晨褸一邊開門。
「發生什麼事?」
「不好了!書房裡──有個女人──死了!」從市村智子的話中,可以充份理解事態有多嚴重。
片山衝下樓去,福爾摩斯緊緊跟隨。片山走向書房。書房的門虛掩著。一踏進去,片山立刻眉頭一皺。很熱。裡面熱得像蒸籠。
書房中央,有個女人倒在地上。穿大衣,五十歲或不到,一眼就看出已經死了。胸膛上插著一把刀,正中心臟位置,很少人在這種情形下還能活。
令片山驚愕的不是屍體。剛才已聽市村智子說過,所以不意外。他所驚奇的是造成書房異常酷熱的原因。即是屍體對面並排著四部發著紅光的電暖爐。
「這是怎麼回事?」片山本能的退出書房一步。
「怎麼辦?」市村智子追上來問。
「對不起。請你站在這裡,不准任何人進入。我要去跟警局聯絡。」
「好,我知道了。麻煩你啦。」
「福爾摩斯,你也留在這裡吧!」說完,片山一個人衝上二樓,在走廊上遇到穿著睡褸的古田武夫。
「發生什麼事?我聽到嘈雜的腳步聲……」
「命案。」片山說。「兇殺案!」
「兇殺案!」古田瞪大眼睛。「誰被幹掉了?」
「不認識的女人。你留在房裡,待會再通知你。」
片山回到自己的房間,拿起話筒。
終於發生命案了。還以為躲在這裡可以避開命案……
片山跟警局聯絡後,急忙換衣服。當他出到走廊時,發現全體集台在走廊裡。看來是古田把大家叫起來的。
「刑警先生,誰被殺了?」
「用刀還是用槍?」
「男人?女人?」
「兇手是誰?」大家七嘴八舌的追問。
「現在還不知道。既然大家起來了,還是換好衣服再出來吧!警察馬上就到!」
片山走下樓梯時,聽到真知子在喊:「比賽不成問題吧!」──不愧是比賽狂,片山心想。
「片山先生!」麻理趕上來。「被殺的是怎樣的人?」
「五十左右的女人,穿著大衣……」
「讓我看看她的臉!」
片山遲疑一下。「死人的臉看起來不太舒服的!」
「沒關係。我想看一看!」
「好吧!你跟我來。」
片山回到書房前面,用手帕包著把手開門。他為裡頭的熱氣皺著眉頭,盡量避開屍體,過去把暖爐的掣關掉。
「太熱了,把門打開吧!」片山搖著頭說。
麻理戰兢恐懼的往裡面窺望,見到倒在地上的女人。
「就是她!那個自稱是我生母的人!」
「真的就是她?」
「對,不會有錯。」
可是,那個女人怎會找上這裡來?為什麼死在這裡?那些電暖爐又是怎麼回事?片山有如墜入五里霧中,百思不解。
3
「終於來了……」栗原看到現場後這樣說。他想裝出遺憾的表情,卻禁不住欣喜之色。
「那些暖爐是怎麼回事?要拍賣嗎?」
片山把情形說明一遍。栗原點點頭說:
「這是為了搞亂死亡推定時間,顯而易見。」
這點連片山也想到。「可是,為何將暖爐擺在這兒不拿掉?」
「大概忘了收起來。」栗原隨便亂說一個可能令他被推理迷殺死的簡單理由。「還有一點熱氣沒散哪!」
「是的。剛才就像大熱天在柏油路的散熱一樣。」
「總共四部。全是這裡的東西嗎?」
「這個……市村女士。」片山不敢有定,把市村智子叫來。
「是的。全收在那邊的櫥裡。」市村智子解釋說。「現在的季節,一到晚上就會轉涼的關係。」
「請你把發現的經過說來聽聽。」栗原說。
「是。我……今天早上五點起床。」
「平日也是這樣嗎?」
「不,平日是六點。我想做點特別的早餐,因為每天吃的都大同小異,我怕他們吃膩了。」
「哦,所以你提早在五點起床。然後呢?」
「我來到書房時,剛好五點半。因為飯廳裡的茶杯可能還擺在客廳裡沒收拾,我就過去收了。」市村智子輕咳一聲,接下去說:「不過客廳裡沒有杯子,我就空手回來了。可是發現書房有燈亮著。我想自己並沒有忘記關燈,因此跑進來,一打開房門就……」市村智子說不下去。
「我明白了。」栗原點點頭。「這裡鎖門戶的情形怎樣?」
「我在睡前全部仔細查看一次。」
「那是幾點鐘的事?」
「通常是十一點。有時會遲些,不過不會超過十一點半。」
「原來如此。今早有沒有檢查過?」
「沒有。早上我沒有逐一去看。」
「說的也是。這裡又不是監牢!」栗原是想說點笑話,但在屍體面前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市村智子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栗原又問。
「沒有。完全沒有印象。」
「是嗎?好的,可以了。」
市村智子走了兩三步,回頭問道:「我可以預備早餐給大家吃了嗎?」
「當然可以。請隨意!」
「這件事,會不會造成比賽暫停或取消?」
「這個嘛,我會盡力做到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拜託你了。大家都拚命努力,如果前功盡廢的話……」
市村智子走開後,栗原摸著下巴俯視屍體。
「怎樣?警長,會不會影響比賽?」片山問。
「怎麼說呢?」栗原搖搖頭。「如果參加決賽的人涉嫌在內,事情就會變得微妙複雜了。」
如果是的話,起碼在確定兇手以前必須延期。可是不能再像這次一樣重新準備和安排嚴密的日程了……
「南田還沒來嗎?」
栗原的話還沒有講完,南田就到了。
「喂,你不是躲起來跟找玩捉迷藏吧!」
「開什麼玩笑!我一年到頭被你們使用,你以為我是超人,一呼就到嗎?」發牢騷和諷刺是南田的習慣。
「好啦,怕了你。拜託你快點吧!」
「知道了!」南田不勝其煩地說:「屍體呢?只有一條?」
「一條還不夠?再多幾條怎受得了!」
「這個房間真熟!」南田說。
片山把發現的經過情形說一遍,南田點點頭。
「原來如此。可是暖爐一直開著,這點叫人費解啊!」
「我想,也許兇手想不到市村女士會比平日早一小時起床的緣故。兇手原本想利用那一小時收拾……」
「你是說,兇手無法照原定計劃進行吧。」
「推算死亡時間會很困難嗎?」栗原在意地問。
「這個不會與事實相差太遠,沒問題的。現在驗屍方法多的是。」南田開始檢驗屍體。
片山和栗原正在觀望時,失蹤一時的福爾摩斯回來了,走到屍體旁邊去。
「怎麼,你總是在有屍體的地方出現!」南田愉快地向福爾摩斯打招呼。福爾摩斯在屍體周圍繞了一圈,倏地止步,短促地叫一聲。
「你找到什麼?」南田走向福爾摩斯。
「好像是粉之類的東西。白色的,只有一點點。」
「粉?會不會是……」栗原走過去。
「你是說海洛英?你把什麼都跟犯罪連在一起,這是壞習慣喲!」南田說。
「不然是什麼?」栗原沉著臉,盤起胳膊。
「唔,也許是香粉、頭皮屑、胃藥、粉筆的粉……」
「請你認真的回答我!」
「這麼少量,不經化驗怎麼知道!」南田用信封把粉裝起來。
「你猜得到大概是幾點死亡的嗎?」
「別催我。我又沒帶水晶球!」
「你沒帶來嗎?」栗原一本正經地說。
「如果我有,早就摔在你頭上了!」南田還嘴。
這時,福爾摩斯在南田把屍體移開後的地方嗅著。地氈的毛又長又軟,屍體躺過的地方留下清楚的痕跡。
片山的眼前一亮,大聲喊道:「警長!你看,死者身上的傷口流了那麼多血,地氈上居然一滴血也沒有!」
「唔。這麼說,第一兇殺現場不是這裡了。」
南田瞟瞟他們兩個的臉。「怎麼!連這點也沒發現?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
「我怕移動了屍體會有人嚕囌!」栗原回他一招。
「大概是半夜兩點左右被殺的。屍體的體溫被調高的因素也考慮在內的話,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
「兩點?即是說在別的地方被殺之後運來這裡,時間足夠有餘了。」
「有沒有可能在行兇之後把血擦乾淨?」
「你看這種地氈的毛。如果有血滲進去,絕對擦不乾淨的。」南田突然羨慕地說:「這裡的地氈厚度跟我家的大不一樣!」
「你想她是不是當場死亡的呢?」
「大概在一分鐘以內。意識突然模糊,然後就玩完了!」
「你好像有過死亡經驗的樣子!」
「我跟那麼多屍體打交道,熟得很。他們告訴我的!」南田這樣反駁。「剩下的是驗屍解剖啦!」
「知道了。辛苦你啦!」
「很少聽你說這麼悅耳的話!」南田咧嘴一笑,離開了。
「不是在這裡殺的,屍體為何擺在這裡?」片山說。「難道是為了爭取時間?因為吃早餐以前不會有人來書房。」
「也許吧!不過,會不會有隱藏的用意?」栗原搖搖頭。「首先要查出死者的身份。喂,片山。凶器呢?」
「不,沒見到。」
「你不是說,不見了一把刀嗎?」
「那是水果刀,我想不是這把。」
「哦?果然有點棘手。」栗原說。「她說自稱是什麼人的生母,對象是誰?」
「櫻井麻理。」
「就是那個受到狙擊的女孩?這就有趣了!」
「她並沒有殺人動機!」
「我又沒說她是兇手!不過可以肯定,這宗命案的發生原因一定跟櫻井麻理有點關連!」
這點片山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不可能是碰巧被殺,然後運來這裡。
「你想見見櫻井麻理?」
「唔,暫時不想見她。」栗原說。
片山有點放心。栗原有所示意的望望他說:
「你好像不想讓我見到她,對不?」
「不,沒有的事。只是對她來說,不,對其他人也一樣,現在是緊要關頭,這件事已經影響他們的情緒,如果又有人涉嫌殺人,說不定又增加精神病患者了!」
「聽說有人支持不下去了?」
「大久保靖人。其他六個還可以……不過,確實都變得神經兮兮的了!」
「怎樣?這次有沒有人追求你?」
「怎麼會?警長……」片山突然想起。「對了。昨晚兩點左右……」片山把見到兩名男女在走廊上擁抱的事說出來。栗原點點頭。
「朝倉先生老早說過,難免發生這種事。對了,我必須向朝倉先生報告一下。」
「要不要審問大家?」
「首先要去見櫻井的母親,請她辨認這個女人,然後詳細問她有關的事情。」
福爾摩斯又呼了一聲,抬頭望著書架。片山跟著往上看,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書架有什麼問題?」
福爾摩斯有點焦躁的望著片山,再叫一聲,接著好像忍不住似的跳到書架去,又對著上面喵喵叫。
「還要上面?你是說什麼地方喲?」
沒法子,片山只好爬上書架去。那個裝了竊聽裝置的書架上,排列了許多百科事典。地震之後,他和麻理恐怕有人發現他們動過那些書,曾經按照音順秩序重新排列過,可是……
「咦?百科事典的順序又搞亂了。」片山擰擰頭。「奇怪,我記得排得好好的呀!」
「會不會有人弄倒書架?在這種地氈上,書架不容易放穩。」
「這個弄倒就糟糕了。」片山從書架走下來。「這些書架全部固定在牆壁上,不可能倒下來。」
「你是認為怎樣?」
「我不知道。」片山坦白地說。坦白是他的最大特性。
「是,就是她。」櫻井充子點頭稱是。栗原從她手上把寶麗來相機拍來的死者臉部特寫照片拿回去,問道:
「就是她把你推落水池的嗎?」
櫻井充子有點不安的坐直身子說:「我不敢肯定。我沒看到對方的臉。當時我的確是接到她的電話才出去的,所以認為大概是她把我推下水池。不過不能肯定。」
「明白了。」
「對不起,我不該隱瞞這個人的事。可是,我怕這件事被報導出來,若是被麻理看到……」
「我很瞭解你的心情。」
「她為什麼遭人殺害?我實在不明白。」
「你知道她的來歷嗎?」
「不知道。」充子聳聳肩。「她是怎樣的人、叫什麼名字,我一概不知。只知道三個月以前,她突然接近麻理和我,然後堅持說麻理是她的女兒。」
「恕我冒昧……」栗原就此打住。對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她是一派胡言。」充子斬釘截鐵般強調。「麻理是我的親生女兒,全有紀錄,如果你不信……」
充子想站起來。栗原急忙阻止她。「不,不必了。」然後又問:「可是,她為什麼堅持那樣說?」
「我也想不通。也許……她有個死去的孩子很像麻理吧!她有點神經不正常。我很同情她,可是她干擾我們!」說到這裡,充子似乎又憤怒得忍無可忍。
「令千金──麻理小姐,她有什麼看法?」
「起初她說十分害怕,後來忙著準備比賽事宜,逐漸就不擺在心上了。」充子望望栗原的表情,又問:「難道這個孩子受到嫌疑……」
「不是的。那女的很可能是在外邊遇害,然後被移屍到別墅裡。」
「那就好。」充子露出放心的表情。「不過,死了一個人,總是遺憾的事。」
「首先是要查出死者的身份。」栗原重複一句。「她的照片會見報。一定會有反應的。」
「不會影響比賽吧!」充子最關心這個問題。
「我待會要去見朝倉先生。我們認為不會有影響,可以如期舉行。這樣一來,全體的行蹤才會清楚。」
「那就好了。大家的努力才不至於白費。」
顯然的,充子的腦海裡只有比賽一件事。
聽了栗原的敘述後,朝倉反問:
「這麼說,女的是在別墅以外的地方被殺的囉?」
「雖然不敢肯定,不過可能性很強。」
「那就不影響比賽了,目前更加中止不得。」
「這個我很明白。今後若非發生太嚴重的事,沒有必要停止比賽吧!」栗原說。「不過,留在那裡的參賽者,也許要接受多次盤問。」
「那是逼不得已的事。」朝倉說。「還有,須田那件事怎樣了?」
「由於不是兇殺案,所以……」栗原含糊其詞。
「那沒關係。」朝倉說。「不過,須田一死,我就頭痛了。雖然他連C大調都不懂,但是精於算盤。這方面我完全不行!」
「因為先生是藝術家呀!」栗原的話使朝倉一笑。
「沒有錢的話,談什麼藝術?」
他們六個全都聚集在客廳裡,無所事事的樣子。
「希望他們不要亂翻我的東西!」真知子嘟嘴埋怨。
「他們會很小心的。」片山安慰她。
由於那個女人可能是在別墅裡遇害的,警方正在每個房間調查著,看看有無血跡遺留下來。這段時間,當然無法練琴。大家都把小提琴帶來了,可是公開的情形下,誰都不想練琴。
「還要花多少時間?」長谷和美問。
「我想不會太久。」片山說。
「煩死了,根本不能練琴。」長谷的語氣十分焦躁。
「不過,大家對新曲的詮釋都差不多了吧。我可一點也不行。」丸山說。
「我也是啊!」長谷說。「我只能演奏而已,正在擔心到不了詮釋的地步!」
「我也是。」軛紀子說。
「各位太謙虛了。為何不說真話!」真知子愉悅地望著其他五個對手。「大體上都看懂了,只是整體性的平衡和結構還不足夠──這個才是真心話!」
「我真的不行。」麻理坦白地說。
「又來了!麻理,你不會有問題的!」
「不,這次真的不行。怎麼都想不通是怎樣的結構。我已經絕望了。」
「大家不要掉以輕心。麻理最拿手演奏新曲!」
「不要亂講!」麻理粗魯地說──跟她有所關連的人遇害了,她當然無法集中精神去練琴。
「對了!」片山驀地想起。「待會你們將被問話,有關看到什麼之類的。請說老實話。搜查最重要的是正確的情報。」
「凌晨兩點的事,那時大家都睡了!」古田說。
「那也不盡然。」片山把半夜兩點左右,在走廊上見到一對男女的事說了出來。
「噫,會是誰呢?」真知子的好奇心比人強一倍。
「大概是古田先生和什麼人吧!」長谷和美說。
「我才不會那麼受歡迎呢!」古田大笑。
第五天了。片山覺得時間似乎過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