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齡字茂辰,又字牧臣,遼寧瀋陽人,陸軍大學出身,生於光緒八年(1882年),早年曾入四川陸軍小學,後東渡日本習軍事,回國後,曾赴廣州參加革命。從他這些經歷看,他不是個純東北的土包子,當他回到奉天投效張作霖時,他既不是東北紅鬍子出身,又不是從最低職位跟著張作霖往上爬,而是一個已有學歷和經歷,且曾到過四川和廣東的中級軍官。
他在張作霖下面,先擔任遼寧陸軍講武堂的講師,張學良就是這個時期在遼寧講武堂唸書。郭辦事認真,他在講武堂擔任教官,每屆假期期滿,必親自站在校門口監督,如有學生回校過了規定時間,那怕是一分種,也要關禁閉,決不循情。據說少帥張學良那時就對這位郭教官印象甚為深刻。郭為人正直,能打仗,也會帶兵,張學良雖然年輕,可是卻能知人善任,對郭特別賞識。
張學良和郭松齡關係之深,在民國野史上可以大書特書,兩人睡一張炕,在一間房辦公,郭一直是張的部下,張的副手,可以說郭的決定就是張的決定。張時常說:「郭松齡就是我,我就是郭松齡。」張學良對郭推心置腹,信人不疑,而郭對張則死心擁護,真是相得益彰。正因為兩人關係太深,所以當郭倒戈後,使張學良在他父親面前簡直無法交代。
這可由張作霖給李景林一通電報證明。當郭松齡倒戈通電發出後,李景林也響應郭,自天津給張作霖一電請張下野,把東北交給少帥,張復李景林電說:「你如出關,我拱手相讓。我與張學良今生父子,前世冤仇。」從這句話中可見張老將痛心之深。
張學良、郭松齡之間,不只是相知,而且相諒。郭為人胸襟狹窄,不能容物,性又燥急,求好心切,張學良都能容忍。兩人時常爭得吵架,吵完後就抱頭痛哭。凡事如果張學良堅持,郭最後終是服從。
張學良歡喜讀中國古書,兩人在一間房內,郭見張一天到晚抱的是線裝書就生氣,有一天把那些四書五經一齊撕了,狠狠地說:「讀這些有什麼用?」郭讀的是比較有新知識的書,張學良也氣了,伸手就把郭的書箱扔在院子裡,兩人又跳又吵,最後大哭一場。
第一次奉直之戰,奉軍被逐出關,張老將埋首練新軍,在瀋陽成立陸軍整理處,老將自兼總監,姜登選和韓麟春擔任副監,可是實際的練兵工作在郭松齡手中。
第二次奉直戰前,有張學良、郭松齡、李景林、張宗昌四人義結金蘭之說,四人向張作霖表示,此次入關打一場好仗,只許贏,不許輸,請張給他們充足的糧餉彈藥;四人且強調擊敗直軍後,不搶地盤,不做督軍。這四人變成了奉軍中新起的四大金剛。
奉軍入關,直系垮台後,李景林的部隊佔領了天津,天津是直隸督軍所在地,李景林自然不肯把已經到口的肥肉吐出,他首先就揚棄了在關外時的諾言,一心設法如何讓張給他直隸督軍。
可是,張作霖早在關外就把這位子答應了直系要角王承斌。王雖是直系,但卻是東北人,第一次直奉戰爭,奉軍敗退出關,吳佩孚命王承斌率軍追擊,王在山海關適可而止,張作霖因此對王感激。第二次直奉戰爭時,王暗中亦未支援吳佩孚,所以張作霖答應把直督一席給王。
張王的默契,李景林自然知道,可是佔領天津的,是李景林的部隊,近水樓台先得月,他佔了很多便利。當張老將以勝利者的身份來到天津時,天津著名的曹家花園便成了張作霖的帥府,警戒的責任也落在李景林手中。
張作霖一到帥府,便一疊聲叫人找王承斌,而王承斌卻始終不見應召,張心想也許王是直系,直系垮台,他不好意思來見。他沒想到都是李景林在作梗,李既然知道老將答應過把直督給王承斌,就使盡了力氣,不讓王見到張,只要老將找不到王,就不會發表王的直督。他命令他的警戒部隊,在王的座車駛往帥府時加以阻攔。王承斌果然施施然而來,可是他的座車卻無法通過赴帥府的路。王做夢也沒想到是李景林的花樣,還以為是老將不見他。
不知道李景林做了些什麼手腳,張作霖竟然答應了他出任直督。由於李景林食言而肥,破壞了當年關外的承諾,所以張學良、郭松齡和張宗昌都對李不滿。郭松齡嚷著說要殺李景林。當張學良把這些不滿向他父親陳述時,老將卻很輕鬆地回答:「哦,是這麼一回事嗎,我已答應李景林了。」老將既然有了言語,大家還敢講什麼。
奉張這次入關,顯然對於國內政局有了更多的興趣,當他和馮玉祥劃分勢力範圍時,他得到江蘇、安徽、山東、直隸四省,於是就著手安排這四省的督軍人選。他有一個先決的肯定,就是不讓他的把兄弟們入關,因為人家都笑他們是紅鬍子出身,都是些強盜綠林,為了減除國人的恐懼,他對這四省督軍的任命特別考慮。當時,郭松齡有一個擬議,他不反對大家做督軍,只是對於擇人擇地有意見。他認為直隸是近畿,應該由少帥張學良擔任督軍。至於江蘇可由張宗昌,張宗昌不是奉軍正統,他的軍隊有白俄,也有吳佩孚的敗軍,是道道地地雜牌部隊,他與江蘇還有一點歷史淵源,早在馮國璋任蘇督時,張曾做過馮的副官長。由張宗昌做江蘇督軍的意見,張老將似乎也同意,所以才有由張宗昌率兵護送盧永祥到江蘇赴任的命令。至於李景林,郭則主張派為由東督軍,姜登選為安徽督軍。郭表示自己仍舊輔助張學良,同時勤練軍隊。
郭的意見沒有被張老將接受,李景林督直在天津會議後成為定局,接著14年4月張宗昌督魯,9月楊宇霆督蘇,姜登選督皖,這一連串命令使郭均為之不快。郭曾對左右說:「真是可笑,搖鵝毛扇的軍師跑到第一線去擋頭陣,簡直不知這是什麼安排?」
這樣的人事安排,在郭看來是不合理的,有戰功的人沒有得到應有的褒賞。郭在奉系中是陸大派,而楊宇霆和姜登選則是士官派;士官派好像總是佔上風,對郭來說是憤憤不平的。
10月中旬,浙江督軍孫傳芳組織了五省聯軍向奉軍進攻,楊宇霆在江蘇不戰而退,不止退出上海、退出南京,而且退出徐州、退出蚌埠。若不是張宗昌在山東,奉軍還不知要退到什麼地方。這時郭松齡正在日本觀操,奉張急電召郭返,要他帶兵進攻馮玉祥。
楊宇霆喪師失地,回到奉天仍然就任總參議,仍然大權在握,得到奉張的寵信,在郭來說這簡直是太不公平了。有人告訴他,當楊專車赴江蘇就任督軍時,那種排場簡直和張老帥的威風一模一樣;可是當楊兵敗失地回到奉天時,老將並不對楊有所處罰。因此郭從日本回到天津,立即稱病住進法國醫院,他覺得奉軍積習太深,張作霖腦筋太舊,賞罰不公,恩信不立,這種領導方法是不會有前途的。
一個人先人為主,郭既然已和馮玉祥聯繫,自然對張老將的一切處置都會不滿,不要說有這些事實做根據,就是沒有這些事實,也會找些來的。
郭松齡倒戈的最大背景,是由於郭和馮玉祥簽署了一件密約,馮支持郭回師關外,驅逐張作霖,做東北第一人。
郭為何會和馮聯結?據說郭妻和馮妻李德全在北京同一時期念大學,氣味相投,這是一條線索。
可是郭馮聯結卻是在民國14年秋天日本觀操時。那一年日本秋操,曾邀請奉軍和國民軍各自選派軍官若干人前往參觀,奉軍由郭松齡領隊,國民軍由韓復矩領隊,雙方在東京均住在一處,因此接觸的時間較多。郭的隨員中有十九旅旅長高記毅,是郭在日本陸軍速成學堂的同學,力促郭和馮聯合,並代表郭和韓密談。
也許是郭松齡早有倒戈計劃,要拉馮玉祥為奧援,所以郭向韓吐露了一個秘密,是張作霖向日本乞援軍火,以進攻國民軍,他抵日本後發現此一秘密,大不謂然。他向韓表示,如果奉軍進攻國民軍,他決不聽命,且會倒戈相向。
這當然是一個極重要的消息,恰巧這時奉張確已佈置對國民軍用兵,急電召郭速返,郭奉命匆匆離日,又和韓重申前言。韓復矩也感到茲事體大,遂亦由日本趕返馮玉祥駐節的包頭,向馮報告。馮怕郭有詐,所以他表示既然是郭提議,即請郭親筆寫一個東西,類似條約,派兩個親信的人專程送來。於是韓復矩銜命馳赴天津,這時已是11月10日左右,郭已返天津,稱病住在法國醫院。韓把馮的話轉達給郭,郭便擬具一個親筆條款,以馮玉祥為甲方,郭松齡為乙方,李景林為丙方,由甲乙兩方簽字即生效,密約內容包括:
(一)張作霖勾結日本帝國主義,擅訂禍國條約,圖進攻國民軍,郭松齡誓死反對(註:這是個捏造的理由,其實張作霖並未和日本簽署條約)。
(二)奉軍進攻國民軍時,郭軍即倒戈相向,回攻奉軍。
(三)郭部出關後,專門開發東北,決不與聞關內之事。
(四)直隸、熱河請劃歸李景林。
郭派他的親信秘書李俞三(堅白)和他的三弟郭大鳴隨韓復矩攜密約到包頭見了馮,馮加了一條,就是郭的軍隊統稱為東北國民軍,然後就在密約上簽了字。
郭、馮密約,李景林並未與聞其事,可是李和郭接近是事實,李在直隸受盡了國民軍的氣,如果馮玉祥承認直隸是李景林的勢力範圍,同時還把熱河劃歸李,當時軍閥都以擴充地盤為目的,李自然會和郭、馮合流的。
如果郭、李、馮真的合流,奉張的命運就未可知了。因為奉軍的精銳全在郭松齡手中,而奉系自從楊宇霆和姜登選在江蘇、安徽撤退後,正是低潮時期,形勢上的低潮遇到突變就難以招架。
郭松齡簽署了郭馮密約後,即於11月21日夜,由天津專車前赴灤州。
郭松齡起事前,在天津曾由他的秘書齊世英到黎元洪的官邸去邀請饒漢祥。饒身體素不健康,一身是病,又出名的骯髒,他當時並不知郭要造反,邀請他寫一篇大文章,他表示天氣太冷,自己身體太差,打算在開春後再應邀。劉把饒的意思回復了郭,郭送了一萬大洋,請饒務必前往。饒應承了,就由齊陪同到灤州。
郭松齡給張作霖的第一通電報,就是饒漢祥的手筆。饒的通電最大特色就是咬文嚼字,堆砌許多艱澀的典故,難認的字。通電是要大家一看就懂,才有作用,而饒寫的通電,大家都難看懂。下面就是這道通電:
郭松齡之通電一(14年11月22日)
「(銜略)張上將軍鈞鑒:松齡渥承殊遇,擢長兼師,職在服從,義當報稱。虎頭食肉,萬里不辭;馬革裹屍,死而無悔。何敢苟安求免,不恤孤恩。顧仰體鈞座偃武之衷,俯察遼民被兵之禍,治亂決無二門,仁勇不可兩全,畏罪不言,負心更甚,竊為鈞座披瀝陳之。連歲興戎,現金告匱,錢鈔濫發,價格日虧,外幣潛乘,寰省殆遍。倚其調劑,轉與維持。刮我方輸,易人廢紙,血枯見骨,身沒及顱。運轉不靈,彌縫呈困,推衍所極,必至無財。士兵苦戰,將帥專圻,至於一卒,才折二昏,名為增餉,實同罰俸。年豐母餒,歲暖兒寒,戰骨已枯,恤金尚格。膺宗殄絕,嫠婦流離,釁鐘捨年,藏蓋埋犬。此猶不若,抑復何辜?死無義名,生有顯戮。推衍所極,必至無兵。軍事迭興,賦斂日重,邑無倉廩,家無蓋藏。強募人夫,兼括驢馬,殭屍盈道,槁草載途。桀以逋逃,騷擾剽掠,宵憂盜難,晝懼官刑,哀我窮閻,寧有噍類。推衍所極,必至無民。藐茲三省,介處二邦,寶礦氈廬,森林卉服,僑民滿路,牧馬成屯,陸軌分張,海航密接,朝發平壤,暮薄遼城,交通不周,責言猝至。入關競逐,敝墓必枵,盜黨生中,敵兵勵北,彼若自衛,寧復戍疆,推衍所極,必至無省。東省果失,北京必危。列強交爭,共管立定。禹甸腥臊,堯封塗炭。誰為禍始,馴至國亡。去歲曹氏攘國,浙省構兵,足凍傷心,唇亡迫齒。鈞座痛正氣之不申,懼邊人之將盡。鉞旗所蒞,壺漿鹹趨。假使振旅出關,安民保境,陽樊不取,有衛無侵,豈不渣滓七雄,-糠五霸。顧乃勉循下意,遽拂前衷,列陣淮流,耀兵江浦。比閭望燧而憂,劉鎮聞風而警。將欲憑陵勁旅,混一寰區耶?建國以來,雄才何限,一敗不振,屢試皆然。或乃托命善神,自娛暮晚;或乃托身聯省,暫庇危機。人方改弦,我猶蹈轍。微論人才既寡,地勢復偏,強控長鞭,終成末弩。且天方厭禍,民久苦兵,上者固祈百姓之與能,下者亦冀六王之均勢。必欲鯨吞西北,蠶食東南,方詛咒之不勝,豈謳歌之可有。試問遼陽鶴返,慨寄何如?魯國鵑來,銜哀奚若?欲致平成,寧非夢囈?將欲多據強圻,取償軍費耶?異族相爭,何事不忍,然日俄之諧,犒幣未聞。德法之盟,載書終改。況此孑遺,敦非胞與。謂取之於鄰省,則赤地久荒。謂取之於京師,則白藏早竭。甚或借為口實,鬻我宗邦。所沾不過玉-之餘,所累已勝銅山之重。狐緣虎視,黿代豬亡。人盜其資,我負其咎。此其失計,豈待申言。滬釁甫開,蘇師先潰。皖繼風靡,魯復土崩。伏機發於群方,戰線延於數省。夫夢白蛇亙蜿於修路,則頭尾難援。巨象跨於狹途,則腹背皆困。政府未令討伐,反唱調和。既屬有名之師,復居難勝之數。鈞座深慮顛危,力持鎮定,不謂曳兵之將,獨懷捲土之心,必欲驅市從戎,傾巢赴敵,夷田廬於榛藪,殮隊伍於沙場。松齡銅劍常鳴,鐵衣未解,萬里之鶴,猶隨降志,八尺之龍,久殷汗血。方重圍之無懼,欲一勝以何難。第以是孤軍卷甲,長路饋糧,民有-言,士無鬥志。設使前逢堅壁,後遇奇兵,流馬難輸,懸車莫渡,畢修之頸,方傳趙帳。伍員之肉,豈慰楚軍。鈞座揚縣蔡之餘威,主治吳之偉績。十年錯節,詎利器之易成。三載臥薪,猶痛心之未定。萬一項王歌帳,李主愁台,破竹之勢忽成,絕株之憂將見。興言及此,為憤何窮。松齡親當戎路,熟察敵情。鈞座委以節旄,鄉人托以子弟,收骨之悲,生何以對蹇叔,納肝之慘,死何以見懿公。蓋自受命以來,無日不迴腸欲絕也。昔者祁奚請老,內不避親。曹璋代興,下皆效命。傳之青史,播為美談。漢卿(張學良)車長,英年踔厲,識量宏深,國倚金湯,家珍玉樹。干風雲而直上,歷雷雨而弗迷。松齡夙同袍澤,久炙光儀,竊願遵命——,竭誠翊佐,更張省政,總制遼疆。收毀濫鈔,蠲除苛稅。嚴刃以除盜賊,厚廩以養士兵。實行文治,以息強藩。優遇勞工,以消激黨。黌舍矢於普及,寶藏期於盡宣。三省富強,四鄰和睦。鈞座婆娑歲月,賞玩煙霞。全主父之令名,享令公之樂事。果箕裘而盡善,雖脫麗以何妨。夫市朝不改,則農夫無輟米之憂。堂構相承,則部屬無倒戈之罪。塗膏之士,蹈白刃而復甦。槁項之民,臨黃泉而更蘇。松齡上酬推解,下拯創夷。博采群言,更無他策。謹當揚旌東返,席橐上求,非得頷頤,寧甘碎骨。先軫直言,早抱歸元之志。魅兵諫,詎辭刖足之刑。鈞座幸勿輕信讒言,重誣義士也。等語,合行奉聞。伏希指示!郭松齡叩。養亥。印。?br>
郭松齡通電之二
「天禍中國,內亂迭尋,同類相殘,甚於仇讎,敦無人心?而竟出此。推原禍始,不過一二窮兵黷武之人,為求一己之私慾,遂致殘民以相逞。武力統一,已屢失敗,傚尤有人,迷不知悟,兵連禍結,兵窮財盡,借債賣國,相因而至。睹國家破殘之狀,正軍人覺悟之時。松齡等忝列行間,未諳治理。祗知內亂不可以延長,戰禍不可以久結。有土諸公,以保境安民為上策。統兵大員,以安內御外為職責。去年榆關之戰,血跡未乾,彼敗者急於圖報,固不惜國家安危。在勝者何可無饜,而不念人民之痛苦,兵燹何事,而堪年年有此。特此聯合宣告國民,東省健兒,向稱強豪,忠愛一家,不讓他人。此次奉軍主戰者,惟一楊宇霆,因個人喪地之羞,不惜倒行逆施以求報復。松齡等為國家之元氣計,為東三省之安全計,請願倡導和平,班師出關,要求萬惡主戰之楊宇霆即日去職。推舉張軍團長漢卿為司令,以鞏固三省之根本,發達三省之實業,保衛三省人民為職志。並願全國袍澤共諒斯旨,各衛其民休養生息,勿恃武力以相憑凌。倘有好亂之徒,悍不知悔,敢侵及三省寸土者,松齡等力負其責,誓死相抗。正心正志,已在鑒照。郭松齡率旅團長等同叩。(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郭松齡通電之三
「(銜略)松齡等此次主和罷戰,班師出關,請將禍首楊宇霆即日罷免等情,業經通電宣告,想蒙台覽。惟對於楊宇霆禍首罪狀仍有不能已於言者。查楊之為人,殘忍性成,陰險萬狀,排除異己,-嫉老成。對於東北各軍官,無論新舊,多被陷害,或遏抑不使提升,或排擠使之去職。即如第一次奉直之役,對張都統敘五,事前則多方讒詬,百計刁難。及事敗之後,帥座俯念張都統勳勞,本擬囑其回奉,乃楊則日夜離間,竭力阻撓。致使張都統流落京津,沉冤莫白。其嫉害忠賢之事實,足見一斑。乃楊督蘇之後,遍樹私黨,濫用職權。苛斂民財,誅求無饜。到任未久,已搜括百餘萬元。輿論沸騰,怨聲載道。以致蘇人言及奉軍,無不切齒。及與浙軍構釁,倉皇出走。置駐滬軍於不顧,遂使二師一旅慘遭殺戮,傷亡殆盡。其喪地喪師之罪,已擢發難數矣。及返奉之後,罔知懺悔,仍積極主戰,以冀雪其蘇、滬之恥。值此國家多難,兵燹連年,財盡民窮,豈堪再有戰禍。松齡等關念危局,愛護和平,況當關稅會議開幕之時,尤不應發生戰事。此次班師回奉,一俟將禍首驅逐之後,即行率同部曲,屯墾邊境,以固國防。如有妄肇兵戎,操戈同室者,松齡等即視同公敵,力與周旋。倘有包藏禍心,侵及三省尺疆寸土者,更必視若寇仇,誓死共抵。區區愚忱,天日共鑒。郭松齡等同叩。(民國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郭松齡致日本公使之備忘錄(14年12月1日)
「北京日本使館芳澤公鑒:此次敝軍回奉,本意在順納民意,主持和平。對於外僑生命財產,以及條約上之權利,極力尊重保護各節,業已疊電奉達,諒邀台覽。惟是東省與貴國比鄰,經濟關係,尤為密切。誠恐貴國商民或有不瞭解敝軍行動之用意,群懷疑慮,致有不安。特此敬請轉達貴國居留官民,凡兩國條約上之權利,一律尊重固不待言。即一切貴國私人對於省政府經濟契約或與敝國人民合辦實業等項之合法事業,一律照前繼續有效。至貴國人士受政府及各機關僱傭者,亦均繼續任用。況多數系齡舊交,尤可照常任事,不必疑擾。惟在本軍舉事以後,抵奉以前,其軍事期間如省政府或張氏個人與外人所訂一切新條約、契約,均不能承認為有效。再此,敝軍旋省,如有抗拒義師者,勢不得不加撻伐。此種作戰行為,亦純係敝軍內政問題,應請轉達貴國政府通飭所部官吏,嚴守中立,不得有供給金錢軍械及一切便利軍事之行為,致傷兩國親善之友誼而失貴國公正之態度,且啟敝國國民對貴國之疑慮。專此奉達,諸維鑒照。郭松齡。東。印。(十四年十二月一日)」
馮玉祥於11月25日電張作霖,歷數張的罪惡,勸張下野,為郭呼應。
馮的通電如下:
「萬急,盛京張督辦鑒:慨自江浙啟釁,禍及直魯,延逼京畿。風聲所至,民怨沸騰。閣下鑒於輿論之不容,故對外宣言,佯以退讓為詞,而暗中則節節進行,不遺餘力。重兵環境,迫我宣言。祥以關切之私,曾上寸箋,將閣下顛倒錯亂之設施,逐一露披,期望根本覺悟,藉以維持大局,不致糜爛。詎意告者諄諄,聽者藐藐。近復主持分途進兵,再圖擾亂長江。閣下何不思之甚,忍令生民塗炭,國本動搖,而不為國家人民一設想耶?祥承閣下不棄,迭次欲與合作,用敢本君子愛人以德之意,凡人之所不敢言不忍言者,為閣下一言,作為最後之忠告,請即平心靜氣一詳察之。語云:得人者昌,失人者亡。況共和國家,民為主體。不顧民生,焉能立國。乃自奉軍入關,四出騷擾。因所部有公取公用之實,致民間來要吃要穿之謠。試思軍興以來,閣下兵威所及之區,橫徵暴斂,到處皆是,苛捐勒索,有家難歸。凡所收入,多歸中飽,軍食告竭,重累人民。民欲偕亡,豈能獨樂。誦讀古訓,良足箴規。為閣下計,全國民情既已共棄,無民孰與為治?此理應及身引退者一也。此次滬案發生,全國人士奔走呼號,惟恐或後。蓋鑒於強鄰之侵略無厭,吾民將無噍類。民之不存,國將奚托?閣下偏不注重民主,忍於為虎作倀。縱容軍隊,解散學生,殘害工人,此顯為違人道之事。有稍具常識者,決不忍為。閣下乃甘違眾意,竟悍然為之而不顧,就令犧牲國家,亦所不恤。是誠全國人士所為痛心疾首而一致聲討者。矧閣下不顧國家大計,輕舉妄動,愚蠢無知,每一念及,輒為痛惜。現在舉國救亡,矢集一身。自宜引咎自責以謝國人,此理應及身引退者二也。至若民國成立,幾於無歲無戰,干戈不得倖免,癥結所在,可以一言而決,曰帝制與共和之思想衝突而已。閣下思想,始脫胎於張勳,繼傚法於項城。對於效忠於民國者,則看為仇讎。贊成帝制者,則引為同調。所謂復辟以來諸戰役,無一非閣下之一誤再誤,暗中操縱,明為主持所釀成。其思想之腐舊,揆之現代新潮流,實有背道而馳之勢。夫以德意志之強盛,威廉二世之英武,其勢力之雄厚,較之遼東三省,大小奚若?只以思想背乎新潮流,遂至一蹶而不振。閣下應知大勢所趨,誤入歧途,不自警覺。倘再事前驅,禍更難測。於身於國,兩無裨益。此觀察世界潮流,理宜及身引退者三也。綜上三端而言,而覺閣下對於中華民國建國之根本,既多輕視。則國計民生,焉能得所裨益。但為閣下前途計,白山黑水,既系舊治之鄉。猛將犀渠,復多識時之士。倘能本平民政治之精神,毅然以三省政權,完全還之國民,則終老田園,晚景亦自足樂。較之徒爭意氣,違反民情,而競爭雄長於一時者,其得失奚啻天淵耶?祥為愛惜國家計,愛惜三省人民計,愛惜閣下及其左右英才計,謹貢片言,敬祈察之。馮玉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