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軍閥史話 九十四、湖南陝西獨立
    就在袁發表「帝制始末」的同一天,湖南靖武將軍湯薌銘宣佈獨立。

    湯薌銘和陳宦同是袁的寵臣,他在湖南殺人如麻,可是他的哥哥湯化龍卻是反袁的,這一段期間他的處境很苦,背袁則不忠,背兄則不義,忠義不能兩全。而當時湖南情況又是如何呢?湖南本是四面用兵的孔道,湘西可以進兵川黔,湘南可以進兵粵桂,自國民黨二次革命失敗後,湖南軍被袁解散,剩下來只有地方團隊性質的五個守備隊,每隊兵力三五營不等,裝備和戰鬥力都很薄弱,湯薌銘直接指揮的北洋軍只有車震一個混成旅,駐防長沙、寶慶一帶。曹錕的北洋軍第三師駐防岳州,不受湯的指揮,是袁用以扼湖南咽喉的一支得力部隊。護國起義後,第三師調往四川,袁派第六、第二十等師到湘西進攻貴州,並調倪嗣沖的兄弟倪毓-帶領安武軍十五營到岳州,準備開往湖南進攻廣西。

    湖南民軍紛紛起義,省城風聲鶴唳,4月中旬廣西護國軍向湖南出發,永州鎮守使望雲亭於27日宣佈獨立,廣西軍由永州向衡州移動,陸榮廷勸告湯獨立,要他放心,護國軍方面會支持他的湖南都督地位,而湖南的反袁人士趙恆惕、陳復初、曾繼梧等都前來湖南幫助湯收編各路軍成立湖南軍,受湯的節制,因此湯對袁的態度便由擁護轉為中立,電請袁撤退在湖南的北洋軍,以免湖南化為南北戰場。袁表示可以接受,暗中卻指使在岳州的倪毓-就近監視湯的行動。

    4月底和5月初,湯態度由模糊轉變為明朗,馮國璋和張勳聯名的4月巧電和馮的5月東電發表後,湯於5月4日有支電反駁,湯說:「不能因大總統個人之行為,而將民國四年來之歷史全行刪去,轉而根據清室交付原案,則理論上終不為通,故建議大總統宣告退職,以副總統繼任,較為光明正大。」從這電報中顯示湯主張袁退位而以黎元洪繼任總統,這種態度正與反袁的護國立場相似。在湯私心上,由於他是湖北人,和黎元洪是湖北同鄉,因此黎繼任大總統,對湯是有利的,這一點他和北洋嫡系的段祺瑞和馮國璋的野心是分歧的,段、馮都不歡喜黎繼任總統。

    5月下旬,北洋系內部愈趨渙散,袁政權日暮窮途,廣西護國軍對湖南的壓力日益加強,湖南反袁的民軍聲勢愈發壯大,5月24日湘西鎮守使、鎮篁軍統領田應詔宣佈獨立,這些新情勢逼得湯不得不於5月29日宣佈獨立。湯的獨立通電中,對袁還稱為「我公」,還說「感知遇之私」,電云:

    「北京袁前大總統鈞鑒:前接馮上將軍通電,籲請我公敝屣尊榮,誠見我公本有為國犧牲之宣言,信我公之深,愛我公之摯,以有此電,循環三復,怦怦動心。國事棘矣,禍機叢伏,乃如萬箭在弦,觸機即發,非可以武力爭也。武力之勢力,可以與武力相抗,今茲之努力,乃起於無絲毫武力之人心,軍興以來,遍國中人,直接間接,積極消極,殆無一不為我公之梗阻。薌銘武人,初不知人心之勢力,乃至於此。即我公亦或未知其勢力之遽至於此。既已至此,靖人心而全末路,實別無他術出乎敝屣尊榮之上。我公所謂為國犧牲者,今猶及為之。及今不圖,則我公與國家同犧牲耳!議者謂我公方借善後之說,以為延宕之計。誠不免妄測高深,顧我公一日不退,即大局一日不安,現狀已不能維持,更無善後之可言。湘省軍民士氣久已激昂。至南京會議,迄無結果,和平希望,遙遙無期。軍民憤慨無可再抑。茲於二十九日已徇紳商軍民之請,宣佈獨立,與滇、黔、桂、粵、浙、川、陝諸省,取一致之行動,以促我公引退之決心,以速大局之解決。薌銘體我公愛國之計,感知遇之私,捧誠上貢,深望毅然獨斷,即日引退,以奠國家,以永令譽。無任干冒,言盡於斯。湯薌銘叩。艷。」

    湯電引起護國軍不滿,尤其是陸榮延,而廣西對湖南有嚴重威脅,湯乃再發一電云:

    「北京前大總統袁公鈞鑒:自籌安會發生,樞府大僚,日以叛國之行為密授意旨,電書兩下,怵誘兼至。傀儡疆吏,奴隸國民,嘴實使然,路人共見。薌銘忍尤含垢,皆裂冠沖。以卵石之相懸,每徘徊而太息!天祐中國,義舉西南,正欲提我健兒,共-大舉,乃以瘠牛全力,壓我湖湘,左掣右牽,有加無已。現已忍無可忍,於本日誓師會眾,與雲、貴、粵、桂、浙、陝、川諸省取一致之行動。須知公即取消帝制,不能免國法之罪人。薌銘雖有知遇私情,不能忘國家之大義。前經盡情忠告,電請退位息爭,既充耳而不聞,彌拊心而滋痛。大局累卵,安能長此依違?將士同袍,實已義無反顧。但使有窮途之悔悟,正不為萁豆相煎,如必舉國而犧牲,惟有以干戈相見。情意兩迫,嚴陣上言,伏惟熟思審處為幸!湯薌銘叩。艷。印。」

    湯有致獨立各省電:

    「肇慶岑都司令,雲南、貴州、廣西、廣東、浙江、四川、陝西各都督、民政長官、各司令、各師、旅、團長鑒:項城叛國,法律無效,訴諸武力,知諸公之志苦也。薌銘粗明大義,久表同情,以左牽右掣之紛乘,致杖鉞秉旄之較晚。五中憤郁,寢饋難安,恫念民生,恐滋荼毒,委曲隱忍,以企和平。適項城取消帝制,宣言息事寧人,尚冀憬然悔悟,自行退職,以謝我國人。嗣因南京發起會議,乃遣派代表,據《約法》立論,猶冀公論大伸,合力勸退,使人民重見天日。乃迭接徐州、蚌埠來電,魯、鄂、湘、贛四省代表以不受彼黨劫持,主張項城早日退位,致受疑忌,宣言鳴鼓而攻。似此情形,已無和平解決之望,乃於本日會眾誓師,與袁政府斷絕關係,勉從諸公之後,共張撻伐之師。眾志僉同,將士用命,誓除株毒,還奠共和。望錫指針,下匡愚昧,敬執鞭絲,惟命是從!湖南都督湯薌銘。艷。」

    在北方,陝西是北中國唯一獨立的省份,不過卻是反袁運動中一幕醜劇,獨立成為地方軍閥爭權奪利的手段。5月9日陝西鎮守使陳樹藩在三原宣佈獨立,自稱陝西護國軍總司令。提起陳樹藩倒不是無名之輩,在白朗入陝時,陝西將軍陸建章就是賴陳樹藩這員戰將保衛西安。當陝西民軍紛紛起義反袁時,陳樹藩的部隊與各路民軍早有聯絡,因此引起陸建章的猜疑,把陳由陝北調赴陝南,陳就舉起反袁大旗,陸建章的長子陸承武(第一旅旅長)自告奮勇,統率所部擊陳,不料在富平一戰,這位陸大少爺竟被陳樹藩所部營長胡景翼活捉,陳就把陸承武當作人質,脅迫陸建章宣佈獨立,陸建章表示願意自動離開陝西。於是陳樹藩乃發表獨立通電:「樹藩以辛亥以來,民力枯竭,不忍發生戰事,重困吾民,力持鎮靜,數月於茲。乃南北協商,久無效果,而陝民對陸督軍之貪暴行為,積怨久深,一發莫遏。致郡邑連陷,遠近騷然。加以陸部所至,擾亂更甚,同種相殘,殊悖人道。樹藩情不獲已,因於月之九日在陝北蒲城以陝西護國軍總司令名義正式宣佈獨立,期促和議之進行,謀吾陝之治安。風聲一樹,義旅全歸。今已駐軍三原,與陸軍切實交涉,令將所部軍隊繳械退出陝境。陸已承認,樹藩明日即進駐西安受降,預備建設一切。」

    5月15日,陳樹藩率領部隊進入西安。5月18日陸建章以威武將軍名義,陳樹藩以陝西護國軍都督名義會銜發表通電:

    「樹藩因欲縮短中原戰禍,減少陝西破壞區域,於九日以陝西護國軍名義宣告獨立,一面請求建章改稱都督,與中央脫離關係。建章念項城二十載相知之雅,則斷不敢贊成,念陝西八百萬生靈所關,又不忍反對,擬即各行其是,由樹藩以都督兼民政長名義,擔任全省治安,建章即當遄返都門,束身待罪。」

    陳樹藩就任陝西護國軍都督後,就把自己所稱陝西護國軍總司令一職讓給陸承武。5月20日陸建章離開西安時,就把他在陝西將軍三年任內所搜括的幾十箱財物帶走,才出了西安城,就被陳樹藩所屬的部隊劫去,後來由陳樹藩親自出面才追回了一部分,並且派兵護送陸出境。

    國民黨領袖之一居正和吳大洲等在山東濰縣、高密、周村一帶組織了武裝力量,居正稱中華革命軍東北總司令,不久吳大洲改稱山東護國軍。山東的反袁力量大為膨脹,5月上旬民軍進展到濟南附近,勸促山東將軍靳雲鵬宣佈獨立,如果靳雲鵬拒絕就要採取軍事行動。靳見民軍力量極大,不敢拒絕,乃用緩兵之計,他偽稱極贊成倒袁,但山東不能和雲南、貴州相比,何況地理上又不毗連,沒有獨立的必要,只有敦促袁下台,如果袁不答覆,山東全省軍政界人物就以總辭職來對付袁。當前為了地方安靖,民軍應各守原防,如果侵犯政府軍防地,政府被迫只好兵戎相見。這時山東境內的袁軍和民軍旗鼓相當,雙方一直處於僵持狀態中。靳雲鵬在北洋軍系中,和馮國璋、段祺瑞有密切關係,洪憲帝制後,他們都對袁離心離德,當山東民軍力量逐漸強大後,遂借此致電勸袁辭職讓賢,如果沒有滿意答覆,只好宣佈獨立。5月29日袁召靳入京討論退位問題,靳奉命即行,走到半路上就被袁下令免去其督理山東軍務一職,改派第五師師長張懷芝繼任。這一來山東的獨立就流產了。

    居正所領導的中華革命軍起義時通電如下:

    「孫中山先生、唐少川先生、肇慶岑雲階先生、雲南唐都督、貴州劉都督、廣西陸都督、浙江呂都督、四川蔡總司令、百色李總司令公鑒:戎事方始,南服粗定,撻伐未張,凶逆無恙,和議屢傳,日月坐荒,辜中原父老之望,灰海內壯士之心,縱使和平解決,草率就事,豺狼雖去,狐狸猶存,共和之實不舉,革命之禍無窮,內訌屢起,元氣愈傷,一時姑息,萬劫難復,悵望來茲,能無泣下。今我師崛起青齊,逼近京國,暫住濰邑,屢下名城,士有死心,人無生志,獎率三軍,以候明教,戮力同仇,靡有二心。區區之忱,當希鑒察。駐濰東北軍總司令居正叩。」

    駐周村的山東護國軍都督吳大洲也發表護國軍起義討袁的通電:

    「袁賊肆虐,禍我國家,摧挫民權,攘竊神器,普天同憤,萬眾離心。吾人亡命異域,嘗膽臥薪,歷有年所,奈賊祿未盡,天命難諶,空拳徒張,大勳未集。茲幸賊惡貫盈,皇天悔禍。億兆同聲,殺賊護國。吾人恫-桑梓,蒿目時艱,獎帥三軍,廓清妖孽,誓使海表雄邦,再睹天日。東亞聖域,重現文明。上報國恩,下盡天職。原非得已,豈曰佳兵。凡我同胞,允宜共諒。謹此露布。山東護國軍都督吳大洲,總司令薄天明。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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