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可真是太滑稽了!」梅根從馬上下來,一邊感歎著,一邊將母馬「安布羅斯先生」交給了馬伕。
在梅根遇到德夫林以前,她就把這匹馬以德夫林的名字的一部分——「安布羅斯」命名了。當然,這話要是說起來可就長了。德夫林一開始還真有些不習慣,可現在似乎已經無所謂了。
他們去騎馬時,梅根把塞梭和拉克倫的最新情況告訴了德夫林。梅根平時喜歡早晨騎馬,但如果她想和丈夫一起馳騁,就得將就他的時間。他今天一早都在忙於公務,所以還來不及知道剛剛發生的新鮮事。
「那你覺得哪點滑稽呢?」德夫林問。他拉著梅根的手一起往住處走著,「你是說,我又欠著蘇格蘭人一個道歉嗎?」
「不,不是……」梅根停住了,驚異地問,「怎麼,你又對拉克倫怎麼了?」
「因為我先前不相信他講的有關遺產被偷的故事,」德夫林心情有些沉重,「我還以為是他騙取同情的謊言。」
「好了,好了,也許他根本沒意識到你會這麼想。我想這倒不必道歉。」
「可我覺得有必要,你知道,我是一直戴著有色鏡看他的。
如果我一開始相信他說的,那對他的態度可能就會兩樣,我也不至於一聽到馬丟了,就匆匆斷定是他所為,那樣也就不會……」
「噢,親愛的,你覺得很內疚是嗎?」
德夫林微微點了點頭,說:「是的,非常內疚。」
「好了,這些就先不用管了,」梅根溫柔地拉住了他的手臂,「現在的問題是,拉克倫在馬斯特一事上很固執,似乎沒人能改變他的決心。」
「怎麼?」
「拉克倫像在懲罰一個孩子那樣,對著馬斯特興師問罪。但其實馬斯特是個浮躁的,沒頭腦的女人,拉克倫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用呢?我懷疑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他現在讓他的堂兄弟看著她,問題沒解決之前,馬斯特哪兒也不能去。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
「塞梭伯爵對此如何反應?」德夫林一邊走一邊問。
「他也許還不知道——至少在我們離開前還沒有人去告訴他這件事。但願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我想這對他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兒吧。」
「昨天晚上我算是盡了責,該做的都做了,儘管不那麼令人愉快。可今天的事,我一點也不知道,也真不好插手啊。」
「你用不著自責,」梅根安慰他說,「理查德先生是我平生見到的最令人討厭的人。但也真是奇怪,他這麼-個人,卻有這麼體面的一個女兒,現在金白利打算嫁給拉克倫,我真替她高興。
拉克倫是個很有魅力的小伙子,他會讓她的生活充滿歡樂的。」
德夫林揚起了眉,「啊,親愛的,我的記憶力沒出問題吧?我記得昨晚我曾告訴你說塞梭不同意這門親事,而且是一口回絕了它?」
「是的,我怎麼會忘呢?不過,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說,那兩個人還是會結婚的。」
「你真這麼想嗎?」
「那當然。」
金白利打開自己的房門時,希望還能見到拉克倫站在溫尼弗雷德的門口,她想聽聽他有什麼打算。早晨他和那寡婦談完話後,惱怒萬分,把那寡婦「押送」回房時,派了個僕人去找他的堂兄弟來,他呢,就站在溫尼弗雷德門口等著他們到來,以防她逃跑。他準備等他的堂兄弟來接班後,再去好好理理頭緒,想想這事。金白利也回屋去了,想著該怎麼同她父親談談。
金白利打算直截了當說出自己打算嫁給拉克倫的決定。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也沒什麼好爭論的。父親可能會暴跳如雷地大吵大嚷,不過她早已習慣把他那歇斯底里的長篇說教當耳邊風了。
這些年來她練就了一套功夫,就是對父親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不過關於拉克倫的繼母,也是金白利未來的繼母溫尼弗雷德的事,就完全不同了。雖說父親對她無情,但金白利可不願傷害父親。和女兒斷絕關係塞梭一點也不會傷心,這一點金白利是十拿九穩的。可是,關於那寡婦……
他真的愛那個寡婦嗎?
有可能,但也不能肯定。塞梭會不會真愛一個人,金白利對此是深表懷疑。過去的歲月中,他一直宣稱自己愛著那個死去的女人,可就金白利看來,那根本不是愛,只是一種自欺欺人。
現在,他想再次結婚是因為家中需要一個女主人。他不會把希望寄托在金白利身上,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漠不關心,而且終有一天她要嫁人。塞梭想找一個能長久滿足自己需要的人。他之所以選擇了馬斯特寡婦,大概是她善於交際,在他們生活的社區中很受歡迎吧。
但是,假如溫尼弗雷德受指控被捕,他會難受,會不安嗎?還是會馬上另擇佳偶?金白利還真說不清,摸不透。
但是,有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塞梭可是花了不少時間、不少精力去追求那個寡婦的。他三天兩頭跑到她那兒去赴宴,或是參加娛樂活動。他也無數次地邀請她來過家裡。
還有,他們的訂婚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如果現在又不結婚了,塞梭就是向大家解釋原因,那一定很讓他感到難堪。當然,如果這則醜聞還沒被傳出去,他也可能會編出另外一個什麼理由。
但是,金白利現在是否有必要向父親提起這件事?本來,作為女兒,她有責任這麼做,拉克倫也不會在意的。只是溫尼弗雷德不知道會在背後說些什麼。
金白利的時機到了。她拉開門,門口站著的不是拉克倫,而是塞梭。他正陰沉著臉望著她,顯然他又在生氣了。
「這是我第四次來這兒找你,」他惡狠狠地抱怨道,「你他媽的應該呆在你那該死的屋裡……」
「父親,有事嗎?」
「當然。我來是叫你收拾行李的,我們今天就離開這兒。」
「可我不想走。」
「怎麼?」
「當然,你可以走,我要留下。至少要等我結婚後再走。」
「你這麼快就又找到一個男人了?啊,真不可思議!說說看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是別人,就是那個蘇格蘭高地人!我早就答應要嫁給他了。」
「我絕對不會允許的!」
「這我知道。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和他結婚。」金白利鎮定自若。
「你簡直是反了!膽敢違抗父命!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兒……」
「可現在已經不是了!以上帝的名義,你已經被取消繼承權了!你已經沒權繼承財產了,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那現在我們也不必……」
金白利趕緊打住了話頭。因為她看見塞梭已氣得面紅耳赤,轉身正想離開。顯然他已經對她死心了,在他眼裡,她已根本不存在。他連「再見」都不願說就想一走了之。
金白利再也沉不住氣了。「別走!你聽我把話說完!你娶不娶溫尼弗雷德對我來說無所謂,但是現在……」
這句話果然擊中了塞梭,他轉過身來憤憤地說,「你他媽別管我的事!這與你無關——尤其是現在。」
「那當然。你難道沒注意到我對你的生活一點也不感興趣嗎?我不想管你的事,我只是跟你說一聲,那個寡婦惹了大麻煩了,而且很可能……」
「你他媽的在說什麼?」
「如果你不再打斷我,那我可以告訴你,幾年前那寡婦從她繼子那兒偷走了一大筆錢,大概有十萬英磅,還有不少首飾珍寶——這些都是她繼子該得的遺產——然後逃之夭夭。現在是你把她帶來謝靈-克羅斯,才讓她繼子終於找到了她。她繼子可能還會因此而感謝你吶。當然也說不定,因為他就是拉克倫-麥格列高。」
從塞梭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吃驚的程度,但這種神情轉瞬即逝。很快,他掩飾住了自己的驚訝,冷冷地問:「你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套鬼話嗎?」
「你信不信與我無關,」金白利坦然地說,「只是我覺得你既然打算娶她,就應該知道她犯罪要入獄的事。」
「犯罪!哈哈!荒唐之極,一派胡言,我不想聽!」
「她已經認罪了。她還說所有的錢都用光了,揮霍掉了。她身邊還有大部分的珠寶,所有這些連同房子都得一起歸還拉克倫。當然也許拉克倫不會就此罷休,因為她給他造成的損失太大了,她偷走的是他賴以生存的大部分家產。趁著拉克倫還沒最後決定拿她怎麼辦,你最好去跟他談談。我也不指望你能相信我,但你可以去問問溫尼弗雷德。」
塞梭兩眼直愣愣地盯著地板,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金白利完全可以猜到他此時的心情。
將近一分鐘時間過去了,塞梭非常困難地擠出了幾個字:「她怎麼會做出這種蠢事,怎麼會?」
這是金白利第一次從塞梭嘴裡聽到的一句有理智的話。她被感動了,不由得對他生出了一點同情。她本來想說:「誰讓你要去跟一個可笑的白癡訂婚?」可現在不了。她語氣緩和了不少,婉轉地說:「她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儘管他們不原諒她的所作所為。我想她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她現在很可能需要有個人去安慰她,去靠在一個堅實的肩膀上大哭一場。」
塞梭咬了一下嘴唇,臉也一下子變得通紅,因為他發現金白利在看著他的這副狼狽相。他清了清嗓子,又恢復了往常那種尖刻的表情,不滿地問:「要是叫那個蘇格蘭人不起訴溫尼,他的條件是什麼?」
金白利眨了眨眼睛,差點沒笑出聲來。她沒想到自己還會有和父親討價還價的一天。要是那寡婦沒陷入今天的窘境,那現在這一幕就不可能發生了。那麼,她父親還想娶那寡婦嗎?那將會是怎樣一種情形呢?
☆☆☆
金白利花了一個小時才找到拉克倫。他漫無目的地在整個府邸到處亂走。金白利逢人就問,可每每到一個地方,別人總是說他已經又到別處去了。最後金白利終於在通往湖邊的羊腸小道上找到了他。
時令已是冬天。湖面雖說還沒結冰,可從湖面吹來的冷颼颼的寒風已很刺骨。拉克倫穿得很少,他雙手插在兜裡,雙頰凍得通紅,連牙齒都在不停地打顫。他看到金自利朝自己走來,臉上馬上露出了溫馨的笑容。
「啊,親愛的,你是來可憐我的嗎?」他含笑望著她。
「怎麼啦?」金白利關切地問。
「我需要溫暖。」
他的話還沒說完,手就插進了她的大衣,順勢把她拉到了自己胸前。當他冷冰冰的手貼到了她的後背上,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感覺到了,哈哈大笑起來。
「有點難受,是嗎?」
「不,」金白利不好意思地說,「只是一秒鐘,不過這樣是不能讓你暖和過來的,你需要去坐在火爐旁,而且……」
「我不用去火爐旁,」拉克倫湊近她的耳朵悄聲說,「你比火爐更快地能讓我暖和起來。」
她又打了一個寒顫,這次可不是因為寒冷。接著他冰冷的鼻子觸到了她的臉頰,她抽搐了一下,尖叫著跳開了。拉克倫笑了,她也羞怯地笑了。他的笑聲太有感染力了。
兩人笑過之後,拉克倫舒了口氣說:「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到火爐旁坐坐了。就現在。」
「你不該只穿那麼點就出來,」金白利有些責備地說著,兩人手拉著手往住處走去。
「其實這兒比起蘇格蘭高地來,已經夠暖和的了。」
「這我相信。我的家鄉諾森伯蘭郡也比這兒冷多了。今天你在外面到底呆了多久?」
「和你分手以後,我就一直在外面溜躂。」
金白利搖搖頭。,「今晚你要是不感冒才怪呢?」
「感冒?哈哈,你要不說,我還真給忘了,你曾經把感冒過給我。」
拉克倫狡黠地一笑,臊得金白利滿臉通紅。她當然記得他第一次吻她後,傳染上了她的重感冒。往事一幕幕在金白利眼前閃現,使她甜蜜而又羞澀。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我已經跟父親談過了,」她說。
拉克倫止住了腳步,將金白利攬進了懷裡,「親愛的,對不起,他要是和你斷絕關係,你會難過嗎?」
「不,只是……」
「你不用為了我而掩飾自己,」拉克倫打斷了她的話頭,溫柔地說。
「不,我真的一點也不難過。我和他從來沒有父女間的那種親情。」金白利偎在拉克倫懷裡,接著說:「和他斷絕父女關係,對我來說無所謂,對他更是無關痛癢。但他這次沒有剝奪我的繼承權。他本來想那麼做來著。可後來改變了主意。」
「他怕旁人議論,是嗎?啊,我真希望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也許吧,」金白利做了個鬼臉,「大概是他覺得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事情再也無法挽回了。他這人有個特點,當他長時間處於惱怒狀態,他就沒心思去仔細考慮事情的前因後果,這樣他對事情最後到底怎麼解決反倒不太關心了。」
拉克倫放開了她,不解地問,「那你就能在這種狀態下說服他?」
「確切地說,應該是跟他談判。」
「那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你呀。」
拉克倫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金白利被他那詫異的神情給逗樂了。她想乘機逗逗他,先不告訴他內容。她拽著他的手臂繼續往前走,但還沒走三步,拉克倫的腳就像生了根一樣,一動也不肯動了,無論她怎麼用力也無濟於事。
「金白,要是你不說,我就站這兒不走了。」
「其實也沒什麼……嗯,不過既然你提到了……」
拉克倫迫不及待地等著下文,但金白利卻又突然停住了。她瞪大雙眼望著拉克倫,像是在他臉上發現了什麼新大陸。拉克倫又一次感到莫名其妙了。金白利終於忍不住笑了。拉克倫這才明白過來,慢慢地搖著頭,也笑了,那笑容中帶著一種報復的神態。他朝她走過去。金白利一看不妙,尖叫了一聲,提著裙子撒腿就跑。
當然,她是不可能跑得過他的。只見拉克倫邁開長腿,不用幾分鐘兩人就滾在地上,抱成一團。金白利整個人趴在了拉克倫身上,樣子極不雅觀,只聽到他的朗笑聲在胸口迴盪著。
「你瘋了!」金白利尖叫著,想爬起來,但拉克倫死活不鬆手,「快放開我,我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親愛的,等我有一天老得動不了了,我就會拄著枴杖,顫顫巍巍地數數頭上還剩下幾根頭髮。但即使到了那一天,我恐怕也不會放討你,我也要跟你玩個夠。」
金白利盡量板著臉望著他,可不多會兒就堅持不住了。拉克倫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做著鬼臉,讓她忍俊不禁。他剛才的話明擺著是在挑逗她,她知道有關性的一切意識隨時都在他腦中蠢蠢欲動。她心中躁動起來了。她無力地靠在他身上,滿臉緋紅。拉克倫把她的唇吸進了自己嘴裡,緊接著手也順理成章地伸進了她的裙子。他冰冷的手在她臂部挑逗似地來回撫摸著,與他的熱吻形成了鮮明的冷熱對比。寒冷、刺激、亢奮、愉悅幾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金白利激動得在他懷中顫抖起來。
可拉克倫卻又一本正經地望著她了。「我真恨不得現在就來跟你做愛,可是寒冬臘月,又在室外,我們似乎還不便於做這個遊戲吧?」
金白利慢慢從狂熱中冷靜下來,她不太情願地說:「是啊,這裡還隨時可能有人經過。」
「這我倒是不在乎……」
「可我在意……」金白利完全清醒過來了。
「親愛的,別著急,我答應一回房就讓你體會那種神仙般的感覺,啊?」
金白利免不了又是滿臉通紅了。她真希望他別再那麼含沙射影地撥弄她那脆弱的情慾之弦,那樣她也不至於每次和他呆上幾分鐘,就被臊得面紅耳赤,像曬過太陽浴一般。
「好了,在你起來之前,」他突然嚴肅地說:「你得告訴我你爸爸是怎麼說的?還是你根本就忘了為什麼你會躺在這兒的啦?」
哦,她真的是給忘了。拉克倫總是有辦法讓她像患了失憶症一樣,忘掉所有的事。每當他把她摟在懷裡……
「好嗎?」拉克倫又追問了一句。
「對了,我把溫尼弗雷德惹的小麻煩告訴他了,」金白利終於想起來了,連忙說道。
「你說是小麻煩?」
「好好好,是大麻煩,行了嗎?我給他提了個建議,如果他還想娶那個寡婦,就得幫她欠你的債還上。那樣,你也許,注意啦,是『也許』會不再追究此事。」
拉克倫翻身坐起來,把她也放開了,兩個並排坐著。「他是不是覺得你的建議很荒唐?」他嘲笑似地說。
「正好相反。他決定還你一半的錢。然後其餘的一半由我給補上。」
「噢,他還得了嗎?這些年來溫尼弗雷德給我造成的傷害和打擊,豈能——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你把其餘的補上?你哪來的錢?」
「自然是我自己的啦!」
他看了她一會,突然開心她笑了起來:「是真的?」
拉克倫一下子喜出望外。看著他那樣兒,金白利也忍不住笑了,「這還有假。」
「天哪,你原來怎麼不告訴我?你打算保密到什麼時候?」
「自然是結婚以後嘍。你別打岔,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塞梭說他還你一半的錢,因為他仍然想娶溫尼。另外如果你不再追究這事,那他同意不與我斷絕關係——至少是官方的,允許我嫁給你。但他也在嫁妝上絲毫不願讓步。他不願把它交給一個蘇格蘭人。」金白利說著笑了。
「什麼?」
「你不要不開竅嘛。其實是一回事兒。他打算還你的那筆錢和原來為我準備的嫁妝相差無幾。不過等他哪天反應過來,已經為時過晚了。你覺得這主意怎麼樣?你願意接受嗎?」
拉克倫捏著下巴,陷入了沉思,「親愛的,我一時也說不清。
我再考慮考慮。」
金白利瞇起了雙眼,「我看沒什麼好考慮的……你不過是想故意讓他嘗嘗等待的滋味,是嗎?」
拉克倫故作無辜地瞪大了雙眼,「我會嗎?就因為他嫉恨我,不讓我娶他唯一的女兒?還是因為他脾氣暴躁,心胸狹窄,我就報復他?我會那麼小氣嗎?」
金白利想起了梅根最愛用的一個口頭禪,不由得也脫口而出:「絕對會的。」
拉克倫咧嘴笑了。「金白,你真是太瞭解我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過這次……嗯,當然這次你想得也不錯。」
☆☆☆
金白利認為讓塞梭焦急等待雖不是個好主意,不過讓溫尼弗雷德嘗嘗受煎熬的滋味完全在情理之中。雖說拉克倫最終會接受他們還來的錢和珠寶首飾,但如果現在就告訴溫尼弗雷德,讓她知道自己將不會受到指控,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對,應該讓她嘗嘗受煎熬的滋味!這是對她造下罪孽的唯一懲罰!雖說比起她給麥格列高家族帶來的煩惱和窘迫,這種懲罰簡直是微不足道,但不管怎麼說,有懲罰總比沒懲罰好。
但是,塞梭卻已經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等不及了。他的情緒糟到了極點,他周圍的人都感到很不自在。不過幸好他除了跟那寡婦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鎖在屋裡,才不至於過多影響其他人的情緒。
金白利沒去追問拉克倫,她心裡很清楚問也沒用。他一旦決定的事是很難再改變的,他可能要等結婚後才宣佈他的決定。他想吊吊塞梭的胃口,讓塞梭整日如坐針氈。金白利知道塞梭肯定想在婚禮前就盡早離開謝靈-克羅斯,他可不願看到自己的女兒當眾違抗父命。
當然,要是塞梭到時候走不了,他也許根本就不會來出席婚禮。到那時,要是有人問起新娘的父親為什麼不在,金白利會感到很尷尬。不過,想開點吧!這些關她什麼事兒?他露不露面可以說與她無關,只要有拉克倫在……
聖誕節快要到了,梅根建議過完節後再為他們舉行婚禮。大家也覺得這樣很好。
金白利忙起來了。她現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上街買東西,給諾森伯蘭郡的幾位好友寫信,告訴她們自己以後不會再回去了。另外還要給理查德的管家寫一封長信,讓她把那些金白利認為屬於自己的東西理好、裝好,送到蘇格蘭高地去。
在所有屬於她的財物中,金白利最看重的就是她母親遺留下來的那些傢俱了,多年來它們已成為家裡不可缺少的擺設,讓金白利能夠隨時回憶起母親。比如,在客廳壁爐架上掛著的巨幅畫像,餐廳裡的有著中國式裝飾風格的物品,還有一架十八世紀安妮女士時期的胡桃色掛鐘,是她母親祖上傳下來的。
這些東西對於塞梭來說毫無意義,但對金白利而言,它們就是家傳珍寶,是母親音容笑貌的一部分,她會不惜一切地保護它們。
當金白利把自己要拿走的財產清單遞給父親看時,塞梭只是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即便轉過身去繼續干自己的事,再也沒有搭理她了。金白利對這一切太熟悉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這麼對待她的。
一轉眼,聖誕節到了。這是金白利過得最開心的一個聖誕節。她為住在謝靈-克羅斯的每一個人都準備了一份禮物,給她父親塞梭買了一盒他最愛抽的雪茄。自小到大塞梭從來沒給過她任何禮物,過去母親送禮物給她時總愛說是他們倆的心意。但是後來金白利長大了,懂事了,母親就再也沒有騙過她。
所以那天當金白利沒從塞梭那兒得到禮物時,她一點也沒放在心上。這完全在預料之中。況且那天任何事情都不會破壞她的心情。拉克倫肆無忌憚地挑逗她,多次把她弄到槲寄生小枝下與她接吻,逗得所有的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來。最讓她興奮的是兩人都同時想到送給對方一件禮物,而且這禮物還都不同尋常。
金白利送給拉克倫的是一根拐棍。拉克倫開懷大笑起來。他當然記起了他們那天在湖邊打滾時說過的話。他接過拐棍,笑著警告她:「要是你膽敢在我三十歲前就虎視眈眈地想來數我頭上還剩下幾根頭髮,那我就正好拿這根枴杖把你打蒙!」
金白利煞有介事地審視了一下拉克倫那厚厚的赭色頭髮,說:「哦,那麼早它就會落了?別不是假髮吧?放心,它一開始掉我就會好好地幫你數著。可有個問題挺麻煩,你知道,要是它們掉到了湯裡——你們蘇格蘭人喜歡喝湯嗎?」
「不喜歡,不過我們經常吃一道菜,那就是英格蘭女孩。」-
金白利再也忍不住了,她朗聲大笑起來:「我倒先跟你打個招呼,英格蘭女孩的味道可不怎麼樣。」
「啊,不,親愛的,你純粹是在撒謊!我已經嘗過了,味道好極了。」
為了證明給她看看,他猛地將她拉到槲寄生小枝下,響亮地在她臉上咂了一口,然後又小雞啄米似地親了她幾十下,逗得她又叫又躲,房間裡氣氛歡快極了。迪奇笑瞇瞇地看著,一邊搖著頭說:「上帝呀,應該制訂一條法律,禁止弄出這種嗓音!德夫,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給他作個示範?」德夫林樂不可支,梅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時,拉克倫從外衣口袋裡拿出了一把小陽傘,手舞足蹈地在空中舞著。
金白利一眼就看出了他口袋裡在賣什麼藥,她嬌嗔地笑著說:「啊,你還真的勇敢嘛。」
「親愛的,為了你我當然什麼都敢去做。」拉克倫看著她的眼睛說,金白利心頭一動,她覺得他說這話時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他是認真的。
他總是那麼不可思議。他能夠在講一些大道理時也充滿魅力。而同樣也是他,總是會說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讓她面紅耳赤的歪話來。
金白利又拿出了她買的另一件禮物——一對很昂貴的鑽石袖口鏈扣。這一次她得到了拉克倫深情的一吻,不過不是在槲寄生小枝下面。接著,拉克倫也給了她一份驚喜,在聖誕晚會快結束前拿出了另外一件禮物。
這是一個小盒子。在金白利打開盒子時,拉克倫不好意思地說:「這是我在你父親來之前就買的。」
盒子裡面是-個訂婚戒指。金白利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他會說出剛才那番話。那個戒指看上去非常-般,他是在為此表示道歉呢。
其實那是一個質量還不錯的翠綠色寶石戒指,金白利知道按拉克倫目前的狀況,他根本沒錢買這個東西。她問了一句:「你哪兒來的錢買它呢?」
拉克倫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我把馬給賣了。我不會養馬,這也算是給馬找了個好歸宿吧。不過也許我會重新考慮接受公爵想送我的那三匹馬,讓它們把我們送回去。」
這真是個荒唐的理由!但這理由讓金白利感動得兩眼噙著淚花。他其實沒必要這樣做!他完全可以等有了錢再買!可為了讓她能按傳統習俗在結婚前戴上戒指,為了給她一份溫馨與保障,他變賣了他唯一值錢的東西。哦,她會像珍愛生命一樣珍愛它的,勝過珍愛她以前所有昂貴的首飾。
金白利只覺鼻子一酸。為了不至於哭出聲來惹人笑話,她趕緊轉移了話題,提起了德夫林那三匹純種馬來。她說:「我已經替你做了那件事了。」
「什麼事?」
「接受那三匹馬唄,」金白利一本正經地說,「我想它們可能會是一項很好的投資。」
「是嗎?」拉克倫有點懷疑,但見她的表情那麼肯定,又說,「啊,也許你在這個行當還真能幹出點名堂來,親愛的。真高興你能這麼說。以前麥格列高家族在這個領域從不走運,但我想也許我們要轉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