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一見到黑豹,高興得又抱又親的。
「你上哪兒去了?那麼久都沒有來找我?」沒等它做出響應,她又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當然啦,你神通廣大嘛,來,跟你介紹我新認識的好朋友,老小姐。」
「呃,你——你好啊!」老小姐一張臉白得跟紙一樣,掌心都冒出冷汗來了。
「你可以叫它黑豹大哥。」水靈幫著補充說明。
「大哥?」可有趣了,一個老小姐、一個大哥,全都是「上了年紀」的生物。「不好了!」老小姐驚叫,「你聽!」
外面亂哄哄一片,許是巧巧討了救兵來了。
「黑豹大哥你快走,他們一定是趕來抓你的。」老小姐口裡催得急,身子卻動也不敢動。說真格的,她今夜還是生平頭一遭見到這種稀有猛獸,據說……這……會吃人的。
「老小姐說的沒錯,」水靈縱使十分不捨,卻也沒法可想。「你快走,不過要記得常回來看我。」
黑豹依戀地趴在水靈身上,伸出舌頭舔她的粉頰。
「好了,現在不是撤嬌的時候,快走呀!」
它實在很蘑菇,跟水靈親暱的告別完了,又轉身去「嚇」老小姐。
「啊?-」老小姐雙腿癱軟,直接跪坐在地上起不來。
「不用怕,它不會咬你的。」水靈安慰她。
「我……我知道。」老小姐努力要擺出一個大無畏的表情,卻仍是堅強不起來。
黑豹原來也打算給她一個熱情的「裡裡」,不過看她嚇得兩眼呆滯,便改為禮貌性的「握握手」。
直到它「翩然」離去,老小姐猶不敢相信,那只看起來兇猛無比的黑豹,居然曾經主動牽她的手!最神奇的是,她的手竟然還在,它不是會咬人嗎?也許她的手不夠嫩,不合它的口味,唉!真可惜——喔不,好慶幸!
「老小姐!」水靈叫喚著。
萊紫尚未回神呢,巧巧跟著幾名大漢已經闖了進來。
「黑豹呢?」巧巧咆哮道。
「什麼黑豹?」水靈反問。
「不要跟我打迷糊仗,」巧巧對她有些忌諱,怕一不留神,黑豹又蹦出來咬她,所以沒敢逼得太近,始終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我親眼看見的,有只黑豹從窗口跳進來。」
「你眼花了吧。」水靈怎麼樣也不會承認,黑豹大哥是她的好朋友,她才不會出賣它,讓這窮兇惡極的壞女人去找它的麻煩。「咱們這宅子又不是蓋在深山林內,怎麼可能會有黑豹出沒。」
「胡說,看到的又不止我一個,她們也全看見了。」
「是嗎?」水靈瞟眼向眾人。
大伙不知是怕她又放豹出來嚇人,還是真的很講義氣,居然不約而同的搖頭,並現出一臉茫然。
「你們……好好好,你這個狗奴才!」巧巧憋一肚子氣,卻找不到理由可以發洩,竟動手翻箱倒櫃,把水靈的房間弄得凌亂不堪。
幸虧張德寶及時趕來制止她,「你這是幹什麼?」
「是她先欺負我的,我摔點東西也不行嗎?」她像個被寵壞的小孩,嘟著嘴。一扭頭,推開人群怒沖沖地跑出去。
水靈負手一旁,冷眼觀看她和張德寶之間的一言一行,心中原先的疑慮更加深了許多。
「你們統統下去。」張德寶命令道。
摒退眾人後,他才發現水靈那雙慧黠的翦翦黑瞳,正緊盯著自己,不由得心頭一震。
「你可以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他沉聲問道。
事情是巧巧引起的,他反而來跟她興師問罪?-
水靈聳聳肩,兩手一攤,「我還等著你向我解釋呢。這個巧巧跟你所形容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即便是王公大臣的千金,也沒她那麼驕縱無禮、好惹是非。我是來幫你的忙,好替我哥哥還債的;可不是來讓她欺負,當她的出氣筒,請你叫她懂點分寸。」
「她的脾氣是差了點。」
張德寶的態度很曖昧,完全不合常理。既然他有謀奪巧巧應得遺產的陰謀,是否就該避諱點,盡量不要露出馬腳,落人話柄;而他竟大剌剌的在這兒進進出出,還為巧巧買了一堆傭僕,對她時而怒喝、時而縱容,簡直就像個父親在寵溺女兒——
是啊!水靈心中一凜,似乎解開了所有的謎團,又彷彿另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你沒跟我說實話。」水靈討厭被蒙在鼓裡,尤其不喜歡受騙的感覺。
「因為你不需要知道。」張德寶有意迴避她的質疑。「快去梳理、梳理,用過早膳,我就帶你去見那個老太婆。」
「就我一個人?」
「當然還有巧巧。」他像害怕水靈又提什麼疑問,會讓他無法招架似的,忙不迭地轉身掩上房門。
經巧巧這麼一鬧,竟已過了五更天。水靈一夜末寐,委實困得厲害。趁早飯還沒做好,先上床休息片刻吧,要不然待會兒見到那位老太太時,還猛打瞌睡,就不太好意思了。
她身子往床墊一靠,旋即陡然坐起——
「你——」烏長雲不是走掉了嗎?怎麼還好端端的躺在她的帳帷中?
「甫大驚小怪。」他倉促將水靈拉回被窩裡,起身遮下紗帳,並且毫不遲疑、理所當然的和她共享一個枕頭、爭蓋一條棉被。
「不行呀!這樣是有違禮教的。」水靈掙扎著支起身子,卻被烏長雲一把壓下。
「天底下哪對夫妻不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不認為這樣有什麼不對,堅持要水靈陪他「瞇」一下。
「但是咱們還沒拜過天地,這……」水靈總覺得這樣有點像在做壞事,頗不光明正大,宛如……宛如偷情一般。
「那還不容易,老天爺就在外頭,隨時想拜都可以拜,反正-又不會跑掉。」他再度擁她入懷,拒絕跟她討論那些屬於世俗人類才有的繁文縟節。
「你到這兒,就是專程來輕薄我的?」水靈不高興他竟沒把她的話當回事。
「嘿!你不說我還真是忘得一乾二淨。」烏長雲急著也把水靈一起「挖」起來。「聽著,今兒個張德寶帶你去見老太太時,不管她要求什麼,你都必須勉勉強強的答應她。」
「為什麼?」萬一她的要求很不合理的話,難道她也非接受不可?
「現在沒空解釋,總之,你牢牢記住我的話就準沒錯。」唉!她的朱唇鮮嫩欲滴,克制不住了,先香她一個再說。
「你——就不能正經點嗎?」水靈眼神複雜的望著他,心裡還紛亂異常。「你不是尋常人,我知道你不是。」
剛剛不止是她,連巧巧和眾多丫鬟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在床上,不在房裡,忽地不見了,當著大伙的面就這樣消失了;然而才一轉眼,他竟又回來了。除非他會乾坤大挪移,否則就是用「變」的!
然,這種「戲法」普通人誰做得到呢?
「方纔你躲哪兒去了?又如何預知老太太將要求我做什麼?」她追問道。
烏長雲抿嘴淺笑,「第一個問題我可以先回答你,至於第二個,則必須等過一陣子,因為現在時間不夠多。」他話聲甫落,整個人已騰空而起,像一隻大蜘蛛,掛在床頂的橫樑上。「這一招可不是誰都會喔!」
水靈崇拜得五體投地,「你怎麼辦到的?教我!教我!」
「沒問題。」烏長雲輕輕鬆鬆地躍回床榻上,其容易的程度,就像一隻小鳥兒般,飛翔自如。「改天等我——」
「又要改天?」水靈鼓著腮幫子,抗議他老是敷衍她。「給我一個明確的日期,否則我就死纏著不讓你走。」
他巴不得水靈一輩子賴在他身上呢。
「後天晌午,我帶你到夫子廟開開眼界然後咱們再往露谷寺、雞鳴山遊玩,接著到石頭城吃烤魚,莫愁湖劃扁舟,然後……」
「夠了夠了,」聽得她已經心猿意馬,恨不能現在就去。「你記得後天晌午一定要來,若敢食言,當心我擺臉色給你看。
「遵命,娘子!」
他叫得甜膩膩的,直暖進水靈心湖裡邊。「人家還沒跟你——」她嬌嗔不依。
「放心,咱們很快就會拜天地的,相信我準沒錯。」
他說話總是虛虛實實、似真還假,叫人不知是信還是不信。
「好啦!現在我確實是非走不可了,你千萬記住我的話,要答應老太太的要求,但又不能答應得太乾脆,明白嗎?」
明白才有鬼!水靈一頭霧水地猛眨眼睛。
「我知道你很聰明,屆時你就會瞭解我的用意。」匆匆親了一下她的粉頰,萬般不捨地走到門口又反回來,改以更纏綿的吻來與她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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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家位於汝臨縣的西北口,這兒幾乎是清一色的土垣茅舍,前榆後桑,沙道縱橫間矮屋比鄰,周圍茂竹鳳尾森森,彷彿特地倚著闕家的大宅院四周而蓋起來。
水靈原以為張德寶會要求她和巧巧一樣穿得華麗而隆重,沒想到竟是巧巧跟著她打扮,衣著既樸素、簡單,還故意裝窮。原本美盛得令人屏息的容貌,下了妝之後,就全走了樣,雖然臉上仍抹著薄薄的脂粉,但卻已掩不住褐色的斑點,以及眼角的皺紋。
她才十九成嗎?看起來不像耶。
「你老盯著我看幹什麼?沒見過美人嗎?」巧巧臨出門前就跟錢管事提過,她不要跟水靈共乘一輛車,即使與她共乘一輛車也不要坐她對面,結果……錢管事聽錯了,還以為她喜歡水靈喜歡得不得了呢,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們湊在同一輛馬車上,讓她們大眼瞪小眼。
水靈嫣然一笑,尚未開口呢,巧巧已經被她絕美的笑容氣得緊閉著眼睛,說什麼也不要睜開來。
「輕點輕點,你再用力擠,眼尾紋就要變成一團疙瘩了。」
「你——」好在闕家的大宅院已經到了,否則巧巧包準會把水靈一口吞進肚子裡去。
錢管事領著她二人拾級而上,到了最上層階梯,才囑咐她二人稍待一會兒,兀自和守門的僕人不知嘀咕什麼,不到一眨眼功夫,那僕人便笑迎顏開的激活大門,迎他們入內。
水靈一跨進門檻,只見寬敞的庭院之中,分左右各站了兩排人,約有四十來個,有男有女,清一色的白布衫、青褥裙的打扮。
旋踵又走上來十餘名長隨,簇擁著一名白髮蒼蒼、身形龍鍾的老夫人。她拄著枴杖徐徐緩步走向水靈,征征地注視著她,良久,才將目光梭巡向她的上下衣飾,-那間眼中放出親切熱絡的光芒。
「你就是水靈?」她問。
「呃,是的,我叫晏水靈。」水靈納悶極了,張德寶不是叫她來取代巧巧的嗎?怎麼闕老太太連她叫什麼都知道?大問題!他們一定隱瞞了一個天大的秘密沒有告訴她。
「姨婆,我是水靈的妹妹,我叫巧巧。」巧巧一反她原來高傲自負的態度,主動且親熱的摟著闕老太太,還拋給水靈一個虛偽透頂的微笑。
「妹妹?」闕老太太狐疑地望向她,臉龐忽地沉鬱下來。「我倒不曉得海蘭什麼時候又生了一個女兒。」
海蘭就是水靈的母親,在水靈很小的時候,她就因為患了重病過世了。
「不過你這樣子……」闕老太太看看巧巧,又轉向水靈,「靈兒顯然要比你小多了。」回頭牽著水靈,逕自往大廳上走。
「哪會?」巧巧緊跟在後,忙著辯解,「姨婆你老眼昏花,看不清楚,其實姊姊她足足比我大了二歲,不信你問她。」
問我?
水靈愣愣地瞟向闕老太太,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忙圓謊。
哪有強要人家認她當妹妹的,真是吹牛也不打草稿。錢管事也不知心裹在想什麼,事前不先跟她說明,讓她有個準備,現在才在那兒對她猛使眼色,要她照著巧巧的意思,承認她娘的確多生了一個女兒。
闕老太太垂著滿是皺紋的眼皮,裡邊卻是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瞳,定定盯著水靈,等著她回話。
「是,沒錯,她是我妹子。」水靈心虛地拚命點頭,希望藉以提高她這句謊話的可信度。
闕老太太似乎不太滿意她的回答,「你妹妹比你懂事多了,一見到我就叫姨婆,不像你,呆得跟木頭人似的,連說話都吞吞吐吐。」
「姨婆說的是,我姊姊一向嘴拙,我娘也不喜歡她。」巧巧昨夜受了水靈一肚子的氣,現在正好藉機報復回去。她沒見過水靈的娘,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病故的,心想隨便胡扯幾句,闕老太太應該不會察覺到任何破綻才對。
「了不起啊你,連你娘喜不喜歡靈兒你都知道。」闕老太太話中帶著玄機。
進入大廳以後,她招呼水靈和巧巧分坐在她兩側,自己則端起瓷碗,一邊吹散上面飄浮的茶葉、一邊淨默地思忖著。
水靈環視起週遭,這花廳好大,二十幾個人坐在裡頭仍嫌過於空曠。她極少有機會到這種大戶人家做客,新奇得一雙晶燦的眸子滴溜轉個不停;巧巧則跟她完全不同,坐在太師椅上,眼睛只盯著闕老太太,彷彿花廳裡的一切就她而言,均是司空見慣,沒啥了不起似的。
闕老太太沉吟地,把她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主人不說話,大伙只好跟著憋氣。所幸水靈原來話就不多,又因長年一人獨居慣了,經常大半天說不上一個字,所以這種沉悶的氣氛對她而言,一點也不難熬。
巧巧就慘了,她向來喜歡大聲喳呼,動不動就吆喝底下的丫鬟們,難得讓兩片嘴唇「骨肉重逢」。這會兒,連大口喘氣都顯得突兀,更別說是說話了,簡直要她的命嘛。
正當大伙將氣憋到最高點時,闕老太太終於開口了。
「靈兒,你知道姨婆為什麼找你來嗎?」沒想到她一開口就針對重點,問得如此坦白,令水靈有些兒招架不住。
「是為了……」她趕快瞟向錢管事,看他有沒有「重點提示」……這糟老頭,需要他的時候,他竟來個一翻兩瞪眼,傻桿在那兒。「呃,我聽錢管事說……您身體不如以往健朗,所以……」
「笨蛋!」巧巧沒大沒小的搶白,「姨婆是因為想我們才找我們來的,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在跟靈兒講話,你不要插嘴。」闕老太太愀然不樂。
巧巧嘟翹起嘴巴,負氣地端起侍女送上來的熱茶,未及,又用力放回茶几上,蓄意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心裡的不痛快。
錢管事這會兒改向她使眼色了,偏偏巧巧不買他的帳,繼續以各種方式製造噪音,干擾別人說話。
「錢管事!」闕老太太大叫。
「小的在!」
怎麼他一個人兼兩份差事,既是張德寶的手下,又是闕家的管事?水靈越來越迷糊了。
「把她給我帶出去。」
「這……」錢管事為難地向水靈求救。
「姨婆,你生我的氣啦?」巧巧翻臉比翻書還快,「姊姊,姨婆比較疼你,你快求她不要趕我走。」她嘴裡說得很甜,眼中卻射出兩把冷箭,好像在威脅水靈,如果不幫她的忙,她就要使出毒辣的手段對付她。
「姨……姨婆,」就水靈來說,闕老太太仍舊是個從未曾謀面的陌生人,要稱她為姨婆實在很難開口。「巧巧她不懂事,教養差,性子又特別暴躁,書也念的不多,修養難免差一點,您千萬別跟她計較。」呵!好舒服,一口氣把昨天的烏煙瘴氣全部退還給她,心裡頭平順多了。
「你說什麼?」巧巧偽裝的技術實在有夠差,人家隨便一激,她就忍不住要露出馬腳來。「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是你姊姊,有什麼不敢?」
就是嘛,誰叫你喜歡「賣小」,硬指自己是人家的妹妹。
「你——」
「甭你呀我的,這樣很沒禮貌知道嗎?回位子上坐好,免得惹姨婆生氣,待會兒又把你轟出去。」當姊姊的滋味挺不錯的嘛。
巧巧氣得就差沒有吐血而已,坐在椅子上,張著眼睛猛瞪人,所有站的、坐的無一能夠倖免。
闕老太太懶得理她,她必須把握時間,將後事全部料理、交代妥當。大夫告訴她,她這是迴光返照,好不了一時半刻恐怕又會昏過去,趁現在清醒時,有什麼話就要趕快說。
「靈兒,」她慈祥的握著水靈的手,「跟我到後邊祠堂來。」
「我也去。」巧巧道。
「誰都不許跟來。」闕老太太命令她那十餘名長隨把守住信道,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步。「哪個敢不遵守我的命令的,就把他的腿打斷,用不著客氣。」
巧巧一嚇,慌忙退回座椅上,恨恨的瞪視水靈走向長廊的盡頭。
「現在怎麼辦?」她見身旁沒闕家的人在,低聲問錢管事。
「怕什麼?」錢管事倒是成竹在胸,安然自若的奸邪一笑,「憑她一個孤弱的丫頭片子,能玩出什麼花樣?你只要沉住氣,讓其他手底下的人認定你就是晏水靈的妹妹,到時候,等她把財產一繼承到手,咱們再……嘿嘿嘿!還怕這裡所有的一切不安安穩穩落入咱們手裡?」
「真麻煩!」巧巧沒那麼大耐性等下去,她恨不能立刻去殺了水靈,霸佔闕家全部的財富。「我爹幹嘛不直接要我假扮成晏水靈,反正那死老太婆又沒見過她,也不認識她的表外甥。兜這麼大一個圈子,還害我被那死丫頭戲弄,叫我怎麼沉得住氣?」
原來她是張德寶的女兒,難怪囂張得跟她爹一模一樣。
「沉不住氣也得給我沉住。」錢管事滿有威嚴的,想必他在這件陰謀詭計當中,也佔著極重要的角色。「眼看著數千萬的銀兩即將到手,若因為你一時大意,前功盡棄,不僅是我饒不了你,連你爹都會讓你好看。」
「你敢對我怎麼樣?」巧巧仗著她爹財大氣粗,她又是獨生女,向來都是她在恐嚇別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恐嚇她?何況錢管事只不過是一個下人,居然也敢這樣子跟她說話。「反正我家有的是錢,大不了我回去跟我爹說一聲,誰希罕闕家這點財產?」
「井底之蛙!」錢管事頗瞧不起巧巧,「憑你家那點田產和那間賭坊,連闕家三分之一的財富都不到,還敢拿來誇耀。」
「三分之一?」巧巧眼睛瞪得好大,標準的見錢眼開型。「你是說這老太婆擁有的財產是我家的三倍還要多一些?」
這麼簡單的算數,她居然還要重複問一次。錢管事很藐視地把眼珠子翻到天花板去。
巧巧沒注意到他充滿歧視的表情,猛沉浸在一夜致富的美夢中。難怪她爹會這麼處心積慮、煞費心思的把水靈從襄城弄來,並且狠下心腸,叫她無論如何要偽裝成水靈的妹妹,還再三叮嚀,不可以欺負她。
這一切的一切,原來都是「錢」在作祟。
錢管事看她越想越眉飛色舞,不得不提醒她,「在水靈繼承到遺產之前,你千萬不要再去招惹她。」
「為什麼非要她去繼承?」巧巧始終認為找水靈來是多此一舉,徒然浪費時間而已。
「因為闕老太婆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我在闕家做了三十年的管事,連一文錢都污不到,你可以想像她有多厲害。」
正因為他在闕家待得夠久,所以才會知道闕老太太有個遠親外甥女,名叫晏水靈;也才能內賊通外鬼,和張德寶勾結,謀奪闕家的財產。
「我怎麼看不出來?」
巧巧從小養尊處優,嗓門大脾氣也大,除此之外便沒什麼「過人」之處。論起心機、詭計,更是跟她爹沒得比。錢管事看她剛才的表現,就已經把她列人「傻蛋族」,心想,憑你「傻傻逗人」的眼睛,怎麼能夠看得出來?
巧巧還在認真的揣測,闕老太太究竟厲害往什麼地方?「她滿臉橫七豎八的紋路,像一把菜乾似的,顱骨往上翹,嘴角往下彎……看起來……比我凶一點倒是真的。」
錢管事不願接腔,只陰著笑臉偶爾瞥她一下權充回答。
巧巧又喃喃自語了半晌,才覺得無聊,癱回太師椅上,瞪著錢管事……
突然,她有一個重大的發現——他也在垂涎這塊好吃的「大餅」!
等她辛辛苦苦從水靈那兒把遺產拐到手後,勢必得分一半給錢管事,如此一來,他們父女豈不是要「虧」很多?
不行!
她的心腸不會比張德寶好到哪裡去,馬上就想到除去水靈之後,緊接著還必須「做掉」錢管事,這樣他們父女才可以軟硬、大小通吃!
嗯!好好想個計策對付他,可……想著想著,她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