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飄浮著團團腕腫的雲,轉瞬間,便把皎潔柔美的月娘娘吞進肚裡去。原即陰暗、闐無人聲的後院,此時更如同被百指千爪的閻夜魔掌侵襲,死寂罩住整座林院。
一條人影條忽掠過高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進水靈房中。
「誰?!」水靈自床上一驚而起,忙掀開碧紗帳。
「噓!」一雙巨大的手掌摀住她的嘴巴,另一隻手則自腰際環抱住她。「是我。」烏長雲喘得好厲害,大口大口的氣直往水靈頸項、肩背噴,弄得她奇癢難當。
「不是告訴你了,半年之後再來找我?」她趕緊把紗帳拉上,免得讓人瞧見。
「半年之後,我早得了相思病死翹翹了。」軟玉溫香在抱,烏長雲舒服地仰躺下去,順勢將水靈帶回暖呼呼的被窩裡。
「你……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起來!」
「嘎!這張床比你家那張要舒適多了,借我躺一下。」他賴皮地趴在水靈身上,放肆的嗅聞她宛如幽蘭般的體香。
「烏長雲!」她被他嗅得渾身發癢,忍俊不住,險些要笑出來。「快起來,否則別怪我……」什麼味道好香?哇!她的腸子反應特別快速,馬上就叫得咕嚕響。
「聞到沒有?」烏長雲深情地吻住她的唇,狠狠吮吭了一陣子之後,才說:「雖然那些東西比不上你誘惑人,但是包準你會開心的還我一記香吻。」他撩起紗帳,將桌上的燭台點燃。
水靈立刻望見琳琅滿目的……炒肺子、醬爆蟹、紅燒斑鳩……
「你怎麼弄來的?」他這人連吃頓飯都不惜動歪腦筋設計她,難保這桌「好料的」不是又去設計旁人「賺」到的。
「買的。」烏長雲很不高興她用「弄」這樣的字眼,「這些日子老碰不到善良、無辜又呆呆的女孩,怎麼弄?」
「呆呆?」敢拐著彎子罵她。水靈不依,倫起拳頭便欲捶他。
「不得無禮!」烏長雲長手一攬,把她抱進懷裡。「我千里迢迢、好心好意帶可口的料理來給你打牙祭,不道聲謝,張開雙臂迎接我,就已經夠糟糕的了,還用花拳繡腿對付我,罰你陪我喝一杯。」
「不行呀!我不會喝酒。」
「不會更好。」他斟了滿滿兩杯女兒紅,強迫水靈跟他喝「交杯酒」。
「你這人……」水靈光聞到酒味就已醉了一半,若是整杯喝下去,豈不是……
「快喝,喝了這杯酒,咱們就是夫妻啦!」烏長雲勾住水靈的手肘,兀自仰頭一飲而盡。
水靈則仍端著酒杯,征征地望著他。
「我喝酒的樣子很好看嗎?瞧你目不轉睛的。」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打算強行把酒灌進她嘴裡。
「慢著!」水靈的眼眸一閃一閃,越閃越晶瑩,緊接著水光灩瀲,淚盈於睫。
「又要哭啦?」他很順手的探進她懷中,替她把手絹拿出來。「你喔!這點芝麻綠豆小事也值得你淚眼潸潸嗎?不喝拉倒,改喝茶可以吧?」他討好地覷向她的面前,朝她扮鬼臉,逗她開心。
「我只是含著淚,哪有哭?」才逞強說完,白淨小臉已流下兩行清淚。「你將咱們的婚事看得這麼隨便、這麼無所謂嗎?只一桌飯菜、兩杯水酒就解決了?」水靈哽咽不已,一雙含著熱淚的美眸哀愁的盯著烏長雲。
「原來不是芝麻綠豆小事,是無傷大雅的小小小小事。」他說得一臉輕鬆。「快把眼淚擦乾淨,閣下這副尊容,我已經很不計較的照單全收了,可別哭瞎了眼,到時候莫怪我把你打入冷宮,另外娶一房小妾回來虐待你。」他不正不經的「嚴正聲明」,再次把水靈惹得痛哭流涕。
「現實鬼!壞心眼!」她又哭又叫的把跟雨點似的拳頭拚命往他身上捶。
「想我烏長雲英姿煥發、豪氣干雲的一代俠客,居然鬥不過你的兩行淚水,汗顏啊汗顏!」他吐出舌頭,將她臉上鹹鹹的淚水,全數添進肚子裡去。「嗯!你真是謎樣的可人兒,連淚水都是香的。」
「貧嘴。」他捏她的鼻子,換她掐他的嘴巴。「你這張嘴真是騙死人不償命。」
「太不厚道了,我打從成為人——呃,」他暗咒一聲,彷彿是責備自己說錯話了。水靈沒聽清楚,無法確定。「我是說,從小到大,我只是略略地撒了一個小謊,騙過一個人,而且那個人非但毫髮無損,還舒舒服服地坐上我的腿,坐得我兩腿發麻呢,我哪有騙——『死人』?除非你承認你是……」
「可惡!」水靈剛剛還不好意思用力,這會兒可什麼都不理了,她要狠狠懲罰他的口不擇言——
「啊!」她驚呼一聲。
「這叫先下『口』為強。」烏長雲冷不防地咬住她的食指,堅持不肯鬆口。
「你——你咬痛我了。」
「是嗎?」他把她的手挪到邊邊,好騰出空跟她拌嘴。「那趕快告訴我,你愛不愛我?」
「我……」水靈的臉龐轉紅得發燙,心如小鹿亂撞。「不知道。」她低回著,不敢把眼睛抬起來看他。這人一下子神秘兮兮、一下子又正經八百,教人搞不清楚他究竟葫蘆裹在賣什麼藥。
「靈兒!」他捧住她的臉,嚴肅的說:「我今晚前來,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告訴你,你今生當定了我的妻子,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改變不了這事實,明白嗎?」
水靈嚇一大跳,「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我知道一定有,你老是行蹤飄忽,居無定所,講話又閃閃爍爍的,」她吞了幾口唾味,提起勇氣問:「是你已經娶妻?還是你的家人反對我們的婚事?」
「都不是。水靈,」他張開嘴巴,把她的手指頭吐還給她。「我是專程來找你的,在好多、好多年前,你的……」他躊躇了半晌,終究沒說出實話。「你的一位長輩,救了我跟我娘——」
「那一定是我爹,我爹心地最好了。」原來是這樣,害她擔心得半死。
「呃……也許是吧。」烏長雲不自然的笑了笑,「我為了報恩,才遠從長白山千里跋涉而來,你猜的沒錯,我是有目的才親近你的。」
「感恩?」她的心涼了半截,「你為了感恩才……才要娶我為妻?」
「不,」他很認真的否認。「我還沒有濫情到那種地步。我之所以娶你,純粹是因為情不自禁。」他撫著她紅通通的粉頰,低吟道:「我願意為你放棄一千年的道行。」
「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懂、你只要瞭解我的心意就夠了。」烏長雲摩挲著她的臉,意亂情迷的吻咬住她的耳珠子,「你不該長得這麼美,美得令人有犯罪的衝動。」
突如其來的羞澀教她將一雙小手由他掌中抽開,放在身後。
她赧然一笑,道:「你真有那麼喜歡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水靈也學會耍點心機,弄個小陷阱,讓別人往裡面跳。也許是筱君那席話點醒了她,她真的需要烏長雲給她一些些保證,否則他們現在這個樣子,將來若有個不測,吃虧倒霉的不全是她一個人。
烏長雲隨便猜也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要不要我對著月兒娘娘跟你發誓?」
「才不要!」水靈馬上表示反對,「月兒娘娘每幾天就變個樣,陰晴圓缺捉摸不定。你對著它發誓,難不成是另有居心?」
到目前為止,水靈對他的瞭解仍是模模糊糊,也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不行,必須找個機會探查探查他的底細,她要給自己一個不必冒險、沒有危機的歸宿。
「天地良心,」烏長雲不明白她的小腦袋裹在想什麼,「我只是想給你一個誓言,如果你不喜歡月兒娘娘,那我就對星星好了,它總沒那麼善變吧?」
「可它明滅不定,而且我怎麼知道你是對著哪顆星起誓。」
有夠囉嗦!烏長雲匪夷所思的瞪著她,詫異才許久不見,她居然變「壞」了。
「你的意思是不要我發誓,因為你對我根本是深信不疑!」他故意欣喜若狂地摟著水靈,讚賞她「英明睿智」、「真知灼見」。
「不是。」水靈怕他高興過了頭,急忙把他「敲」醒,「我雖然不想逼你發誓,但不表示我就對你深信不疑,你必須給我一個足以證明你一輩子都會待我好的信物。」
「有那種信物嗎?」
太不公平了,她也只不過「捐」出了一根玉簪,一根玉簪能保證什麼?又能保證多久?居然好意思跟他要那種——幾幾乎乎不可能有的——超級名貴證物。
「我不管,我就要。」她這次非放聰明點不可。
原來她「變壞」的段數已經到了「奸詐狡猾」的程度了。烏長雲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他轉了語氣,緩道:「其實那『東西』也並非沒有,只是『它』很龐大、很佔空間、很累贅,而且不怎麼好照顧。」他詭笑地睨向水靈,一副莫測高深又陰險的樣子。
「沒關係。」水靈笑得坦然,她畢竟尚屬年幼,心機不夠深沉,詭計也不夠多端。「只要你肯給,我就有辦法照顧『它』,而且保證細心的呵護。」
「你的保證值多少銀兩?」
「難以估算,那是無價的。」水靈的信用卓著,襄城裡內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也以此為傲。為了顯示她的保證的確「貴重」得可以,她忙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秀眉微揚,還瞇起半邊眼眸。
「好,我相信你。」烏長雲拉開她的雙手,環住自己粗壯的腰桿,「拿去吧,我整個人統統是你的啦。」
「你——你怎麼可以當信物?」這個人的腦袋顯然塞得全是石頭,硬邦邦得一塌糊塗。
「不拿我當信物拿什麼當信物?」見她把手縮回去,他立刻霸道的把它們抓回。「普天之下還有比找更『名貴』、更愛你的奇珍異寶嗎?」就算有,他也不承認,水靈是他一個人的,他要完完全全擁有她,哪個『走不知路』的敢來跟她爭,他發誓一腳把他踹到蘇州賣城鴨蛋。
「你賴皮!」水靈嗔道:「人家指的是物品,是……」轉念一想,你不給,我乾脆自己拿。二話不說,伸出柔夷,直搗他的懷中。
咦?!
驀地,她觸到雷電似的,迅速彈回手臂,緊接著,一張臉紅成個大關公。
這人真是的!居然不穿裡衣,單單薄薄的只罩著一件長長的月牙白袍。
水靈一下子觸及他堅如石壁的胸肌和一大片糾結的胸毛,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羞赧難當。怎麼……怎麼有人……身上會長那麼多的「毛髮」?
「你……」她張口結舌,找不出適當的用詞來盤問他。
「怎麼?」烏長雲佯裝不解,「我的胸膛不夠寬廣、厚實,不符合你的期望?」他還真喜歡她摸他的感覺,酥酥麻麻,又有點兒癢,實在撩人極了。
「不是啦?」好個色魔,說起話來全是挑逗。「是你的胸口,怎麼會……會長了那麼多的……」怎麼啟齒嘛,真是羞死人了!
「你是指我的胸毛啊?」他誇張的「恍然大悟」,「哪個男人不是這樣?你是少見多怪,不信你……呃,算了,」總不能叫她去多看幾個男人,印證一下吧。
「總之你相信我就對了,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所謂男女有別,你們姑娘家的肌膚大多是柔嫩細緻,光滑如凝脂般;我們大男人就不同了,除了胸毛,還有腳毛、手毛、腿毛……不信我把衣服撩起來給你看。」
「不用了,不用了!」水靈倉皇加以阻止,身子不知不覺站了起來,但烏長雲馬上把她按回「原位」。她忙驚道:「我……我相信你便是。」她把頭壓得低低的,深怕一不小心又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
「把頭抬起來。」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她。
水靈乖馴的睜著焰焰生輝的黑眸,凝向他。
烏長雲握拳的右手緩緩張開,掌心現出一粒火紅、閃著光焰、如銅鈴般大小的珠子。
「這是……」好神奇的珠子,外圍竟然冒者熊熊狀似火焰的舌焰,一簇簇不斷往上攀升,滅了,又重新攀升,源源不絕,一團接著一團,令人目不暇給。
「這是我賴以為生的『火龍珠』,你拿去吧。」他輕輕的把它放在水靈手中,「答應我,你會妥善保藏它。」
「我……」水靈誠惶誠恐地捧著那粒血紅似火的珠子,無措地望著烏長雲。
「為什麼給我這個東西?」
「因為它是我的生命,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你,用以證明我對你此情不渝,直到天荒地老。」
他認真專注得有些反常。水靈不喜歡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這樣會令人無端地感到害怕,他還是嘻皮笑臉的比較容易親近。
天荒地老?她活不了那麼久的,那豈不是比一輩子還要長好多、好多?他對她的情有那麼深嗎?水靈疑惑地凝視著他,希冀從他眼中找到她要的答案。
呀!他的眼眸!
她再次發現他的眼眸是這麼的熟悉,是……是誰呢?一定有個人,有個她極為熟識的人的眼睛,跟他長得極為相似,錯不了,一定有一個這樣的人,但……為什麼她就是記不起來,那人究竟是誰呢?
烏長雲會心的笑開了懷,完全沒有聲音,他只是咧著嘴、仰著頭,得意地擁水靈入懷,要她傾聽他的心跳,那因她而猛烈起伏的悸動。
嘿!這股味道,他……是錯覺嗎?
水靈不信邪,自動往他胸膛各處探索,越闖越心驚,他的體味……唉!脫口就能說出的名字,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
「烏長雲!」她喚他:「你究竟是誰?」
「我是你今生的夫君。」他低語,附著她的耳畔哈出一口熱氣,今她奇癢難耐,連心也是……
水靈還要逼問,門外卻雜沓地傳來腳步聲。
「糟了,有人來了,你快躲起來。」幾更天了,為何這時候會有人來找她?
烏長雲一旋身,發現室內只有幾件傢俱和一張床,根本無處可躲。
「快呀!」水靈慌忙催促他,倒是忘了她的臥房實在是小得有點可憐。
情非得已。烏長雲考慮都沒考慮就跳進被窩裡。
「嘿!你——」來不及阻止,聽聲音來人已經到門口了,水靈沒轍,只得把紗帳拉上,自己坐在床邊,假裝才剛起床而已。
咦?門敲都沒敲,就被外面的人一腳踢開!
巧巧帶著她的貼身侍女秋荷,凶巴巴的走了進來。
「人呢?」巧巧厲聲問。
「什麼人?」水靈一愣,心口彷彿被狠狠撞擊了一下。
「裝蒜!秋荷明明看見你房裡藏著一個人。」巧巧興師問罪的樣子,活像一名潑婦,將她原本艷麗的容貌掩去起碼七分的姿色,變得很不討人喜歡。
秋荷趾高氣揚地眼望天花板,好像她會打小報告、坑害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本事。
「我房裡有沒有藏人,你管得著嗎?」水靈暗暗調整氣息,已不若方纔那麼慌亂無措。她不是巧巧的丫鬟,也不靠她過活,應該沒必要看她的臉色,讓她莫名其妙的吼來吼去。
「放肆!」巧巧提高嗓音,往方桌上一拍,發出偌大的聲響。
可水靈並沒有被她的氣勢給嚇到,因為——還有一件更不可思議的事情,吸引了她所有的視線。
那滿滿一整桌的酒菜呢?剛剛還好好的擺在桌上,怎麼一眨眼而已,就全不見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巧巧見她渾然沒把她的叱喝當回事,氣得直跺腳,「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她的嗓門實在太大了,水靈不得不暫時回神,理她一下下。
「知道呀!你叫巧巧,是個和我一樣孤苦伶仃、無父無母的可憐蟲。只不過是你比較凶,比較愛罵人,半夜會失眠,喜歡四處亂逛,隨便給別人安罪名的可憐蟲兼壞蛋。」水靈把原先對她的同情和歉意,全部收起來放進口袋裡。
她一點也不可憐,簡直可以說是可惡。反正張德寶只是要她來親近她,又沒說要忍氣吞聲的接受地無禮的指責,所以她才不要讓她,而且她要這巧巧知道,她晏水靈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你膽敢批評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咦!這口氣跟張德寶還真像。
「秋荷!去把我的竹棍子拿過來。」
「是。」
秋荷興高采烈的跑出去,不料,一頭撞上匆匆趕來的「老小姐」。
「唉喲!要死了,你走路不長眼睛?」秋荷惡人先開罵。
「住口!」老小姐當頭就給她「五百兩」,還咬牙切齒警告她不得叫出聲。
哇!她也是「凶」字輩的人物。水靈驚忖。好在巧巧背對著她,沒瞧見這精采的一幕。
「還不快去,在那兒囉嗦什麼?」巧巧一雙杏眼直勾勾的盯著水靈,滿腔的怒火燒得熾旺。她已經夠嬌艷了,卻為什麼沒水靈這般靈秀絕俗?而且……天!她簡且不相信自己會看她看得目不轉睛,她一定是個妖女,專門魅誘眾生來的。
「巧巧姑娘,」老小姐施施然擋在水靈面前,怯生生地一笑,「您三更半夜的找水靈有什麼事,不如交代我去做吧?」
「多事!」巧巧一把將她推向左側。「她在房裡窩藏男人,我特地來教她潔身自愛的。」忽地,猝不及防地扯開紗帳
水靈倒抽一口涼氣,心臟險險蹦出來。他——他怎麼辦到的?!
怪了,床上也是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這臥房就這麼丁點大,她會把人藏到哪兒去呢?「說!他人呢?」巧巧臉拉不下來,硬要水靈自己承認,好給她機會可以修理她!
水靈睜著明媚雙眼,錯愕地盯著巧巧,心裡卻想著,烏長雲怎會平空消失了?
但巧巧的目光像要吃人似的,讓她沒空想太多。這樣的盛氣凌人,實在不太可能出自名孤女該有的態度,挺啟人疑竇的。她不知道巧巧為什麼總是擺臉色給她看,跟她過不去。
水靈的處事原則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人家大剌剌的欺進房裡來,對她惡聲惡氣,她若再不有所反應,豈不是被人家瞧扁了。
「走了。如果你想見他,就請下次早點來。」水靈瞇起眼睛,笑得一臉的天真無邪。
老小姐擔心她激怒了巧巧,會吃不完兜著走,急得猛扯她的衣袖。水靈卻老神在在,不卑不亢,看她能拿她怎麼樣?
「無恥!」巧巧狠啐一聲,「看我不打爛你這張臉。」
她接過秋荷拿來的竹棍,用力往上一舉,眼見就要凌空而下。
「水靈!」老小姐情急之下將她往旁邊一推,害巧巧撲了個空。
「老萊紫!你找死。」怒火一下子蔓延到老小姐身上。
「別打她!」水靈道:「要打你打我好了。」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總是她引起的,跟老小姐跟本扯不上關係,她不願拖累旁人。
「哼!我兩個一起打。」巧巧天生凶殘,酷愛打人出氣,這會兒逮到機會,她怎能不狠狠打個痛快。
「老小姐,你快走,別管我。」反正水靈不是她的丫鬟,她可以堂而皇之的跟她放手一搏。雖然她外表柔弱,似乎不堪輕輕一擊;實際上並非如此,她是打泥巴仗長大的,能投、能躲,還會過肩摔。
當然啦!這些小小把戲僅限於對付某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比如眼前的巧巧。不過,她應該沒玩過「搶國寶」,不諳「相撲神功」吧?
水靈見她把手上的竹棍上下甩得咻咻響,不禁有些兒怕怕的。
「別怕!」老小姐很夠意思,忙捲起袖管,準備跟她共同抵禦「外侮」。「咱們兩個拚她一個,至少可以打個平手。」
巧巧聞言,冷陰陰地一笑,「秋荷,把所有的人全部給我叫來。」
完蛋了!四拳難敵群雌。水靈暗暗叫苦,發誓如果此「役」不死,鐵定要「發奮圖強」,絞盡腦汁把巧巧「害」成窮光蛋,以懲罰她的凶殘、沒有人性。
須臾的時間,水靈房中已擠滿了人,將她和老小姐逼到窗台旁。
「給我狠狠的打,打得越凶,我賞得越多。」
「是的,小姐。」
這些人全是貧困人家的女兒,儘管十二萬分的同情水靈,卻也無可奈何。
「小心囉,拳腳無眼,你們——」
「廢話!」巧巧不罵人會死一樣,開口便用吼的。
說時遲那時快,窗外突然「吼——」地一聲,比巧巧的咆哮氣勢更加磅-,眾人驚甫末定時,黑豹大哥已衝過窗台,直撲往巧巧。
「啊!!」嚇死她了!丟下竹棍,轉身拔腿就跑。
其他人也跟著一哄奪門而出,頃刻閒,溜得一個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