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搶劫案使詹妮弗再一次成為新聞人物。被告又是由雷恩神父介紹來的。
「我的一個朋友遇到一點麻煩……」他剛開了個頭,兩人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位朋友原來是保羅-理查茲,一個被指控從銀行搶劫了十五萬美元的流浪漢。據說當時一名強盜走進一家銀行,他身穿黑色長雨衣,雨衣裡藏著一支鋸短了槍桿的槍。雨衣的領子向上翻著,蓋住了半個臉。那人大搖大擺地走進銀行,朝出納員揮舞著手中的槍,讓他把手頭的全部現款交出來。錢到手後,強盜便坐上在門外等著的汽車逃之夭夭。曾有幾個人看到逃走的車子是一輛綠色的小轎車,可是牌照上抹了泥巴,看不見號碼。
搶劫銀行案一般是由聯邦政府處理的,因此聯邦調查局參加了偵查。他們把罪犯作案的方式輸入中心電腦,保羅-理查茲便是電腦提供的嫌疑犯。
詹妮弗去賴克斯島監獄訪問了理查茲。
「我向上帝起誓,我沒有干,」保羅-理查茲說。他今年五十多歲,紅紅的臉上長著一對孩子似的藍眼睛。看起來手腳已不十分靈便,超過了搶劫銀行的年紀。
「你到底是清白的還是有罪的,這一點我現在並不關心,」詹妮弗說,「但是我有一條規矩:我決不代表對我撒謊的人說話。」
「我敢拿我母親的生命起誓,我沒有搶。」
詹妮弗早已不相信對天起誓之類的保證了。不少當事人曾拿他們的母親、妻子、情侶以及孩子的生命向她起誓。要是上帝讓這些起的誓應驗的話,那麼現今地球上的人口恐怕要少得多了。
詹妮弗問:「你認為聯邦調查局為什麼要逮捕你呢?」
保羅-理查茲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為十年之前我搶過一家銀行。當時我笨手笨腳,被當場逮住了。」
「你當時在雨衣裡藏了一支鋸短了的槍?」
「正是這樣,我一直等到天下雨才動手搶劫。」
「這一回不是你幹的?」
「不是。肯定是哪一個精靈鬼學了我的樣。」
主持預審的是主張對一切罪犯從嚴處理的弗雷德-斯蒂芬斯法官。據傳,他贊成把一切罪犯統統送往渺無人煙的荒島,永遠不叫他們離開。這位法官還認為,凡第一次行竊被抓住的人,應根據伊斯蘭傳統砍去右手;再次作案,應該砍去左手。詹妮弗所遇到的法官中,最難對付的便是這個人了,她請肯-貝利來商量對策。
「肯,我想請你瞭解一下有關斯蒂芬斯法官的全部情況。」
「斯蒂芬斯法官?他的情況誰都知道。他……」
「這我也知道。請你務必再調查一下。」
經辦本案的聯邦主訴人是詹妮弗的老熟人卡特-吉福特。
「你打算怎樣替他辯護?」吉福特問。
詹妮弗像是吃了一驚,理直氣壯地回答說:「當然是無罪囉。」
他不無譏諷地說:「這正是斯蒂芬斯法官所希望的。我估計你準備要求組成陪審團吧?」
「不。」
吉福特滿腹疑團地端詳著她:「斯蒂芬斯法官審理案件從來不心慈手軟。你難道準備讓他單獨處置你的當事人嗎?」
「不錯。」
吉福特笑了笑說:「我看你遲早總會發瘋的,詹妮弗。我巴不得這一天早日到來。」
「美國訴保羅-理查茲的審判現在開始。被告到庭了嗎?」
法庭工作人員說:「到了,法官先生。」
「請律師們各自入席。」
詹妮弗和卡特-吉福特朝斯蒂芬斯法官走去。
「詹妮弗-帕克代表被告。」
「卡特-吉福特代表美國政府。」
斯蒂芬斯法官轉過身來,毫不客氣地對詹妮弗說:「我知道你名聲顯赫,帕克小姐。為此我現在向你指出,我無意在本庭浪費時問。我不允許任何遲緩或耽擱。我要立即開始預審並提出起訴。我打算盡快地確定開庭審判的日期。我想你要求組成一個陪審團吧,還是……」
「我不要,法官先生。」
斯蒂芬斯法官驚奇地打量著她。「你不需要陪審團來進行審判嗎?」
「我不需要,因為我認為不會起訴的。」
卡特-吉福特瞪著她,問:「你說什麼?」
「在我看來,你並無足夠的證據來開庭審判我的當事人。」
卡特-吉福特喝道:「你這是什麼話!」接著他轉身對斯蒂芬斯法官說:「法官先生,政府方面擁有充分證據。據查,被告曾以完全相同的辦法犯下完全相同的罪行。電腦把他從兩千多名嫌疑犯中找了出來。現在我們已經把罪犯帶上法庭,主訴人並不打算收回對他的起訴。」
斯蒂芬斯法官轉過臉向詹妮弗說:「本庭認為對本案提出控告和審理已有足夠的初步證據。你有什麼要補充嗎?」
「有的,法官先生。能夠站出來證明保羅-理查茲犯罪的證人一個也沒有。聯邦調查局一直找不到任何贓款。事實上,把被告和本案牽連在一起的,僅僅是主訴人的臆想。」
法官盯著詹妮弗,用綿裡藏針的語氣說:「那麼電腦挑出他來又做何解釋?」
詹妮弗歎了口氣,說:「那倒是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問題,法官先生。」
斯蒂芬斯法官憤憤道:「我想的確是這麼回事。你要明白,儘管把活的證人搞糊塗易如反掌;可要把電腦搞糊塗卻並不那麼容易。」
卡特-吉福特得意地點點頭:「一點不錯,法官先生。」
詹妮弗問吉福特:「聯邦調查局使用的是國際商用機器公司製造的370/168型電腦吧?」
「是的,這是世界上最先進的設備。」
斯蒂芬斯法官問詹妮弗:「難道辯護律師打算對電腦的效能表示懷疑嗎?」
「恰恰相反,法官先生。我今天請了一位電腦專家到庭,他是生產370/168型電腦的工廠的工作人員。為電腦編製程序,找出我的當事人名字的正是他。」
「他在哪裡?」
詹妮弗轉過身,向一個坐在長椅上的瘦高個兒做了個手勢。那人侷促不安地朝前走去。
詹妮弗說:「這位是愛德華-蒙羅先生。」
「如果你老是使著法兒收買我的證人的話,」主訴律師衝口而出,「那我要……」
「我無法通過蒙羅先生向電腦瞭解是否還有其他嫌疑對象。我挑選了十個外表特徵跟我的當事人多少有點相似的人。為了進行甄別,蒙羅先生把他們的年齡、身高、體重、出生地和眼睛的顏色等情況一一編入程序。得出我的當事人名字的正是這些情況。」
斯蒂芬斯法官很不耐煩地問:「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帕克小姐?」
「我的意思是,電腦把這十個人中的一個確定為搶劫銀行的重大嫌疑犯。」
斯蒂芬斯法官轉過臉問愛德華-蒙羅:「是真的嗎?」
「是真的,法官先生,」愛德華-蒙羅打開公文包,拿出一張電腦的計算結果。
法警從蒙羅手裡接過這張紙交給了法官。斯蒂芬斯法官看了一眼,臉刷地紅了。
他望著愛德華-蒙羅,問:「你不是開玩笑吧?」
「不是,先生。」
「電腦竟把我選為嫌疑犯?」斯蒂芬斯法官問。
「不錯,先生,是這樣。」
詹妮弗做了解釋:「電腦並不具有推理能力,法官先生。它僅能對輸入的資料作出反應。你跟我的當事人碰巧身材、體重、年齡都相同。你們兩人開的都是綠色轎車,又是同一個州的人。主訴律師所掌握的證據就這麼多。另外,最後一個因素是作案的方式。關於保羅-理查茲十年前搶劫銀行的報道,成千上萬的人都從報上讀到過。誰都有可能倣傚他的作案方式。有人就這樣做了。」詹妮弗指一指斯蒂芬斯法官手中的那張紙說:「這說明美國政府手中掌握的有關這一案件的證據是多麼不足信。」
卡特-吉福特氣急敗壞地說了聲:「法官先生,」立時停住了,不知道該講什麼好。
斯蒂芬斯法官再次望了望手中的電腦計算結果,然後朝詹妮弗說:「如果本庭法官是一個比我年輕,比我瘦的人,他駕駛的是藍色轎車的話,那會怎麼樣呢?」
「電腦提供的嫌疑犯另有十名,」詹妮弗說,「下一名是紐約州地區檢察官羅伯特-迪-西爾瓦。」
詹妮弗正在辦公室看報紙,辛茜婭姬通報說:「保羅-理查茲先生求見。」
「請他進來,辛茜婭。」
理查茲身穿一件黑色雨衣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隻用紅色緞帶紮著的糖果盒子。
「我特來向你道謝。」
「你看到了吧?正義有時真會取勝的。」
「我要離開本地休假去。」他把糖果盒遞給詹妮弗。「這是一份薄禮,略表我的心意。」
「謝謝你,保羅。」
他欽佩地望著她說:「你真了不起。」
他說罷走了。
詹妮弗望著桌子上的糖果盒子,笑了。她為辦理雷恩神父介紹的大部分案件得到的報酬並不多。得到的都是諸如此類的小吃點心。如果她發胖的話,那是雷恩神父的過錯。
詹妮弗解開緞帶,打開糖盒,只見裡面裝著一萬美元的舊鈔票。
一天下午詹妮弗離開審判庭時,看到拐角處有一輛黑色卡迪拉克高級大轎車。她正要從車子旁走過去,不料邁克爾-莫雷蒂從車裡跨了出來,說:「我正等著你呢。」
詹妮弗發現站在眼前的人精力旺盛,體魄強壯。
「不要擋我的道,」詹妮弗說。她滿臉怒容,兩頰鮮紅。邁克爾-莫雷蒂覺得她比自己記憶中的形象還要漂亮些。
「嘿,」他笑道,「別發火。我只是想跟你談談。你光聽著就行了。耽擱了的時間我會付錢給你的。」
「你永遠付不起。」
她拔腿準備從他身旁走過。邁克爾-莫雷蒂伸出一隻手,和解似地抓住她的手臂。接觸到她的身子使他興奮不已。
他使盡渾身解數,故作媚態說:「不要意氣用事。你還沒聽到我要對你說什麼呢,你知道你推出去的是什麼嗎?你做夢都想不到的。實際上我只要跟你談十分鐘就行了。我可以把你送到你的法律事務所。我們可以在路上談。」
詹妮弗仔細看了看他,說:「要我跟你去得有一個條件,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邁克爾點點頭。「那好辦,問吧。」
「用那只死金絲雀對我進行陷害,是誰的主意?」
他毫不遲疑地說:「是我。」
現在終於水落石出了。詹妮弗真想殺死他。她憤憤然跨進了轎車,邁克爾-莫雷蒂在她身旁坐下。詹妮弗注意到他問也不問一聲,便把她事務所的地址告訴了司機。
轎車開動之後,邁克爾-莫雷蒂說:「我為你取得的巨大成就感到高興。」
詹妮弗懶得做答。
「我真是那麼想的。」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找我幹什麼。」
「我要讓你掙大錢。」
「多謝,我已經夠富裕了。」她的話音裡充滿了對他的蔑視。
邁克爾-莫雷蒂漲紅了臉。「我是為了你好,而你卻一味地跟我做對。」
詹妮弗轉臉對著他,說:「我不要你的任何好處。」
他和解地說:「好吧。我是想設法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聽我說,我可以給你送許多當事人來。重要的當事人。可賺一大把錢哪。你根本不知道……」
詹妮弗打斷他說:「莫雷蒂先生,別再往下說了。這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可是我能……」
「我不會代表你或你的朋友的。」
「那為什麼?」
「因為我一旦為你辦案,我便成了你的附庸了。」
「你全想錯了,」邁克爾反駁道,「我的朋友從事的全是合法的行業,包括銀行、保險公司……」
「請別費心了。我決不為黑手黨效勞。」
「誰說是黑手黨啦?」
「隨便你叫它什麼吧。反正我是我自己的主人。我不想改變這種狀態。」
前面亮起了紅燈,轎車停了下來。
詹妮弗說:「沒有多少路了,謝謝你讓我搭你的車。」她打開車門,下了車。
邁克爾說:「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
「永遠不能,莫雷蒂先生。」
邁克爾望著她走向遠處的背影。
「天哪,」他想著,「好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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