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月底,離開選舉參議員還有兩個星期。競選活動進行得熱火朝天。亞當的競選對手是現任參議員約翰-特羅布裡奇,他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政治家,所有專家一致認為這場競選旗鼓相當,將會出現激烈的爭奪。
一天晚上,詹妮弗在家坐著,觀看亞當和對手在電視上辯論。瑪麗-貝思的意見是正確的:現在離婚將會大大減小亞當取勝的可能。
當詹妮弗參加一次關於業務的午餐後回到事務所時,有一件急事正等著她辦:雷克-阿倫留下話讓她馬上給他打電話。
「他半小時內一連打來了三次電話,」辛茜婭告訴她。
雷克-阿倫是搖擺舞歌星。他幾乎是一夜之間成為世界上最受歡迎的歌唱家的。詹妮弗曾聽說過搖擺舞歌星收入驚人,但是在為雷克-阿倫打官司之前,她並不瞭解這驚人二字到底意味著多大數目。通過灌唱片,在電視上露面,做廣告,再加上拍電影,雷克-阿倫的年收入高達一千五百萬美元。雷克今年二十五歲,出身於亞拉巴馬州的農民家庭,天賦美妙的歌喉。
「請你給我接他的電話,」詹妮弗說。
五分鐘後,電話接通了。「嘿,你呀,我打電話找了你好幾個小時啦。」
「真抱歉,雷克。我在參加一個會議。」
「出問題了,得跟你談一談。」
「你今天下午上事務所來一趟,行嗎?」
「恐怕不行。我眼下在蒙特卡洛1,正為格雷斯和王子效勞。你最快什麼時候能趕到這兒來?」
1蒙特卡洛:摩納哥城市,是世界著名賭城。
「我一下子走不開,」詹妮弗表示異議,「我的桌子上已堆滿了……」
「姑娘,我需要你。你今天下午一定得坐飛機前來。」
說完他掛上了電話。
詹妮弗把這次通話的內容仔細琢磨了一番。雷克-阿倫不願在電話上談論自己的問題,這說明他的問題也許與吸毒、姑娘或小伙子有關,什麼都可能。她打算派特德-哈里斯或坦-馬丁前去處理,可她喜歡雷克-阿倫這個人。最後她決定親自去一趟。
她臨走之前打電話找亞當,可是他不在。
她對辛茜婭說:「給我預訂一張飛往尼斯的法國航空公司機票。屆時還需要一輛汽車前來接我,把我送往蒙特卡洛。」
二十分鐘後,辛茜婭已經為她預訂了當晚七時的機票。
「從尼斯到蒙特卡洛可以搭乘直升飛機,」辛茜婭說,「我把直升飛機票也給你預訂了。」
「太好了,謝謝。」
當肯-貝利聽說詹妮弗前往蒙特卡洛的原由時,他說:「那個小子把自己看成什麼人物?」
「他明白自己是什麼人物,肯。他是我們最重要的當事人之一。」
「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會超過三四天的。」
「你不在,這裡的情況就不一樣了。我會想念你的。」
詹妮弗暗自尋思:不知他是否還跟那金髮小伙子幽會。
「我回來之前,你要堅守陣地。」
一般來說,詹妮弗是喜歡乘飛機的。她把在機上度過的時間看成一種休息,自己能暫時從緊張的工作中解放出來,把地面上一切惱人的問題置之腦後。同時,飛機好比沙漠中的綠洲,可以使她逃離那些始終糾纏著自己的當事人。可是,這次跨越大西洋的飛機卻不然,飛機似乎特別顛簸,詹妮弗胃裡很不舒服,直想嘔吐,
當飛機第二天一早在尼斯降落時,詹妮弗感到好一點了。飛往蒙特卡洛的直升飛機已在那兒等她。她過去從未乘過直升飛機,很想有機會試一試。可是飛機的急速上升和下降使她很不好受,她壓根兒無法欣賞阿爾卑斯山和大峭壁的壯觀,螞蟻般的汽車正沿著蜿蜒、陡峭的盤山公路爬行。
蒙特卡洛的建築物已映入眼簾。幾分鐘後,直升飛機在海濱白色的現代化避暑娛樂場前面降落。
辛茜婭事先已經給雷克-阿倫去過電話。他在那兒迎候。
他緊緊地擁抱了她,問:「一路上好吧?」
「飛機有點兒顛簸。」
他重又仔細看了看她說:「你看起來是不大對勁。我先送你到我的公寓,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以便參加今晚的盛會。」
「什麼盛會?」
「晚會。就為這才請你來的。」
「你說什麼?」
「格雷斯讓我把我所喜歡的人都請來,我喜歡你。」
她恨不得將他勒死。雷克-阿倫哪裡知道他把她的生活規律全打亂了。她與亞當遠隔三千英里,許多當事人在等著她,法庭上有案件需要審理,……而她卻被哄到蒙特卡洛來參加晚會。
詹妮弗說:「雷克,你怎麼可以……?」
她看到他滿臉堆笑,不由得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噢,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而且,晚會也可能挺有興味呢。
晚會盛況空前。這是為孤兒籌集牛奶費的音樂會,發起人是尊貴的格雷斯和雷尼爾-格裡馬爾蒂殿下。晚會在戶外避暑娛樂場進行。這是個十分宜人的夜晚。夜色迷人,從地中海吹來的習習清風拂動著棕櫚樹葉。一千五百個座位上坐滿了歡樂的觀眾。詹妮弗真希望亞當跟她在一起分享眼前的一切。
六七位世界聞名的歌星登台演出,雷克-阿倫則是晚會上的佼佼者。三樣樂器的小樂隊喧聲震天地為他伴奏。他身後不時亮起變幻莫測的閃光,劃破天鵝絨般的夜空。他表演結束之後,全場掌聲經久不息。
接著在巴黎飯店下方的魚池旁舉行了小型晚宴。在偌大的池子四周擺上了雞尾酒和自助晚餐,池子中央漂浮著星星點點亮著蠟燭的睡蓮葉。
詹妮弗估計共有三百多人出席。她沒有隨身帶晚會禮服,望著周圍穿戴得珠光寶氣的女子,直覺得自己像那個可憐的賣火柴的女孩。雷克把她介紹給公爵和公爵夫人以及王子們。在詹妮弗看來,歐洲的一半王室成員都光臨了。她還會見了卡特爾1的頭面人物和許多著名歌劇演員。在座的還有時裝設計家,巨額遺產的女繼承人,以及出色的足球運動員貝利。詹妮弗與兩個瑞士銀行家聊天時,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1工業托拉斯的組織。
「對不起。」詹妮弗說完去找雷克-阿倫。
「雷克,我感……」
他瞅了她一眼,說:「你臉色白得怕人,姑娘。我們溜吧。」
半個小時之後,詹妮弗已經來到雷克所租的別墅,睡下了。
「醫生馬上就來,」雷克告訴她。
「我不要醫生。我不過患了感冒什麼的。」
「是啊,不過,這『什麼的』可得好好查一查。」
安德烈-蒙特醫生是一位八十歲上下的老人,他留著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長鬍子,手裡提著黑色的藥箱。
醫生轉身對雷克-阿倫說:「請你退到外邊,好嗎?」
「當然可以,我在門外等著。」
醫生走近床前。「唔,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要是我能知道的話,」詹妮弗以微弱的聲音說,「該由我來看病,你當病人躺在床上。」
他在床沿上坐下,問:「你感覺怎樣?」
「好像我是患了淋巴腺鼠疫似的。」
「請把舌頭伸出來。」
詹妮弗伸出舌頭,感到一陣噁心。蒙特給她按了脈,量了體溫。
等他忙完以後,詹妮弗說:「你看是什麼病,醫生?」
「症狀跟許多病相似,漂亮的姑娘。如果你明天感到好一點的話,請到我診所來,我再給你仔細檢查一下。」
詹妮弗虛弱異常,懶得爭論,便說:「好吧,我明天去。」
第二天早上,雷克-阿倫開車送詹妮弗上蒙特卡洛,蒙特醫生給她做了全面檢查。
「是病菌引起的疾病吧?」詹妮弗問。
「如果你要未卜先知,」這位上了年紀的醫生說,「我就去請美貌的女巫來。如果你要知道究竟鬧什麼病的話,那麼只好耐心等待化驗報告。」
「那需要多少時間?」
「一般需要二至三天。」
詹妮弗明白自己絕不可能在那兒呆上兩三天。亞當也許需要她。反正她知道自己需要他。
「這幾天,你要好好臥床休息。」他遞給她一瓶藥片。「吃了這藥你會舒服點的。」
「謝謝你。」詹妮弗在一張紙上草草地寫上幾個字。「請你按這個號碼給我打電話。」
詹妮弗走後,蒙特醫生才看了看那張字條。上面寫著的是她在紐約的電話號碼。
詹妮弗在巴黎的戴高樂機場換乘飛機時,吞服了蒙特給她的兩片藥片,還服了一片安眠藥。她在回紐約途中的大部分時間裡斷斷續續地打著瞌睡,但下飛機後她並不感到有什麼好轉。她沒有通知別人來接她,便要了一輛出租汽車回公寓去。
下午近傍晚時分,電話響了。是亞當打來的。
「詹妮弗!你上哪……」
她盡量振作精神,說:「抱歉得很,親愛的。我不得不去蒙特卡洛跑一趟,去看一個當事人。我出發前沒找到你。」
「真愁煞我了。你一切都好吧?」
「很好。我……我東奔西走,多跑了點路。」
「上帝保佑!我一直以為發生了種種不測。」
「你不必多擔心,」詹妮弗寬慰他說,「競選進展得怎麼樣?」
「不賴,我什麼時候來看你呢?我原本該動身到華盛頓去,不過行程可以往後推遲……」
「不用了,你去吧。」詹妮弗說。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我很忙,我們週末在一起過吧。」
「好吧。」他不情願地說,「如果今晚十一時你沒有事,可以在哥倫比亞公司的電視新聞節目上看到我。」
「我會收看的,親愛的。」
詹妮弗打完電話後五分鐘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詹妮弗打電話告訴辛茜婭她上午不去上班了。詹妮弗睡得很不安寧,醒來後也不見好。她想弄點吃的,可什麼也嚥不下去。她感到渾身上下沒有勁,這才想起自己差不多已三天沒吃東西了。
她極不情願地在心裡想著自己可能染上的種種疾病,感到十分害怕。首先,她自然想到了癌症。她觸摸自己的乳房,可是並沒有發現結塊。當然啦,什麼部位都可能得癌症。也許不過是病毒作祟,不過要是那樣的話,醫生當下就該知道了。麻煩的是,什麼病都可能患。詹妮弗感到茫然,一籌莫展。她可不是那種老懷疑自己頭痛腦熱的人。她向來身體挺健康,可眼下她覺得自己的肢體不聽使喚了。若有什麼病痛,她可受不了,特別是在這萬事如意的當兒。
她肯定會好起來。當然會的。
詹妮弗又是一陣噁心。
那天上午十一點鐘,安德烈-蒙特從蒙特卡洛打來了電話。只聽電話機裡在說:「請等一會兒,我馬上接上醫生的電話。」
這「一會兒」可比一百年還要長。詹妮弗牢牢抓著電話,簡直等不下去了。
最後,終於傳來了蒙特醫生的聲音:「你感覺如何?」
「還是老樣子。」詹妮弗緊張地說,「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好消息,」醫生答道,「並不是淋巴腺鼠疫。」
詹妮弗等不及了。「是什麼呢?我生什麼病了?」
「你有喜了,帕克太太。」
詹妮弗僵直地凝視著她手中的電話,最後她囁嚅著說道:「你……你有把握嗎?」
「兔子試驗一向很靈。我想你是第一次懷孕吧?」
「是的。」
「我建議你盡早去找一位產科大夫。你懷孕初期反應嚴重,說不定日後還有麻煩呢。」
「我一定去,」詹妮弗說,「謝謝你打電話來,蒙特醫生。」
她放下電話,端坐不動。腦子裡亂糟糟的。她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時候懷上孕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憂,一時亂了方寸。
她懷了亞當的孩子了。想到這裡,她豁然開朗了。她喜上眉梢,好像收到一份珍貴的禮物。
時間也十分湊巧,似乎是「天意」。選舉即將結束,她和亞當將盡快舉行婚禮。肯定是個男孩,詹妮弗對此很有把握。她恨不得馬上將這個消息告訴亞當。
她給他的辦公室掛了電話。
「沃納先生不在,」秘書告訴她,「你打到他家裡去試試看。」
詹妮弗本來無意打電話到亞當家裡,可是眼下的喜訊使她按捺不住自己。她撥了他家的號碼。來接電話的是瑪麗-貝思。
「請原諒,打擾你了。」詹妮弗抱歉地說,「有件事必須跟亞當談一談。我是詹妮弗-帕克。」
「你打電話來,我真高興。」瑪麗-貝思說話的語氣熱情洋溢,詹妮弗心中釋然了。「亞當講演去了,不過晚上會回來的。你幹嗎不上這兒來呢?我們一起吃晚飯。七點鐘,怎麼樣?」
詹妮弗猶豫了一會,說:「好吧。」
詹妮弗驅車前往赫德森河畔的柯魯頓市,一路上竟沒有出車禍,真是奇跡。當時她腦海裡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思想怎麼也集中不起來。亞當和她曾多次談起要孩子的事。他說他想要兩三個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的孩子。這話至今記憶猶新。
詹妮弗驅車在公路上行駛時,好像感到腹內微微騷動。她告訴自己,那完全是胡思亂想,還早著呢!但也許不用過很久了。她已經懷著亞當的孩子,活生生的,很快便會踢腳啦。真可怕,也怪使人興奮。她……
驀地,詹妮弗聽到了汽車喇叭聲。抬頭一瞧,自己幾乎把一輛卡車逼到了路旁。她對他歉疚地一笑,往前開走了。什麼東西也不能擾亂她今天愉快的心境。
當詹妮弗在沃納家門口停下車時,已經暮色蒼茫。天空下起霏霏小雪,紛紛揚揚地散落在樹枝上,瑪麗-貝思身著一件織錦長衣,開門迎接詹妮弗。她拉著她的手臂,熱情地讓進屋裡。詹妮弗記起了她上一次的訪問。
瑪麗-貝思容光煥發,喜滋滋的,她雍容大方,安閒地聊著天,使詹妮弗不再感到拘束。兩人步入書房,屋內的爐火歡快地跳躍著。
「亞當沒來過電話,」瑪麗-貝思說,「他可能讓什麼事給耽擱了。不過你我兩人正好可以聊聊。你剛才在電話裡講話顯得十分興奮。」
詹妮弗望著面前這位友好的女人,冒冒失失地說:「我懷上亞當的孩子啦。」
瑪麗-貝思往椅背上一靠,微笑著說:「啊哈!真巧極了!我也有喜啦!」
詹妮弗兩眼盯著她說:「我……我不明白……」
瑪麗-貝思哈哈大笑:「親愛的,這還不簡單麼?你知道我和亞當是夫妻啊!」
詹妮弗有氣無力地說:「可……你和亞當不是馬上要離婚了嗎?」
「親愛的姑娘,我幹嗎要跟亞當離婚呢?我愛著他哪。」
詹妮弗感到天旋地轉。她不懂瑪麗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你不是另有所愛嘛?你自個兒這樣說……」
「我告訴過你,我有所愛。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可我愛的還是亞當。我跟你講過,自從第一次見面以後,我一直愛著他。」
她講的不會是真話。她在故意逗著詹妮弗玩。這玩笑可開得太過火了。
「你算了吧!」詹妮弗說,「你們兩人像兄妹一般過日子。亞當沒有跟你同房,……」
瑪麗-貝思帶笑說:「親愛的,你真是個可憐蟲!我感到奇怪,像你這麼聰明的女人竟會……」她湊向前去,關切地說:「你竟會相信他的話!我很難過,真的,我真為你感到難過。」
詹妮弗盡量控制自己:「亞當愛的是我。我們正打算結婚。」
瑪麗-貝思搖了搖頭。四目對視的當兒,詹妮弗看到她那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她的心一時幾乎停止了跳動。
「那樣的話,亞當便犯下了重婚罪。我將永遠不同意離婚。如果我讓亞當跟我離婚,再娶上你,那麼他勢必會落選的。而現在他眼看勝利在望,接著我們,亞當和我,將進入白宮。他的生活中容不得你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能有你這個人。他自以為愛上了你,但他一旦發現我已懷有身孕的話,他一定會戰勝自己的感情的。亞當一直想有個孩子。」
詹妮弗緊閉雙目,想以此止住自己頭部的劇痛。
「我給你拿點什麼喝的,好嗎?」瑪麗-貝思關切地問了一聲。
詹妮弗張開雙眼:「你告訴他你有孩子了嗎?」
「還沒哪,」瑪麗-貝思笑了,「我打算今晚他回家後上床時告訴他。」
詹妮弗心中無比憎恨。「你簡直是個魔鬼……」
「這要看你從什麼角度理解了,對嗎,親愛的?我是亞當的原配妻子,而你是他的姘頭。」
詹妮弗站起身來,只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的頭疼得像有什麼東西在猛砸著似的,兩耳也轟鳴不止。她踉踉蹌蹌地朝門口走去,擔心自己會昏厥過去。
詹妮弗在大門旁停了下來,倚著門,設法清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亞當告訴過她,他愛的是自己,可他又去跟這個女人同床而寢,使她懷上了孕。
詹妮弗轉過身,消失在寒風凜冽的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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