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瓦拉-帕夫洛芙娜的父親,退役的少將帕韋爾-彼特羅維奇-科羅賓,一生都在彼得堡服役,年輕時舞藝超群,是個出名的跳舞能手,又是個精通業務的軍人,由於家境貧寒,卻只能在兩三個不起眼的將軍手下擔任副官,和其中一個的女兒結了婚,拿到了大約兩萬五千盧布的嫁妝;對操練和檢閱的所有深奧道理,他都研究得十分精闢透徹,兢兢業業,干苦差事幹了二十年以後,終於獲得將軍軍銜,擔任了團長。這時他本該休息一下,從容不迫地鞏固自己的地位,以謀求物質上的福利;他本來也打算這麼做,可是做得不夠謹慎:他發明了一種用公家的錢進行資金周轉的新方法,——這方法倒是十分高明,然而他在不該吝嗇的時候捨不得花錢:有人告發了他;結果鬧出了一件極不愉快的事情,鬧出了一件醜聞來。將軍好不容易才算擺脫了這件事情,然而他的前程已經斷送了:人們勸他退休。他在彼得堡又閒待了兩年光景,希望能碰上好運,弄到個待遇優厚的文官職位;可是這樣的職位並沒有找到他頭上來;女兒從貴族女子中學畢業了,開支一天比一天增加……他不得已決定搬到莫斯科來,以節省開支,在老馬廄街租了一幢矮小的房子,房頂上有一個老大的家族紋章,於是在莫斯科過起了退役將軍的生活,一年花費兩千七百五十盧布。莫斯科是個慷慨好客的城市,很樂意接待任何來客,對於將軍們,那就更不用說了;帕韋爾-彼特羅維奇那胖大笨重、但仍未失去軍人儀表的身影,很快就開始出現在莫斯科一些最好的客廳裡。他那光禿禿的後腦勺,幾綹染過的頭髮,還有黑得發亮的領帶上那條油污的安娜勳章綬帶,也開始為跳舞時感到無聊、面色蒼白、陰鬱地在牌桌周圍轉悠的那些青年人所熟悉了。在交際場合,帕韋爾-彼特羅維奇很會讓別人重視自己;他很少說話,但按照老習慣,說話時總帶著鼻音,——當然,不是和官階較高的人說話;他玩牌小心謹慎,在家裡吃飯很有節制,作客時吃起來卻抵得上六個人。關於他的妻子,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她叫卡莉奧帕-卡爾洛芙娜;她的左眼經常流淚,因此卡莉奧帕-卡爾洛芙娜(而且她還是德國人出身)自認為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總是經常害怕什麼,好像總是沒有吃夠,總是身穿瘦小的天鵝絨連衫裙,頭戴直筒高女帽,胳膊上戴一副已經失去光澤的空心手鐲。帕韋爾-彼特羅維奇和卡莉奧帕-卡爾洛芙娜的獨生女兒在某貴族女子中學畢業的時候,剛滿十七歲,在那所中學裡她即使不是公認的第一位美人兒,大概也可以算是第一位聰明姑娘和最好的音樂家了,畢業時她還得過一枚花字獎章1呢。拉夫烈茨基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還不到十九歲——
1這是當時俄國皇后獎給貴族女子中學成績最優秀的畢業生的一種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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