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六個月——
「芷涵,今兒個是什麼節氣?」皇后起身後微笑問著站在床邊的芷涵。
「啟稟娘娘,今天立冬了。」芷涵向她行了禮後回答。時間過得相當快,一轉眼就到了冬天。
這段日子尚晟都沒來長明宮找她,看來是忘了草笛之約。
不過那又如何?她原本就未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奢求,現在只是回到原點罷了。
「原來是立冬了,難怪本宮覺得有些冷。」皇后點點頭。
見皇后雙手微微顫抖,芷涵趕緊拿皮裘給她披上。
皇后穿好皮裘後逕自踅到窗邊,視線轉向天空。「芷涵,如果你當上皇后……」她語氣虛弱地問芷涵。
「請娘娘寬心,您會長命百歲的。」芷涵趕緊打斷她的話頭,這問題讓她惴惴不安。
「你別緊張,本宮只是打個比方。」皇后回頭對她一笑。「如果你當上皇后,為皇上生了個兒子,會不會請皇上改立他為太子?」
「不會。」芷涵不加思索地回答,即使對像不是尚晟,她也不想與人相爭。
「你真是個好孩子。」皇后歎了口氣。「如果後宮每個妃子都這樣想,本宮就不必擔心了。」
每每宮中之爭爭的就是兒子的地位,每個嬪妃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當上太子繼承大統,而實現這計劃的第一步就是讓自己當上皇后。
深感來日無多的皇后最擔心尚晟,因為皇子的命運繫於母親,如果她一旦去世、皇上立了新後並且和她有了兒子,尚晟的太子地位勢必受到威脅。
她要尚晟繼承王位、有她血統的子孫千秋萬世統治瀛林國,若是一個環節出了差錯,恐怕這願望就無法達成。
正在煩惱的同時,遠方刮來一陣寒冷的風,風中夾帶了雪的冷味。
「好像快下雪了。」皇后喃喃自語起來,又將視線投向天空。「芷涵,今天本宮不知怎的,精神特別好呢。」
「恭喜娘娘玉體漸安。」芷涵行禮恭喜。皇后已經好幾個月沒下床了,從今天的情況看來她就要康復了。
「若真是如此就罷,只怕……」皇后湧上不安的預感,她決定將醞釀已久的主意告訴皇上。「芷涵,去請皇上過來,本宮有些話想對皇上說。」
「是。」芷涵一踏出長明宮就遇上好久不見的尚晟,他興沖沖地喚道:「芷涵!」
「奴婢參見……」
「免禮免禮。」尚晟才懶得理會這些繁文縟節,挽著她的衣袖說道:「走,咱們到御花園,我……」他從衣袖中掏出親手做的草笛。經過六個月的奮鬥,他總算征服了這支小笛子。
芷涵一見草笛就知道他想說什麼,已經遺忘許久的感動再度湧上心頭。原來他不曾忘記過和她的約定,一直默默研究草笛的編法與吹法。
就算沒聽到笛聲也該把心交給他!
芷涵低著頭含羞說道:「不過皇后要奴婢去請皇上……」雖然恨不得馬上就聽到他吹草笛,不過皇后吩咐的事情要先做才行。
「是這樣啊,那我先到御花園等你,你等會兒過來。」尚晟諒解似的點頭,畢竟她還是個宮女,不過明年春天她就能成為他的妃子,不須再當平凡的宮女了。
芷涵點頭後快速奔向皇上的寢宮。待皇上進了長明宮,芷涵就迅速朝御花園前進,不想讓尚晟等太久。
當她才離開長明宮沒幾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回頭看到同在長明宮服事的宮女。
「怎麼了?」
「皇后方才突然昏了過去,皇上要我趕緊去請太醫。」
「娘娘?」聽了這句話,芷涵開始在心裡衡量,到底該先到御花園赴草笛之約,還是先回長明宮看看皇后的狀況?
躊躇一會兒後,她轉身走回長明宮。還是先回去看一下比較放心。
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尚晟依舊在御花園等待,此刻一片片潔白的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
「下雪了。」他伸手迎接雪絮,靜靜欣賞落於掌中的晶瑩。
片刻之後,他聽到長明宮一片悲慼的哭聲,趕緊跑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他一踏進長明宮就著急問道。
「皇后方才……歸西了。」眼睛哭得紅腫的宮女語氣虛弱地答道。
聽到這個消息的尚晟握在手中的草笛滑落於地,而窗外是一片大雪紛飛。
冬天真的來了。又過了兩個月。
「陛下,這是臣妾為您親手烹調的羹湯,您嘗一口。」鄭貴妃從碗中舀了一匙湯,撒嬌地對皇上說道。
「你知道劉淑妃的事情嗎?」皇上不領情地別過頭去,以嚴厲的口吻問道。
「劉淑妃怎麼了呢?」鄭貴妃嬌嗔一聲。
「死了。」皇上哼了一聲。「還不只她,錢德妃和唐賢妃也都死了。」
「啊,臣妾一概不知,請陛下恕罪。」鄭貴妃放下手中的湯匙行禮賠罪。「不過她們既然已經死了,陛下何必為這些芝麻小事耿耿於懷?」
皇上瞅了她一眼,微笑說道:「你以為她們死了朕就非得立你為後不可?你錯了,朕早就有了別的打算。」
鄭貴妃聽了這句話後暗暗吃了一驚,不過臉上還是勉強保持鎮定的微笑。「臣妾不知陛下的意思。」
「不知道也無妨,總之朕明日早朝就會宣佈新皇后的人選,那時再知道也不遲。」皇上冷笑後拍拍手。「來人呀,把鄭貴妃打入天牢!」
「陛下,臣妾跟了您這麼多年……」鄭貴妃跪在地上猛磕頭,她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如此出乎意料。
「押下去。」皇上揮揮衣袖後哼了一聲。「朕最討厭像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女人,這是你咎由自取!」
「陛下!」鄭貴妃還在呼喚,但侍衛已經將她拖出皇上的寢宮。
皇上歎了口氣,又吩咐身旁的侍女:「到長明宮找楊芷涵過來。」
「是。」在長明宮守靈的芷涵接到皇上召見的命令,不由自主懷疑起來。
皇上會為了什麼事情找她?難道是尚晟將她的事情告訴了皇上?再過不久就是太子選妃之期了,就算皇后去世也不會讓這件大事延期。
她半是竊喜半是猶豫。如果皇上對她這個兒媳不滿意,想命令她從此遠離尚晟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楊芷涵,你還不快走?」皇上的侍女出聲提醒了。
她點點頭後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走向皇上的寢宮。「奴婢給陛下請安。」芷涵一到皇上面前就跪下磕頭。
「平身。把頭抬起來。」
聽到皇上的命令,芷涵才敢抬起頭。
皇上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後開口問道:「你就是楊芷涵嗎?」她雖然清秀可人,但在後宮眾美人中就黯然失色了,也難怪他從未注意過她。
「是。」芷涵點點頭,等待皇上下一句話。
「楊芷涵,朕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皇上走到她身邊說道,這時他注意到她一雙露著聰慧光芒的晶亮眸子了。
「陛下請說。」
「你覺得這後宮裡誰可以當皇后?」
這個問題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決定吧。芷涵趕緊跪下回答:「奴婢不知道。」
「別怕,你說說看。」皇上立刻對她微笑。這個問題是試探,他要看她是否像她瞳眸般顯示的聰慧。
「請陛下恕罪,奴婢確實不知。」芷涵再三搖頭。不該她決定的事情就算是問破了嘴她也不會多說一句話的。
皇上點點頭。她果然沒忘記自己只是個小宮女,不該對後宮大事多加評論。於是他又問道:「楊芷涵,這些日子後宮發生的事情,你聽說了沒有?」
「陛下的意思是?」芷涵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問些什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不過既然問的都是後宮之事,大概是想給尚晟選個好媳婦吧。
這樣一想就寬心多了,她抬頭等皇上的解釋。
「鄭貴妃為了得到皇后之位,不惜毒殺其他嬪妃,你以為如何?」皇上直接說明事實,要看她的反應。
「奴婢沒有資格評論鄭貴妃。」芷涵搖搖頭。她對鄭貴妃根本一無所知,哪有資格論她是非?
「朕想處死她,你說呢?」皇上說得更明白了,他要試探芷涵對殺戮之事有何反應。
這陣子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願再見有人犧牲的芷涵立刻跪下磕頭。
「請陛下開恩,鄭貴妃只是一時糊塗……」
看到與鄭貴妃素昧平生的芷涵拚命磕頭的模樣,皇上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楊芷涵,你果然善良。」已逝的皇后說得沒有錯,芷涵果然適合領導後宮。
「陛下過獎了。」不清楚皇上意思的芷涵含羞低頭。
「起來。」皇上俯身將她扶起,以溫柔的語氣說道:「楊芷涵,皇后臨終前對朕說了一番話,你想知道嗎?」
「陛下?」皇后和皇上說的話有必要告訴她嗎?芷涵愈來愈疑惑了,不解地望著皇上。
「她要朕立你為後。」
芷涵一聽這話就慌了,怎麼會這樣?
「奴婢不敢,奴婢沒有資格。」她趕緊跪下磕頭。如果成了皇后不就成了尚晟的「母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誰說你沒有資格?」皇上冷冷地應道。後宮之事除了他之外,誰能多說一句話?
「陛下,請您三思而後行啊,奴婢只是一介宮女……」芷涵還在婉轉地勸告,希望皇上明白像這樣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事情會讓眾人反感。
「朕的旨意誰敢違抗?」皇上嚴厲說道,眼神是絕對的冰冷。沒想到居然有人會急著把送到眼前的皇后地位讓給別人,看來她真不是普通的厭惡權位。
「可是……」芷涵試圖做最後的掙扎。她已經把心交給了尚晟,怎能嫁給他的父親?即使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不行呀!
「住口!朕心意已決,原本是要在明日早朝直接宣佈,現在告訴你只是讓你有心理準備。」皇上發怒了,揮揮衣袖後命令道:「你退下吧。」
芷涵忘了行禮,傻傻地離開皇上的寢宮來到御花園。
此刻天上開始飄起潔白的雪,一片接著一片飄到她的發上。
「春天不是要到了嗎?」她喃喃自語,眼淚順著雙頰滑落到衣裳上。「為什麼又下雪了,好討厭……」
她就這樣站在雪裡,毫無察覺四周的空氣已經愈來愈冷了。「芷涵?芷涵?」
芷涵在渾渾噩噩中聽到叫喚的聲音,睜眼後出現在眼前的是憂心忡忡的尚晟。
他一見她醒來劈頭就是一頓罵。「這麼大冷天怎麼站在御花園裡,你以為自己很強壯嗎?」他一直將她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讓她暖和。
芷涵看看四周,原來尚晟將她帶到東宮了。
「來,喝點薑湯暖暖身子。」尚晟從宮女手中接過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小心翼翼餵她喝下。
芷涵落淚了,不是因為薑湯辛辣的滋味竄進了她的咽喉,而是因為心傷。
「怎麼了?」尚晟見到她的眼淚就心疼了,趕緊關心問道。
「奴婢怕辣,不過還是多謝殿下。」芷涵含淚說道。她不忍心太早告訴他真相。
「那就好,快點喝吧。」尚晟鬆了口氣,還以為她在難過些什麼呢。
從床邊起身,他一邊踱步一邊責備:「要不是我方才想去找父王說選妃之事,你就要凍死在御花園裡啦。」
當他看到她茫然地站在雪地裡迎接天上的落雪時,著實嚇壞了,迅速將失去意識的她抱進東宮,如果再遲些說不定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芷涵回他一個苦笑。若是死了也好,就不用承受心痛的感覺。
「好了,你在這裡休息,我要去找父王……」尚晟看到她恢復精神就放心許多,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芷涵突然拉住他的衣服。「不要去。」她不希望他太早知道封後之事,兩人才能多相處一會兒。
「怎麼了?」尚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不過還是停下腳步。「要不是母后過世了,你的事情我早就稟告父王,不會等到現在……」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芷涵的眼淚奪眶而出。既然這是皇后的意思,就算他再早稟明皇上也於事無補。
「芷涵?」尚晟吃了一驚,立刻用衣袖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
「那事……不用說了。」芷涵深吸一口氣後說道。如果皇上知道這件事的話,說不定情況就更複雜了。
「為什麼?難道你還是不願意接受我?」尚晟恨恨地說道。要不是因為皇后去世,他就能印證自己的決心了。「你以為我在哄你嗎?我是真的會吹草笛……」
芷涵拚命搖頭,她不是這個意思。「奴婢知道,殿下的情意奴婢都知道……」她一邊解釋一邊流淚,終於痛哭失聲。
心疼的感覺侵蝕了尚晟,他趕緊別過頭去。「別哭啊,看你哭我心裡就不舒服。」
芷涵逐漸平復內心的悲傷,擦擦眼淚後鎮靜地看著他。必須要笑著告訴他封後的事情,才不會讓他太難過。
「到底有什麼事情?」尚晟亟欲知道她的心意。
「方纔皇上召見奴婢。」芷涵平靜說道。
「父王召見你?」尚晟好奇追問。難道父親知道自己的心意,提早面見兒媳了?
「是啊,皇上說明日早朝會宣佈一件事,要奴婢先知道。」芷涵裝出一個平淡的笑容,竭力壓抑語氣中的激動。
「什麼事?」尚晟更好奇了,有什麼事情連身為太子的他都沒得到消息,卻讓她第一個知道。
芷涵抬起頭,專注凝視他充滿疑惑的眼神,一個字一個字清楚說道:「封奴婢為新皇后。」
「父王要封你做……什麼?!」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的尚晟在弄懂那句話時狂吼一聲,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是皇后臨終前交代的,所以……」
芷涵企圖轉移他的忿怒,可是他哪裡聽得下去?
「不行,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才不管那是誰的意思,一定要反對到底。
他立刻起身。
「殿下,您要到哪兒去?」芷涵趕緊拉住他的衣服。盛怒之下的他不曉得會對皇上說些什麼,如果出了差錯說不定會有生命危險。
「當然是去找父王說明此事,請他改變心意。」尚晟回頭溫柔地撥開她的手。「你休息吧,我去了。」
芷涵默默注視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想到皇后生前憂心忡忡的表情。皇后最擔心尚晟的王位不保,如果是別的妃子當上皇后,難保她們不會為了私心要求皇上改封自己的兒子為太子。
只有由她繼任皇后的位子才不會有這種問題。
她終於鼓起勇氣以冷淡的口吻向尚晟喊道:「慢著,請你不要妨礙我的前途。」
尚晟聽到這句話後停下腳步回頭了,然而從她深邃的眼波中卻讀不出她的想法。
「為什麼?如果你想當皇后就先做我的妃子,等父王百年之後你不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了?」他實在不懂。
「你要我等你繼承王位?那要等多久呀?我怎麼可能放著唾手可得的皇后不做,而去等皇上百年之後?更何況若是別的妃子當了皇后,你能保證你太子的地位不會被其他皇子取而代之嗎?」芷涵的語氣充滿了諷刺,但蘊含了深切的關心。
她要他明白利弊得失,若是由她當上皇后,他就能順利繼承王位。
「說來說去,其實你是擔心我的王位不保,對吧?」尚晟一聽就懂了,無奈地搖頭歎息。
芷涵沉默以對,靜靜地思考該如何掩飾內心真實的情感。
「不能當太子繼承大統又如何?我不能眼見心愛的女人成為自己的母后。」尚晟又轉過身。他已經豁出去了,就算是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芷涵慌了,立刻高聲大喊:「展尚晟,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我從未愛過你,你死心吧!」
這聲呼喚果然有用,尚晟隨即停住腳步回頭看她。「是嗎?」他一直沒有把握是不是已經得到她的真心。
「請不要違背皇上的意思,就算是為我報答皇后……」芷涵勉強下床向他磕頭,眼淚也情不自禁落下。
不忍見她傷心的尚晟閉上眼睛,曉得再怎麼說也挽回不了她的決心,只有順從她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你先睡吧,待會兒我會派人送你回長明宮,在這兒過夜對你的名譽有影響。」他說得平靜,但內心已經波濤洶湧。
「多謝殿下。」芷涵又磕了幾個響頭,難以言喻的欣慰與哀愁同時湧上心頭。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尚晟深呼一口氣後走回床邊,將她扶回床上。
「不會,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本宮的母后了,還請多多照顧。」他盡量保持輕鬆的語氣,希望凝結在空氣中的尷尬氣氛能夠化開。「呀,你的手還是好冷,來人……」
他轉頭準備吩咐宮女再送一碗薑湯過來,卻被她阻止了。
「不用了,請握住奴婢的手。」她輕聲要求,心裡明白這是他們最後的獨處機會了。
尚晟溫柔地握住她的手,她手上傳來的冰冷使他更咬緊下唇。多想把全身的體溫都給她呀,但他只能握住她纖弱的小手,不能越雷池一步。
一股衝動下,他放開她的手,摟著她的肩膀低頭吻住她的唇,不過最多只能這樣了,他和她之間,除了回憶外,什麼都無法留下。
芷涵順從他的動作閉上眼睛,一邊靜靜聽著從宮外吹過的寒風。
黎明,就要來了。當芷涵封後的消息宣佈後,皇上召見尚晟。
「晟兒,明春你就滿十八了,朕想你的選妃就和朕的封後同一天吧。」皇上想把兩個典禮一起舉行,免得勞民傷財。
聽到封後,尚晟的心就揪成一團,他怎願親眼目睹芷涵從他父王手中接過象徵皇后的冠冕,從此成為他的母后?
「請父王恕罪,母后屍骨未寒,兒臣不忍選妃。」他找了一個借口,語氣略帶諷刺。
「大膽!你的意思是在責怪朕嗎?」皇上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沒料到兒子竟敢這麼回話,就算在為母親抱不平也不該這樣說吧!
「兒臣不敢,只是想為母后守喪。」尚晟淡淡回應。其實守喪並不是重點,而是不想娶芷涵以外的女人。
「瀛林國從未有太子在十八歲時不選妃。」皇上嚴肅提醒他,祖先的傳統是不容破壞的。
尚晟聳聳肩。「那兒臣要首開先例。」他想激怒皇上廢了他的太子之位,這樣芷涵就不必再擔心他能不能繼承王位了。
「展尚晟!」
皇上氣得直呼他的名字,卻換來一個不敬的瞥視。
「請父王恕罪,就算是您拿刀架著兒臣的脖子,兒臣也不會選妃。」尚晟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反正他已經心死了,就算父親要賜他一死也無所謂。
皇上極力忍住內心的忿怒,揮揮衣袖後說道:「退下!」
尚晟轉身走出寢宮的同時遇見了芷涵,彼此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後擦肩而過。
「陛下,太子他惹您生氣了?」芷涵一看皇上的表情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
「這個逆子……朕真想廢了他。」
芷涵趕緊跪下磕頭。「臣妾代太子賠罪,請陛下開恩。」
「平身,就照你的意思。」皇上歎了口氣。看來她真是無與倫比的善良,連太子的過錯她都要擔在身上。
芷涵緩緩起身,回給皇上一個燦爛的笑臉。讓尚晟順利繼承王位是她唯一關心的事情,其它事情她已經不奢求了。封後典禮上,芷涵一直用眼角餘光尋找尚晟的蹤影,卻怎麼樣也找不著。
「太子呢?」
皇上開口問太監,芷涵也著急地在一旁聽著。
「太子今兒個身體不適,不來參加了。」
「晟兒就是這脾氣,你別在意。」皇上立刻在她耳畔輕聲安慰,怕她會擔心太子不歡迎她。
芷涵回皇上一個微笑,她當然知道真正的原因。
當她戴上象徵皇后身份的冠冕,隨著皇上走向寢宮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草笛聲,吹的人技巧還很生疏,連一首曲子也吹得七零八落。
「這是什麼聲音?」
皇上疑惑問道,芷涵卻搖搖頭裝傻,只有她明白這是尚晟向她訣別的笛聲。
「走吧。」
皇上沒有停住腳步,帶她走進寢宮。
草笛聲不停在初春的冷風中迴響,專心傾聽的芷涵將視線轉向東宮的方向,緊抿著唇不讓眼淚流下。
命運從未容許她選擇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想來真是悲哀。
「愛妃?」皇上在她耳畔輕喚著。
她點點頭,隨著皇上走向龍床。
這一夜的草笛聲始終在風中悲鳴著,不曾停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