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少寺山也是一張網,黑色充滿權威的網,它的存在是無形的。
南宮殘坐在那喝茶,影珠來了,這裡自然有人認識影珠,他們宮主不在,她卻坐在這裡,她看著墨如風輕輕一笑。
山莊的人,全埋伏在四周,依然是靜靜的,為何,他們不去尋無痕?為何,事情變得詭異也沒人去向他們的少主通告消息?
雨,依然在下,就像人們的心情,將泥濘擊打得煩亂,其實每個人都是天生的演員,人生的戲比每一場都要精彩,少寺山的聖殿少了無痕與夜心,他們依然能與南宮殘和平共處,看著南宮殘,讓人端茶,送出合禮的笑容。
還有那一聲聲的問候,南宮殘只認為有趣,而所謂的名門正派卻如此安慰自己,他們此時在展現大家風度呢。
心理想著,一切等武林大會後解決。
玉冥還是那麼狂傲的樣子,噙著笑同南宮殘一樣坐著。「呀,南教主你的小未婚妻呢?」
「在你手裡。」
南宮殘毫不客氣的回答大殿裡又是一陣抽氣,玉紫芯不見了?落到太子手裡,而南宮殘也知道,那麼四絕公子與月影宮主離開是為何?不管如何,他們都將返回。
過大的雨點打濕了無痕與夜心的衣裳,濕濕的一陀粘上他們的肌膚,絕美的面龐接受天雨的洗禮。
風吹過,很冷,就如他們的心。
無痕發出輕輕的喟歎:「心兒……我,果然不喜歡這裡……好髒……好髒……」是傷心了,是釋然了,有種空靈的美,頭抵在夜心頸上,托起的手飛疊上一個個方盒,活財神的四大掌櫃將一切交給他們,屬於諸葛嵐的財富。
頭也不回的走掉。
夜心輕笑,說原來哥哥比她脆弱,原來一直只知道欺負她,自己卻不曾承受,原來這十一年讓他變得『善良』開始相信別人。
高高一疊象徵天下財富的盒子,在四絕公子與月影宮主手裡,就無人敢奪得了,只敢看著,幻想著。
雨霧中的少寺山,依舊莊嚴巍峨,一階階的石階雨水向下湧流,不只濕了鞋,他們看上去像水裡撈出,少寺山的人瘋叫:他們回來了,他們來了,他們手裡拿著好多東西……
還是夜心與無痕之前住的那間房,如今卻很少人在他們面前走動,只有幾位掌門欲言又止的出現房中,很想問他們回來是不是要幫他們對付南宮殘吧。
夜心拿著一條毛巾旁若無人的給無痕擦發,那個絕美的男人頭微靠坐著,閉眼不知想什麼,好像很脆弱,又好像很累,好像睡著了,又好像在思考。
無痕的整張臉都被雪白的毛巾覆住,他身體隨著夜心的動作微動。
這倆個人照顧與被照顧終於調換了。
累的那個晢時的休息了。
夜心清淡的吐出:「避雨。」
避雨?他們回來,他們再上少寺山只是避雨?各大掌門面色絕變,有一人衝口而出:「令千金入太子之手,南宮殘他已知道!」
夜心只是眼皮抬了抬。
他們又去激無痕,說他不管自己的女兒嗎?
夜心說:「管不了。」然後她又開始很專心的給無痕擦頭髮,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無痕像一個失去靈魂的人,在各大掌門看來,像是一個受到太大刺激,什麼也不想理,一個封閉與外界隔絕的人。
他們自問,真的大勢已去,無人可以攔阻南宮殘?南宮殘要的根本不只是歸順,只有血腥才能填滿他的慾望,他踩過鮮血修羅般的殘酷讓人不寒而慄。
清清冷冷,淡淡肅瑟,「哥哥什麼都不管,那是你們的事。」只有月夜心了,只有她能站在別人的土地上敢大言傲慢說這樣的話。
無痕這時卻笑了,抱著夜心的腰一陣低笑。
他的笑聲還是那麼好聽。
他們的動作,彼此之間的氣息依舊如此動人。
他妖媚般的氣息,訴說一個殘酷的事實,說:被背叛了,月影宮、山莊、全背叛了。
然後各大掌門瘋了一樣的猜測:「公子你何意?」
「出什麼事了?月影宮影珠現身少林不是宮主授意?她投靠南宮殘了?那墨如風呢?如今你們回少寺山他卻一直不現身,他也投靠南宮殘了嗎?」
「少寺山上屬於公子你山莊的人如今聽令墨少,那些人全為南宮殘所用了?這如何是好?」急得團團轉,想動手去拉無痕,卻被一股氣彈開,夜心身邊有淡淡的霧,他們濕掉的衣裳漸在變干。
崆峒道長急切邁前:「就算是背叛,也非一朝一夕,如今公子與宮主在場,只要你們現身說法,那些人還是為你二人所用,公子宮主事不宜遲啊……」
無痕還是抱著夜心的腰,低笑,頭埋在夜心腹間,斷續的傳出:「……不管……玉某不管……不管這些事……」
「那令千金呢?」
「……不管……」
「您與宮主的死活呢?……」無痕了了笑笑。
「那……」
哪有那麼多如果,哪有那麼多問題,哪有那麼多糾纏。
總之他們人在這裡。
無痕一直抱著夜心的腰,直到附近再無他人的氣息,「……真是,吵人呵……真是,讓人傷心……真是,無能呵……」是輕薄,是戲弄,亦是歎惜,這些人,永遠只想到靠別人,從沒想過自己的問題用自己的命來挽救,別人珍貴、尊貴,自然命也比他們值錢。
又是一串笑聲撒出。
這會兒,夜心又不懂他了。
只是腹間的氣息很熱,原來他們是真的感覺很冷,是冷清的冷,可他們不是喜歡,習慣冷清麼?
叮叮噹噹一串響,不出門,不管外面的世界變得如何,知道總有被迎出去的一刻,無痕的眼眸還是笑得彎彎,唇邊的弧度還是那麼美,鬆鬆垮垮的衣裳,妖嬈的笑聲,矜傲。
整座『金山盒子』放在桌上。
他們卻像對少年似的耳鬢廝磨。
出塵的瀟灑。
那天,他們衣袂齊整,面龐上是掩不住的光彩,一隻玉笛兒在美麗的指尖旋轉,夜心纖細的腰間是翠綠的鈴鐺,臂袖同以往不同,上臂貼著,手拐處一個結然後長長的垂下,裙褳輕逸飄渺,都說是在看畫卷裡的人,太美。
染霜的面容寶石般的眼眸,漆黑漆黑的站在大殿之中,黑網終於遮住了所有的陽光。
無痕又是一陣輕笑。
其實如今武林正派有些怕無痕與夜心了。
他們真的很冷漠,而且。
死的只有他們,不會是這對夫妻,不說武功,他們輕功一等一的好,若走誰也留不下。
美妙的人,美妙的風,美妙的清脆鈴鐺聲。
無痕揚起唇:「南宮殘玉冥都不在?……」淡淡的輕漫,弄得別人有些臉紅,如此大陣仗,是對著他與夜心來的。
無痕手裡的數個方盒子排在腳邊,大家都有所顧忌的不去看,而誰又不想取得?!
少寺山最普通的一間房,而且就在玉冥隔壁,所有人聽了南宮殘的話都知道紫芯在玉冥手裡,但如眼前,他將紫芯放在身邊,是任誰人也未想到的。
紫芯一臉冷色:「放開我,你會後悔的!」
玉冥嬉笑,「是啊,放開你,我一定會後悔。」
「你!我要你放開我!」
玉冥搖搖頭,「不行,現在還不到時候,總有一天我會放開裡,外面的事兒解決越快,我放開你也越快。」
「放開我!」
「你表情還真是鎮定,知道我引你問你卻也不問,心裡就真的不好奇外面發生了什麼?我驕傲的少宮主,知不知道,大殿上出現了倆個很美妙的人呢。」
紫芯諷刺,唇扯動,她一點也不想聽這個無賴說話。「會有人比你還美妙?哼。」
「當然,我無趣極了,否則你也不會選南宮殘不選我,多傷人心啊,你真是不可愛的孩子。」玉冥歎惜著搖頭,「嗯,你越是不想聽,我就越是要告訴你,諸葛嵐很『認真』的將財產轉交給你,而你不在,接收的自然是你那對父母,你說抱著幾個方盒子,裡面裝了天下財富,別人會怎麼對他們?」
「他們不敢!」
「哈,以前是不敢,現在卻一定敢,沒有了月影宮,沒有了山莊,身邊沒有一個親信,孤零零,你以為,且此時他們還不同意與南宮殘為敵的情況下,別人會對他們怎樣?」
「那些人還是不敢!」
「對!有這樣的情況,別人還是不敢,那倆個人武功太高,沒人會輕易的去惹,可是,若南宮殘控制天下,你卻擁有財神爺財產要嫁給他,等於將諸葛嵐財富轉送南宮殘,他們就會對你那雙父母下手了。」
「可我在你手裡,他們該做的是與你聯合,繼續控制我。」
「聰明!但南宮殘也在少寺山,而且他知道了你在我手裡,你猜那些小心眼的人會不會想,南宮殘馬上就能奪取你?呵,一定會!那些人那麼怕南宮殘,就一定認定南宮殘能奪取你,竟然得不到你,得不到你父母的幫助,他們就只能去搶,這是最後的希望,再加上以眾敵寡,拚死最後一博,也不是沒有勝算哦?」
「我不信,月影宮與山莊怎麼會背叛母親與父親?不信!」
「如果影華能死,影曼能背叛,別人為什麼不可以?」輕佻。
「影沙說過不會背叛我!」
「嘖嘖嘖,我真的要對你刮相看了,真是厲害的少宮主,這麼小,這麼小就會收買人家的忠心了?影沙是沒有背叛你啦,可他也不見蹤跡了,你以為,你那對一天到晚獨行俠似的父母,到今天身邊還能有什麼人?」
「其實一切,根本就早已如此。」玉冥說,夜心與無痕才入中原,夜心的手被鎖住那天,就注定今天。而她玉紫芯,只是又幫了南宮殘一把,她向南宮殘靠攏,無痕與夜心不與中原武林合作,就自然而然將自己推入絕境,那那那,忘了,諸葛嵐臨死還陷害了他們一把,就是他殺人不見血的財富。
眾叛親離。
玉冥笑著說什麼,如果是他,就傷心得不要活了。
這絕只是諷刺。
玉冥以指尖挑起紫芯。「改主意嗎?只要你站出去說一句,隨便與中原門派中任何一小子訂婚,確定你父母改變的立場,他們就不用腹背受敵,現在他們可是與全天下為敵,沒得一面好處。」紫芯立刻反駁說他們不需要任何好處,確實,他們什麼都有,可如今沒命怎麼辦?
「沒一個有用!」
「哇哇,你這樣說真讓人傷心,中原武林你就看中不了一人?這叫你師伯我怎麼辦才好?我不想要他們死,可你還是這種態度,讓我很為難。」玉冥一臉頭痛的假叫。
「你為難什麼?」
「為難南宮殘來了,我保不住你怎麼辦?」他笑著耳根動了動。
「你根本就不想保!」
「聰明!」
「你跟我父母有仇,將我轉讓給南宮殘,親者恨仇者快!」
「對。」玉冥又贊贊,「可你不悔改,依然堅持要跟著南宮殘,你怎麼說?」
紫芯沉默了,她只是……只是認為,南宮殘一直一個人。
冷冷的。「是,你怎麼說?」黑色的衣角邁進來,紫芯立刻跳下地,玉冥一聲驚呼,呀,她早就解開穴道了?剛才還跟他裝!是在找溜走的機會?現在看到南宮殘就撲過去,還真是讓他傷心,他怎麼說也是俊美太子,怎的就比南宮殘差了???沒眼光的丫頭,嘿嘿的笑著。
紫芯拉住南宮殘的衣角,就防他不見了似的。「你來了?」驚喜的聲音溢於言表。
「他說的全是事實,現在要跟本座走嗎?」南宮殘依舊是冷酷的。
紫芯卻猶豫了。「……你能幫我雙親嗎?」
玉冥噗哧一樂,「別傻了丫頭,要他們命的是他。」
「本座以為,也有你!她將你得罪得可不深,你手段比本座狠。」淡睇。
「可也一次沒她的命,不過是另外給她找個比玉無痕好的相公,也沒成功不是嗎?」
「哼。」
「南宮殘,其實你現在不出現,我也會將這丫頭送到你房裡,打包送去分紋不取。」玉冥展開扇子猛扇火,說這裡好熱,眼睛滴溜溜轉,不知算計什麼。
南宮殘信,影珠上少寺山,這個太子,自認聰明過人的太子就知大勢不妙,他得將紫芯死命往他身邊推,這樣夜心才會有鬥志,與他為敵。
夜心玉無痕可以不為天下人不與他為敵,但若女兒在他身邊,就絕不會放過他。
玉冥並不那麼捨得將紫芯交給他,他的控制欲很強,如今不得不交。
世人只以為紫芯在他手裡,諸葛嵐的財富就在他手裡,然而夜心與玉無痕在乎的不是財富,是女兒,天下人在乎的是財富,所以矛盾了,衝突了,又莫名其妙的契合了,他們可以分倆派與他虎視眈眈敵視,加上玉冥三派。卻不過仍是以卵擊石。
紫芯牽住南宮殘,跟他走,玉冥又問她,為什麼還選擇南宮殘,紫芯說了句很怪,南宮殘也不相信的話,她說:他不會傷害她,就算傷害任何人。
玉冥呵笑,「你還真自信。」玉冥又說:「聰明的小丫頭,你再想清楚一點,其實南宮殘早就可以要少寺山上這些人的命,早就可以將你父母逼到今天的地步,影曼的背叛十一年前就存在,影華早就該死去,那麼他為什麼繞如此大圈?」
「……」
不過是為又問一句夜心跟不跟他走。
一個奪他人妻子奪得浩浩蕩蕩理所當然的男人。
南宮殘又開始畫畫。
紫芯說是畫心。
南宮殘的房間擺設都是冷硬的色調,他給她安置了一張椅,然後赤青送進來糕點,紫芯認真的吃,赤青想,紫芯依然只是個孩子,就算是玉無痕與月夜心的孩子,也依然只是個孩子,孩子有莫名其妙的執著,也有成人不懂的思維。
如果教主能將她養大,也不過是幾年,也沒什麼不好。
是最好的報復。
又是一地的紙團廢作,他們安逸的呆在少寺山,前殿的精彩他們不是不知,他們越安逸,那些人越醜惡越亂越慌。
……
西山刀客拿起他的大刀,他是個粗人,這時候他只說粗話,「四絕公子,崆峒道長告訴我們,你說你手下人叛變,是不是真的?月影宮的人也叛變,是不是真?之前埋伏在這裡的人,都隨了誰?聽誰的指揮?」這不是多此一問嗎?那些人不過是再求個答案,求個僥倖。
「玉某也想知道。」無痕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月影宮主腳上的鎖,是由何而來?」
夜心彷彿在聽風,彷彿在看佛,彷彿傲慢得不想出聲。西山刀客一陣尷尬。「是南宮殘嗎?」然後殿外傳來一聲輕蔑的笑,西山刀客立刻僵住身,那是魔教座下護法,想來是他直呼南宮殘的名,惹出人家警告。
峨嵋師太終於發話。「外傳,是你倆夫妻謀害財神爺諸葛嵐,意為謀奪家財,可有此事?」
呀,為公理正義討公道,這是個殺他們的好理由。無痕仍是輕笑,不作聲。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何況是諸葛嵐堪比寶藏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