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來,花開花謝,轉眼已是三年春色老去。
自打三年前玉樓春橫空出世,玉楚乃至整個天越皆知冠絕天下的玉無緣。
公子天下歎無緣,春寒未去花滿樓。
午後的茶館兒裡,茶客三五成群。低低的語聲讓茶館兒顯得愈發安詳靜謐。
遠遠傳來馬蹄聲,轆轆車轅聲。
只見駕車的是兩個白衣俊逸少年,眉眼間冷然,透著淡淡的漠然。
馬車停穩,馬兒打著響鼻略略踱著步子,那馬一身棕紅毛。有內行的人驚異地認出那竟是天山血騎。
馬車裡傳來一聲清潤如玉的嗓音,「難得來……就進去好好用茶吧。」
眾人再看,只見一眾四個青色流仙裙少女撩開馬車簾子,飛身下馬車。
輕紗隨風動,襯得女子更加清秀。
紗簾掀起,透出裡面的珠簾。
依稀可見裡面奢華的裝飾,這看似小小的一輛馬車,怎麼看都不簡單。
果然,不一會兒便見一雙流雲踏雪靴踏出來。
眾人屏息而待,只見那人緩緩露臉。
淡淡的墨色青絲垂在肩頭,微微拂動。
那人微微頷首,謙遜風流。
面如琢玉,眼若流星,比之女子更添幾分英氣,較之男兒更多幾分柔和,竟是雌雄難辨。眉目如畫,青色玄衣隨風拂動,腰間一條金邊玉帶,袖上流雲暗紋隱透。
四個少女站在下手,為他開路。
他似笑非笑的眼眸淡淡地掃過茶館兒中的人,眸色深沉如墨玉,深邃似海。
眾人只覺得仿若春風拂面,暖融融的空氣讓人忍不住放鬆了心思。
少年的唇角微微抿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極其曼妙,讓人見而忘憂。
小二木木地站在那兒看著眼前那個面若冠玉的少年丟了心神般的木訥,一個白衣少年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才傻愣愣地上前,恭敬地點頭哈腰迎著少年上雅間去。
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在四個少女和兩個少年的簇擁下上了雅間,然後消失了。
「……那是誰家的公子?」有人輕輕地談論。
有人半晌才回過神來,訥訥地道,「不知道啊……」
「皇城有這樣絕世的公子?」有人質疑道。
「像啊……真是像啊……」
「像什麼?」
「玉公子啊……」
「玉無緣?那冠絕天下的玉公子?」有人驚呼,頓時茶館中像是炸開了鍋。
「傳說中這玉無緣是面若冠玉,唇若點朱,姿質風流,胸藏緯地經天之術,腹隱安邦定國之謀。」
「自打三年前玉樓春橫空出世,這玉公子就與那天擎玄家三少齊名,真正是冠絕天下啊……」有人接話茬兒道。
「玉樓春究竟是做什麼的?」有人好奇道。
眾人搖頭,雖然玉樓春名滿天下,可是卻根本沒有人知道這玉樓春究竟是做什麼的?又在什麼地方?
有人猜測是山莊或玉家堡,但始終沒有得到證實。
而江湖上更是傳揚著玉樓春是三年前憑空出世的龍頭殺手組織,傳說……玉樓春坐落在洛城梵石山頂。
當然這些終究只是猜測,畢竟沒有人真正去過梵石山頂,去了的……也沒有回來過的。
話題扯開了,茶客恢復了平靜,繼續茶餘的談資。
「話說這三年的事兒也真是多啊,真真是什麼事兒都讓我們碰上了。」
「就是,這又是雲相出世,又是天擎朝亂的……」
「雲相簡直就是我們的天吶,他入朝三年便為我玉楚百姓盡心盡力,出台了那麼多惠民政策,真真是良相啊!」有人感慨道。
「可不是……只是我表姑媽的在朝為官的侄子說雲相和帝師司徒似敵似友,難說啊……」
「朝堂就是如此,同是伴君,這一如侯門那是深四海啊!」
「就是,瞧那天擎玄少將便知道了,什麼子承父業,不過是靠著娶了公主謀得一官半職……真真是回了當年的少年英名,一世風流都會在那家業上了。」
「人各有志……若是你……不定是多死皮賴臉,巴巴地跑去求著人家公主嫁給你呢!」茶客中有人反唇相譏。
「你……」
樓下的語聲被關在門外,暖玉聽得不甚真切。
雖然一晃三年過去,她忙著玉樓春的事和幫哥入朝為官,幾乎沒什麼時間去想關於青安的事,但關於他的消息忽然飄進耳朵的時候,卻還是無法自己騙自己說不在意。
青安,你……是真的妥協了嗎?
三年來不斷飄進耳中的關於他的消息,她總是小心翼翼地記在心上。
每每看似輕描淡寫,不甚在意,其實心底卻還是想知道關於他的消息,瘋狂地想念,不若最初的淡淡憂傷,後來竟是連釋懷也說得太多,多得無法真正釋然。
他陞官,他得榮寵,他和公主在宮宴上夫唱婦隨地琴瑟和鳴……一個一個,有的甜蜜,有的心酸,有的傷人,有的眷戀……
垂眸輕歎,口中的茶糕沒了香甜,味同嚼蠟。
玄影閃動,杯中茶微涼,人去樓空。
丞相府
亭台水榭,曲水迴廊,粉牆黛瓦,不若皇城的華麗肅穆,這兒是按照江南風格所建。
行雲流水亭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立在水畔。
「玉兒所料果然不錯,司徒樂閩果然不簡單。」黑衣青絲,俊顏冷然中透著寵溺,說著便遞過去一個剝好皮的金桔。
白色的身影似真似幻,衣袂裙帶翻飛,仿若天人的身姿。
接過金桔,將三兩瓣金桔放入口中,滋味甘甜,若有似無的酸甜,多汁又可口。
「既如此……是時候找找他的窩了。」暖玉含糊不清地道。
「何不直接讓風琉玥出兵?」雲行不解道。
暖玉坐下來剝瓜子,「那樣自然省事,但也容易打草驚蛇。哥你別忘了,他跟在風琉玥身邊那麼多年,潛伏這麼久無一點破綻,比起你這個憑空冒出來的雲相,他恐怕更相信司徒一些。倘若弄巧成拙,怕是要被反咬一口的。」
抿了一口茶,雲行點了點頭,不得不感歎這個妹妹心思著實細膩縝密,他入朝三年,若沒有她在一旁提點,恐怕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暖玉拍拍手,笑道,「不過……我們倒是可以讓他自己把底子翻出來。」
「怎麼做?」雲行斜挑眉看著她。
暖玉唇角一勾,笑靨中透過一抹狡黠的精光。
「麓野不是鬧饑荒麼,他堂堂一個帝師卻幾次三番爭取機會親自負責那兒的賑災,你都不覺得奇怪?」
雲行摸了摸下巴,倒算是明白過來了,「你是說……」
原本司徒樂閩一代驚世帝師,憂國憂民,為皇帝解憂也沒什麼好奇怪,只是這麓野不過區區一個小地方,雖說朝中賑災難免有不周之處,卻也沒大到需要他出手的地步。
無心人只當做他憂國憂民,但從玉樓春查到的情報來看……大約就是麓野的方向了。
暖玉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頷首。
「既如此,我們可以推他一把。」雲行若有所思道。
暖玉點頭,「哥你總算是開竅了……也算是像模像樣了。」
雲行聳聳肩,他還真是有點不習慣這般七拐八繞的心思。以往獨自一人事事思前想後,只是暖玉在身邊了,他卻愈發地依賴小丫頭,自己反倒沒做什麼。
區區一個雲相之位,卻不知能幫得多少。
「大哥,這次可真的是要看你的了。」暖玉笑嘻嘻地飲了一口茶,齒頰留香。
「靠我?」
暖玉眼皮都不抬地道,「除了你這愛國愛民的雲相,還有誰能跟他爭這麓野的賑災監督權?」
雲行一拍大腿,「好暖玉,你可真是個人精!」
暖玉挑挑眉,不以為然地打了個響指。
身後一道白色身影落下,「主子。」
「讓麓野的商舖囤貨,待賈而沽。」暖玉輕描淡寫地吩咐,彷彿這命令真的只是商家的策略,而無關麓野十萬百姓的死活。
白影沒有停頓,應了一聲便離去了。三年裡的玉樓春,已然不僅僅是當年那個神秘的深山了,那兒有江湖上最神秘的龍頭殺手組織,用以命換命的形式收人。
而殺手組織名義下的玉樓春擁有遍佈天越的酒家銀號甚至當鋪金店,除去吞併當年閻家的產業之外又擴大了一倍,無聲無息地掌控著玉楚的經濟命脈。
主子擁有經天緯地之才,顛倒乾坤之能以及最冷靜的頭腦,不會計較小的得失,從來都是睥睨天下的氣度。隨手撩動玉楚的天下,幾乎是跺一跺腳就能讓玉楚上下動盪不安。
她說她要讓司徒樂閩失去一切,卻不讓他死。只是信手與他過招,或製造經濟動盪忙得他焦頭爛額,或迦蘭湖上海盜盛行卻無從查起,生生逼得玉楚帝吐出了航運的管制權。
暖玉喝完茶,倒也挺喜歡這皇城的暖春。
「既然來了,就在這兒玩幾日也無妨。」雲行拂著衣袖淡淡地道。
暖玉琢磨了一下,這樣的時節回梵石山卻是有些浪費了。反正有弈冰和洛寒坐鎮,她倒也不擔心會出什麼大亂子。
想來雲環也在山裡悶得慌,便命人將她接來好好玩幾日。
「如此甚好。」暖玉笑道,「不過得讓人將雲環接來。」
「雲環可真是比我幸福多了,我才是和你血脈相連的哥哥,你倒時時想著那小妮子,真是個胳膊肘向外拐的丫頭。」雲行佯怒道。
暖玉踢他一腳,笑道,「還小妮子呢,她要是聽到了准又跟你急。」
雲行笑得風流瀟灑,「不過她做的**倒真是為我賺了不少銀子,連修這丞相府的錢都是她貢獻的。」
暖玉揚唇笑,「可不是。」
初春的池上,碧波蕩漾。亭台水榭倒映在水上,動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