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嬌小身影猛打了個顫抖,隨後氣鼓鼓的轉過了身,理直氣壯的看著眼前的女人:「玲瓏,誰給的你這個權利,居然敢對我大吼大叫的?」
看清眼前之人,叫做玲瓏的女子並沒有鬆開手,眼神越發的凌冽起來:「王爺書房,不准任何人靠近,靠近者家法伺候,王妃莫不是忘了?」
景芳菲又打了個顫抖,卻努力裝著毫無畏懼的樣子:「我,我不過是想來告訴王爺,今天我爹讓我們去府上吃個飯,怎麼了?我有罪了,這可是我爹讓我來請的。」
玲瓏知道,景芳菲是在拿老王爺做幌子呢,她也不想和景芳菲過度糾纏,冷掃了景芳菲一眼:「那請王妃告訴老王爺,王爺心情不好,這幾天都不出門。還有,王妃歲以後最好別再進來,不然王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我……你……」景芳菲被氣的七竅生煙,奈何她對玲瓏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讓人家有王爺護著,自己動不得她半分呢。
景芳菲猶然記得,她因為妒忌玲瓏的得寵,曾設計陷害過玲瓏,在玲瓏的茶水裡加了巴豆粉,沒想到被玲瓏試穿,景辰夜當場罰她下跪,在二十多名侍妾面前,讓她顏面盡失。
從那以後,景辰夜不止一次嚴厲警告過她,若是膽敢對玲瓏如何就讓她加倍償還。
景辰夜的脾氣,她確實是知道的,說一不二,所以自此以後,她如何嫉妒玲瓏,都不敢再對玲瓏下手過,甚至隱隱的,對玲瓏還有些懼怕。
是以現在她只能氣的七竅生煙的份兒,盡沒敢反駁一詞一句。
玲瓏將她押送出了書房院子,然後逕自離開,看著玲瓏遠去的背影,景芳菲恨恨的踱了下腳,不服氣的道:「憑什麼只有她能進書房,憑什麼憑什麼,夜你真是太偏心了,討厭討厭討厭!」
自己和自己發了一通脾氣後,她又冷靜了下來,剛才其實她隱隱有聽到一些什麼,景辰夜好像在找孟夫人,景芳菲委屈的紅了眼睛。
「都嫁做人婦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到底在你心裡頭,我能排的上第幾位,夜,你可以不愛我,但是能不能也不要愛上別人,這個蘇承歡,你能不能徹底忘記了她?」
她說著,盡蹲在地上,嗚嗚咽咽起來。
屋子裡,景辰夜頹然的倒在椅子上,眼眶一片通紅。
計劃有變,他已經不用假死了,老四一去,天下是誰的,已經十分的明顯。
老大老二在戰場上送了命,接下來就是他三哥,本坐穩儲君位置的老四燒成了灰燼,老五老七是平庸之輩,入不了父皇的眼。
老八早年就被父皇打壓下來,剩下的幾個兄弟,不是年紀尚有,就是平庸無為,皇位,急事不用爭奪,也是三哥的。
可是景辰夜知道,這個位置是用容無敵的命換來的,景辰劍必定如坐針氈。
他也知道,只要一天不找到蘇承歡,他一天也不會接受景辰劍任命的攝政王一位。
天,漸漸黑了,他盡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日。
太陽西落了,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他都渾然不覺,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靈魂一樣,他以前就知道自己很愛蘇承歡,卻不知道愛盡然到了這種地步,這種如果一得到蘇承歡的死訊,他也想隨之而去的地步。
雖然他們之間到現在,什麼都關係都不是,身子在她想要獻身的時候,礙於三王爺在場,他都不能欣然接受。
該死的,到底她去了哪裡?
景辰夜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告訴自己蘇承歡必定尚在人世,她可能是迷路走進森林裡找不到出路了,也可能是扭傷了腳在一處荒野等待人來營救。
他能找到她的,必定能找到的。
彼時,比景辰夜更痛苦的,想必就是景辰劍了。
蘇承歡三番五次說過,容無敵的性子,絕對會拚個你死我活,弄個魚死網破,他卻以為自己足夠瞭解容無敵,容無敵絕對不是這樣的烈性子。
現在,他信了,可是卻晚了。
捏著手裡的一方繡帕,這是容無敵用過的,有一次被月季花枝掛住,他撿了過來,帕子上,似還帶著容無敵的香氣,他把手帕放到鼻翼間,一寸寸的聞嗅過去,那股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正是容無敵的味道。
他的眼淚,不住的落在帕子上,一點一滴暈開,滲出一朵朵青灰色的花朵。
屋子裡,忽跳躍了一抹亮色來,一個聘婷的女子,掌了一站油燈,走了進來。
「王爺,天都黑了,怎麼不點燈。」
進來的人,是景辰劍的側王妃,生的十分清純可愛,是景辰劍在妓院裡贖身出來的,最後挑選充實為自己「後宮」的。
「出去!」以前他最是喜歡看著女子甜美的笑容,可如今,他只覺得這女子推門而入,帶進來的風把容無敵殘留在手帕上的味道給衝散了,氣的他失去了理智。
「王爺!」女子手裡油燈差點被嚇的落了地,聽到景辰劍的怒吼,一臉委屈:「妾身是做錯了什麼了嗎?」
「不要讓本王重複第二句!」
景辰劍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女子,那女子委屈至極,掩著帕子,奪門而出。
景辰劍忙起身關上房門,後背緊緊的頂住房門,生怕有人進來再次帶風進來。
他癡癡的抱著帕子,緊緊的摟在懷中,就像是抱著容無敵,就像是容無敵從未離開過。
*
整整十八天過去了,蘇承歡杳無音訊,景辰夜自我催眠的希望,一個個化作了絕望的水泡,破碎在了他的面前,他卻依舊讓玲瓏尋找著,原先找過的地方,也都要一寸不樓的再找一遍。
六月初十,皇上上早朝的時候,忽然暈厥了過去,所有王子王爺紛紛入宮,在崇德殿外焦急等候。
太醫出來後,面色凝重。
「父皇怎麼了?」景辰劍上前,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太醫問道。
「自四王爺去了後,皇上食不下嚥,寢不能眠,憂傷過度,傷及了心肝脾費,若是再如此下去,恐怕……皇上說了,讓各位進去,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容大將軍,李丞相,你們兩人,也請進去。」
景辰劍和景辰夜對了一眼,兩人心領神會,眾王爺皇子,大概也知道皇上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宣佈,只幾個愚鈍的,還在那一臉惑色不斷的猜測。
統共進去了二十一個人,十九個皇子,其中封了王爺的就六個,還有大將軍的和丞相
一進去,眾人下跪,齊喊:「父皇(皇上)龍體安康,與天同壽。」
皇上許了大家起身,掃了大家一眼,疲累的咳嗽了一通,然後虛弱的開口:「朕叫大家進來,是為了--咳咳咳--立太子的事。」
一言出,大家俱是屏住了氣息,僵直了身子。
皇上掃了一眼大家,雖一邊的太監總管道:「取筆墨紙硯來,草擬朕的口諭。」
「是,皇上!」太監總管畢恭畢敬,取來筆墨紙硯,恭候在一邊。
「朕少時登基,已數十載,可感上蒼。惜年事漸高,於國事,有心無力,恐不多時。為防駕鶴之際,國之無主,亦念國中良嗣、俊才輩出,固特立儲君,以固國本。
皇……」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想知道這皇字後,帶的是什麼數字。
所有人的手心裡,都捏了一把汗。
所有人,都希望聽到自己的數字,也在猜測著到底是誰的數字。
「三子景辰劍……」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憤憤捏緊了拳頭,很多人嘴角卻是勾了一抹笑,以為景辰劍是眾望所歸,也有人,看著景辰劍的背影,笑容諂媚起來,像是盤算著如何去巴結討好景辰劍。
皇上接下來的話,什麼「事國軍,甚恭;」「事父母,甚孝;」等等,都已經不再重要。
最後,皇上好似有些睏倦,對容大將軍和李丞相豐富了一句:「他日若太子執掌朝政。你等必視之如朕!五宮皇后輔之,諸親王、長輩佐之,以固朝綱。可明白? 」
一聽這話,大有交代後事的樣子。
景辰劍忙跪了下來:「父皇千秋百歲,為兒臣等所仰慕。」
眾人見狀,也紛紛跪了下來。
「父皇(皇上)壽與天齊,必能千秋百歲,為兒臣(臣等)瞻仰矚目。」
皇上疲倦笑笑,對太監總管道:「都記下了,讓李丞相親自謄抄,寫完給朕看看,朕來蓋印,你們都出去吧,朕和國師挑個良辰吉日,擇日冊封太子。」
「是,父皇(皇上)!」
一眾人紛紛退出房內,一出來,以八王爺為首的一群皇子,冷眼斜睨了景辰劍一眼,就率先離開,其餘人則是紛紛道賀,努力巴結,只有景辰夜,眼神憂傷的站在人群外圍,看著景辰劍謙虛的笑著接受所有的道賀。
他知道,景辰劍此刻的心頭,必定如同剜肉般的痛苦,因為能得到現在這個位置,全靠了容無敵的犧牲,一個深愛的女人,換一個至高無上的地,景辰夜很想問問景辰劍,值不值?
*
監獄之中,蘇承歡身上的傷已經開始癒合,雖然每天還只能趴著,但是趴著趴著也就成習慣了,那個「好心」的牢頭,還特地給她送來了一大堆稻草,墊在身下。
顧念心照例是一臉的灰黑,以前是怕別人覬覦她的美色,現在則是怕別人看出她和蘇承歡長的一模一樣。
她悉心的照料著蘇承歡的,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給蘇承歡講北疆的風光,講奚清風的故事,還有她和奚清風的點滴。
她也會纏著蘇承歡講蘇承歡和奚清風發生的所有一切,有些橋段,比如逛妓院,就算停了不下十遍了,她還是不厭其煩。
蘇承歡和顧念心,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只可惜,蘇承歡馬上就要出去了,已經六月二十二了,再過不到三天,蘇承歡就能出獄,她還當真有些捨不得起來。
「出去後,我就去找奚清風,他應該還在京城之中,就算不在,他老窩在太平寺呢,我去找他。」
「如果找到他,請告訴他,告訴他……」顧念心忽然有些羞赧起來,倒和她大方利落的性子有些不像。
「告訴他什麼?」
顧念心嬌羞一笑,總算肯說了:「告訴她我還是完璧之身,如果他不嫌棄,為奴未婢,我都願意。」
蘇承歡輕笑了起來,沒有半分嘲笑之意:「知道了。」
「再告訴他。」
「小姐,有什麼話,你可以親口告訴他,我只能告訴他,有個叫顧念心的,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女人,因為不肯從一個色鬼的羞辱,閹割了那個色鬼被關在這裡,行了吧?」
顧念心好氣的捶了蘇承歡一拳:「你討厭。」
「我是很討,哈哈哈。」蘇承歡大笑起來,笑聲爽朗,沒想到能讓她放聲爽笑的,居然會是這種地方。
拍了拍顧念心的肩膀,她神色放了認真和溫柔:「定不負卿所托。」
「謝謝!」顧念心含著一汪淚水,真誠的向蘇承歡道了個謝。
三日後,蘇承歡出獄,一身啷當破衫,形容憔悴,步履蹣跚,披頭散髮,任誰都認不出,如今的她,就是猛大將軍的新夫人,是意氣奮發的蘇府五小姐。
【今天沒了,大家不要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