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炎不停地交換著手上細小的竹筒,裡面盛著剛熬好的湯藥著實燙人。炎見屋中只剩下蒼黛一人,適才心中不適的感覺消失不見。
炎木愣愣地站在床前,藥水太燙他不敢直接遞給蒼黛。
「傻子,餵我喝!」蒼黛見炎左右為難的樣子,撲哧一笑道。
「很燙。」炎避開蒼黛的目光,他為自己當日違背若言不辭而別感到羞愧,哈洛族的男子向來以違背承諾為恥,失信者會受到來自天神的責罰。而此刻,炎最不敢面對的是蒼黛的眼神。
「炎,你一定是遇到什麼重要的事情才會不告而別。」蒼黛伸手奪過竹筒將藥一飲而盡,低頭柔聲道:「其實當年的那個賭約,你不用當真,我是故意為難你的,要不喝酒這世界上還沒有幾個人能贏過我。」
炎被蒼黛的言語震住,面前的女子平日裡灑脫潑辣,從未靜靜地露出這樣溫柔地神情。
「你真的是太欺負了,我說拼酒就拼酒,那當然是挑我厲害的與你比,這樣的賭約怎能作數。」蒼黛想起炎當時認真應承的模樣,眼中便忍不住浮出笑意。
「我說道卻未做到,你可以懲罰我。」炎低下頭愧疚不已。
「懲罰~~~」蒼黛想了想,陰險暗笑道:「你的懲罰就是,告訴我當日因何突然離開西風樓。」
等了半晌,炎終於開口慢慢回憶道:「有一日,我收到一封信,信上畫著哈洛族的圖騰,我便知是我族中人尋來了,我便立刻依照信上所說的時間來到洪門巷子口。果然遇見一位倖存的族人坎,他告知我慕府中藏有我族聖物古巫神杖。自從埃洛城被大夏國燒燬後,我族中寶物多數被盜流散四處。古巫神杖是大巫師的法杖,是我族與天神溝通的神器。我便與坎潛入慕府中尋找古巫神杖的下落,坎在一次刺殺中被殺死,我便一直留在慕府,然後~~~」炎抬頭望了一眼蒼黛,繼續道:「然後就在昨夜遇見你。」
「哈洛族的古巫神杖真的可以通靈神祇?」蒼黛想起棲雪宮中一冊《諸神》,其中描述過一些民族的巫師法力無邊可逆轉時光預知未來,但她長這麼大,從未感知到神的存在。
炎握著胸前的太陽神鳥,虔誠道:「大巫師通過古巫神杖與神祇連接,神向大巫師傳達神旨,我族在天神的恩澤下心存感激。」
「你胸前的太陽神鳥可有靈力?」蒼黛對神怪之事素來不甚瞭解,她的認知中只有雪山女神的存在。
「這是哈洛王族的身份象徵,太陽神鳥的力量被封印其中。」炎耐心地解釋道。
「王族!!炎,你是王族的人!」蒼黛眼前一亮,呆呆的炎竟然是哈洛王族的人。
炎尷尬地摸了摸頭,忽然想起什麼,正色道:「上古時期哈洛族祖先偶然獲得太陽神力,凡夫俗子的軀體無法承受巨大的力量,便將最這股力量封存在圖騰中。我今日在那把墨色長劍上感應一股強烈的邪氣,與封印的神力相對抗,那個人的劍讓我很難受。」
蒼黛聞言,沉思道:「我並未感應到青宿劍上的邪氣,那劍中莫非也封印著某種強大的力量?」
炎皺眉道:「最具邪氣的是劍鞘上的那朵墨色寒梅。」
「青宿的劍我今日第一次見,那朵寒梅花我絲毫看不出異樣,或許那把劍與哈洛族中的太陽神力有關,你才會感應到劍上的邪氣。」
蒼黛的話語無意中提點了炎,他忽然想起哈洛族中的一個古老傳說。上古蠻荒時代,曾有一名來自地府的血魔想要偷取太陽神力,不慎被太陽神力灼傷,血魔惱羞成怒,用暗黑之血玷污神器。大巫師及時趕到將太陽神力轉移到太陽神鳥石上,也就是炎先在所佩戴的玉石。原有的神器上殘存著部分太陽神力與暗黑之血融合,凝聚四方陰厲寒氣,逐漸凝結成一團邪氣。哈洛先祖犧牲了族中四大古巫長老才將邪氣鎖在一把劍中,此劍封印在巫壇地宮下,一直無人問津。
莫非,青宿身上的長劍正是上古邪劍墨魂。
炎陷入深思眉目越皺越緊,蒼黛屏住呼吸,想要伸手輕輕撫平那一道道皺痕。指尖還未碰到眉峰,炎的目光忽然落在蒼黛素白的手上,蒼黛嚇得慌忙縮回手,抿住嘴唇眼珠子不停地向四處打轉。
炎想起剛才蒼黛伸手的動作,不由面色一紅,不知該如何言語來打破尷尬的處境。
「那個,你剛才想到什麼了?」蒼黛雙手緊握,低頭輕聲道。
炎慌忙答道:「那劍應該是我族中禁物邪劍墨魂。」
「邪劍墨魂?」蒼黛忘了適才的尷尬,不由詫異道。
「這把劍中封印著被暗黑之血污濁後的太陽神力,目前這把劍上的封印還未被解開。」炎見蒼黛仍然不解,便將族中的上古傳說向蒼黛細細講述了一遍。
「青宿怎會擁有邪劍墨魂?」蒼黛在瞭解一切之後,沉聲道:「青宿明日定會前來,到時我們再詳細詢問個中緣由。」
炎點了點頭,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出門至隔壁的屋中歇下。
第二日午時,青宿果然來了,卻未隨身帶著墨魂劍。
日光溫和,蒼黛悠然地坐在竹屋前,見青宿下馬,便示意青宿在身側的空椅上坐下。
「蒼黛姑娘,知道在下今日會來?」青宿笑著坐下。
「感覺而已。」蒼黛側身頗具深意地一笑。
「看來蒼黛姑娘心中早有計策。」青宿道。
蒼黛也不再故弄玄虛,將心中計劃娓娓道來:「再過十日便到臘月初一,這一日是陌南城的水神節,城中所有的人都會在這一日夜間參加廟會,共同祭拜水神,祈福風調雨順安康樂業。每年的這一天,慕延年都會帶家眷至風浪台拜祭水神,而歷年的風浪台都設在十里水岸上。」
「水神節人山人海,我們如何下手?」在人多出下手,必然會危機到尋常百姓的性命安危。
「在祭祀開始之前會有一場舞祭比試,各處村落和歌樓舞館都會派人角逐「天水神姿」的頭籌。那時,陌南城中的顯赫人家都會在包下風浪台兩側的樓閣來欣賞絕美舞姿。」
蒼黛漸漸加重語氣,胸中的恨意流露:「每一處樓閣只能容下十來人,舞祭完畢後,慕延年便會帶著家眷走下樓閣,坐上畫船方可登上風浪台。而在樓閣與畫船之間會途徑一條狹窄的巷子,那時便是你我最佳的下手時機。」
「沒想到,蒼黛姑娘計劃已如此周全。」青宿點頭道。
「這一切都是夜闌死前想好的。」蒼黛語氣一沉。
夜闌,塵兒。這兩個名字在青宿腦海中盤踞了整整一夜,他藏住心中的憂傷,目光淒厲道:「那日,我定要親手殺了慕延年。」
「青宿,你隨時留意水神節風浪台的具體搭建方位,我們還要做詳細的打算。」蒼黛回頭望了望一旁的炎,向青宿道:「炎有些事想請教你,與墨魂劍有關。」
青宿不明所以,依然走向炎。
炎一一將哈洛族的太陽神力和上古傳說告訴青宿,青宿聽完後半信半疑。
墨魂劍本是七殺頭領風歸塵的佩劍,風歸塵見青宿喜愛此劍,便將此劍作為生辰賀禮贈予青宿。至於此劍的具體來歷,青宿全然不知。
「這劍上的封印未破,此劍過多見血極易反噬其主。」炎站在青宿身後,誠摯叮囑道。
「多謝!」青宿伸出右手放在胸口,閉上雙眼,微微低下頭。
炎被青宿的舉動感動了。
這是哈洛族人表達謝意的禮節。
炎向青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隨即緩緩將右手放在胸口,閉目微微低下頭。
蒼黛坐在竹椅上,淡然回頭的一瞬,看見了炎臉上的笑容。原來,炎笑起來靜穆聖潔,像蒼黛從未見過的傳說中的太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