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凋謝梨花發,走在疇昔的紅楓小徑,葉旋,葉墜,葉眠。換得一生蒼白的疼痛。霧裡看花,一場憂鬱的宿命。淚眼問花花不語,含一季脈情,款款舞在夢裡,在流年裡沉澱,隱沒。
夢裳走了。
帶著絕弦的骨灰。
冬日的殘陽第一次如血般灑滿天地。
那妖艷的血色籠罩著夢裳漸行漸遠的身影。
影子被拉的很長。顯出她的瘦弱和孤零。
慘淡的銀絲凌亂的垂於腦後。頭上帶著一隻血紅色珠殺。幽幽的泛著藍色的光彩。
那是翩舞在她臨行前送給她的。
夕陽籠罩。
夢裳來站在殿門外不遠處辭行。
律凌扶著虛弱的翩舞前來送別。
「真的……要走了嗎?」翩舞咬著嘴唇,眼睛紅腫帶著點點淚光。
夢裳知道,那是為絕弦流落的眼淚。
她淒美的笑著。將懷中白色的瓷壇抱得更緊。彷彿那還留有絕弦身體的溫度。
她扯動蒼白的唇角,笑得虛弱「嗯。弦兒說想去他出生的地方。所以……我帶他回家。」
夢裳的聲音開始哽咽。眼淚落下時,她呢喃著「……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翩舞身形有些恍惚。律凌從腰間為她輸入真氣。抵制她的虛弱。
他知道,她這一刻還不想暈死過去。
她要親眼見證,曾經愛他如命的男人……離開。
「我們還會再見嗎……」翩舞撫摸著裝有絕弦骨灰的瓷壇。那冰冷的觸感,刺得她生疼。
她想笑,眼淚卻最先滑落。「我們還會再見的,對不對?無論……今生來世,我們都還是會相遇對不對?可是……」
她哭得悲慟。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絕弦……答應我,就算來生,你看見我。也請你擦肩而過。不要回頭。因為……我不想成為你來生的劫數……」
絕弦啊。我親愛的人。
請你灑脫的走吧。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你是個瞎子,這樣,你就不會看到我。然後,就不會這樣不幸……
夢裳看著翩舞的悲鳴。然後微笑。
她說。
弦兒,你看見了嗎?
你的成全,換來的只會是她更加悲慘的不幸。
所以,如果有來生,請你自私一點。
不要這麼輕易的把生命交給他人。
律凌摟著翩舞悲慟顫抖的身體。
她的虛弱已經到了連悲傷都無法負荷。
如若不是他不斷的灌輸真氣給她。她應該早就昏死過去了。
抬眸看著夢裳。
那原本精緻的華容,此刻也蒙上一層絕望的哀傷。
他知道,她的心老了。
夢裳也很虛弱。只是沒人看得出來。或許真的沒人在意吧。
畢竟……
夢裳看著律凌。
自嘲一笑。
畢竟……他的眼裡只有她……靠在他懷中的女人。
根本不會在乎她(夢裳)是否也在痛。
感覺到夢裳那悲涼的目光。
律凌與之對望。那原本深邃的眸,凝滿了黯淡的悲涼。
他說。「夢裳……是我讓你不幸。對不起……」
夢裳稍稍一怔。隨即苦笑。
又是對不起……
她想要的三個字……又豈止是對不起?
「師兄……你恨我嗎?」她帶著少許期待。如懵懂的小女孩。急於採摘愛情的果實。
律凌淺淡的微笑溢出唇角,帶著別樣的魅惑。
「……我不會恨你。永遠不會……」
夢裳也笑了。
夕陽在這一刻變得血紅。將她的笑容變得妖艷。勾勒出那不易察覺的悲傷。
她終於可以死心……
她所做過的一切,終究,連他的恨都沒有得到……
每個人一生之中心裡總會藏著一個人,也許這個人永遠都不會知道,
儘管如此,這個人始終都無法被誰所替代。
而那個人就像一個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
無論在什麼時候,只要被提起,或者輕輕的一碰,就會隱隱作痛。
夢裳轉過身。將眼角的最後一滴淚流落天邊。
看著如血染的天邊。
她說「弦兒……我帶你回家。」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翩舞追了過去。
「夢裳……」她急急的叫住她。「這個給你……」
夢裳看著她從頭上拔下來的珠殺。
狐疑道「給我?」
翩舞堅定的點著頭。
「這個可是很珍貴的東西……」夢裳推拒著。
翩舞咬著蒼白的嘴唇,慘淡一笑「對我來說,最珍貴的,莫過於命。而珠殺是奪命之物。所以,並非珍貴。」
說著,將珠殺刺進手臂上那冰藍色的血管。沒有流血,只是珠殺變得更加血紅。
翩舞又將沾有她血的珠殺淺淺的刺進夢裳的手腕上。幽藍的夜明珠頓時明亮起來。
夢裳看著她。眼神溫柔下來。
「你……不恨我?」
她曾經做過那麼多的錯事。不恨?容易嗎?
翩舞只是自顧自的為夢裳簡單的綰了個髮髻。把珠殺帶著她的頭上。珠殺那妖嬈的紅帶著夢裳銀色的發間頓時奪目。彷彿天邊的一抹紅霞,霞光中翩然落著一隻藍色的彩蝶。
翩舞淺淺的一笑。帶著少許無力的蒼白。
她說「恨。不過不是你。如果說,你做的事全是錯的,那麼,我做的又有幾件是對的?」
因為愛過,所以慈悲;
因為懂得,所以寬容。
她知道夢裳是因為愛,所以瘋狂。
因為,她也同樣瘋狂過……
夢裳走了……
帶著絕弦淹沒在血色的殘陽中。
那一刻。翩舞沒有哭。
不過從那以後,只要是有星辰的夜晚。她都會流淚。
她說。
寂寞的人總是會用心的記住她生命中出現過的每一個人,於是我總是意猶未盡地想起你。在每個星光隕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數我的寂寞。
絕弦啊。我會用我僅有的全部時間弔念你。就算是死了,我的靈魂也刻印著你的名字。一個曾經愛我如生命的男人。
符夢弦——絕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