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們害的這麼慘,都是你害的。沒有你,我的孩子不會死,弦兒也不會這麼怨恨我,師兄也不會拋棄我。都是你!都是你!你是個妖精。你根本就不應該出現,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要你死……要你死……去死……」
她血紅的瞳孔,猶如罪惡的深淵,將翩舞吞噬撕裂。彷彿隨時滴出血淚。
夢裳不知何時手中出現一把鋒利精緻的短刀。迸發著寒光,向翩舞刺過來。
那驚人的速度和力道,帶著一陣強而有力的內力。摧毀萬物的力量。
翩舞訝然向後退去,律凌反手擋下夢裳拿有短刀的手。
夢裳哀怨的看著律凌。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保護另一個人。
那心裡的怨氣和悲傷,化作惡鬼般的仇恨。
夢裳忽然一笑。抬起另一隻手,凝結冰藍色的內力,狠狠的打向翩舞。
頓時,血光撲面。
翩舞只感覺有什麼熱熱的東西,噴到臉上,有什麼人倒在自己的懷裡。接著響起了夢裳淒厲的哭喊。
「弦兒……」
時間就在這一刻定格。
翩舞看著倒在自己懷中的絕弦。不知發生了什麼。
就在剛剛危險的瞬間,絕弦從身後將她抱起,用背部擋下那一掌。
他溫熱的血液噴灑在翩舞蒼白的臉上,是那麼詭異。
「絕弦……」翩舞乾澀的聲音帶著不可遏制的顫抖。她撫摸著他不斷吐血的嘴唇,悲傷絕望的哭泣「絕弦……你為什麼要擋。為什麼啊……」
絕弦只是笑。那染血的微笑彷彿綻放的死亡之花。帶著消亡的味道。
「丫頭,我愛你……為了你的幸福,我願意放棄一切——包括你。你的一生……太過淒苦。我不想……再因為我……葬送你的幸福。」他痛苦的喘息著,聽見血液不斷逆流的聲音。聽見身體裡那冰藍色的血管爆裂的聲響,聽見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支離破碎的鳴唱。
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血可以流這麼多。
他不想讓自己骯髒的血液,染紅翩舞潔白的衣裳。
他拚命的笑,將每一口湧出的猩紅,遏止在喉嚨裡,咽進肚子裡,品嚐死亡的味道。
夢裳怔怔的哀哭。她知道自己用了多少真氣。那股巨大的內力,足夠震碎他的五臟六腑。她看著自己的手,痛苦的顫抖。
「我殺了我的弦兒……我又殺了我的弦兒……」喉嚨處一股灼熱的疼痛湧出,鮮紅的液體湧出嘴角。她笑,笑聲近乎支離破碎「我又一次殺了我自己的親弟弟……」
血液染紅了絕弦半面容顏。他疲憊的看著夢裳又哭又笑。渙散的意志有那麼一點心疼,他咳嗽著,將一口口腥甜咽進肚子裡。眼淚卻蒼白無力的流淌「皇姐……放過丫頭,放過律凌,放過你自己吧。」他艱難的爬向夢裳,每一下都帶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果因為我而拴住了你們,那麼……就由我來決定結局…」
夢裳把絕弦摟在懷裡,看著他痛苦的喘息。悲慟的搖頭「弦兒……不要。不要這麼殘忍的對自己……姐姐一定會救你。一定會救你。」
絕弦咧開嘴角,想笑卻只有猩紅湧出來。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無可焦距的眼神帶著迷失的憧憬。看著不知名的方向。
「我想回家……想回到那片屬於我們的天堂……那片我們經常戲耍的草場……沒有廝殺,沒有流血,沒有仇恨。我還是那個乾淨的符夢弦……然後……」
他的聲音就在他純真的憧憬中淹沒消亡。帶著他美好的希翼,葬送在他曾經最歡樂的天堂。
面對絕弦的離別和失望的傷痛,翩舞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只是悲慟的哭泣。顫抖的身體,蜷縮在律凌的懷裡,如嬰兒般無聲的流淚。
夢裳抱著絕弦冰冷的身體。撫摸著他微微上翹的嘴角。不住的笑,不住的呢喃「我帶你回家……回到音之國。回到那片草場……然後,和你一起玩捉迷藏……你還是那個符夢弦。我也還是那個符夢裳……」
她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悲傷的哭泣。可是喉嚨再也發不出聲音。那是一種來自於靈魂的悲鳴。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心碎的悲涼。
那冬季的悲傷,跨越春天的悲涼,葬送了那一段屬於弦的絕唱。
飄渺著血腥的空氣中。
記憶席捲,忽然想起曾在奴顏訪屋頂上方彈奏的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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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戟聲 共絲竹 沙啞
誰帶你 看城外 廝殺
七重紗衣 血濺了白紗
兵臨城下 六軍不發
誰知再見 已是生死無話
當時纏 過紅線 千匝
一念之差 為人作嫁
那道傷疤 誰的舊傷疤
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踏碎這一場 盛世煙花
回到那一剎那
歲月無聲也讓人害怕
枯籐長出枝椏
原來時光已翩然輕擦
夢中樓上月下
站著眉目依舊的你啊
拂去衣上雪花
並肩看 天地浩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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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凋謝梨花發,走在疇昔的紅楓小徑,葉旋,葉墜,葉眠。換得一生蒼白的疼痛。霧裡看花,一場憂鬱的宿命。淚眼問花花不語,含一季脈情,款款舞在夢裡,在流年裡沉澱,隱沒。
夢裳走了。
帶著絕弦的骨灰。
冬日的殘陽第一次如血般灑滿天地。
那妖艷的血色籠罩著夢裳漸行漸遠的身影。
影子被拉的很長。顯出她的瘦弱和孤零。
慘淡的銀絲凌亂的垂於腦後。頭上帶著一隻血紅色珠殺。幽幽的泛著藍色的光彩。
那是翩舞在她臨行前送給她的。
夕陽籠罩。
夢裳來站在殿門外不遠處辭行。
律凌扶著虛弱的翩舞前來送別。
「真的……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