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菩堤女驚喜地問。
菩堤女並沒有在意段傑的窘迫。
她能理解，個人生死，百姓疾苦，都繫於段家，妥協也不一定都是壞事。
只要無愧於良心就行。
從這個層面看，段家父子能放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位，甘心成為大理人民中的普通一員，從而讓國家太平，百姓安康，這也應是一種大境界。
「嗯。」段傑重重點頭。
「太好了，這樣，我們一家人也許就有團圓的一天，也可告慰爹爹在天之靈了！」菩堤女抬眼向窗外望去，此時她只想闔家團圓，至於誰主宰國家命運已不重要。
外面一片漆黑，山啊樹啊，都沒了蹤影，夜晚已完全吞噬萬物。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連星星也躲了起來，除了黑還是黑，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這樣黑的夜晚，也不知漂泊在外的親人可好，可否有個遮風避雨處棲身？
恍惚中，菩堤女似乎聽到母親輕輕叮嚀的聲音，這聲音還夾雜著弟弟快樂的的嘻笑聲。
菩堤女失聲呼喚，「阿媽——阿媽——您在哪裡，快回來吧，帶著哥哥弟弟回來吧，回到姚州來吧！」
「表妹，你的親人會回來的，他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段傑真誠地說。
「段傑，從今天起，我要天天向佛祖祈福，請他庇佑我的親人，讓他們平安歸來。」菩堤女說。
「嗯，佛祖一定會被你感動，你的親人哪怕與你相隔千山萬水，也一定會在你的招喚下回來團聚的。」段傑說。
「我們一家團聚，也是父親的願望。」說到父親，菩堤女的眼淚又流出來，「我曾去牢裡救過他老人家，可惜沒成功。那天父親說的話，成了遺言，他說讓我找回母親。父親都過世這麼久了，我們一家人還分分離離，他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我一定夙父親的願，讓一家團圓，以此告慰父親在天之靈，讓他安息！」
段傑點頭道：「會的，你們一家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可是人海茫茫，也不知阿媽他們走到哪裡了？」菩堤女的內心在絕望中掙扎，「如果他們再不回來，我就去找，哪怕尋遍山山水水，我也要找到親人，告訴他們戰爭結束了，我們可以過平凡而又快樂的日子了。母親歲數大，她要一直在外流離，身子骨也會吃不消的。」
段傑說：「你出去找不是個常法，萬一他們哪天回來，你不在，又得去找你。這樣找去找來，何時是個頭啊。」
「那該怎麼辦呢？」好長時間，菩堤女都在焦慮中度日。心中盼著親人歸，而親人卻渺無音訊，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身邊又沒人商量，只能一個人乾著急。今天段傑來了，她終於有個人可以問問了。
「也許你的親人以為你們都不在了，就不想再回這個傷心地。」段傑猜測道。
菩堤女說：「可能吧。我爹爹被害於五華樓之事天下皆知，傷心過頭的人，誰還想再回來。段傑，這樣的話，我不是永遠都等不到親人團聚那一天了。父親的遺願不能完成不算，母親還得客死他鄉。」
說到這裡，菩堤女的心一陣陣下沉，週身發冷，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之前，她是抱著希望的，現在這一分析，似乎希望沒了，她活著的主心骨一下被剔了個乾淨。
菩堤女失魂落魄的樣子讓段傑心痛，他得想辦法讓菩堤女重拾希望：「你先別急，會有辦法的。」
「我們各在一邊，有什麼辦法讓他們知道我在找他們呢？」菩堤女哭了。
「哦，有了，我們想辦法把消息傳出去，讓你哥他們知道你還活著，並且在找他們。」段傑眼睛一亮，想到辦法。
「找誰傳消息去？再說天下這麼大，得傳多少消息他們才會知道啊！」菩堤女搖搖頭。
段傑知道菩堤女說的是實話，一時不知該怎樣安慰她。
兩個人靜靜坐著，任憑時間從身邊流過。
許久後，還是菩堤女先打破沉默：「我要在這裡天天祈佛，也許在某一天的傍晚，阿媽他們聽到我呼喚他們的聲音，就會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
「表妹，你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你和我一起走，到大理去，我們一起在大理等你的親人。」段傑聽菩堤女這一說，心下寬了，他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菩堤女，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過去，菩堤女從沒見過段傑會用這樣的目光看她，準確地說，應該是她從沒注意段傑是怎樣看她的。
段傑於她，就是一親戚，一個玩伴，皇帝雖然說過要他倆成親的話，但她的心中從沒有過那樣的想法。
現在，段傑的眼裡全是愛憐，這讓菩堤女有點吃驚。
這樣的目光，她知道傳達的是什麼意思。
朔寅就這樣看過她，她就是在朔寅這樣的注視下溶化的。
菩堤女知道自己此生在經歷一次次痛楚後，已經凝結成冰，哪怕是在火山面前，她也不會被溶化了，她的心確確實實地死了，從家人四分五裂，從父親的血流過五華樓，從朔寅含恨而去——菩堤女的心就死了，現在她只想靜靜等候家人，只到團聚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