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裡的人增是自己將與之白頭的人啊!
但造物弄人,雖近在咫尺,心卻再也走不到一起!也許過不了多久,自己也將成為他劍下之鬼。如果他的意識哪天恢復過來,會傷心嗎?
會的,只要他是朔寅,一定會生不如死!
啊——真到那一天,他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菩堤女一驚,如果今晚就將他喚醒,那麼朔寅定不能原諒自己犯下的錯誤,每個細節,都是血債纍纍啊,他怎能受得了?可是,如果他繼續被人控制,那更是罪大惡極!
何去何從,菩堤女一時沒了主意。
朔寅呆立半天,仍不見相約之人到來,他有點不耐煩,燥動情緒從心田萌發,直往上竄。
他對天一聲長嘯,震得樹葉唰唰下落,棲息在樹上的小鳥驚得四處亂飛。
朔寅揮劍刺向空中,招無虛發,一隻隻還弄不清原因的小鳥就此失去了性命。
菩堤女勃然大怒,她忘了師父的叮囑,飛劍向朔寅刺去。
朔寅聽到風聲,快速回手,避過菩堤女凌利一劍,轉身出招,手下毫不留情。
菩堤女知道厲害,不敢硬接,嘀溜溜上旋,仰仗腳下巧功險險避過朔寅的殺著,然後從不可思議的方位出手,要以手中寶劍削去朔寅的劍。
「來得好!」朔寅揚開手中之劍,反以肉身相對。眼看利劍就要穿破他的胸堂,菩堤女收劍不及,哀呼:「朔寅——」
朔寅,朔寅,朔寅……一聲聲呼喚由遠而近,是誰在叫我?
朔寅聽到了有人叫他了,他本打算絕地而起的招停住了,他要聽清叫他的人是誰,那聲音為什麼如此耳熟?叫得他心暖暖的。
「朔寅——」菩堤女的劍進入朔寅的胸堂,一股熱血急湧而出,噴在菩堤女的身上。
朔寅倒下。
菩堤女扔去手中劍,跪倒在地。
啟明星冉冉升起時,朔寅從昏迷中醒過來。
他胸口所中的劍離心臟差了分毫,加之菩堤女撤去力道,傷口不深,昏迷幾個時辰後終於醒了過來。
藉著晨光,菩堤女看到朔寅眼中有了往日情懷。不過,這種情懷稍縱即逝,轉而是痛苦不堪的神色。
菩堤女知道朔寅已擺脫魔咒,他的意識正在慢慢恢復。
每想起一點,他就墮入痛苦的深淵一點。這種苦果朔寅必需自己品嚐,因為這是他種的苦果。
菩堤女撿起地下寶劍下山了。
她沒法面對殺父仇人向自己懺悔。
她原諒不了他,即使朔寅所作所為不是他本意,她也無法原諒。
父親血淋淋死在他劍下的事實已成死結,兩個有情人注定只能各奔東西。
想到父親被殺時的情景,她甚至想一劍結果朔寅的性命,可舊情綿綿,終歸下不了手,只能無奈離開。
朔寅不想活了。
他想起自己犯下的所有罪行。
看著心愛的人離去,無助的他沒有勇氣挽留。
他只能閉上眼睛,心則不聽使喚地追隨著菩堤女遠去的身影。
不過,朔寅知道他還得活下去,不為別的,只為搞清楚自己為何如此失常。
他記起與親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他記起與菩堤女結識後的快樂生活,他記起自己揮劍斬殺的一個個血肉模糊的場面,但這些卻不完整,他的生命有一段是空白的,為什麼會是空白的呢?年少時自己天性純良,為什麼現在成了殺人惡魔?
一個個問題迫使朔寅不能選擇死亡,他要去一一查清,之後——之後——給菩堤女一個交待,是自己殺了她的父親,今生,她不可能原諒自己了,即使那樣,也得給她個交待,是自己傷了她的心,毀了她的家,自己的雙手沾滿大理百姓的鮮血,有何面目去求得他人寬恕呢?
待查清一切後,再結束自己罪惡的生命吧。
他收不回自己的心,那就讓它隨心愛的人去吧,朔寅緩緩睜開眼睛。
菩堤女包紮在胸口的白布條已成紅色,血凝結在上面,成了一朵朵淒艷的梅花。
朔寅的眼睛濕潤了。
蒼天弄人哪,為何要讓自己成為血債纍纍的罪人?
朔寅失蹤兩天,讓好多人提心吊膽了兩天,第三天黃昏時分,他沒事人一樣回到營中。嵇澤查看到朔寅,面有慍色。
朔寅熟視無睹。
嵇澤查無可奈何地舒口氣。
兩天沒有朔寅消息,他每一分鐘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一種不祥的欲感折磨著他那根虛虛的神經,現在朔寅回來了,神情沒什麼變化,嵇澤查高懸著的心落到實地上,今晚,他可以睡個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