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賢王爺,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兩個男人,默默對視。中凜冽的殺氣瀰漫在空氣中,讓於魅兒都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月魄騎在馬上緩緩行出。他居高臨下目光複雜的望著於魅兒,又望了望月熙,隨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皇甫傾傲然的掃了眼四周的騎兵,冷冷道:「還想再殺本王一次?」
月熙指著於魅兒,緩緩開口:「離開她,我放你走!」
「哈哈哈……」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皇甫傾怒笑出聲,一把將於魅兒摟在懷裡,冷睇著他:「妄想!」
月熙的臉頓時沉了下去。
於魅兒不想看到兩人再起衝突,連忙說道:「月熙,我不會和你走的!」
感覺到月熙痛楚的眼神,她咬了咬唇,繼續說道:「我愛他,很愛。你以前說過,你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那麼現在我請求你,不要為難我們,好嗎?我不想再和他分開,一點也不想,希望你成全。」
月熙瞪大眼,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臉上幸福的笑裔刺痛了他的眼,又一次,他覺得她離他越來越遠。
他徒然一聲暴喝:「不可能!」
於魅兒吃驚的望著他:「月熙……」
「魅兒,你忘了他曾經是怎麼對你的嗎?你忘了是誰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嗎?你說過要做我的妻子,這些,你都忘了嗎?」月熙大吼著,額上青筋直跳:「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忘了你的承諾?你愛他,可是我呢?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一點位置都沒有?」
「不是,我……」
「是又如何?」皇甫傾拉住她,不讓她有機會離開他的身邊。他看著月熙,字字句句如同針似的扎進月熙的心中:「魅兒愛的人是我,所以請你不要再對她糾纏不清!」
「哈……哈哈哈……」月熙徒然狂笑起來,笑聲中滿含著淒涼與悲傷,他徒然伸出右手直指著皇甫傾,殘酷的說道:「你!今日必死!」
於魅兒大驚失色,尖叫道:「月熙你不能殺他……」
「魅兒!」
月熙深情的望著她,一字一字道:「我會讓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月熙才能給你真正的幸福。總有一天,你會忘記他這個人的!」
「你要做什麼?」於魅兒恐慌的瞪大眼睛,看著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月熙是那麼陌生,陌生到讓人心驚膽寒。
很快,於魅兒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數千軍馬瞬間將兩人圍在中央,執著長矛直指著皇甫傾。於魅兒嚇得臉色蒼白,緊緊的抓住皇甫傾的手,眼淚在眼睛裡打轉。
「魅兒別怕,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不會和你分開。」皇甫傾把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
可是於魅兒卻愈發不知所措,她顫聲道:「我去求他放你走好不好?只要我跟他走他就不會殺你了……」
「魅兒!我不准你說這種話!」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死掉!」
她嘶聲大吼,眼淚倔強的不肯掉下來。她望著他,哽咽道:「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你知不知道?!」
月熙騎在馬上,在包圍圈外圍面色冷峻的望著被圍在陣中的兩人,眼睛裡有莫名的氣焰在高漲。
「你這樣做,就算得到了她,你也不會幸福。」月魄驅馬上前,與他並列,淡淡的望著一臉蒼白慌亂的於魅兒。
月熙目光一直盯著於魅兒。彷彿沒有聽到月魄的話似的,冷冷地問道:「她臉上的傷是被誰劃的?」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麼做。得到一個沒有心的女人還不如不要。」月魄平靜的說著,臉上帶著淺淺的憂鬱:「不愛就是不愛,哪怕你把她禁錮在她身邊也無濟於事,就像桃花園時,即使她失去了記憶,她仍然不愛你。」
月熙眼中如血,他徒然轉頭冷喝道:「閉嘴!」
月魄卻恍若未聞,繼續說著:「你可以欺騙自己,但你永遠欺騙不了那顆心。她愛的是皇甫傾,而不是你,你不要再執著了。」
月熙徒然轉頭冰冷的盯著他,冷冷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吧!終有一天,我會讓她愛上我!」
皇甫傾面色冷峻,面對數百泛著寒光的長槍,手無寸鐵的他卻怡然不懼,緊緊地握著於魅兒的小手,他柔聲問道:「你怕不怕?」
「我怕。」於魅兒哽咽著:「我怕你會死。」
皇甫傾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絕望,眼神中包含了無數的情感,他輕聲道:「魅兒,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於魅兒搖頭,眼淚斷線,滴滴滾落在他手背之上。
只聽見月熙一聲令下,數百騎兵舉著長矛對著皇甫傾刺了過去。
皇甫傾一手把於魅兒護在身後,一手抓住一根長槍把一個騎兵甩了出去,然後他一個橫掃千軍,逼到眼前的馬匹前肢頓時與身體斷成兩截,慘叫著倒向大地。
鮮血濺上了於魅兒的臉上,被冷風吹得冰冷的臉頰驀然沾上這些溫熱的液體,讓她整個身體都不禁為之一顫。
皇甫傾下手狠辣至極,不到片刻,這些步步逼近的騎兵便死傷了無數。而他的身上,臉上已經被鮮血染紅,整個人看去,多了一分悲壯。
他如蒼鷹般的眼眸犀利無比,緊緊的盯著四周越來越緊密的騎兵,手中的長槍緩緩舉高。
於魅兒被他護在身旁,看著他沾滿血跡的側臉,心中淒涼一片。她遙望著後方的月熙,悲傷的神色中多了些怨憤與傷心。
「殺!」
不知道誰先吼了一聲,所有的騎兵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於魅兒害怕的不敢呼吸。
皇甫傾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揮動著長槍,長槍過處,慘叫連連。等到所有的長槍都到了眼前,他突然帶著她躍起,腳尖點在對方的兵器上,幾個閃躲便帶著她騎到了一匹馬上。
可是下一瞬間,他們身下的這匹馬便被刺穿,身體中的內臟灑了一地。皇甫傾抱著她飛快地滾了出去,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便又有長槍刺了過來。
「皇甫傾!」於魅兒甚至感覺到了那長槍上帶著的血腥味,她閉上眼尖叫一聲,以為自己馬上就會死掉。
可是一聲悶哼在耳邊響起,她驀然睜眼,臉色倏變。
帶血的長槍從皇甫傾的肩頭穿過,槍尖上甚至還帶著他的皮肉。他對著她輕輕一笑:「沒事……」然後他大吼一聲,反手刺出長槍,身後偷襲的那名騎兵立刻慘叫一聲,翻下了馬。
他無畏的作著困獸之鬥,憑他一人,想要對抗數千騎兵簡直不自量力。況且他的身邊還有個在這種情況下幫不上任何忙的於魅兒。
然而,情況卻大大的出乎了月熙的意料。
看著皇甫傾身邊倒下的數百鐵騎,月魄也不得歎服道:「真沒想到,他到現在竟然都還能堅持不倒。」
月熙默不作聲,緩緩的瞇起了星辰般的雙眸。
他伸出手掌,淡淡地道:「拿弓箭來!」
旁邊一人立即遞上了一柄金色的大弓。月熙將箭搭在弦上,緩緩的拉開弓身。漆黑的箭頭正對準著浴血廝殺的皇甫傾。金色的大弓在春日溫暖的陽光下漸漸被拉成滿月,隨著月熙修長的手指倏然鬆開,凌厲的長箭劃破空氣飛向皇甫傾……
一直被皇甫傾護著的絲毫未傷的於魅兒,就在那帶著月熙殺氣的箭矢離弦之際,她像是有所感悟,在皇甫傾震驚的目光下傾身擋在了他的左側,只聽『噗』地一聲,凝聚了月熙內力的箭矢直接穿透了她的胸口!
頓時,血霧如煙花般從她的身體裡竄出,風一吹,消散無蹤。
月魄大驚,轉頭看去,月熙已經消失在了原地。他的眸子有一瞬間的黯淡,隨即,看著倒在皇甫傾懷裡的於魅兒,他苦笑道:「死了……也好……」
「魅兒!!」皇甫傾悲痛的大吼,長槍飛速的取奪了幾條生命,他驚慌的懷抱著她,血紅的雙眸盛滿憤怒與心痛。
殺戮還在繼續,他一手懷抱著奄奄一息的於魅兒,一手舉著長槍,如秋風掃落葉般,殺倒了對方的數百鐵騎,讓所有的人都為之心悸膽寒。
月熙騎著戰馬衝到近前,手中的長劍泛著凜然的寒氣刺向皇甫傾的面門。皇甫傾飛躍而起,單手舞著長槍,在空中開出了無數刺目的花朵。
利劍與長槍碰撞在一起,瞬間摩擦出炫目的火光。皇甫傾的長槍落下時,帶著寒風掃向月熙胯下的戰馬,只聽一聲淒厲的嘶鳴,雪白健壯的馬兒頓時被刺穿,轟地一聲倒在地上。
月熙已在他長槍到達之際飛身而起,正當皇甫傾手裡唯一的兵器沒入馬身之時,他的利劍也倒了他額前,毫不遲疑的往前一刺,眼看著皇甫傾就要頭腦開花,亡於他的劍下。可是一隻小手卻驀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月熙一怔,倏然看向被皇甫傾擁抱著的於魅兒。
於魅兒痛苦的睜大眼,眼神中充滿了哀求:「不要……」
皇甫傾趁著他失神之際,躲開他的劍尖,傾力一掌劈向月熙的胸口。
月熙的身體自空中墜落。雙腳一沾地,他的臉色徒然變得慘白,一口鮮血突然噴了出來。
皇甫傾的這一掌可謂是傾盡了全力,直接把他轟退了數十米。月熙捂著胸口佇立在十米開外,冷冷的望著皇甫傾。
他抬起手,輕輕擦掉嘴角的血跡,動作從容而優雅。彷彿他擦掉的,不過是不小心沾上的油漬。
然而他的眼睛裡,卻正凝聚著暴風雨。
眾騎兵一見他受傷,怒吼一聲,全部衝向皇甫傾,沒有給他留下一絲退路。
皇甫傾心疼的看著於魅兒,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柔聲道:「看來我們會死在這裡了,別怕,不管在哪裡,我都會陪著你的。」
於魅兒胸口血如泉湧,紅色刺目的鮮血不斷的冒出來,浸濕了她嬌小的身體。她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輕輕點頭:「我知道。我不怕……」
月熙望著她明媚幸福的笑顏,心中狠狠一痕,彷彿被人握住了心臟,正漸漸收緊。
趁著眾騎兵的長槍抵達皇甫傾的身邊時,他驀然飛身襲了過去。
皇甫傾手中此時沒有任何兵器,眼看數支長槍臨近身前,他所做的,唯有步步後退。
他如墨般的黑髮已被鮮血染紅,額前散落的碎發更是不斷的滴落著血滴,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際的冷汗隨著血水一同劃落。
此時的他,明顯體力透支,加上他本來就沒有痊癒的舊傷,他的抵擋越來越薄弱。
數支長槍被他夾在腋下,動彈不了分毫,他眼睛猛然睜大,一聲暴吼,他憑藉著單手之力將對方數十人全部甩下了馬。
這顯然已經不是在拚殺了,這完全就是在虐殺,月熙單方面的虐殺。
僅僅皇甫傾一人,被數千騎兵圍困,還有月熙這個與他不相上下的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圍殺持續了足足一刻鐘,月熙眼見於魅兒的臉色愈來愈透明,眼中驀然爆發出一團火焰。
他飛身來到衝向皇甫傾,就在皇甫傾殘殺其他人時,月熙動作飛快的拉住於魅兒的胳膊,一腳踢在皇甫傾的胸膛上,藉著那股反衝的力道他帶著於魅兒退後數米。
「魅兒——!!」
皇甫傾大驚失色,也不顧四面八方急速而來的危險,他狂吼一聲,飛身而起,想要抓住她,卻只抓到了一把空氣。而於魅兒,卻在月熙抱著她退開的時候,緊拽著他衣服的手始終不放,最終撕下了他大片衣角,然後被月熙帶出包圍圈。
這時,皇甫傾身後的長槍也已經到了,隨著沉悶的沒入身體的聲音,三柄長槍已經穿透了皇甫傾的身體,一柄插在他先前被傷到過的肩頭,一柄插入他的大腿,另一柄,則穿透了他前伸的手掌……
於魅兒緊緊的盯著他,淚水瞬間迷住了眼睛。
她依稀能夠聽見他憤怒絕望的吼聲,帶著不甘與痛苦,嘶啞的聲線如同世上最冰冷最尖銳的東西刺入她的心中,一種絕望的痛楚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
眼前一片朦朧,她努力地睜大眼,想看著他,卻是徒勞。
她彷彿聽到又一聲兵器入體的聲音,他痛苦至極的悶哼,他倔傲不屈的眼神,他凝望著她的眼神,那麼溫柔,那麼深情,那麼不捨,那樣的,令人無力與絕望!
「皇甫傾……皇甫傾……」她無力的軟倒在月熙的懷裡,絕望而傷心。
月熙抱著她,看著她胸口處奔流而來的鮮血,瞳孔猛然緊縮!
眼看著於魅兒就要暈過去,她卻突然伸出手抓住他胸前的依襟,哀聲哭泣:「月熙,你求求你,放過他,求你你……放過他……月熙,我求你了,你放過他好不好?我不要他死,求求你……嗚……月熙……我求你……不要殺他……」
月熙的心痛得麻木,彷彿被大力擠壓過似的,滴滴血落。
她的手沾滿了血,浸染了他月白色的衣袍,她慘白的幾乎透明的臉上,一雙大眼早已經沒了往日的靈動,只剩下滿滿的恐慌與哀求,緊緊的望著他,眼淚卻依舊不停歇的流出。
「你不要殺他好不好?我求你了!月熙……月熙……」她倔強的揪著他的衣襟,一遍遍的哀求著他,嘴裡不斷的冒出鮮血,即使她的聲音逐漸湮沒在鮮血中,可是她卻還是不肯放棄,哪怕到最後她的嘴裡只能吐出鮮血。
月熙見她如此,星眸猛然濕潤,握住她的手,斬釘截鐵的給了她承諾:「好,我答應你,我不殺他,可是你不能再說話,否則我一定把他碎屍萬段!」
她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美的聲音,果然不再說話,只是張著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她困難的扭過頭,看著滿身血淋淋的皇甫傾,她滿足的笑了。
一直到月熙揮手制止了騎兵對皇甫傾的圍攻,她的雙手才漸漸的鬆開,她悲淒的對著皇甫傾張了張嘴。
雖然沒有發出半個音節,可是遠處的皇甫傾卻像是受了刺激般, 失聲悲吼一聲:「魅兒!!」然後他像是化身為最兇猛的野獸,不顧一切的就要衝過來,可是卻被一柄長槍打折了雙腿,彭地一聲倒在地上。
「我不准你把她帶走,你給我放下她!!」他怒吼著,剛站起來又被人打中了腿,再次倒向地面。
於魅兒無聲的哭泣著,望著他滿是傷痕的身體,她徒然噴出一口血,她轉頭望著月熙,臉上滿是乞求之色:「月熙,你不要再傷他了,求你不要……不要!」
皇甫傾緊咬著牙,血紅的眼球幾乎要崩出他的眼眶,他徒然怒吼一聲,身體如離弦的箭般衝向那名騎兵,一拳砸了過去。
只見腦漿瞬間崩裂,那名騎兵沒有頭的屍體直接從馬上墜下。
可是皇甫傾,卻已經傷得體無完膚,被數支長槍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月熙把於魅兒攔腰抱起,飛快地走出皇甫傾的視線,然而他的聲音卻冷漠而清晰的在風中傳來:「誰都不准殺他,各將士立即上馬,去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