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沒有被帶去病房,也沒有被帶去診室。
說的好聽點,這個手術用具齊全、鑒定設備完整的陰冷房間,叫做手術室;如果說的難聽點,那就叫解剖室。
就純以配備而言,這裡與尋常的手術室沒有太大差異,唯一的區別,只在於這裡從不進行手術,只進行分解人體的工作。
月見霜找了個地方坐下,抬起頭看著在房間內坐立不安的兩人,她道:「好了,你們想知道些什麼?說吧。」
「就是陵園女屍案和泗蛇公園碎屍案……目前阿Q拉正在幫我調查,有關兩名死者的鑒定,希望你能解釋的清楚一些。」
如此說道,衛萬拿出香煙叼在嘴上,正欲點火。月見霜纖細的手指輕輕從他臉上掠過,將香煙折斷後扔在廢物箱中,
「這裡禁止吸煙。」一邊這麼說,她一邊取過一旁桌面上的資料頁。
「凡事都有先後,就拿最早發生的碎屍案開始說吧……」月見霜給衛萬遞了個眼色,似乎是在示意他率先起頭似的。
衛萬心下會意,忙翻開筆記,一邊以不同以往,極為嚴肅專業的口吻說道:「二月三十日拂曉,在市區靜安寺的泗蛇公園裡發現了一具年輕女子的屍體……正確的說,是發現了四肢及其頭部。軀幹至今仍未被發現,調查組掏過公園水池,過仍舊沒有發現任何能與之有關的線索。該名女子的身份,至今仍不能判斷出來。」
言罷,月見霜將自己的解剖報告交給二人。
幾頁文字資料,配合上觸目驚心的屍體照片,以及一些齒路紋理及毒性測試圖。阿Q拉簡單看了幾眼後,又將視線轉回了月見霜的身上。
只聽月見霜說道:「這名女子的身份判斷不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說頭部被留了下來,但已經腐爛的不成人形,牙齒蛀的蛀、脫的脫,而且爬滿了屍蟲和蛆,損壞相當嚴重。」
「嗯?很奇怪啊……」阿Q拉的眉頭不由輕輕皺起。
衛萬不解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月見霜的視線也被吸引了過去,看著她目光炯炯的樣子,似乎很期待阿Q拉會說些什麼。
阿Q拉摸著下巴,說道:「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只是覺得,屍體的腐爛程度……有點奇怪。」
「你說的不錯。」月見霜點了點頭,說道:「現在的天氣還是頗為寒冷不是嗎?可是蛆的成長速度,似乎有些過快……而與之相比,腐爛的程度則相應慢上了不少。」
她翻閱了幾頁資料,然後說道:「屍體是在二月末被發現的,根據腐爛程度判斷,該名女子應該是死後一星期以內。但取樣的蛆蟲卻有一厘米大小,或許你們不知道,只有經過了十二天左右,蛆才可以成長到這樣長度。」
衛萬問道:「會不會是誤差?」
月見霜以淡淡的口氣說道:「接近兩倍的差異,就不能叫作誤差了。不過,也不能排除屍體被冷凍處理過的可能性,只是如果那麼做,無論腐爛還是蛆的生長都會停止。很難想像,犯人究竟是怎麼做到使腐爛程度與蛆蟲生長不一致這點的。」
「還有一點就是……」又翻閱了幾頁,月見霜繼續說道:「指紋雖然千辛萬苦採集到了,但警察總署的指紋檔案庫內沒有找到與之匹配的人物。」
注意到阿Q拉輕藐的視線,衛萬攤了攤手,為他的老闆辯解道:「這我也沒有辦法,現在喜歡啃手指的人那麼多,或許他們的指紋早就變了。」
月見霜說道:「其實指紋什麼的,目前也已經漸漸從科學偵破手段中變的次要了,畢竟消除、改變指紋的方法實在太多。更多時候,我們這些做法醫的,還是比較喜歡鑒定齒形。」
在現代法醫人體學中,牙齒鑒定已經成為一項非常為人所倚重的驗屍方式。人體本身就是一個複雜而靈敏的整體,猶如一架精密的機器,它通過一系列化學和物理的變化,日以繼夜的進行著新陳代謝的活動。而人體各個部分中,牙齒是保存時間最長的器官。牙齒的這種穩定性使牙痕鑒定成為法庭科學鑒定的一種重要方法。
現在,越來越多的科學家認為,牙齒完全相同的兩個人是不存在的。雖然,牙齒在人們的頭腦中始終不能像指紋一樣具有「終身不變」的特性,但是隨著牙齒的使用、磨損而出現的局部缺損特徵,使牙齒具有了推一的特定性。法齒學鑒定在驗屍前和驗屍記錄中都可以應用。從各種案件資料來看,通過單個牙齒鑒定人的身份,是完全可行的。
「血型鑒定有嗎?」阿Q拉問道。
「有,但是不準確。」月見霜解釋道:「因為血都流乾了,所以鑒定比較困難,只能初步判斷被害人血型為A型。」
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初步判斷」,用直白點的話說,就是「大概」、「未經確認」,這樣的東西,是不能作為證物來使用的。
「線索難道只有這些嗎……」揉捏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阿Q拉不無氣餒的自言自語道。
月見霜微微猶豫了一下,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忽然說到:「怎麼說呢……另外有一項發現,我並沒有列入報告,不知道你要不要聽?因人而異,這項發現對有些人來說是垃圾,而對你來說,可能是非常重要的線索也說不定。」
「說說看。」
「好。」應了一聲,月見霜把碎屍案的報告放回桌上,說道:「被害人腿部被的切斷面上,有生活反應。」
所謂的「生活反應」,是指機體在生前,即機體的循環和呼吸機能存在時受到刺激後發生的反應。套用在這兒,即是說,泗蛇公園碎屍案中,被害人的腿部,是在其尚有生命反應時被切下來的。
「手臂也有生活反應嗎?」
「不,手臂上沒有檢測到該反應。」
沉默了片刻,阿Q拉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道:「你是說,被害人極有可能是腿被切除,失血過多而死,然後才切除手臂和頭部的——是這樣嗎?」
「有這個可能性,但不敢肯定。」月見霜的回答保守了一部分她個人的看法。
轉過頭去,她對衛萬說道:「那麼,請繼續說第二樁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