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1卷 第九回(2)
    鄭國璋、曹天泉知曉楊懷棚子越扯越大,於是率一千人馬趕到扶歡場,黑壓壓的一片,鄭國璋派易成白來喊話說:

     「我有話說!請你們司令答話!」

     兩軍對峙,劍撥駑張,戰事一觸即發,楊懷伸出頭說:

     「有啥子話直說!」

     「我一人過來說!」

     易成白本是不第秀才,曹天泉招他當師爺,後曹天泉當鄭國璋旅長,騎在大白馬上,威風凜凜,一身川軍戎裝,輕重機槍架於陣前,易成白來到楊懷跟前,笑著說: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楊司令為人耿直,且驍勇善戰,鄭師長,曹旅長說了,只要順了我軍,楊司令原班人馬依舊,人槍不換,仍駐扶歡,任營長,還有軍餉!」

     楊懷思前顧後,自知不敵只好說:

     「請鄭師長!曹旅長親自答話!」

     易成白轉身去回話,從此兩軍合一,順了鄭國璋,曹天泉。鄭國璋便覺有了老本,自去成都經營鴉片生意,一切事物交由曹天泉。曹天泉大小老婆三個,整日淫慾無度,花天酒地。一切事務又推給易成白,曹裁縫,二人在王爺廟設徵收局,此廟內李冰塑像,鏤刻甚異,猙獰之狀,恍與煙雲同活,按舊制凡宰豬一隻征銀二角,宰牛一隻,征銀一元,宰羊一隻,征銀二角,屠幫正、副幫正黎廷齋,余海雲來王爺廟與曹裁縫,易成白爭辯,慷慨陳詞說:

     「易秀才!這個稅太重了塞,你算算,一頭豬要賣上十五斤才夠繳稅,除去人工,糧食養頭豬兒有啥搞頭?」

     「不繳!」

     門外早已圍了一大幫屠夫,鄉民,易秀才見群情激憤,眾怒難犯,懾於屠夫們的義憤,怕釀成大禍,只好說:

     「既然都是鄉里鄉親,那就減半!」

     屠夫們一合計,划算才離開,恢復肉市,易成百才緩過氣正準備坐下來閉目養神,一哨兵慌慌張張跑來說:

     「報告!有三、四千人正往東溪而來!」

     「現在在哪裡?」

     「鎮紫街!」

     易成白不敢怠慢,趕緊報告曹天泉,曹天泉正和兩個老婆躺在床上吞雲吐霧,疑有其詐,雙眼咕咕轉,對易成白,周高腳說:

     「你二人前去問明番號,辦個交涉,大軍過境,恐驚百姓,請貴軍繞道太平橋過,不得進入東溪場上。」

     二人領命而去。來到鎮紫街,說:

     「你們是那一部分的?」

     「川軍第一軍!」

     原來川軍第一軍反叛劉湘,劫了劉湘一萬支步槍,劉湘大怒,調第二軍猛撲,第一軍敗陣,湯子漠,賀龍率殘部撤退貴州,以避鋒芒,此二人均膽大包天,天不怕地不怕之人,賀龍是兩把菜刀起事的,國字臉,咕眼睛,到處殺人越貨,扯棚拉兵,後被招安,易成白做起一副腰不到台的樣子,把頭昂昂地傳達了曹天泉的意思,湯子漠聞言大怒,眼睛登起,張口叱罵道:

     「湯某走南闖北,從未繞過道,格老子一個小小曹天泉,公然不准老子過東溪場,真是豈有此理,來人!拉出去槍斃!」

     二個衛兵根本不由易秀才吩說,拉出大門一槍崩了,周高腳見事不妙,快馬加鞭,逃回東溪,告訴曹天泉,這一嚇非同小可,猶似一盆冷水從頭頂心澆了下來,呆了半響。正準備率隊阻擊,忽然場口響起急驟的槍聲,衛兵報告:

     「旅長!湯子漠已率眾攻場了!」

     「快撤!」

     曹天泉聞槍失驚,自知不敵,愴皇逃往石廟山。湯子漠滿臉橫肉,絡腮鬍、大眼睛,騎著一匹高頭大白馬,親提一挺機槍一路掃射,曹天泉的殘兵狼奔鼠竄,紛紛亂逃,川軍進駐東溪。

     曹天泉驚魂未定,連夜派人去約鄭國璋,周燮清兩支部隊,合圍東溪,湯子漠正準備在東溪休整一段時間,接到情報,自知不故,安排賀龍為後隊,大隊人馬撤離東溪。

     鄧國璋、曹天泉、周燮清將東溪從四路圍得似鐵桶,賀龍僅幾百人硬拚肯定吃虧,當機立斷,身著嶄新戎裝,騎上高頭大白馬,帶著二位親隨,來到福二丘曹天泉陣地前喊話:

     「請曹天泉答話,我是賀龍。」

     但見賀龍大眼睛,氣質凜凜,威風十足,曹天泉出陣說:

     「英雄有何話講?」

     「湯子漠槍殺了易成白是有所失禮,我賀龍在這裡賠禮了,我軍撤退貴州,過境東溪,並非與你爭地盤,曹旅長不妨近一步說話,我們兩軍修好,互不相犯!」

     曹天泉早已聞知賀龍威振川湘的綠林好漢,不是一般,又見賀龍胸懷坦蕩,從陣前來到馬前,二人握手言好,來到龍王廟,手下安排酒席。擦黑時分,移席船上,李二娃,沈二嫂,周燮清,鄭國璋皆來到船上陪席,大家歡喜言笑,禮敬恭謙。月亮懸掛在半空,輕風徐徐吹來,心曠神怡,船上點起十幾盞煌煌的燈籠,照映著月色水光,煞是好看,那河邊的街房如蜂窩燕巢,簇擁著王爺廟,岸上人家知二軍交好,家家高興,戶戶歡騰,都點上燈,支在靠水的窗戶上,照耀如同白晝,河邊蛙聲一片,天上繁星點點,螢火蟲四方飛舞,請了一個戲班子,一時樂聲大作,歌聲瞭亮,在空闊的河面更覺響徹雲寰,聲振十里,船不用楫,以竹篙剌水行船,兩岸的人都來觀看,曹天泉倒滿一杯香飄四溢的白酒,站了起來雙手捧杯說:

     「賀英雄!兄弟欽佩英雄的膽略氣概,再者英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今日相見,兄弟三生有幸,兄弟遞上一杯薄酒!以表敬意!」

     賀龍喜笑顏開,滿面春風地站起來,接杯一飲而盡,反扣酒杯,滴水不漏,眾皆大笑。鄭國璋說:

     「賀英雄明日儘管帶著部隊放心撤去!」

     「好!痛快!來呀!贈步槍五百支!」

     眾皆大驚問:

     「賀英雄哪來這麼多槍?」

     「眾位兄弟!實不相瞞,那個劉湘一心想當土皇帝,到處擴充實力,到處買槍,被我與湯子漠知曉了,槍運涪陵,被我軍兩岸夾襲,搶了他一萬支步槍,打破了他的土皇帝夢,孫中山先生一生致力推翻滿清,沒想到這些大大小小的軍閥還想做土皇帝的美夢!」

     「那英雄到了貴州又怎麼辦呢?」

     「到了貴州,養精畜銳,來日再戰!」

     「佩服!佩服!來呀!贈三千塊大洋給英雄作路費!

     「多謝,多謝!」

     當夜盡興而歸,第二天曹天泉親自扶馬送賀龍出東溪。

     話說這邊,青年砥礪會的領袖潘志寰是一位文質彬彬、飽讀詩書的學問家,交際很廣,那天望江樓上又齊聚青年才俊,一眼望去,春光明媚,水明山秀,蔥綠的田疇勝似江南春色,市面繁庶,人來稀往,雞犬相聞,樹木蒼鬱,鳥語花香。這群熱血而又風華正茂的青年在這裡高談闊論: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家事國家天下事,無所不談,無所不論,清清的河水靜靜地流淌,河邊是鋪滿蛾卵石開滿野花的沙灘,初春的新月正掛在楊柳梢頭,沐浴著習習的涼風,品嚐著清香的春茶,水城倒影,蕩漾在波光水影中。

     潘志寰果然引來一批小兄弟,鄒進賢,危直士,霍錕鏞,霍步青、胡平治、霍紹文、霍栗如等加入砥礪會。

     鄒進賢又名鄒定達,化名朱三元,週三地、陸正清,長得清風瘦骨,精明強幹,雖戴著高度近視眼鏡,兩眼迥迥有神,薄唇懸鼻,善言論,行為舉止極是一位飽學之士,雖年幼,但卻胸懷大志,幼從代敬三,代敬三學識淵博,教學有方,鄒進賢幼年很調皮,代敬三諄諄教誨,以古人發奮事跡啟發他,果然發奮攻書,後來品學兼優,從此沉毅有骨,澹泊明志,欲與蒼天比高低。十六歲與陳均才女士結婚,二十三生有一女鄒自芳,進賢犧牲後留有遺腹子,鄒易魯,從聯合中學回來後,從此豪爽尚義,好打抱不平。

     霍栗如、霍步青、霍紹文、霍錕慵是堂叔伯兄弟。個個敦厚篤摯,純情補實。霍栗如是蒲河場九龍溝埡口一紳糧兒子、從小胸懷大志,與霍步青家幾里之遙,其長相如同一個模子出來,國字臉,濃眉大眼,體格健壯,霍紹文是小弟。

     陳翰屏是縣城小鋪商人家,文質彬彬,修皙清俊,博學多才,陳治均白臉堂體弱纖瘦,但卻幹勁十足。

     原來縣城永川門旁稅家巷,傳教士郭仰之由遵義來綦江同歐家,夏家商議建立教堂,發展信徒,主持十多個月,才發展五十多人。主教大為不滿,嗣後,梅義祥到重慶九塊橋內地總會福音堂請求派人到綦江傳道,福音堂派來司鐸王敦五,此人長相斯文,實則心藏奸詐,時時刻刻那一雙邪淫的賊眼四處張望,勾結王漢章團總兩兄弟,在綦江正式成立福音堂,廣傳《聖經》,教徒於街頭巷尾、茶房客店散發《馬太福音》、《馬可福音》、《耶蘇救世》、王漢章兄弟仗著權,披著幌子專門教徒,陳治均說:

     「你們知道嗎?稅家巷天天晚上都有女人慘叫聲!」

     「那是王漢章,王敦五在信徒,很多信徒都遭了毒害,有苦無處伸?」

     「今晚我們去看看!」

     你一言,我一句。談得義憤填膺,滿腔怒火,夜深人靜,萬賴俱靜,小青年們便悄悄地離開了沱灣望江茶樓,來到稅家巷,只見月色朦朧,清斯雅靜,來到福音堂,爬過圍牆,傾聽窗內情況,信徒大多為窮人,本想求個平安,沒想到王氏兄弟是披著羊皮的材狼,王敦五雖是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說的卻是絕好的華文,此時正故作正經地在念《舊約》,下面一大群癡迷的女信徒,王漢章坐在旁邊早已不耐煩,王漢斌帶著團丁把守大門,不准人進出、王敦五說:

     「阿門!上帝保佑,散會!」

     眾信徒齊叫:

     「阿門!」

     「你們兩個留下,我有事告訴你們!」

     兩個蔻豆年華的女信徒順從地留下,其餘依次魚貫而出,王敦五,五漢章相視而笑,女信徒卻不知所措,把頭低著,緊緊地把《聖經》抱住,五敦五故作正經地說:

     「姑娘!不用怕,上帝離你們很近,我與王局長都是上帝的使者,你們要聽從上帝的招喚!」

     「神甫!我想回家!」

     「不用急!現在正是美好時光,耶和華在天上呼喚你們,你們將眼睛閉上就猶如沉沉的睡去,耶和華好來到你的身邊……」

     二位姑娘順從地閉上雙眼,王漢章嬉皮笑臉,淫心如火,迫不及待抱起一個就要親嘴摸乳,寬衣解褲了,姑娘驚叫:

     「神甫!他……!」

     「不用怕!不要叫!放鬆!」

     王漢章已顧不上許多,已摸雙峰,正要解褲之時,鄒進賢對霍步青說:

     「你趕快回去叫人!」

     霍步青轉身即走,鄒進賢推開窗子跳下大喊:

     「不許動!」

     眾人紛紛跳下,王漢章先是一驚,王漢斌也提槍進來,見是一群鬍子未長的小兒,昂著頭說:

     「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一群野毛娃!抓起來!」

     幾個團丁如狼似虎端槍進來,把槍口對著小青年,小青年挺著胸膛,理直氣狀,毫不畏懼地說:

     「你們借教會之名,侮辱婦女,人贓俱獲,還有什麼可說?」

     「格老子活得不厭煩了,老子打死你!」

     「住手!」

     霍步青引著周紹溪,潘志寰等一幫大青年來到,王漢章已撥出了槍,見人多又把槍插回去,潘志寰說:

     「姑娘!回去吧!他們是衣冠禽獸,不要相信他們!」

     二位姑娘急忽忽地跑了,王敦五說:

     「你們干涉傳教,我要告你們!」

     「你們借傳教的幌子,實則婦女,我們才要告你們,走!」

     青年們氣憤地走出教堂,王漢章惱羞成怒,一記耳光扇向王漢斌,罵道:

     「混賬!你朗個看門的?」

     「大哥!他們是翻牆進來的!」

     「還嘴硬!」

     潘志寰帶著鄒進賢,霍步青、霍紹文、霍栗如、陳翰屏、陳治均等來到重慶,向中共中央特派員惲代英,肖楚女匯報了情況,原來二人受中央委派,來川傳插馬克思主義,二人常到聯合中學演講,極大地提高了青年的覺悟,惲代英說:

     「很好!我馬上寫文章在報紙上進行揭露和痛斥,並向南京大主教於斌揭發他,公開譴責二王的罪行,也將向劉湘控告王漢章。」

     經過鬥爭,終於將王漢章撤職,王敦五調走,這是後話。肖楚女說:

     「這件事情說明人民受毒深重,我們要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你們進步很快,思想大有提高,我們除了揭露軍閥,反對列強之外,我要求你們利用假期回鄉創辦平民教育,提高民眾的思想覺悟和文化水平。

     「肖先生!你是說辦平民補習班!」

     「對!我們要馬克思主義思想啟蒙和教育人民,從而激發人民反抗統治者!」

     青年回綦江,果然辦起了平民掃盲學校,報名入學就有一百多人,鄒進賢最為積極,給窮人們講為什麼窮,世道為什麼亂,只見他深入淺出,娓娓動聽的敘述,有時慷慨激昂,滿腔義憤,有時聲淚俱下,動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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