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那總是沒心沒肺的丫頭竟會忽而如此感慨,心裡這段時間的風塵竟有些被化開,漸漸帶了些溫暖。用力握緊入畫的手道:「可這該值得高興,因為咱們還可以這般在一起逗趣。這麼多年了,咱們還在彼此身邊。」她眼眸稍稍濕潤,可也是極開心地朝我用力點頭。
安州雖較之長安少了那麼些繁華,可來往的商販還是熱絡非常。我與入畫東瞧瞧西看看的,一時也就入了迷。畢竟都是在府裡待了太久,街上的一切都顯得新奇。我們兩人就這般笑笑鬧鬧地渡過了一日,回到府裡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了。偷偷回到庭院時,入畫已經忍不住笑倒在地上:「竟是這般刺激呢,方纔的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怕那些護院聽到!」
「就是你傻,呼吸那麼輕又如何聽得?」我邊換衣裳邊笑著說,可此時門外卻傳來了腳步聲,不一會兒恪哥的聲音就傳來了:「果兒,我可以進來嗎?」
「不!」匆匆脫口而出才後悔莫及,忙眼神警示入畫。一時間混亂的找不著袖子該往哪兒穿。所幸入畫還機靈,連忙仿照我方纔的語氣答道:「不好,王爺,小姐已經睡下了,您明兒再過來吧。」
「時間尚早就睡下了?莫不是病了?」這說著就聽見門扉被推開的聲音,我一個迅速轉身也不管衣服穿得可行急忙飛身躺在床上而後連忙將被子覆於身上。而再看入畫已經利索地穿好衣衫,把褪下的男裝胡亂一裹就踢到衣櫃後,佯裝鎮定地杵在我床邊站好。做完這一切動作後,恪哥恰好就走了進來。
我緊閉著雙眼,心房那跳躍的聲響變成了巨響。呼吸急促卻又不得不得死命壓制著裝成已經熟睡許久的模樣。待聽了入畫喚了聲:「王爺」後,恪哥的腳步聲就已經到了床邊。只覺得他輕緩地坐在我身旁,忽而額前感受到他的溫度,想來他是在量度我是否不舒服。只聽見他溫和地向著入畫道:「怎麼這般多汗?是太熱了還是發燒了?」
「這,」聽見入畫稍顯遲疑,我心裡暗罵該死,方才應該擦乾汗水才好可那麼緊迫的時刻,真顧不得那麼多。久久等不到入畫的應答,我的心懸了又懸,正當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睜開眼睛瞧著房內如何那麼安靜時,耳邊卻聽得恪哥朗朗的笑聲不絕於耳:「還不起來,能裝到什麼時候?」
「你!」我一聽這話就急得可以說是跳起來的。憤憤不平地望著大笑不止的眼前人,又見入畫那一臉認栽了的表情,真真是欲哭無淚:「你都知曉了為何還要這般作弄果兒?」
恪哥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清了清嗓子,伸手去為了斂了斂衣襟,眉目全是滿滿的笑意:「若是戳穿了,哪能見著你這幅模樣?」見我不好意思,他方才順了順袍子的前裾,帶了些寵溺地對我說:「這是恪哥不好,下不為例。你呀,想要出去就告訴恪哥一聲,何必如此呢?」
「那感覺可不一樣。」我嘟囔著,餘光瞟了一下他。見他仍是如玉溫和,我才輕言笑開挽著他的衣袖,嗔聲道:「果兒知道了,果兒也下不為例。」說著,有些玩鬧般伸出小手指,對著恪哥說道:「咱們拉鉤,誰也不許再犯!」
「好!」不曾想他竟依言伸出手與我拉鉤立誓。我那麼怔然,直直地凝視著他的眉目連帶鬢角,如此風姿,待我如此寵溺。也許,過去我真的索求太多,這般難道不已經足夠了麼?若是可以,我情願終身不嫁。心裡輕聲說著,感受這指間彼此的溫度,其實沉淪,永遠如此簡單。
私自出府的風波就這般輕微地轉眼就過去了。日子一恍惚就到了世子的百日宴了。我坐在庭院中,朝石門外窺視,真是送禮道賀的人絡繹不絕。只是眼裡細細看著,終究是未曾見著獨孤謀的身影。這些年,也不知道他過的是否還好。
「小姐,這樣看哪能見得了。若是真的想遇獨孤公子,您倒是到前堂去呀。」入畫又在一旁嘮叨了。我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將對入畫的不滿發洩到阿兔那:「叫你只懂吃吃吃,現在不給你吃了,瞧你乾著急。」一把拿起了阿兔的蘿蔔條,急得它竟蹬了腿。我仍是逗它,一臉的笑意:「來拿呀,看你怎麼拿。」入畫卻不知何時走到我跟前,輕巧奪了那蘿蔔條,重又塞回了阿兔手裡,雙手環於胸前瞧著我:「小姐,怎麼您也學會這般轉移話題了?」
我不平,正欲辯解時,覺察到有人走了進庭院。我略微側身只見是年前在別館裡見過的岑文本岑大人。為表尊重,我急忙起身行禮。入畫見我施禮,她也忙換了神情恭敬請安。只是不想那岑大人甚是和藹,上前扶起了我道:「果兒小姐不必如此,可是折煞了老夫。」我瞧著他比年前見著時更顯蒼老,有些感歎。因而忙吩咐入畫備些茶點來招待岑大人。只是這般被他制止了。只聽岑大人道:「果兒小姐似乎忘記曾見過老夫了。」
「果兒不敢。大人睿智明白,又是恪哥的先生,果兒自是記著的。早前在宮裡遇著原是不識才略過了不曾拜訪。可在別館一別,果兒心裡是惦記著。」我禮貌地攙扶岑大人在石凳處坐下。而後便聽得他朗朗笑道:「果兒小姐當真是忘了。老夫與你頭一次見面可是在別館裡,那時你可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女孩。」他伸手比劃著,我訝異地站在原地,不曾想過自己竟是那麼早已見過岑大人的。又見他撫鬚笑談:「可還記著你與殿下一起種下的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