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哥輕淡地掃了我一眼,即見入畫已收拾好行囊走了過來便吩咐:「帶小姐上馬車。」而後便撇下我,往南閣樓走了去。
我只能任由入畫攙扶著,悶悶不樂地登上了車廂,獨自端坐不解恪哥的決定。我不懂他,一直都不懂。這麼想想,忽而心裡又難過了起來。稍稍掀起簾子,見館內的人兒似乎都在忙碌著,我想恪哥定是都吩咐了些什麼吧。有些落寞,我放下簾子安靜地坐著,仍如以往一般等著他。
時間恍然過去,直到我覺得倦乏時,終究聽到管家伯伯一句「啟程」的呼聲,繼而車廂簾子被掀開,恪哥坐了進來。我感覺到馬車動了於是慌忙再朝外望去,往後看到入畫與顏大娘進了別的車子,一些人跟了來一些人被留了下來,而管家伯伯,一臉憂傷地望著我們遠去。急忙放下了簾子,轉身詢問:「為何不讓管家伯伯跟著?還有旁的人呢?也不走麼?」
「我一直盼望你那真切的性子能顯現在我面前。可今兒,是否太過急切了?」恪哥淺笑著,頓了頓才言:「在京都總要有處隱秘落腳的地方,而且王府已經有管家了。因此這兒的管家必須留下。恪哥知曉你念舊,已經帶上了好些與你熟絡的人了。這般即使去了安州,想必也不會寂寥。」
我安靜地聽著,只是點頭。他仿似看穿我的心思,挪了挪身子靠近我道:「我知道你在不滿我總是對你安排。恪哥不是不想告訴你前因後果而是當中的一切太複雜,我只希望你單純過得好。也許你不會相信,但至今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你進宮。若非太子黨人威逼,若非我迫不得已遠離京都,我不會讓這個已經早被放棄的念想重現的。我只想要你開心,所以才自私地安排了一切。」
「好了,別說了。」脫口而出,我重又噤了聲。見恪哥似帶期盼地看著我,我才歎了氣道:「果兒如何不相信你呢?果兒這輩子,能夠相信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那,不生氣了?」他有些猶疑,我莞爾。伸過手去撫了撫他蹙著的眉,輕聲道:「從未生過氣呢。果兒只是不懂恪哥為何從來事事都不說罷了。既然你已說是為了保護我才如此,那果兒自當不再問。只是果兒希望恪哥不要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扛著,若果覺得果兒什麼都不懂,你也可以將心事說給王妃和貞兒姐姐聽呢,想必她們都是理解的。」
雙手被恪哥輕輕握住,只見著他神情飄渺,有些呢喃:「不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如果可以,恪哥不會這麼急著帶你離開。既無選擇何不放下?即便是閒散王爺,也好過讓母妃讓你為我擔驚受怕。是的,我不可能甘心。九弟不過一天真純樸之人,往後勢必受長孫的擺佈,想來大唐的江山,從來鐵骨錚錚如何能付與外姓之人操縱?父皇就是太念情了,至今各地官員陋習頻傳,他只是嚴責卻無嚴治。他是怕傷了舊臣的心,可如今已不是初年,一切都該換個手段了。溫和到了一定程度就該手段果決整頓吏治!只是,如今說什麼都遲了,父皇沒有我想像中的著意我看重我。我所有的爭取都建立在一個虛晃的血統和支持上,一旦這些受到了打擊和質疑,心有不甘也只能放下。」
我都懂了,明白了。心卻陷入了更深的難過裡。就因為我一次次的任性,讓恪哥再次回想起了不堪。遲疑著開口:「在果兒心裡,恪哥已經勝利了。雖然結果不是想像的那樣,但最起碼你最初的設想已經實現了。李承乾被廢、李泰失寵,你並沒有輸。」
他攥緊我的手,忽而笑了:「難道你不想罵恪哥罔顧手足之情嗎?」
再次訝然,到底我還有多少心思他是清楚明白卻又不發一言的?緩緩低下頭,不敢去想李承乾頹敗的臉,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最起碼到了最後自己並沒有真的對不住任何一個。這般想著,才微微笑了抬起頭迎上恪哥的目光:「果兒想,這一切都是必須的,即使心裡不願意。」
「從小,你就只知道安慰我,在乎我,可想過自己?」他眼波微動,將我攬入懷中,輕聲道:「答應恪哥,往後不許暗自猜想,想問就問,要說什麼就說,親人之間是無須忌憚的。在這兒,你可以任性可以無理,家是包容一切的地方。瞧著到安州還有極長的路途,先這般歇著吧,睡醒了,你夢裡的美好都會實現的。」
也不知為何,靜靜地聽著恪哥的話,心裡就莫名地安穩起來。漸漸眼皮就重了,在恪哥的懷裡,總是那般舒適。
此後,經過了幾個驛站,人馬都在驛站裡稍作了歇息就繼續趕路。我從未經歷過這麼長的旅途,倒是沿途都是欣喜與好奇的。恪哥怕我悶著,後來又著了入畫過來與我同車廂,聽著入畫那活力非常的語調,時不時逗引出的笑話,這麼個旅途,我倒是樂在其中的。也許恪哥說的對,這次真的夢醒了所有的美好都能夠實現。
也記不清是過了幾個日子,插科打諢地竟時間久過去了。待我下了馬車,跟在恪哥身後走近吳王府前,望著極久未曾見面的貞兒姐姐時,一時忘記了禮儀,樂得如同一孩子般朝貞兒姐姐奔去撲進了她懷裡:「貞兒姐姐,多年前一別,果兒可是想念您呢!」語帶歡喜,惹得貞兒也是笑意連連:「你呀,怎麼進了回宮出來仍是浮躁的性子?還似個孩子。」我被說得窘迫,回頭朝恪哥看了看,見他笑著看向我我也就無拘束地說:「果兒這不是歡喜麼,姐姐就別總是如那時教課一般。」
「是是是,這倒是我不是了。」貞兒姐姐拉過我的手,邊笑邊搖頭,這才與我走到恪哥跟前,她鬆開我的手妥當地給恪哥行了大禮:「殿下,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