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入畫不曾想我會忽而問起,這般倒真的讓她忘了方纔的衝突,偏著頭有些苦惱:「小姐,您問這,入畫可不知從何說起呢!您要是想要問如今的吳王妃呢,那著實不是阿史那家的公主;可你若是要問那公主如何,入畫也著實是不知的。」
「什麼?」我疑惑道:「早前不是都傳皇上下旨讓恪哥迎娶阿史那家的公主麼?」
入畫端了杯茶與我,見我驚訝,於是才娓娓道來:「小姐道的沒錯。只是,那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奴婢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只知道是那公主親自求旨不嫁的。然後也不知道公子的心意如何,只道那段時間公子有些許惆悵但也不知道是否因為那公主。而後來,公子就請旨迎娶了如今的王妃楊氏。王妃是楊譽大人的女兒,前朝邢國公之孫女。這番聯姻,可是讓好些舊臣往公子邊上靠呢。」
聽了入畫的言辭,愁眉更深,我揚首凝視著入畫,心內百轉千回:引舊臣投靠?這不是使當朝君臣忌諱麼?莫不是恪哥一路走來遇上了些極致的艱險阻礙才迫不得已鋌而走險?這般想著,我急忙問入畫恪哥的事情,卻見入畫囁嚅著,終究小聲說著:「剛才公子在這兒,小姐一直想著別人。如今又要詢問奴婢公子的事情,小姐莫不覺得可笑麼?小姐若真的想知道到底公子做了些什麼事情,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您自己去問公子吧。」
這麼一番話,將我說得臉頰通紅,我垂下頭來,片刻才道:「那過了今日才去吧。」終是因為心裡仍是彆扭,況且瞧恪哥剛才不冷不熱的態度,我的心裡也是害怕的。入畫見我如此,也就作罷,轉言說些趣話來哄我開心。到底心裡是感激的,我朝入畫淺笑著,可心思卻飄遠了。原以為在一起了,心就能近一點,可今日看來,倒是越來越遠了。
許是與恪哥之間的心結,日子過的並沒有想像中的舒暢。這些日子,我食了言並沒有去尋恪哥道歉,而是總自己一人倚靠著欄杆眺望。入畫偶爾抱著阿兔來尋我,我也只是笑笑看著她們。心裡有些東西在害怕,著實不敢面對現實。可心裡有份失落卻仍是油然而生——這段日子,我不尋他,他竟也不尋我。連著今日他匆忙進宮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恪哥是惱了我麼?心裡不只一次詢問自己,可卻又無可奈何。
「小姐,您這般胃口了了,又終日愁思,對身體可是不好的。」入畫擔憂地站在我身後說。我心裡盤算著恪哥連著進宮也有好多天了,心思全在他身上,失神地問著:「入畫,外面可有什麼傳言?」
入畫沉默片刻方才開口:「近日都是新立太子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的,有說公子的也有說魏王的,只不過先日朝中魏大人極力反對,雖皇上有意魏王,但大人說觀魏王言行,定是李庶人與晉王不能保。又因魏王求成心急說出了殺子立弟的話,如今聞說已是無望了。」
「哦。」淡淡應了句,聽著入畫說著朝前的事情,那樣仔細,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覺得不是滋味。許是見我再無表示,入畫又言:「公子連日進宮是因為皇上因為兒子兄弟謀反的事情病倒了,公子心疼因而在旁伺候著。也許小姐會認為公子這般做是為了博取皇上的歡心,可是小姐您有所不知,公子與皇上一直是父慈子孝的。本來皇上看重公子,屢屢委以重任,先不說公子在頡利軍營裡的英勇不屈,他每每到了地方都是愛民如子的。也許現今民間讚頌公子的人少了,可說起還是感激的。小姐許是覺得公子如今總是用些手段而沒有突顯的政績,但依奴婢所見不可怪責公子。入畫雖不是什麼智慧之人可也知曉這當朝的重臣恰恰都是前朝叛臣之理,公子身上流著前朝的血脈,他們如何能讓公子出頭?縱是少年成名也無法一展壯志,著實可憐。」
我原只是聽著,眼眸是看向遠方的。可入畫越是說,我越是羞愧。一直以來,我總認為自己是在為恪哥付出的,卻偏偏似乎就是最無法理解他的人。難怪,難怪那日稱心會道我可恨呢,難怪稱心對我如此多微詞。稍稍歎氣,我緩緩轉過身來:「你這丫頭,這些憋了多久了?」
入畫輕吐舌頭,用手撓了撓後腦勺,訕笑著。而後輕瞄了我眼見無生氣的跡象,忙嬉笑著上前挽著我:「小姐,您就是明白人。那樣,不如……」
「先不去了。」心裡知道入畫想要說什麼,我打斷道:「既然恪哥在憂心朝堂的事情,我如此過去就是打擾。還是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說吧。」有些心虛,其實不過是仍然沒有勇氣面對恪哥而已。那日聽說恪哥有聯絡舊臣時就該想到他在朝堂被排擠的。而這局面也是素晴曾經說過與我聽的,只是我總是忘記總是不聽。也許是因為他在我心裡一直光芒萬丈,無所不能,又也許,其實僅僅不過是我自己對他的心結仍沒有解開,無論他做什麼事情總是會往心計和欺騙上去想。有些落寞地緩緩走回房間,輕聲說著:「入畫,我這般無常是不是著實惹人惱?」
「小姐說的是什麼話呢?您善解人意又心地善良,如何會惹人惱?」入畫忙跟上,挽住我。我卻只是搖頭:「如果我善解人意,就無須那麼多的人來提點我了。」
「其實,入畫覺得小姐不是不懂,只是太過在乎了,因而受不了一絲的瑕疵而已。」入畫扶我坐下,忽而這般說。我亮著眸子,忽明忽暗。心裡似乎有一潭湖水,忽而被石子濺起了水花,瞬間清涼了。擺了擺手示意入畫退下,我閉上眼睛,心裡默念:是的,我總是太過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