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風唐夢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001
    經過別館裡的下人們裡裡外外的打點,所有的一切都恢復了我未進宮時的模樣。入畫貼心地照顧好我的起居生活,如常一般說些趣話逗我歡喜。我慵懶地靠在椅背,瞧著她喂阿兔吃蘿蔔條,心裡覺得這樣真的頂好。

     恪哥在南廂房住了下來,只是我見他似乎在密會些人物,因此這幾日也不敢去打擾。今日忽而有了興致,只喚了入畫過來,想要出館走走。不想入畫才聽得我話即笑了:「小姐仍是這般模樣呢!只是如今東宮兵亂方平了下來,而那漢王的謀亂也才鎮壓,還是先不要離開別館是好。」

     我點了點頭,想著所言也是。又及聽了入畫提起東宮,便藉機詢問下去:「你說東宮變亂被平定了,那麼太子如何?」

     「回小姐話,據說日前皇上已經頒旨將太子貶為庶人,如今已無東宮太子只有李庶人了。」入畫頓了頓,卻是轉而呼喚我:「小姐,小姐。」

     我恍惚中回神,可總仍是一種如夢的感覺。李承乾起兵之前,我曾聽得那正殿響徹了太子黨人割臂盟誓,將血帛燒成灰喝酒飲盡的聲響。我清晰地記得他是那樣的堅定,如何能料到是如今的下場?他心高氣傲,這般被廢,想必命不久矣了。心裡淡淡感歎卻不敢表露,只看向入畫稍稍微笑,輕言:「那,李庶人,也不過是憎恨魏王而用了極致的方法想要除去魏王罷了,陛下竟是如此狠心?」

     「小姐許是被困東宮對外面的事情有所不知。」入畫倒是不以為然地說著:「那李庶人的謀反並沒有實施就被人告發了。而當時還有齊王、漢王也在策謀謀反,聞說李庶人召集了侯君集、趙傑、杜荷等太子黨人打算搶先在皇上居住的西宮引兵挾制天子。所幸那與齊王有牽連的紇干承基在獄中說出了李庶人準備謀反的打算,若非如此,皇上的性命堪憂呢。如今那些亂臣賊子都已正法了。可真好!」她絮絮地說著,全然沒發現我的臉色已經全然變沉。入畫仍在說著:「不過,入畫還聽說那李庶人為了一個伶人,喚作什麼稱心的,竟然派人去暗殺自己的弟弟魏王。不過就是自認為稱心的事情是魏王告的密。小姐,您想想,這般魯莽,這般不識人面的人,如何能當好一國太子?幸好皇上英明,及時阻止了叛亂,若非如此入畫真擔心到時會生靈塗炭呢!」

     「我原不想他已經連帶自己父皇也憎恨了。」喃喃自語,我有些失神,聽不進入畫再說了些什麼。她輕推我,忙問我怎麼了。可我只是搖搖頭,淡淡地笑著:「他即便是想要當好一名太子,旁的人也不樂意呀!什麼叛亂、什麼為伶人失了心,當中有多少是算計多少的設局?我不傻呢入畫,在東宮多年,我心裡都明白呢!不言不語,已經是我的底線了。可這些你聽回來的話,有多少是可以要傳進你們這些平頭百姓的耳裡的?李承乾不是魯莽不是不識人面,他才是真的傻,傻到以為天地間會有真情,傻到身為東宮太子還奢求真愛!一敗塗地,是他自己將自己打敗的!」原想掩飾好自己的情緒,原想讓所有人都明白我是恪哥身邊的人。可是,這麼說著說著,眼淚竟落了下來。心裡揪成一團極其難過,我說不得恪哥有什麼錯,也說不得旁些人有什麼錯,只是,不應該,只是心裡認為不應該這麼說李承乾。

     我悲傷地閉上雙眼,感覺到屋子裡一陣安靜,入畫似乎是大氣也不敢出。心裡一驚,猛地睜開雙眼——門檻處,恪哥長身玉立地站在門外,蒙上了一層白霧。我低頭不語,只聽得他一聲清朗的話語:「如今覺得恪哥的手段骯髒了,是嗎?」

     我沉默,並不想去承認。良久,我才終究問了出聲:「你是否早已知曉稱心的身份?你是否早已想好要利用這兩姐弟間的情深?你是否已算計好李承乾的深情?魏王如何得知稱心?是你的人告知的麼?那個紇干承基是什麼人?如何能說出東宮準備謀反的事情,如何有證據讓皇上相信?恪哥,你讓我在東宮裡當個幌子然後遍插心腹,籌劃著如何除掉李承乾。果兒並不是覺得手段骯髒還是如何,只是,只是這太子之位真的重要到讓你將那些信任你愛戴你的人都置於死地嗎?恪哥,你可知稱心他是多麼維護你?過去我從不明瞭那日稱心與我說的話是如何意思,如今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為什麼,你的心都不會痛嗎?」衝口而出,我才有些懊惱,畢竟我從未如此質疑過他。凝眸緊緊看著他,不容許自己錯失恪哥一絲一毫地表情變化——只是我錯了,他面容如常,一切都是那樣的淡然平靜,連一絲情緒波動也沒有。靜默片刻,才聽到恪哥緩緩說著:「紇干承基,不是我的人。」多麼簡單明瞭,我見他慢慢轉身繼而離開,於是我笑了,放肆地笑了。是哦,他寧願冒著讓我憎恨的可能也要將我送進宮去,親人尚可出賣,為何我還要詢問他那麼多。

     「小姐,您……」入畫許是未曾見過我瘋癲的模樣,怯生生地開口,卻被我一擺手制止了她的話。我別過臉去,苦澀之極:「入畫,我不是想要怪恪哥,只是,這十多年的東宮生活,我過得極好,全是因為太子的庇護。我永遠不會責怪恪哥,永遠不會,只是,心裡有塊疤,無法恢復原樣罷了。」

     入畫似乎聽懂我的矛盾,走近我身邊微微擁了我一下想要給我以支持。我驀然推來,淡淡一笑:「你放心,我再也不是從前那傷春悲秋的傻姑娘了。」瞧著入畫不信,我訕訕轉了話題:「快別再擔心我與恪哥之間了,往明兒我就去道歉,恪哥總會原諒的。對了,為何歸來這麼久,也不曾聽你們說過那阿史那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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