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風唐夢 一曲宮殤,今夕是何年 071
    「你就一定要這樣與我說話嗎?」他有些惱怒,可是礙於宮人們在旁不好發作,只見他臉色一沉,執著地就抓住我的手將我扯到了一處角落,少有的霸道:「好好看著我!」

                不曾明白獨孤謀今日是怎麼了,我只能強迫著自己直視他的眼睛,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不曉得過去了多少年,如今相向對看,竟是唯一一次。他變了,不再是那清朗少年,而變得更有一種沙場上被磨礪而來的鋒芒。從前總是嬉皮笑臉在我眼前的人,竟是也變了,而這一切都是我刻意去忽視的。在東宮的這些年,所有關於獨孤謀的消息我通通不曾細聽。

                      「原來,你還是當初的果兒。」良久,他竟是笑了。我不解,只是淡淡說著:「當初,我尚無法瞭解自己,將軍何處此言。」

                   獨孤謀也不答話,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樑,有些無奈:「曾經問過你,願不願意隨我走。如今我仍想再問一次你可願意隨我離開?畢竟這麼不明不白就被你堅決放棄了,總是覺得不甘心。我從來不服輸,所以上了戰場就拼了命地衝鋒。你是我第一個,或許將來也是唯一一個喜歡上的女子,我選擇過放你自由隨你心意,可如今,我想明確你真實的心意。當真就陌路人了?」

                    「不願意。不是。」我仍這般說著,可又捨不得說彼此是陌路人。所有的人都說我的心不夠堅定,也許這天性是改不了了。他聽我這麼說,忽而卻大笑起來,好似多年從未如此暢懷一般。直等到笑到幾乎岔了氣,他才收住笑意,目光深沉地看向我:「果兒,知道嗎?曾經我以為自己可以很偉大,可以一直等你,等到你回心轉意我就不顧一切帶著你走。可是剛才,我卻在聽了說『不願意』時,真切地鬆了口氣。果兒,其實我多怕你說願意,因為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能力和勇氣,帶你走。」

                       我心裡酸楚,可臉上仍只是平靜地看向他。一向頂天立地,愈戰愈勇的獨孤謀,怎麼會忽而說出這些喪氣的話。「回去吧!我看著你,這些年來,一如相識之時我已習慣看著你離開。看著你走遠。」他不再等我言語,倒是仿似頹然的說著。我心裡只覺他這麼說著的語氣,好似是對天地間的一切看淡,妥協了一般。終究再也無法偽裝疏離,婉約地說著:「看著別人離開,是孤單寂寞的事情。獨孤謀,你仍是我朋友,我不想讓你這樣。從前、現在、將來,我都不願意。所有的所有,我變得不是我能控制的模樣。我連自己的心,也看不清楚了。還請你不再念我,只求你記住的仍是當初在大街上與你鬥嘴的果兒。」

                        獨孤謀靜靜地聽著我說,怔怔地看著我。最後,他也不再多說,毅然轉身背對著我準備離開。那麼輕微,我卻聽著他說:「從今往後,我連看著你離開的資格也失去了。」這麼一句話飄忽進了我耳裡,然後我就看到獨孤謀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長巷的盡頭。

                     緩緩轉身,心裡悲慼,我從來未曾想過我的人生會經歷到這般模樣。驀然抬眸,卻是見著恪哥遠遠站在宮門前等著我。疾步飛奔,我步履匆匆就跑到了他的跟前,連聲問詢:「恪哥!」這般脫口而出後,我才覺自己儘是失了儀態和掩飾。往日的總能收住自己的心性,可進了恪哥忽而出現,多年未見,我竟話再也說不出,眼淚逕自就滑落了。

                     恪哥疼惜地看著我,遞過帕子,語帶安慰道:「心裡難受就哭吧,不必總是勉強自己。」這不知道為什麼,本來不多的眼淚竟是聽了他的話,淚如泉湧。我真的好累,好難過,那麼些人總是漸漸離我而去,想要觸碰的溫情卻總是遙遠冰冷,好似一個笑話般,我真真好似一個笑話存在在這個世上!

     許他瞧著我快暈厥,連忙扶住我的雙臂,輕聲說道:「憑著再不順心的事情都會過去的。你要記住,無論何時,只要你需要恪哥就會在你身邊。」

     含淚點頭,我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雖然不明白恪哥為何突然說這麼些話,但是他說的總是暖和,我用手帕擦拭著眼淚,淡淡笑著看向他。可恪哥的眼裡卻無甚歡喜,只有痛苦。我輕聲問詢:「這麼了?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我總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如今見了你卻一點兒都不快樂。」

     「怎就擔心恪哥了呢?你呢?難道過的好麼?」他這麼說著,我不解:「雖日子是乏悶了些,心裡總是不痛快。可一切總是好的,恪哥為何如此擔心?」

    「這個月過後,安康就要出嫁了,她的駙馬既是獨孤謀。這是今日父皇指婚的。」仿似艱難猶疑地才說出口,一點兒也不像恪哥的性子。我默默聽著,忽而心裡就明白了。原來恪哥是見我與獨孤謀惜別,而當初別館裡的人也許也告訴過他我與獨孤謀交好,所以現在他認為我心裡難過,不舒服了。他在愧疚自己葬送了我的愛情。「噗嗤」一聲,我就笑了出來,真真哭笑不得。恪哥莫名奇異地看著我的反應,一時不知該如何。我倒是瞭然,因而反過來勸他:「此處人多口雜,想來方纔的舉動已是不好,恪哥還是先回去吧。您放心,果兒會照顧好自己的。」說著,朝著他嫣然一笑。可恪哥卻似乎沒有開懷,笑意寡淡,只低低說了聲:「也罷。」便別了我,轉身離開了。我駐足觀望,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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