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清風唐夢 一曲宮殤,今夕是何年 052
    左春坊的舞姬和樂師自皇后訓話後,李承乾就將他們都遣散了。他又恢復了那喜怒無常的暴戾太子形象。上朝下朝變換這不一樣的姿態,前一刻還謙虛地接受朝中老臣的建議下一秒就陰鬱地咒罵起來。他笑著對我說,若是他日登基定讓那些老不死的通通求死不能!可我見他對太子少師李綱尊敬有加,那是眉眼都帶著的真摯,我就知道他只是用放蕩的行徑去控訴自己對皇家的不滿,真真有些可悲。

     宮裡日漸掛滿了紅燈,裝飾了喜慶的掛飾。前些天陸續聽到在地方的皇子回朝的消息。百官慶賀,番邦獻禮。雖然皇后娘娘一再請示皇上她希望自己的壽辰能一切從簡,但眾臣似乎都不樂意。他們尊敬的皇后娘娘總是以天下為先,自己的一切都從簡處理,這般著實使得那些大唐忠臣感動涕零,於是紛紛上表皇上要給皇后一個盛大的生辰宴。

     今日,東宮的主事太監就及早召集了所有的宮人,精心挑選能夠在生辰宴上周全伺候的人選。瞧著那些被選中的宮人都默默歡喜著,我淡淡一笑:看來這次宴會的賞賜頗為豐厚呢!忽而見主事公公喊了素晴的名字,就見著她出了列。看來今日我要自個兒百般無聊地在偏殿裡了。收回視線,我緩緩往偏殿走著,因著我這不尷不尬的身份,我是即不能作為家眷出席也不能作為宮人去伺候別的主子。因此這麼熱鬧的氛圍裡,只我一人顯得多餘了。可我仍是有自己的底線的,不接受封號就不用真正成為李承乾的女人,這般心裡總是會舒服些。

     才走到偏殿門前,見門扉微合,我伸手推門而入卻見李承乾端坐著,該是在等我。我恭敬地行禮:「殿下怎不在太子妃哪兒準備準備一同過去立政殿,卻在此處坐著?」

     「李恪今日回宮了。」沉穩地拋下一句話,他即站了起來。也不看我就逕自離開了。可只那樣一句話就輕易地激起了我內心的漣漪,原來今日,我與恪哥終於不是相隔千里了。可是我能去見他麼?忽而想起李承乾在偏殿等候多時難道就是要告訴我這個?皺著眉,思緒萬千,終於還是在下定決心去贖自己的罪責——我要去找皇后娘娘,只求她能相信我。我要告訴她李承乾不是沉迷淫靡之事,他僅僅只是想要給自己母后一個驚喜。想來這樣的無用功,要是被素晴知道又該數落我了。可是連日來良心總是不安,再加上方才李承乾不留痕跡地提醒我可以去見想見的人,我真的不想在這兒虧欠他。

     這般考慮後,我便找了個借口著人帶我去素晴的房間想要悄悄換上她的衣服裝成宮女的模樣。可等那宮人在一處獨立廂房連帶著小庭院的院落處停住腳步時,我不禁奇怪道:「東宮的宮人都是這般獨門獨戶居住的麼?」

     「回果兒姑娘話,素晴乃殿下跟前最稱心的人,吃穿用度自是與奴婢這些不一樣的。」那宮人恭敬地說著,及後識趣地去了下去留下了我一人。

     琢磨著那宮人的話,心裡想起靈鳶也說過素晴頗得李承乾的看重。我心裡不禁佩服素晴的手腕,竟然可以得到李承乾如此信任。緩緩走進院子來到房門前,我伸手推開門即聞著一股淡雅的香氣。這廂房佈局清幽雅致,與素晴的溫雅猶是相配。挪步到衣櫃處正想選套宮女的衣裳時,忽而手指感覺觸碰到冰涼。我小心翼翼地將宮女服取出來,才見底下壓著一條輕柔別緻的石榴裙,而石榴裙下壓著一觸手生溫的羊脂白玉手鐲。觀之剔透溫潤,實屬上品。

     我將手鐲握在手中,稍稍納悶素晴怎麼會有如此貴重的物品。而且似乎她相當看重,不把它放在妝奩中與其他的首飾一起倒是另自取了出來藏著。「莫不是什麼重要的人送的?」嘀咕著,我將手鐲又放回了原位。關上衣櫃,便抱起要取的衣服緩緩走了出房間。合上門前再仔細看了看,房內佈置未曾動亂,想來素晴回來一時半會也察覺不出。這樣想想就放心地關上房門,步履匆匆地離開了這小院落。

     換上衣服後,我琢磨著該去哪兒找皇后娘娘。總不該堂而皇之就跑到立政殿去的。可這會兒要如何去尋皇后呢?心下懊惱,可仍篤定主意先離了東宮過大興宮再作定奪。

     就這般我在望也望不盡的宮中長巷謹慎地穿梭著,不禁苦惱自己怎麼這般魯莽也不先問清楚宴會前皇后娘娘該在何處。見著往來的宮人,本想開口詢問又一時找不得用何托辭,苦悶地拍了自己額頭一下,我著不經意流露的毛躁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過來?若是獨孤謀知曉了,定是又要取笑我了。訕訕地自嘲,我漫無目的般從虛化門穿過去,迷茫地佇立原地,靠著牆根發愣似的瞧著大吉殿往後的立政殿那似飛起的屋簷,心裡猶疑不決:去?不去?

     正琢磨著,一細長的聲音突起:「你,哪個宮的?」想來這般底氣該是個主事公公。於是我忙朝著他的方向看去,謹慎恭敬地請安:「奴婢是東宮的宮女。」

     「東宮?」夾帶質疑,那公公已然步至我跟前,他手裡的拂塵一甩搭在手肘處,不緊不慢地問著:「東宮的宮女怎麼不好好伺候主子倒跑到這兒來了?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忙垂下頭,不安道:「奴婢是被挑選出來為皇后娘娘生辰宴幫忙準備的。因頭一次離開這東宮,路子走走就迷了。還望公公明察。」

     「原是如此。」他雖這般說但口氣倒沒有鬆下來。我輕瞄了一眼見他正大量著我,於是忙收回了目光,暗自揣度該如何脫身。

     「張公公,這是怎麼了?」正躊躇著,又添了一把聲音進來。可這麼一聲卻讓我把頭埋得更低了。而那被喚「張公公」的人倒是立馬就慇勤了起來:「見過蜀王殿下。奴才給您請安了!」諂媚無比,本來已然尖細的聲音更是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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