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攆著沙石「吱呀」作響,我在昏沉中恍惚聽不見來往人群的聲音,感覺一切都寂靜得可怕。稍稍睜開眼,想起貞兒姐姐說不可多看的話,便沒有撩起簾子只是輕悄在飄忽的簾子縫隙瞅著,映入眼簾的只是肅靜整齊來回巡查的護衛隊,仍有些零落的宮人碎步走著,偌大的宮牆好似黑雲一般向著我壓過來,靜默而巍峨。我收起視線,心已明瞭人已在了宮廷內。「姑娘,約再過幾道宮門就到了,您先整理一下榮表吧。」車窗外的宮人好心提醒了我,我忙客氣地道謝。
也不知道見著娘親的時候,她會是如何的模樣?雖被宮裡沉鬱的氣氛壓抑著,但一想到幾道宮門過後就可以見著母親,免不了還是喜悅的。也不知道是自己心急還是路途遙遠,越是翹盼時間過得越慢,幾乎到了快要又昏沉過去的時候才聽得宮人那句令人欣喜的:「姑娘,到了。」我細細再攏了攏髮髻,而後緩緩掀起了簾子。一瞬間,曲廊回合,鳥語花香,碧綠池水中蓬萊仙山疊疊都滿滿裝進了我的眸子裡。心裡暗暗低呼這般的豪華富麗,但仍鎮定地伸出手任由宮人扶自己下車。整理了一下衣裙,我向著跟前候著衣著稍加貴氣的宮人道安:「姑姑好!」
「這可不好,姑娘好歹也是將來的娘娘,這可折煞奴婢了。」哪知那宮人忙扶住我,急急就說出了這麼句話。我心裡驚疑,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明知有些失禮但還是禁不住辯解:「姑姑誤會了,果兒只是進宮為婢,可當不了娘娘的。」
可那姑姑倒是更喜逐顏開地看著我。她朝旁的宮人使了眼色,待他們退卻後方朝著我施禮:「姑娘好生脾氣,蜀王果然挑選對了人。這後宮因著皇后娘娘的德行端莊,是少有的和諧。您這性子,想來皇上定是喜歡的。」
「皇上?」啞然。我只覺渾身沒了力氣連帶腦子都變得極亂,是了,我原本以為是恪哥為了照顧我才找了人接我進宮,哪想過這是接待良家女進宮的車子?是了,哪有進宮為婢這般儀仗周全的?眼淚止不住就在眼眶裡打轉,卻就是強忍著不讓落下,顫聲問著:「敢問姑姑,這是要帶果兒哪去?」
那姑姑滿臉的笑意:「這當然是安排妥當姑娘的住處。今兒進選嬪妃的良家女可是都到了,奴婢這也好帶姑娘去熟悉熟悉。您放心,蜀王交代了要照顧好您,奴婢定當讓姑娘在宮裡如意的。」言罷就躬身退讓,彎腰朝我作了個請的姿勢。可我腳下如灌鉛,無論如何都挪不開腳步,心裡愈漸失迷。他要我去為妃?他要我去侍奉他的父親?腦海裡回憶著他那日笑著說我多想,只是讓我進宮照顧母親而不是母女共侍一夫,他說過的話難道都忘了嗎?
艱難地邁開腳步,我猶如被抽空了靈魂一樣跟著姑姑走著,心裡卻忍不住嘲弄自己,恪哥許不是忘了,而是從來都是這麼想的。他是皇子,他需要棋子。而我,就是他豢養了多年的棋子,一個傻到即便是謊話只要是他說就信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