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我點點頭,下意識地應了幾聲,提腳朝他身邊奔去,一隻小手猶猶豫豫地遞到一半便給他用力握住了,跟著身子給他用力裹入懷裡,淡淡的、幽幽的香氣鑽入鼻頭,很熟悉……很熟悉的味道。
龍涎香?我一驚!居然也是這種凝神靜氣的味道,他……我揚高手摸上他的額頭,難道說?……他和無戲一樣,也需點香安眠?這可憐的孩子,又近一步叫人心疼了。
我望著他,微微別開眸光。
「依依,我背你好不好?」
「龍翊,你的額頭怎麼摸上去燙燙的?」
「我背你好不好,依依?」他不搭理我,只是固執地重複著自己要說的話。
「我可以走。」
「你別騙我了,剛才給太后的劍氣掃著了是不是?你一路走來時慢吞吞的,還皺著眉頭,明明就是腳受傷了就不要死撐。」
我笑了笑,「沒事……」
「我背你!」
覆在龍翊寬闊的背上,一路往山下走去,夕陽下,我倆的背影給光線拉得長長的。
「累得話就把我放下來吧。」
「不必。」
「我重嗎?」
「不重!」他搖搖頭,隔了一會兒,又說,「安心。」
我沒聽懂,便把頭稍稍湊向前去,「你說什麼?」
「我說背著你我很安心。」他把臉轉了過來,有那麼一瞬竟與我臉靠臉,貼得十分相近。
我急忙把身子往後挪去,突然覺得他臉很燙,我不放心地把手放到他額頭上,「龍翊,你快把我放下,快!」
「怎麼了?」
「你在發燒呀你這個笨蛋!」我速溜一下從他背上滑下來,左腳沾到地上,嘴裡發出「絲」一聲輕歎,沒想到死太后那一下,還真傷著我的小腳,倒挺疼的。
「我無礙。」
「無礙你個大頭鬼!」我伸指戳戳他的腦門,「你一定是給燒壞腦子了,這麼燙還無礙,快,我扶你走,我們趕緊下山進城,找大夫給你看看。」
「啊。」我嘴裡連珠炮發,兩手扶住他的胳膊要走,腳下卻倏然一軟,往他懷裡撲去。
「依依。」他扶著我,半拖半抱的把我放到一邊的大石上,埋怨地望我,「你怎麼就不聽話呢,說了你不能走,快把鞋襪脫了給我看看。」
「沒事的啦,放心。」我伸出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露齒一笑,「放心放心我可以走。」
「別逞強了!」他一聲大吼,嚇得我立馬乖乖坐直身子。
翹起的小腳給他握在掌中,除了鞋襪,我瞪大眼看著自己變得烏青的左腳,「哇,這麼離譜,怎麼這樣?」
「你還不聽我勸。」他怨怪地瞪了我一眼,伸掌運氣,替我散瘀,「那把太古巨劍是龍朝聖物,相傳是上古時期流傳之物,一旦被劍割傷,輕者重傷殘廢,重者筋脈寸斷而亡。」
「不是吧。」我歪著一顆小腦袋,連連抽搐唇角,指指自個兒的玉足,「那我這腳算是廢了?」
「沒那麼嚴重,你只是給劍氣覆了一下,調理一月半月即好。」
「哇,我這腳要腫半個月這麼久,也太誇張了吧,龍翊,你快想想辦法,要讓我半個月呆在屋子裡足不出戶,還不如殺了我來得簡單。」我急忙晃著他的袖子叫道。
「放心吧,我一定想辦法盡快治好你。」龍翊點點頭,輕輕放下我的腳站起,卻不料身形一晃,搖搖擺擺地扶住了額頭。
「龍翊!」我急忙跳了起來伸手扶他,他高大的身軀朝我這頭倒來,我哪撐得起,一下給砸壓在旁邊凸起的石頭上,險些沒把腰給折斷了,好在石頭夠平坦光滑,要不然身上准又多破了幾個窟窿,可憐。
「龍翊,龍翊!」
「對不起……我我有點暈。」
「廢話你發高燒啊。」我用力推動他的身軀,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扶著坐下,我自己也累得止不住喘息,摸著一頭的汗,在他身旁蹲了下來,「龍翊,你撐著點,我,我這就下山給你找大夫去。」
轉身之際,手腕便給他用力鉗住了,我回過頭,對上他可憐兮兮的一對眼睛。
「不要走,你不要走!」
「我這是下山給你找大夫呀,你放心,我雖然腳腫了,可撐一撐還能走,你放心好啦,我一找到大夫立馬過來救你,你不要怕,很快的……」
「不要走,你不要離開我!嗚嗚嗚……」
我暈!我這不是下山找人救你麼?我再度蹲了下來,雙掌一合,用力托住他的腦袋,促使他仰起頭來看我。
「龍翊。」
「嗯。」他點點頭,一雙鳳眸波光盈然含著霧氣,簡直叫人可憐死了。
「叫姐姐!」我一手指著自己的鼻頭,眨眼再眨眼。
「姐姐!」毫無意外的,這小子一下朝我身上撲來,重重地把我覆倒在地。
我要哭了,不是這麼可憐吧,這舒家的人果然是有天性的,連毛病生得都如此怪兮兮一模一樣。
現下能夠一百二十的肯定,這龍翊的症狀和無戲無異,可憐的孩子。
怪不得適才一下哭得傷心透頂,一下又漠然下來,情緒變化得如此之快,果然是不太正常啊。
這是潛伏期的毛病爆發出來呢,還是如今遭逢巨變而陡然爆發出來的呢?
恐怕問他自己也不清楚。
「混賬!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陡然一聲叱喝衝破我神經線,嚇得我拚命掙扎想要推開身上沉沉的龍翊。
沒多久,身上一空,轉眼看去,果然見鐵青著臉的無戲如天神般降臨,身後率著以劉雲為首的一群禁軍侍衛,呈包圍狀圍攏住我們。
眼看無戲那一拳頭就要砸上龍翊的臉蛋,我急忙跳了起來,忍著鑽心的腳疼奔上去吊住無戲的手臂,尖叫,「不行,你不可以揍他,你爸爸媽媽會在天上看,他是你哥哥呀!」
「哥哥就能碰我的女人,豈有此理?」他蠻橫無理地大吼一聲,青著俊臉就要砸龍翊的腦袋。
我的老天,我吊著他的手臂愈發急叫,「你先住手好不好,他在發燒呀!他燒得糊里糊塗的呢!」
「裝糊塗,那我把他砸醒!」
「無戲!」我急得都快掉眼淚了,「我拜託你講講道理,龍翊他得了跟你一樣的怪病呀,他神志不清呢,你怎麼跟個腦袋不靈光的孩子鬧氣呢!」
無戲的拳頭在離龍翊一寸處停下,扭頭看我,「跟我一樣?」
我點點頭,「和以前的你一樣!而且他是真得發燒了,你相信我呀,快帶他回去吧,別再鬧了。」
「皇上,娘娘的腳似乎受傷了。」劉雲垂著頭,在一旁小聲提點。
「嵐兒你的腳怎麼了?」無戲緊張兮兮地衝過來摟住我,索性一把將我抱起。
我見這麼多人在看我,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動了動翹起的小腳,伸手砸他一下,「你別這樣,人家都在看呢,沒事啦,就是給龍朝太后那把什麼什麼太古巨劍掃了一下。」
「什麼,為太古巨劍所傷?」無戲一下色變。
「皇上,還是趕緊回去就醫吧。」
「嗯。」無戲點點頭,瞄了瞄身旁倒在劉雲等人身上,已然昏死過去的龍翊,「他怎麼了?」
「皇上,他的額頭果然很燙。」
「那還等什麼,回去立刻請太醫就診。」
「是,皇上。」
「皇上,皇上!皇上……」一道綿長淒厲的尖叫由遠及近而來。
「站住!」人群外,瑜妃給擋在外頭近身不得,只是帶著一臉怨憎地望著我。
「放她進來吧劉雲,她是龍翊的妃子。」
劉雲轉眼看向無戲,無戲尖俏的下巴稍稍一點,沒有多話。
放行後,瑜妃連滾帶爬地撲向龍翊,大聲疾呼,「皇上,皇上……」
「放肆!」
「大膽!」
「皇上面前豈敢不尊?」幾個近身侍衛鐵青著臉一個接一個的斥罵,劉雲更是按了按腰間佩刀,給無戲一手壓了回去。
瑜妃那女人驚恐萬分地望了我和無戲一眼,朝龍翊身旁縮了又縮。
「算了,帶她一同回去,正好讓她照顧他。」無戲朝龍翊努努嘴,淡淡地說道。
我舒舒眉頭,把腦袋縮入無戲懷裡,趁著沒人用力親他一口,「我就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明明也在擔心自己哥哥的。」
「哼,回去再慢慢跟你算賬,下次你休想再踏出宮一步!出去一次連心都野了,居然敢給我翹宮,你等著!」
「才不是!」我氣呼呼地舉手抗辯,「我也是給黑衣人迫害的。」
「什麼黑衣人?」
「哼!」我撅起小嘴用鼻子回應一聲。
「哼什麼哼?」
「不理你!回去告訴姨娘,不跟你說!」
他抱著我走在前方,與大隊的侍衛保持著適度距離,滿頭青絲撥亂我一片心湖,癢癢的,我氣憤憤把糾結的髮絲扔到背後去,給他俯首按上一個小吻,溫潤的唇跟著移到我耳朵邊,輕輕咬上一口,「你放心,我會叫你沒空再出來溜躂的,別想抗議,哼!」
「哼!」我用力給他哼了一聲。
回宮後,姨娘、太后、東方遲老爺爺與東方影都過來看我們了,聽完我一番敘述後,個個沉默良久。我腳上敷過陳太醫的藥,此刻總算是少了那股鑽心入肺的刺痛感,多得只是清涼。